金还来发现,带小丫头来见江小湖其实是个极大的错误,他板着脸,迅速摸出卷东西丢到桌子上:“你要的东西。”

此举果然成功转移了江小湖的注意力,他收起笑,伸手将那东西展开,一张一张的,薄如蝉翼:“怎么有三张?”

“我留着。”金还来随手取回一张,本教主易容术是稍微差一点点,难得做出这么满意的面具,理当留一张做纪念。

江小湖点头,将剩下两张揣入怀中:“多谢。”

金还来目光闪烁:“你剑法如此高超……”

“为什么等到现在还不出手?”江小湖苦笑,自己倒了杯酒,饮干,“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金还来道:“何不从监视你的那些人入手?”

“他们只是负责监视我而已,和上面接头是用记号,”江小湖叹了口气,“大街上人来人往,留个明显的记号,谁都可以看到。”

金还来道:“你知道?”

江小湖道:“曾派人将他们抓去问过。”

金还来道:“还问出了什么?”

江小湖笑:“只有这些,第二日人就死了。”

金还来沉吟:“此人行事确实毫无破绽,老教主也曾派人查过。”

江小湖点头:“这就对了,那人或许以为这事是你们做的,倒没怀疑我,我如今不能再妄动,否则打草惊蛇,恐怕今后就再难找出他,报这不共戴天之仇了。”

金还来瞪眼:“你倒好,自己做的事,让我们千手教背黑锅。”

江小湖笑:“那时我并不认识你,为了不露出破绽,只好把黑锅给你们了。”

金还来道:“如今认识了又如何?”

江小湖想也不想:“既是朋友,你该不介意替我背一背。”

金还来冷笑:“脸皮厚得可以磨刀。”

江小湖笑而不语。

金还来看了他半晌,摇头:“他费了这许多精神,若知道你家那件宝贝是什么,必定会气死。”

江小湖淡淡道:“统领江湖也未必是好事,别忘了还有个朝廷,此人害我江家一百多条人命,处心积虑,竟只是为了一件莫须有的宝贝。”

金还来道:“不是莫须有,这个秘密若传出去,你早被人分尸了。”

江小湖黯然:“江家人丁不旺,几位叔父并无子嗣,父亲膝下也只我一个,为了护我,爷爷守着这秘密十几年,竟置所有人不顾。”

“包括他自己,想来他早已做了安排,助你今后报仇雪恨,重兴家门,”金还来看他两眼,“你这样的人,他舍不得放弃,其实若你是我儿子,我也舍不得。”

江小湖将酒杯劈脸丢过去:“你老婆醉了。”

金还来接过杯子,转脸,小丫头已经趴在了桌子上,粉腮上红潮微泛,原来方才只顾与江小湖说话,她竟在一旁喝酒,忘了这丫头是个小酒鬼。

江小湖笑:“小姑娘很有意思,嫩草可好吃?”

“你眼睛有毛病,真相信她?”金还来苦恼不已,“这丫头自小没了娘,又很少出门,所以比别的丫头傻些,偏偏本教主倒霉遇上,只好大发慈悲救她一命。”

江小湖点头:“怪道与别人不一样。”

金还来沉默片刻,叹气:“你说得对,我不能总护着她。”

“过两年自己享用就是,放心,没人会笑话你吃嫩草的,”说到这里,江小湖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坐直身子,盯着他身上某个地方,神色古怪,“人家小姑娘都说是你老婆,一起睡,居然还没被吃干净,你……没毛病吧?”

趁金还来未反应过来,他又笑:“这么好看的老婆白白放着可惜,若你果真不行,就替我留着,小姑娘很合我的口味……”

金还来跳起来就是一脚。

回到金园,将小丫头丢到床上,小丫头及时醒了。

她揉揉眼睛,看清楚四周的环境,有点懵:“我们回来了吗?”

金还来鼻子里“哼”一声:“喝醉了,不回来做什么!”抱怨完毕,他随手递过一碗醒酒汤:“喝了,快些睡觉!”

大眼睛眨了眨,邱灵灵听话地喝光。

金还来除去披风,哑仆打来水,二人大略洗过,他往床上坐下,开始解腰带,口里问:“我的大朋友怎么样?”

邱灵灵想起来,高兴:“他很好啊。”

得到期望中的答案,金还来却有点不舒服,切,才见一面就很好,你们两个几时这么投缘了,小丫头几句话就被骗过去,真是靠不住啊靠不住。

“既喜欢,那就嫁过去当他老婆好不好?”

“这个……”邱灵灵开始考虑。

金还来拉过被子躺下,闭眼。

片刻,一只柔软的小手安慰性地摸摸他的脸,她低声道:“可我是你的老婆啊。”

这句话提醒了金还来,他猛地睁眼,张张嘴却没有吼出声。

酒意未散,白嫩的小脸犹泛着红晕,映着浅浅灯光,俏丽如桃,光彩照人,眼帘低垂,她紧紧抿着嘴,似乎很不好意思。

头脑又开始发热,金还来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默念三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发现自从小丫头进了金园,自己念得最多的就是这两句话,天天抱着个漂亮姑娘睡,又不能做点别的,正常男人被整成和尚太监的可能性很大。

没事没事,本教主马上就要恢复自由了!

想到这,金还来心情好了不少,重新张开眼,指着她威胁:“听着,今后不许喝酒!也不许说是我老婆!”

“为什么?”

“你知道怎么做老婆!”

“谁说我不知道!”她不高兴,“我娘是我爹的老婆,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也能。”

你能?金还来无语,你能,我他妈可不能,那会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小丫头办事……

“我不要老婆!”

“偏要!”

金还来计上心头,挑眉:“好哇,要做我老婆,今后就只能穿黑衣裳。”

大街上哪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会穿黑衣裳乱跑?年轻女孩子天□美,小女孩子这个年纪正是最爱美的时候,多喜欢鲜艳的衣裳,再贫穷的人家也是青衣蓝衣,谁愿意穿黑色的?就算偶尔有喜欢的,家中父母也绝不会允许女儿穿这么素净不吉的颜色。

邱灵灵果然犹豫:“不能穿别的吗?”

金还来发笑,板起脸:“不能,我只喜欢黑的。”

她垂首:“这样啊……”

看看,小丫头心里的“喜欢”就是这样,本教主和漂亮衣裳差不多,金还来又好气又好笑,见她左右两难的模样,有点不忍心,移开话题:“你不是要当小偷么?”

邱灵灵果然放弃前一个问题,高兴:“你要教我吗?”

“你真想当小偷?”

“恩。”

金还来看着她半日,终于下了决心:“我明日便送你去拜个师父,你以后跟着他好好学功夫,怎么样?”

邱灵灵失望:“你不教我吗?”

“本教主事情多,没功夫教你!”金还来摇身变成一个勤劳的教主。

“我不去。”不悦。

“做什么不去?”

眼圈微红,邱灵灵转过身:“我不去,我要跟着你。”

看看我这是捡了个什么回来啊,金还来暗暗叫苦,作出凶恶的模样:“哭什么哭,要做我老婆,就要会功夫,留在这儿尽给我惹麻烦!”

沉默。

邱灵灵迟疑许久,低声问:“会很远吗?”

“就在山后。”

“那我学好了就回来。”

“好好好。”金还来感激涕零,就差没磕头谢恩,本教主不用再受罪了!

智取火蟾美教主

阴空飞雨,不知由于天气还是阵法的缘故,退身谷中竟云雾弥漫,周围的山峰若隐若现,虚无缥缈。瘦石,小径,竹篱,菊花,几处简朴的石屋,皆沐浴在细雨中,深秋的凉意似乎无所不在。

然而宽敞的石屋里,却如同春天般的暖和。

地上铺着块厚厚的黑白长毛毡,榻上也铺着白狐皮做成的贵重的垫子,案上壁间皆是色彩鲜亮的珠宝玩器,榻旁架上燃着个大火盆,红红的火光明亮而柔和,映得人脸红彤彤,照得人心暖洋洋的。

金越坐在榻上,上上下下打量跪在面前的小丫头,半日不语。

小丫头长得十分乖巧,有一双灵活清澈的大眼睛,目光带着点好奇,也有点畏惧,还有点茫然,恩,金越摸摸胡子,应该还算好玩……

见他总不表态,金还来忍不住开口:“喂,你到底收还是不收?”

金越不紧不慢:“你急什么,如今是她要拜师,多少该拿点诚意让老夫瞧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夫想让她跪多久就跪多久,怎么,不行?”

金还来被噎住。

“不错,很对老夫的胃口,”金越抚掌,欠了身子笑问,“丫头,只要你肯在这儿跪一个时辰,老夫便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金还来怒:“老家伙,你故意的是不是?”

邱灵灵忙拉他的衣摆:“我不怕。”

“真是个懂事的好丫头,”金越笑得开心,“如今大徒弟做了教主,不肯再跪师父,就让小徒弟代劳,好主意。”

金还来哼一声:“你收不收?”

金越笑:“教主亲自带来的人,怎敢不收?”

金还来立即按邱灵灵的脑袋:“磕三个头,起来。”

金越收了笑:“且慢,教规上可有说,前教主是替人教徒弟的?”

金还来叹气:“算我求你,总可以了吧?”

金越转转眼珠,冷笑:“老夫从不轻易收徒,以免将来坏了名声,如今既是你带来的人,老夫就破这个例,但也要先考较她一番。”

金还来皱眉:“你想怎样?”

“正好老夫有件事要吩咐你,”金越突然移开话题,“前日打探到消息,百里英从关外求得一只火蟾,不日将路过本城,不如你替老夫代劳,将那火蟾取回来。”

金还来大喜:“果然宝贝,听说火蟾驱寒解毒,乃稀世之宝。”

金越道:“老夫已打听清楚,百里英一行共六十五人,其中二十三个一流高手,打算秘密押送回百里庄,火蟾由百里英贴身收藏,平日不许外人接近,一茶一饭必会试毒,你且带这丫头去试试,最好不要惊动旁人。”

金还来吃惊:“带她去?”

金越点头:“不错。”

金还来不同意:“她根本没学过这些,怎能对付百里英?”

金越扬眉,有趣地看着他:“百里英武功高强,为人也算谨慎,但他平生却有个好色的坏处,而且专喜欢找嫩的,有这丫头帮你最好不过,她不会武功,百里英必不多加防范,正好趁机接近。”

金还来拒绝:“她不懂这些手段。”

金越笑:“不懂正好,百里英就更放心,更容易得手。”

金还来怒:“你要叫她做那些?”

“这也是手段,做小偷就要学会利用自己的长处,”金越敛容,淡淡道,“我问你,为何要将她交给我?”

金还来道:“我如今只能信你。”

金越道:“这就对了,收与不收是我的事,够不够格是她的事,你把她送来是学功夫,今后既要在江湖上立足,什么手段都该知道,不然就带回去养在闺房里算了。”

金还来沉默。

邱灵灵虽听得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老人在出题目刁难,于是点头:“我去偷。”

金越抚掌:“好丫头,你果真愿意帮金教主偷那火蟾?”

邱灵灵眨眼:“好啊。”

“那你跟着他去,只要从百里英身上拿到火蟾,就叫他带你跑,没人追得上的,”金越口里说,眼睛却看着金还来,笑得像只狐狸,“对了,不准用毒,老夫相信,过两日便会有消息传出来,偷火蟾的是个女人。”

金还来转身,拉起邱灵灵就走。

金越却招手道:“丫头过来,老夫还有几句话嘱咐你。”

邱灵灵迟疑。

“鬼鬼祟祟!”金还来冷冷骂了句,放开她,径自走出门去了。

火蟾并不是蟾蜍,而是块小小的石头,传说,沙漠中的绿蟾蜍若得了日月精华,便浑身呈火色,死后化身为石,得名火蟾,其性至阳,故能去除各类阴恶寒毒,但此物只在关外沙漠湿热之地才会出现,极其稀少,价值连城。

百里庄庄主百里英在江湖上颇有威望,武功高强,办事沉稳细致,从未出过差错,此人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色,家中已有十来房妻妾,还是喜欢在外头找新鲜的,但对于成功的男人来说,这类事情也不算什么,如今他连月来带着火蟾风尘仆仆赶路,不免有些按捺不住,又犯了毛病,想着家门已近,这趟行动原也无人知晓,因此进城后,少不了一个去处。

华丽的妓院,楼上房间。

门口左右守着两个青衣人,一刀一剑,皆是百里英素日的亲信。

门内,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坐在园桌旁喝茶,褐色衣衫,外头是件黑灰色的无袖长褂,古铜色面皮,长相倒也不难看,目有精光,俨然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老鸨眉飞色舞介绍:“你老人家来得也巧,我这昨日才新来了个姑娘,十六岁,还是新鲜的……”

听到这里,男人似乎有了兴趣,放下茶:“模样如何?”

老鸨便知有了生意,忙道:“不是老身夸,那小模样水灵灵滑嫩嫩的,齐整得很!就是……来不及调教,有些不知事,要费点心思教导教导。”

未经人事的姑娘虽青涩,却丝毫无损她们在男人眼中的魅力,男人大笑,丢出两条金子:“好,就叫来看看,若是满意,还有你的好处。”

沉甸甸的金子捧在手里,老鸨喜得连连点头,吩咐身旁丫鬟几句,丫鬟答应着走了。

雪青色的衫子,裙摆曳地,云鬓堆叠,长眉淡扫,肤如凝脂,白嫩纤柔的小手托着只托盘,盘中放着酒壶和酒杯,她十分局促不安地站在面前,大大的眼睛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稚气,带着些紧张慌乱之色,目光飘忽不定。

房顶上的金还来有点火,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些上去灌两杯!

百里英果然满意,但他素日顾及身份,见识的美人也不少,倒也不是那等急色鬼,只微眯了眼睛,看着那双莹白的小手,柔声问:“叫什么名字?”

“灵灵。”

“灵灵?好名字,”他点头示意,“先放下吧。”

邱灵灵咬了咬唇,缓缓上前将酒放到桌子上,到底是第一次偷东西,心怀鬼胎,小手不觉微微发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百里英岂会察觉不到,不过这些看在他眼里,却有另一番理解,果然是个雏儿,谁会派这种丫头来办事,要派也派熟练的老手才对,看那手都紧张得发抖,根本不可能装出来,因此他越发喜欢,防范之心不由少了许多。

收服这种小姑娘,怜香惜玉充当救世主是最好的办法。

忍住冲动,他笑着拉她坐到身边,拾起那只小手不着痕迹地摩挲,语气中满是心疼:“好姑娘,可惜落到这种地方,想不想出去?”

邱灵灵从未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倒也没有被轻薄的意识,只奇怪这个人会关心自己,就是手被他握着很不舒服,想拒绝却缩不回来,她只好低了头不说话。

果然捡到了宝贝!见她含羞带怯的样儿,百里英心神荡漾:“明日我救你出去,好不好?”

头顶上,金还来怒火直冒,妈的老东西,小丫头都可以做你女儿了,不知廉耻,这个笨蛋,白白让别人轻薄,先前教的什么估计早被她忘了,金还来自己是个男人,知道某些动作继续下去的后果,心中着急,偷什么火蟾,这样下去迟早坏事!

好在事情还是朝预定的方向发展着。

大约百里英也知道收服女人不能过急,只是搂着她软语温存,邱灵灵也胆大了些,不知说了句什么话,便开始倒酒给他。

金还来松了口气。

百里英为人谨慎,定会先试毒,当然是试不出来的,但他必定也要让小丫头先喝上一杯,以防中招,酒中的确没毒,只有种无色无味的药,而且对人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便喝也无妨。

果然,百里英不动声色,滴了一点到镶着避毒珠的戒指上,见颜色并无变化,放心不少,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又将酒喂到邱灵灵唇边,邱灵灵听话地喝下。

金还来点头,暗自得意。

现在这老东西不会再怀疑,小丫头只要机灵些,哄他喝一两杯,再用腰间丝巾在他鼻子上擦擦就完事,那丝巾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浸过,香味和普通香粉胭脂差不多,单独用也没什么,但若与酒中那味药混合,放倒一个大男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且不留痕迹。

可惜,事情好象出了点意外。

每一杯酒几经周旋,最终都进了邱灵灵口里,百里英一滴未沾,看着她的目光倒越来越热烈,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

糟糕!金还来冷汗直冒,小丫头根本不会劝酒,也不懂拒绝,这只老狐狸!

怎么办?金大爷亲自出手倒简单,抢也能抢来,不过堂堂千手教教主是不屑用抢的,何况此时若直接下去,难免会惊动百里英,引出别人,而且老家伙指明要小丫头偷,到时候若听说是个男人偷的,岂不白费了功夫?

急中生智,他低声骂了两句,从房顶跃下。

十来杯下肚,邱灵灵已有了几分醉意,白皙的小脸上泛着两片桃花,叫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喉头滚动,百里英终于失去耐心,突然伸臂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