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羽羽笑得更可爱了,又轻又细声音地对那个走到门边的背影说道:“老公,你还要睡吗?”
“现在才六点,还可以睡一个半小时!”萧缙急急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说道。
“六点吗?不对,好像已经八点了耶!”
拉门的人低头看一下手机,然后又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顿时火冒三丈。“厉羽羽,你故意耍我!!”说着,又走回床边,揪住那个笑得好开心的人,准备下手惩戒。
“我记得你好像是九点钟上班,现在是八点过五分,你开车到单位要四十五分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洗脸换衣服。”厉羽羽敛住笑容,很诚恳地对他说道:“老公,我真心地为你祈祷今天市区内不会塞车!”
“嘭!”萧缙一头栽到床上,上班高峰期的市区哪有一天不塞车的??
中午,厉羽羽吃完午餐后到书房给萧缙整理书本,笔记,专业书籍,草稿都一一分类好后,她拉开窗帘,楼下紫藤缠绕在石廊上,交错地垂下,远处绿茵坪中分布的大小湖泊像是碎了的大镜子,碎片分散在各处灼灼反光。书房的电话响起,厉羽羽接起来,淡淡地说了句:“我在书房!”
两分钟后,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敲门走进书房,颀长的身材套着一件笔挺的西服,厉羽羽站在窗口背对着他,问道:“查得怎么样?”
“昨天先生的一个同事被‘戾鹰’枪杀,据调查,被杀的人是警局布的线人!”男人注意到窗边的身影轻颤了一下,顿了顿,又说道:“被杀的原因是被人试探身份暴露,他给先生的资料也是假造的,另外,重案大队所负责的案件被迫移交给扫黑组,是A城的市长亲自下令!”
厉羽羽手抓住窗帘,很久都没回话,男人只是恭敬地站在身后等待。
“先从纽约调集一部份人手过来,少爷现在在哪里?”厉羽羽转身,清亮的眼眸蒙上一层阴郁。
“应该正在公司开会!”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说道:“纽约传来消息,‘鹰帮’的最后一个高层已经落网,到目前为止,纽约赫赫有名的黑手党气数已尽!”
抓着窗帘的手用力攥紧,浅白色窗帘上方发出‘咯吱’的声响,良久,手才缓缓松开:“知道了!通知少爷,会议结束后我在办室等他!”
厉氏大楼董事长办公室…
“羽羽,你给我懂事一点,不管你有多爱萧缙,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厉羽乔霍地站起,手重重地拍向办公桌。
“哥,你别忘了,我们都是爷爷的子孙,他的家业我们是一人一半的,你能给市长施加压力,我也做得到!”厉羽羽坐在他对面,字字句句毫不相让。
厉羽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羽羽,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明明你就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桌上的文件‘唏哩哗啦’被扫到地上。“萧缙说到底只是个外人,我才是你亲哥哥,还有,你怎么不为爷爷,爸爸,妈妈想想,怎么不为厉氏想想?”
“萧缙不是外人,他是我丈夫,也是厉家的人!”厉羽羽‘腾’地站起身,走到厉羽乔身边。“哥,你当初处理得那么俐落,就算交给萧缙查也应该查不出什么,对厉家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知道当初处理得那么利落是花了我多少时间和精力才做到的?羽羽,你真的爱萧缙爱到不顾一切了吗?你真的以为真爱可以包容一切吗?”厉羽乔无奈地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
厉羽羽眼睛暗沉了一下,说道:“就算不能包容一切,也好过萧缙知道我们用权势逼迫他不能查案,昨天他的同事被‘戾鹰’杀害,如果他知道我们在从中作梗,就更不会原谅我了!”
厉羽乔思索片刻后,点点头:“我只答应让他查案,一旦他掌握的线索对你不利,对厉氏不利,我会让他连警察都做不成!”说完,他绕过厉羽羽走出办公室。
故事第二十一辑
重案大队的队员这几天都颇为费解,前天才口头通知要移交,隔天又下文件说是重案大队查案,扫黑组从旁辅助。众人都惶惶不安地揣测圣旨,会不会哪天上头心血来潮,大笔一挥,没准儿这案子就给移到治安扫黄组去了。
费解归费解,重案大队痛失一名年轻警察,打击‘戾鹰’迫在眉睫。
“线人已经全部撤回,安全无虞,但这次打草惊蛇,‘戾鹰’已经有所防备,我们务必要小心谨慎。萧缙,报告你目前的查案进度!”楚亦江话落,众人看向萧缙。
“据其他线人带回的消息,‘戾鹰’与纽约刚刚打掉的‘鹰帮’来往频繁,毒品来自纽约,而‘戾鹰’也常年以偷渡的方式往纽约输送非法移民,我猜测八年前‘戾鹰’的巨款来源极有可能是‘鹰帮’的支持!目前,我正在查找几年来与‘鹰帮’有关的大事纪,看能不能从中取得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报告完毕!”“萧缙合上案卷,刚刚坐下,众人哗然。
“这牵连得也太广了吧!”
“这案件越来越复杂,‘戾鹰’背景这么深,我们动得了么?”
“上头几次干涉我们查案不就是最好的说明!”
“先别吵!”楚亦江拿文件夹敲敲桌子,又问萧缙:“五年前失踪的人下落查得如何?”
“我翻过五年前的所有恶性案件,按籍贯圈定了几个人,要确定还需找到一个人。”萧缙顿了顿,又说道:“就是‘华龙’地产集团董事长秦照华,八年前移民到瑞士,去向不明,“华龙地产”现由他的长子秦应池掌控,而次女秦熙也在八年前随秦照华移民,几年内都没有他们的入境记录!”
楚亦江闻言怔住,随即说道:“有关秦照华的案件非同小可,早先就已严密存档,此案不能再宣扬出去,你们只能暗中打探消息,尤其要注意媒体!”
在座的也都愕然,但谁都没有发问,既然是严密存档的案件,当然不能拿到桌面上讨论。
萧缙眼中闪过了然。“我已经看过案卷的备注了,自有分寸,但这件案子是队长亲自侦破的,有很多地方需要跟你了解!”
“可以,有要了解的地方就来找我!先散会吧!”楚亦江说完,神情凝重地走出办公室。
萧缙回家找到正在给他熨烫衣服的厉羽羽,上前两步把电源拔掉,又把厉羽羽抱到沙发上坐着,倦怠地把下颔搁到她肩上,满足地喟叹一声。“小羽,不要每次回到家都让我感动一番好不好?有些事情你可以交给佣人做,或者我自己做也可以!”
厉羽羽柔顺地偎着他,手指抚上他疲惫的眉心,小声说道:“能为你做点事情我很开心,再说,我也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
“这么霸道?”萧缙握住她的手,含住指头吮了一口,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这几天还是吃不下东西吗?”
厉羽羽怀孕一个多月,开始有了妊娠反应,食欲不振,又容易疲倦。“没胃口,见什么都觉得油腻腻的,恶心!”她不敢跟萧缙说好多天她就靠酸梅度日,怕他又发脾气,强逼着她吃那些不想吃的东西。
“早说了你肚子里的那个家伙讨厌,生下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他!”萧缙摸着她的还未明显凸起的小腹,恶声恶气地说道。
“有你这样的准爸爸吗?”厉羽羽轻斥他一声,又问:“明天要加班吗?”
萧缙疲倦地摇摇头。“再加班下去你就你要守活寡了,明天休息,我带你跟孩子出去走走!”
厉羽羽轻笑,每次都说得好像未出世的孩子跟他有深仇大恨一样,到了吃饭、体息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忘了给孩子算上一份,嘴硬心软的男人。“也好,我正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萧缙眼睛阖上,懒懒地问。
“明天再告诉你。对了,我们是不是该给孩子取名字了?哥前两天还说名字要他来取,爸妈也打电话来说名字一定要他们取, 可是我想名字还是由你取比较好,你说呢?”
好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厉羽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心疼地站起来,把他扶到沙发上躺好,脱掉他的鞋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薄毯给他盖上。
蹲在沙发边上,厉羽羽痴痴地凝望着那张熟睡的俊脸,眼眸一圈浓重的黑影,显然是因为连日来查案奔波,得不到休息的缘故,眉峰耸起,睡都睡得不安心!厉羽羽嘴角苦涩地抿紧,愧疚的泪默然滑落。
对不起,我帮不到你!也不能帮你!
擦掉眼泪,她又接上电源,执起熨斗细心地烫平他衬衫上的每个折绉。
细雨潇潇,湖面上白雾蔼蔼,湿滑的曲桥上,萧缙手撑着黑伞,把厉羽羽护在身下,看着远处的墓园,心底疑惑,小羽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步上台阶,路过许多墓碑,厉羽羽在一座汉白玉墓碑前停下来,萧缙看了一眼墓碑,神情一阵恍惚,心底顿时浪潮翻涌…
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她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为丢弃他而难过自责?
这么多年,他想过不管她在哪里,过得幸福就好。如果有天见面了,她跟他说对不起,他笑着回答:我早忘了!
这么多年,他就是没想到…
她一直躺在冰冷的地底下!
“缙,把花插上吧!”厉羽羽推推愣神的萧缙,把手上的白菊递给他。“我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花,就买了束菊花!”
黑伞隔开了雨雾,萧缙把伞交给厉羽羽,跨前一步,把花插进白玉花瓶里,蹲在墓前,手指用力抠着文字的凹痕…
先慈李蔓秋之墓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五日仙逝
孝子 萧缙 敬立
手指沿着每个字的刻痕用力地抠着,细雨扑面,黑伞移到他头顶,厉羽羽跟着蹲下身,把袋子里的点心和酒放到贡盘上,对他说道:“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萧缙侧首看她,他从来都不知道妈妈的生日,她为什么会知道!还有这块墓碑,也是她为他立的吧,安眠在这块墓地的人都非富即贵,除了她,没人肯为他做这么多!
“小羽…”
“自从爸爸因工伤去世后,家中的经济来源就断了,妈妈积劳成疾,在外做工的时候被人传染上了肺结核,当时没有钱治疗,病一拖再拖,最后导致肺纤维化。她死后很久才被人发现,火化后骨灰一直寄存在殡仪馆。几年前我找你时才顺便查到,把妈妈的骨灰移到这里安葬了!”厉羽羽按住他的肩借力站起身,从手袋里拿出一个黄色的信封递给萧缙。“这封信是妈妈唯一的遗物,写给你的!”
萧缙收回手拆开厉羽羽给他的信,年代久远的红线笺纸,应该是妈妈从工厂里拿公文笺写的,他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小缙:
提笔很久才写下这封信,自从爸爸去世后,妈妈与你相依为命多年,打小你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家中贫困,父母无法给予你同龄小孩所有拥的东西,甚至没钱供你上幼儿园,你也乖巧地从不要求。妈妈亏欠你太多,而现在,更是狠心地丢弃你了,妈妈舍不得,妈妈再累也无妨,但是,妈妈生病了,妈妈不能工作了。
妈妈生病了就会传染给你,妈妈不能工作了就不能养活你。所以,妈妈做出这个剜心的决定,我不能让你被我拖累,你是个乖孩子,我想总有好人家收留你,你可以和其他的孩子一起进学校读书,将来考上大学。
那天,妈妈骗你,说要去给你买糖人,其实妈妈一直躲在巷子里面,看到有人把你带走,我一路跟到公安局,在门口的花坛后面守到天黑,才见到一个警察牵着你出来,我远远地跟着,你频频回头,我怕你看见,只能东躲西藏,直到他把你带进一栋楼里。
后来几天,妈妈都守在那栋楼下,看到窗户的灯光亮了,又熄了;看到你穿着他给你买的新衣服,看到他带你去吃饭,看到他给你买糖和苹果吃,妈妈擦着眼泪笑了,我们小缙从来没有过上这种好日子,他真是个好人!
妈妈守了一个月,记得那天太阳早早地出来了,你背着新书包,穿着蓝色的校服,他牵着你的手把你送到学校,妈妈站在学校门口看着你和他的背影,妈妈哭了,妈妈不该哭的,如果不哭就可以等到你放学…
妈妈一哭就会咳血,我怕吓着路人,又怕那个好心的警察看见我后会把你送回来,那样你就不能再过这样的好日子了,我只能回家,小缙,妈妈不是个好妈妈,你第一天上学,我都不能接你放学,妈妈对不起你!
后来的两个月,我每天都藏在你们楼下垃圾桶旁边,看他送你上学,看他教你踢球,看他带你去游泳,看他给你买玩具,妈妈放心了。小缙,妈妈知道你以后都会过得幸福,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最近,妈妈总是想起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抱着皱巴巴的你;想起你口齿不清地叫我妈妈,想起你满屋子地到处乱爬,想起你摔倒了宏亮的哭声,想起你给我倒水时手烫得通红却忍着痛一声不吭;想起你听到我要给你买糖人时满是欣喜的脸;想起你每次回头时失望的样子…妈妈自知时日无多了,小缙,就算你怨妈妈,恨妈妈,妈妈还是要离开了!
母亲绝笔
故事第二十二辑
雨丝清清浅浅,和着柔风姿意纷扬在黑伞外,侧柏纹丝不动,守护着苍凉、哀凄的墓碑,萧缙捏着母亲一纸的泪水,颤抖的小指泄露出心里的激动,嘴角掀起苦涩…“我没想到是这样!”
怨了十多年的,麻木了十多年,真相竟然是这样---母亲宁可让他怨,让他恨,剜了心地也要把他送出去,等到他幸福了,才孤单、沉默地离开!
“缙,妈妈只是希望你幸福!”厉羽羽上前拥住他,轻声叹息。
“小羽…”萧缙心脏又一阵收缩。“真的没想到,原来没有人遗弃我,原来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希望我幸福,原来我身边每个人都是真心爱我的!”
埋在他的胸膛,厉羽羽用力地点头。“所以,萧缙,我们要幸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过得幸福!”
萧缙缓缓地松开她,接过她手里的伞,眸色深沉地锁住她的脸。“小羽,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会用生命去守护你跟孩子!”
厉羽羽抬眸,他那么坚定,那么沉着,那么稳重如山地站着,手里的那把黑伞为她挡去外面的风风雨雨,一瞬间,悲喜交加,各种滋味充臆胸间。
这么多年,她等到了么?
“萧缙…”厉羽羽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仰头吻住他的薄唇。
雨丝密密交织成一张细网,罩在相拥而吻的两人四周,黑伞掉落在地上,墓碑上的照片里,年轻女人浅笑盈盈…
重案大队办公室。
队长专用办公间里,萧缙看完笔记本上的记录后抬头,疑惑地望着坐在对面的楚亦江。“这些都是?”
楚亦江眸中闪过一抹失意,他站起身看着书柜里的各项勋章和荣誉证书。“侦破这起案件时,我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也因为这个案子我扬名警界,然而,事实背后…”他顿了顿。“这件案子是草草结案的,你看过秦照华的询问笔录,上面有几个很细微的疑点,若不是亲自看过现场,是察觉不到的! 本来我是要继续查下去,但当时新闻媒体已经将此案在报纸和电视上大肆渲染,而省长竟然要亲自接见我…”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省长接见,你知道对一个新警察意味着什么吗?平步青云!事实上,我也以为省长的接见是因为我的能力,但是,他见我的目的是命令我将此案了结,不得再追查下去!”
“为什么?”萧缙怔住了,他不知道一个普通的绑架案竟然可以惊动省长!
“因为秦照华是C省首屈一指的本地企业,也因为省长本身都很无奈,我记得他当时情绪低落地说了句:被杀的人是该死的人,不能为了一个该死人的让更多无辜的人失业!”
“什么意思?”萧缙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
“意思是我猜测的,有可能秦照华联合商会的人给省长压力,这件案子已经给秦照华造成许多负面的影响,他肯定不容许别人挖出背后不为人知的事!这就是财力和权势,他是正当防卫,而嫌犯也该死,即使有疑点也可以结案了,你明白了吗?”楚亦江说完颓然地坐下。“这几年,我没有放弃追查真相,但查不出任何线索!”
萧缙摸着笔记本的边沿,眼里掠过失望。“这样说来,即便找到了秦照华也没用!”
“非但没用,查案时必须暗中进行,否则你迟早也会被省长叫去谈话!A城是经济先行的城市,商人的地位不同于其他城市,这点你要了解!”楚亦江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我看过笔录,秦照华说当时嫌犯只有一个人,这是最大的疑点,绑架一般都是团伙作案,我想嫌犯一定有帮手,有可能就是‘戾鹰’的老大和一个半月前被杀害的人!”萧缙低头沉思了会儿,又接着说道:“他们的巨款来源有没有可能是秦照华的赎金?”
楚亦江摇摇头否定。“我查过了,因为秦照华是自己逃出来的,当年秦家没有付出一毛钱!”
“难道‘戾鹰’的钱真是‘鹰帮’支持的?”
“这个无从得知,有关‘鹰帮’的呢?”楚亦江又问。
“都是一些零散的线索,没有太大的用处,明天整理后报告给你!”萧缙说完,起身走出办公间继续忙碌。
满天星辰璀璨,墨蓝色的天空几缕淡淡的云絮飘浮不定,星子在云层的间隙中晶晶亮亮,似天空的眼睛一眨一眨,厉羽羽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裙坐在露台上仰望天际的星星…
卧室里,萧缙翻了个身,手习惯性的伸向旁边---空空的,他骇然坐起身,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看到窗外沐浴在莹白月光下的身影时,他松了口气,顺手从床榻上抓起深色睡袍披上,走到露台。
“小羽,怎么不睡…”‘觉’未出口,他心疼得噤声。
仰望天空的厉羽羽垂头看向萧缙,一滴蕴在心底许久的泪悄然从眼角滚落。她吸吸鼻子,伤心的时候果然是不能低头的。“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
萧缙拉起她,自己坐在冰冷的镂花铁椅上,再抱她坐在他腿上,手指拭去脸上的泪珠。“为什么哭?”
厉羽羽嘴角硬硬地弯起一抹笑。“可能是过得太幸福了吧,总担心幸福会长上翅膀飞走!”
萧缙的黑眸邃亮,担忧的脸随即浮出一抹笑意。“傻瓜,如果幸福长了翅膀,我就把翅膀折断,让它永远停留在我们之间!”
她很感动,她很想相信,她应该要亲亲他脸,然后开心得尖叫的,但,她却是眼神凄迷地看他一眼,下午与哥哥的争吵又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羽羽,别忘了我们当初说好的!这件案子不能再让他查下去了,不对,是萧缙根本不能再当警察了!”
“不行,哥,他不是还没查到什么吗?”
“现在没查到,不等于以后查不到,羽羽,你跟他离得太近,我是为你好!”
“不会的,哥,我现在过得很好,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需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
“萧缙做不成警察有什么不好?他既然是厉家的人,当然就得来厉家做事,虽然你的财产我可以替你打理,但这始终是他的责任!”
清冷的夜风吹过,厉羽羽打了个寒颤,她看着月色下的俊脸,犹犹豫豫地开口。“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你不做警察做什么?”
萧缙扬眉,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想过!”
“为什么?”夜真的好冷,厉羽羽偎进他的胸膛,获取少得可怜的温暖。“为了爸爸的遗志?”
“一开始是,上大学后就培养起兴趣来,毕业后实习,我一连破了好几桩案件,那种每个细胞都亢奋起来的感觉真好,就像我的人生找到了目标!我喜欢这个职业!”萧缙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又轻颤了一下,以为她冷,动手解开宽大的睡袍包住她。
被温暖包裹的厉羽羽心却越来越冰冷,她的脸贴着他赤裸的胸膛,听着他规律的心跳,脑中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时间就此停住该多好?是不是他们就可以永远地亲密无间!
为什么这样的幸福不纯粹一点,在灿烂的星光下,在最贴近爱人的时候,心脏却充满了惶惶欲碎的危机!
她只想毫无负担地跟他亲近,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
“缙,我们去补渡蜜月好不好?”小脑袋从睡袍里钻出来,期待地凝视他。
月辉里的小脸一抹淡淡的嫣红,星眸里流转着灿然的眼波,宽松的丝绸睡袍露出半边香肩,脖颈上细滑白嫩的肌肤似雪,空气中弥漫着香甜暧昧的分子,萧缙的眸色倏然变得深浓,欲望蠢蠢欲动,旋即俯首贪婪地吻上她的肌肤,轻声呢喃。“唉,我这不称职的老公竟然把新婚蜜月忘了,该好好补偿一下,想去哪里?”
薄唇在她的颈肩处流连,湿热的气息温润过每寸肌肤,低沉沙哑的嗓音和含糊不清的话语蛊惑得她昏昏然,小嘴逸出一声嘤咛。“去哪里…都好!”
吻愈加火热,白皙的颈上印出斑斑红痕,沉醉中的人将魅惑的唇移上耳垂,湿热的舌尖轻轻扫过,气息急促地低语。“看来我得快些结案了!”
酥软迷醉的她陡然清醒,身躯犹似被冰冻一般,僵硬而又易碎。“你是说结案后才会去?”
她的热情褪去,他也唱不下去独角戏,萧缙以为她是不高兴了,恋恋不舍地停止了挑逗,托起她的小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小羽,这个案子非常重要,队长信任我才交给我查办,所以不能辜负了他,再说,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应该不用太久,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她的嘴张张合合好几下,才勉强发出一个声音。“是…是吗?”
萧缙被她眼里的凄楚吓到了,手臂圈紧她,急急地补充:“小羽,最多半个月,我保证在半个月之内破案,然后好好陪你!”
凄楚眼神飘浮起一层水雾,嘴里发出梦一般的呓语:“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她不贪心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算是每天惶惶不安也行,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
“小羽,你说什么?”萧缙未待她眼中的泪滚落,吻上她的幽眸,吞下那咸咸的味道。
眼眸绝望地阖上,想要查清楚就去查吧,什么都依你!什么都依你!“我说好!等你破案了,我们就去渡蜜月!”
“对不起!是我该死,刚结婚就该带你去的!小羽,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说了好多声对不起,随即摄获她的唇,辗转吻着,只是,他没发觉回应的吻只有麻木,心痛到极致的麻木!
夜风掀起睡袍的一角,月光移开,暗影下的两人分开纠缠的唇舌,厉羽羽垂下睫毛。“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你呢?”
“我还想看会儿星星!”
“我陪你看吧!”
“你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