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凉的风吹入丛林,“沙沙沙…”,是草动声,“铃铃铃…”是手腕脚腕和腰上银铃的响动声。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
武玥在萧宸的配合下勇夺竹竿舞的第一名,被几个漂亮姑娘献上好些花环,挂了她和萧宸一脖子,正要光荣退场,却见竹竿们悉数撤了下去,又换了一拨人涌入了场中。
“这又是要玩儿什么?”武玥眼睛一亮,期待满满。
葫芦丝、竹笙、骨笛、陶埙,悠扬的曲调响起,这阵仗武玥觉得一阵熟悉。
然后就听见了一道男人的歌声:“远方的姑娘哎,好像一枝花,可愿跟着我哎,一起浪天涯?…”
“——!!!”武玥瞠目结舌。
好半天缓过来,打眼循着歌声往那厢一看——不是那个叫乌雀的臭小子还能是谁!
——卧槽这还阴魂不散了!武玥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转头便走,却被身后一群人臂挽臂地拦住:“哎!姑娘,现在可不能走…”
——又来!又来!武玥气死了,转回头冲着那混蛋吼:“你怎么回事啊你!没完没了啊你!信不信我一拳打出你脑瓤子啊!”
乌雀在对面露着白牙笑:“我从南翁镇徒步跑过来,就是为了追上你啊姑娘!”
武玥愣了愣,从南翁到木蜜城,一路深林幽谷路途艰险,连马车都要走上好几天,他…是徒步跑来的。
就为了在这儿找到她,再一次给她唱情歌。
…怕不是个傻子吧?
愣神的功夫乌雀已经大步跑到了面前,递了一只陶埙给她:“我虽然五音不全,可我笛子和埙吹得特别好,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下次他们再让你唱歌,你就吹埙给他们听,他们就不会笑话你了。”
武玥怔怔地接过这陶埙:“可我…在这儿待不了多久就要回京都去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乌雀笑着弯了弯膝,让自己的脸和武玥持平,看着她的眼睛笑,“现世美好,你正年轻,我正强壮,还有什么事不敢想,不能做?年轻最该珍惜每一次偶遇和心动,哪怕只有一天,一刻,一瞬间。该沉醉就沉醉,该心碎就心碎。你说对不对,我的姑娘?”
武玥怔怔的,被眼前的白牙和笑容晃乱了神,半晌握了握手中的陶埙:“那…那你教我吹埙吧。”
…
燕家姐弟带着旅南小队成员们拿着拜帖进了唐家大门之后,在正堂大厅见到了从未谋面的外公一家。
一个外公四个舅舅六个表哥三个表姐两个表弟一个表妹齐齐挤在堂上冲着燕家姐弟笑。
人人脸上长着俩酒窝。
三表哥胳膊吊着绷带,肿着半边脸,另一胳膊一拍元昶肩头:“走走走!今儿晚上跟我一起去参加搭桥会,我保你能把到漂亮妹儿!你把表妹让给我!”
燕七:“…把你另一根胳膊也打折啊信不信。”
“有什么的,”三表哥扬眉一笑,“与其在京都的花花世界里装模作样,不如在我们这青山绿水间自由奔放——错过了好时候可就再追不回来了!”
“说得真好,”燕七说,“我喜欢这儿。”
“我也喜欢这儿。”元昶笑着跟道。
“我也…”武玥深深吸了口气,“我也喜欢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今天超越极限日了近万字,这会子已经快要吐了,大脑僵直,完全检查不出有没有错字或是用词不当的地方,待明儿我缓过来再好生检查修改~
番七至此更新完毕,番八已上生产线~
关心作者君新文的朋友还请再等上一段时间哈,新文正在攒稿中,短期内应该是开不了坑的…
那咱们下一番再见,么么哒~~499、番外八(1)此身谁与同
“家祖近日夜观星象, 言道‘有气自东南来,白虹贯日,月蚀荧惑, 时有迷云乱风,由璇玑应之,恐异象频出…’”燕九少爷的胖小弟关海潮, 一大早冲进青竹班的课室,直扑燕九少爷的书桌旁, 唠唠叨叨念了一番, 末了拽了他袖子, 睁大了小眼睛问他, “翩然,你说这是何意?”
“不知。”燕九少爷十二分不感兴趣地慢吞吞拨开小弟的蹄子,从书箱里往外取纸笔。
“意思就是要有怪事发生呗!”他的另一名小弟, 瘦子韩栩从前桌转过头来,笑着掺和,“海潮你可得小心了, 搞不好你一夜之间就奇奇怪怪地又变胖了!”
“呸呸,少乌鸦嘴!”关海潮把书箱丢到旁边自己那桌上,仍旧粘在燕九少爷的桌边, “反正家祖是这么说的——我昨儿从他书房外面路过, 听墙根儿听见的,所以老爷子肯定不是为了忽悠人的。我就是好奇,这能出什么异象啊?难不成也来个赤鸟衔书、白鱼升舟?”
“或者是马吐人言、蟾腹藏婴?”韩栩道。
“…”关海潮白他一眼, 不肯再理,只压低声音和燕九少爷道,“总之啊,这不是到了雷雨季了么,我家老太爷曾说啊,这异象多发于雷电频时,翩然你近日小心些罢,莫要在打雷打闪时出门就是了,你身子骨弱,这异象最易附着于体弱之人身上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燕九少爷冷漠脸,直接拉黑小弟,只管拿了书出来翻看。
未到中午,果然又下起了雨,伴着滚滚的闷雷,乌云压顶,白昼如夜。
“中午不回府,就在书院吃。”燕九少爷和自家伴读小厮水墨道。
水墨便去书院大门外通知了等在那里的车夫葛黑,回来撑了伞,护送小主子一路去了书院的食堂。
燕九少爷进门的时候,正瞅见他姐带着她的忠犬坐在临窗的位子等上菜,才要不动声色地远远滑开,早被他姐那双禽兽眼睛抓拍住,招了手叫他:“小九,这边,有好吃哒。”
唔,听说这货早就被元昶用灶台包养了…燕九少爷垂了垂眼皮,揣着手慢吞吞过去。
不吃白不吃。
桌边这两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错过今晚可就要等下一季了,”元昶低着嗓子笑道,“夜里我去接你,你想法子瞒过你家燕老头,我在你们家偏门那儿等着。”
燕九少爷用眼白淡淡睨着这二货。
这二货近来可是有些得寸进尺了,半夜往外拐人,真要让家里那位爸爸知道,他这辈子都甭想再进燕家门。
“这可是高难度动作,”他姐接着话说道,也把声音压低,“万一被我家燕二先生知道,我觉得你这辈子都再进不了燕家门了。”
燕九少爷:呵呵。
“去,我又不是带你去干见不得人的事,”元昶翻白眼,“再不行你把你那丫头带上,要么你去约武十六,或者崔晞,萧宸,随便谁跟着去。”
“丫头是不能带的,再给她吓着,”燕七道,“阿玥这几日伤风,请假在家休息呢,崔小四本来就觉少,更不能耽误他睡眠,萧宸他外家有人过世,这个时候不宜跟咱们去干这事,要不你看你那儿能叫什么人一起?你姐夫有空吗?”
元昶:“…”
“可惜我大伯还留在南疆花天酒地,不然带着他一起,怎么浪都没人管啊。”燕七叹道。
“…”元昶一翻眼睛,“不管了,你找不着人活该,到时候就咱俩自己去。”
燕九少爷继续拿眼白淡淡横他:这货一副正中下怀的样子真是让人不能下眼看。
结果他傻白兔似的姐就在他面前眼睁睁地主动跳进了大灰狼的口袋:“好吧,那就咱俩去吧,这雨到晚上不见得能停,叫谁出来都不好。”
燕九少爷:…
下午散馆的时候,姐弟俩乘了马车一起回府,车走到半路,燕九少爷幽幽开口:“晚上做什么去?”
“你知不知道京都有个地下黑市?”他姐问他。
燕九少爷一展眸子:“据说每年春、夏、秋、冬四季各开一次夜市,贩售市面上禁卖亦或罕见难得之物。”
“没错,夏市就在这三天,子时初开市,至黎明前闭市,”他姐道,“这消息是昨天和武二哥闲聊时听说的,前夜是开市第一天,他去逛了,说起有好些来自西域古国的明器,看着像是才刚出土不久的,市面上绝对没人卖过,我想着去看看,有没有那个传说中的古夜国的东西,有的话打算买下来,给大伯做明年的生辰礼。”
燕九少爷垂了垂眼皮,慢吞吞地道:“便是黑市上有,你也无法确认真假,花重金买个假货回来,你的快乐日子也就到头了。”
“…别吓唬我啊,我用自个儿的私房钱,不动老爸老妈的钱,放心。”他姐财大气粗地道。
也不知在南疆遇到大伯后那位又悄悄塞给她多少银票让她烧着玩儿。
“不过辨别真假货确实是个问题,”他姐忽地双爪伸过来将他一只手握住,“小同志,配合一下机关工作,晚上赏脸出个台怎么样?”
燕九少爷嫌弃地拍开这两只爪子,淡淡地道:“我怕影响你们两个后头开房的情绪。”
他姐:“…”
不过呢,说实话,燕九少爷对于黑市上贩售的东西也的确颇感兴趣,回府吃过晚饭后便去了半缘居,燕子恪诈死前安排家事,把半缘居给了他,因而他可以自由出入,离开坐夏居之前还让人往上房燕二太太面前带了话,说是要查书学习,今晚就睡在半缘居。
看到燕小九轻而易举就避出了燕子忱大大的势力范围,燕七表示羡慕嫉妒恨,随后十分不要脸地也让人往上房带了话:“去监督燕小九学习,顺便从大伯屋里搜搜有什么隐藏彩蛋,今晚不回房睡了。”
姐弟俩一向亲厚,燕二太太丝毫没有起疑,还让人往半缘居送了一趟点心当夜宵。
到了跟元昶约好的点儿,姐弟俩撑了伞从半缘居出来,悄么叽儿地绕到偏门处,往外丢颗小石子儿,很快就见元昶从外头跳进来,一见燕九少爷,不由一怔,看向燕七:“他来干嘛?”
“不说随便叫个谁都行吗,”燕七托手一指燕九少爷,“他就是内随便。”
“呵呵,破坏你原计划了,不好意思。”燕九少爷慢吞吞向着元昶笑了笑。
“…”知道破坏小爷计划了还有脸理直气壮地说?!元昶没搭理他,先揽着燕七的腰把她捞出墙外,而后回来捞燕九少爷,捞之前先压低声音和他说话,“今儿的计划就是买完东西后和你姐讨论一下婚期,嘿,燕九,快数数和你姐能相处的日子还剩多少天了?”
哼,他元昶可也不总是傻傻任人欺负的好么!他元昶也是在不停长大成熟的好么!对付他燕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好么!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还能看不出燕九的软肋在哪儿?哼,嘿嘿,挑衅小舅子真是爽。
燕九少爷淡淡地看着他没说话,元昶也不管他,捞着跳出了墙去。
墙外是元昶从府里带出来的马车,把姐弟俩塞进去,他负责赶车,头上戴个大斗笠挡雨,身上披了件蓑衣。
“知道么。”车厢里的燕九少爷忽然悠悠地开口,他知道自己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外头那个竖着耳朵听的家伙必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我能知道啥。”他姐说。
“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那么早就把你打发出门。”燕九少爷含笑看着她。
“你想把我怎样?”他姐头顶冒出“预感不妙”四个大字。
“做一辈子老姑婆吧,”燕九少爷微笑,“我养你。”
“…元小昶你又怎么招惹他了?”燕七将车厢门开了条缝问出去。
“——燕九你是不是闲的?!”元昶恼火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你闲的话我给你捏腿揉肩怎么样?”
燕七:“…元小昶你的节操呢?”
“有了你我还要其它的东西干甚。”元昶道。
京都太平城,集纳五湖四海之绚奇,汇聚万国千邦之异士,日日歌舞升平,月月通宵达旦,罕有宵禁之说,唯时辰一到城门关闭,满城里便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平常日也赛他城别乡的节日盛景。
太平城的地下黑市交易,由来已久,先只在道上人之间通晓,后来自打燕子恪替皇帝干上了脚踩黑白两道、手捏八方消息的勾当,这黑市交易就已不再是道上人才知道的秘密了。
照理这黑市交易不合律法,然而皇上那里睁一眼闭一眼,倒是让这黑市又继续顽强地存活了下来,燕九少爷推测,这估计是上头那位玩儿心大的皇帝和他玩儿心更大的基友俩也想去黑市凑热闹的缘故。
反正不管怎么着,这黑市既然没被取缔,就继续在地下繁华地发展着,导致一些官富子弟间也有间接听到风声的,跟着跑来混热闹。
但上头也有上头的底限,你黑市交易不是不可以,但别过分,军兵武器什么的,逮着了让你死一户口本。
武琰现在接替燕子恪的位置,也要替皇帝盯着这一块,这一季的黑市第一天开市是他亲自来的,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掏腰包从市上买了几颗罕见的波斯宝石回去,一颗送了他娘武夫人,一颗送了他媳妇燕二姑娘,一颗送了他妹子武玥,还有一颗送了燕七。
今儿是第三天开市,武琰就不亲自来了,派了手下乔装成顾客,混迹于市眼观八方。
地下黑市的交易场所当然并不是真的在地底下,而是在城中较偏位置的一处庄子上,这庄子据说是一位十分有背景的、脚踩黑白两道的大人物的私人别苑,整个黑市交易也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
这个人是谁,武琰没说,当然,肯定不是燕子恪。
这个庄子叫做西园,以至于元昶和燕七好奇是不是还有个东园南园北园,燕九少爷淡淡地一边鄙视学渣一边扫盲:“汉灵帝曾于皇宫中修建西园,园中建市集,让宫女扮做商贩进行买卖交易,汉灵帝便穿了商贾服看热闹,在园中宴饮取乐。为这庄子起这个名字的人,大约也是抱着取乐的心思,一边为那些黑市商家列市,一边嘲讽这些人的蝇营狗苟。”
“起个名字也这么多想法,有点儿累。”燕七道。
“谁说不是呢,”元昶接话,“将来就给咱儿子起名叫元旦,闺女起名叫元宝,多简单。”
“…小九还是你养我吧。”燕七扭头和弟弟说。
西园的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就算上头睁一眼闭一眼,也不意味着黑市交易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猖狂开展,有心人真若想办他们,逮着了就能罚个倾家荡产,所以不得不十分谨慎地筛选入场的客人。
想入场,必须得有介绍信。
介绍信来自内部,黑市上有名气有地位的人才能介绍客人进门。
燕七的介绍信就是武琰给的,武琰的介绍信是从哪儿弄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一封介绍信正好可以带三人进门,进门的时候门口有门丁把着,一不许带兵器,二不许带箱笼,第三还要相面,门丁都是眼毒的极具经验的人,在你脸上看几眼,就基本能判断出你的家世背景和本事深浅。
哪怕是燕七他们这三个年轻人,门丁照样一丝不苟地在脸上身上看了半天。
修眉俊目一身健气的小子,必出身顶尖贵族,打过仗,骨子里透着血气和铁腥味儿,不是阴狠的角儿,但绝对不好惹,也不能惹;
玉质凤章秀韵天成的小子,出身书香官贵家,不会功夫,却是个有心计的聪明人,能拿大主意,有手段,有能力,不好惹,最好不要惹;
面瘫脸的姑娘,…,出身不错,…,看不出心思…,嗯,什么也看不出来,可能比较简单吧,不用惹,惹不着。
三个人就被顺利地放进了西园。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了~!这一番特别难产,好几次写着写着都想把它彻底删掉,实在是因为这一番脑洞委实有点儿太大…
不过后来考虑了又考虑,决定还是把它发出来娱乐一下大家,过年了嘛,我们就先不弄那些严肃正经的东西了(…好像这文儿也没有特别正经过…)
鉴于这一番的火车脱轨般的属性,大家可以不把它当作一篇正常的番外来看,比如…可以当做是番外中的番外,或是外传了、无责任同人之类的东西…嗯,总之…脑洞太大,大家慢慢消化…
so,看过第一章之后,大家能猜到会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咱们下章揭晓~~
本番一共有九章,今天都能更完,文后的图今天暂时没有时间放啦,后面有时间再补图~么么哒!
500、番外八(2)此身谁与同
从进了二门时起, 满园便是一派灯火通明。
虽然下着雨,但也不影响黑市商户们的售卖热情,院子里早便高高撑起了防雨的油布, 一盏盏红黄皮的大灯笼将外间照得恍如白昼。
廊下和院子中央都已占满了商户的摊子,这些商户要想位列黑市,也是要掏摊位费的, 掏的少的只能在外面,掏的多的才有资格进到厅堂里。
这庄子占地面积不小, 听说此刻就连后花园都已列满了商家, 足见这黑市交易之繁盛。
燕九少爷三人进了门便不紧不慢地挨着摊位闲逛, 见有卖文物古玩的, 珠宝奇珍的,金银宝石制品的,市面上严禁贩售的硝石等矿物的, 还有从其他国家非法私运入境的各种稀罕玩意儿的。
燕九少爷对文物古玩最感兴趣,燕七对其他国家入境的稀罕玩意儿最感兴趣,元昶对燕七最感兴趣。
三个人就这么走走晃晃, 一路从院子里走进了正堂大厅。
正堂大厅是专为着黑市交易建的,占地广大,连通一气, 几十根大柱子支撑着高高的厅顶, 商户的摊位有秩序地罗列其间。
此刻虽已时近子时末,客流量却正是最高峰的时段,厅内摩肩接踵喧嚷不绝, 好在西园的位置本来就偏,声音再大也扰不到民。
“居然有水晶镜片,”燕七发现了好东西,“我原还想着请崔小四做一个给三叔用,只不过涉及到测光什么的很多东西,比较麻烦,一直没提,不成想这异国舶来品里竟已经有了,这个我想买下来。”
“多少钱?”元昶立刻掏钱包,问那摊主。
“三百两,一口价。”摊主道。
“太贵了,”燕七摇头,“再说还不知道三叔用着合不合适,算了,不合适的话更毁眼睛,回去还是请崔小四给做吧。”
“一百二十两,底价了!”摊主道。
燕七元昶:“…”
最后七十五两买下了,外搭一片镜身十分清透的放大镜,燕七准备回去送燕老太爷看书用。
“先去找古夜国的明器吧。”燕七说,怕自己还没找到正主呢先就把钱全花别处了,元昶那货比她更攥不紧钱包,就恨不得把他姐夫的私房钱都扛来买下全场让女朋友随便挑了。
找明器当然得看燕九少爷的,人就是锦绣书院金石社的成员,专业干这个的,虽然路带得慢吞吞,但准确性很高,路过了三四个号称贩售古夜国新出土明器的摊位,余光都不带往那边瞟的,元昶问时只鄙视地回两个字:“假货。”
燕九少爷在前面慢慢飘,元昶在后头也不急,只管牵着女朋友的手,一边揉捏一边凑下头来低声和她说话:“小胖,一会儿买完东西,若是时候还早,咱们去太阳鸟坐坐?”
“太阳鸟”就是元昶一力办下来的那家要和燕七一起开设的箭馆,就在燕府的对门,如今馆内设施都已置办齐全,屋院房舍也都在崔晞和他爹崔淳一的亲自策划设计下全部建成,元昶现在经常宿在那儿,这样上下学时就都可以同燕七顺路了,晚上还能时不时地受燕二太太之邀过去燕府一起用饭。
太阳鸟这个名字是两人商量着起的,元昶原来的意思是,自己这身箭法是和涂弥学的,涂弥和燕七又师出同门,那么他也算是同门弟子,大家的箭法都传自山神,所以元昶是想给箭馆起名为“山神箭馆”的,不过燕七说一来山神这名字让别人听来不知所谓,二来这箭馆是起意于元昶,又是他亲手经办的,他是创始人,应该用他的名字或姓氏来命名,不如叫“元氏箭馆”。
元昶却不干,说这箭馆是他和她两个人的,就算是用以姓起名这么俗的起法,那也该是元燕箭馆或是燕元箭馆,再不成元云箭馆——燕七不是叫做云飞鸟的么。
两个起名渣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也没起出个像样的名来,元昶又不愿让别人给他俩的箭馆命名,想来想去,就把俩人的名字化用了一下,先是叫了“太阳与云”,后来觉得有点儿云遮日不太晴朗的样子,又改成了“日鸟”,燕七不干,说看见这个名字就觉得自己要怀孕,非常地感到坐立不安,遂又改成了“太阳与飞鸟”,但字数有点儿多,还有点儿过于现代文艺范儿,说出去不够霸气,最后就直接叫做了“太阳鸟”,太阳鸟箭道馆,连馆标都直接产生了:一个熊熊的太阳,太阳的中心是一只振翅飞翔的鸟,并且经由燕小九这位画画大触的设计,让这两个元素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拉满弦的弓和一支鸟形飞箭的艺术形象。
箭道馆,这当然不是为了追求日风。做任何事都应该遵循一定的道路、道理、道义、道法。
箭道,不仅仅是要学习箭法,还要学习与箭有关的宗义和道德、理念、规矩、学术,以及器量。
秦驸马秦执珏就说,燕七的箭术箭心,已具有大道之量,这个“道”,就是箭道。
“我还带着燕小九呢。”燕七正接了元昶的话说道。
“带他一起去啊,你想什么呢?”元昶坏笑,“想跟我干点儿什么怕有燕九在干不成吗?”
“…”燕七不想理这货了,男人调戏女人的时候脑子灵嘴皮快的,个个儿都能超常发挥。
“没事儿,”元昶歪下肩来,嘴唇似有似无地触着燕七的耳朵,“箭馆里房子多,把燕九扔前头,咱俩去后头小黑屋。”
“…再说用镜片打死你啊。”燕七攥着手里的凸透镜面无表情地斜睨着他。
“小黑屋我都已经买好新被褥和帐子了,还用你喜欢的青竹香熏了几天,现在连房梁床柱的木头都已经熏透了,”元昶笑眯眯地继续低着声,“随时欢迎你来检验被褥质量,老板娘。”
“老天,谁行行好把这货带走。”燕七抚额。
“害什么羞啊媳妇儿。”元昶低笑着,趁着走到暗影处,伸手轻轻在她腰上握了一把。
“打情骂俏完了吗?”走在前头十几步开外的燕九少爷扭过头来冷漠脸地看着这俩,“找到货了。”
燕七和元昶连忙过去,见一张大长桌子上铺着块厚厚的毡毯,毯子上大大小小地罗列着一些沾着土或锈的金石玉器,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虽然穿着整齐,但掩不住他身上从内而外透出来的那股子土腥气。
“你确定这些都是真货?”元昶低声问燕九少爷。
燕七少爷用“愚蠢的人类竟敢质疑本神尊”的目光慢吞吞瞥了他一眼还是耐着性子给愚蠢的人类解释了一下:“这些货都是刚从土里出来的,有土味儿,有古味儿,有百千年的尘沙味儿。”
好吧好吧,你们文艺青年都是靠味儿认东西。元昶识趣地不再追问神尊,随手拿起摊子上一枚土渍斑斑的玉饰打量。
“你打算全买了还是只挑特殊的买?”燕九少爷问他姐。
“这里头有古夜国的东西吗?”燕七问。
“这些是。”摊主指了指右边摆着的几样破损的明器,“古夜国的东西少,一是不易得,二是年代太久,破损严重,出土没几天有的就让水气蚀了,有的是太松脆,走远路的话就全毁在路上了,根本禁不起丁点儿磕碰。而且传说中的古夜国早就被深埋在黄沙之下,没人找得到真正的遗迹,我也不瞒你们,就这几件也不是从古夜国遗迹里找到的,没人知道古夜国在哪儿,这几件是从另外一个西域小国的遗迹里发现的,很有可能是当时两国之间有什么交易来往,或是相互馈赠之类的事儿,这才凑巧顺手得了。”
燕七看向燕九少爷,燕九少爷点头:“是真货,这上面的确是古夜国文字无异。”说着伸了手指,点了点其中一片不知是石片还是什么质地的一块书页大小的板子,上面奇形怪状地刻着数行字,果然有点儿像是未央村古墓壁上的铭文的风格。
燕七又看了眼其它几样古夜国的出土文物,见还有一只石头磨制的杯子,一片碎玉,一枚锈了的银币,和一坛子酒。
杯子,酒,这两样不能送大伯,否则以那位的神经尿性,很没准儿就真拿来倒了酒喝了——这可是千年前的东西,喝出个好歹来燕七找谁哭去?
碎玉,就是一小片儿不知从哪个玉器上磕下来的碎屑,没形状没规则,而且玉质也不怎么上乘——这是燕九少爷说的,买来没什么用,上面沾的那不知是土还是什么物质的污渍也不好清理,否则摊主自个儿就清干净了,不可能让它带着这脏在这儿摆着。
锈了的银币倒是可以买下,不过不送燕子恪,送崔暄,那位一向有收集各种制式各种年代的钱币的爱好,正好崔暄快过生日了,一枚银币把他打发了算了。
燕七就指了指银币和那块石板:“要这两个吧,大伯说过他也曾喜欢研究古夜国的文字,就这块石板上有字,这块送他吧。”
“多少钱?”元昶掏钱包。
“用我的买。”燕七拍拍自己腰上的荷包。
“我都是你的了。”元昶冲她挑挑眉,“要不小黑屋重新确认一下归属?”
“…快闭嘴,你买你买。”燕七做贼心虚地看了眼元昶旁边的燕小九,燕小九根本不屑搭理她,只管用专业知识对摊主的报价进行高强度脱水。
燕七走到旁边去,免得元昶那货暴露出更多俩人之间那些不可描述之过往。
因着这大厅里商户和顾客众多,时间久了难免空气浑浊气味难闻,所以大厅的窗户被建成了落地大敞窗的样式,上半部分的窗扇开着,以透进新鲜的空气,虽然此刻外面雷雨阵阵,好在没有什么风,不至于把雨吹得厅内满处都是。
燕七就站去了窗下边看雨边透气,反正有燕小九这样的专业人士在,那摊主想狮子大开口是不可能的了,砍价的有燕小九,掏钱的有元小日,用不着她操半点心,就负责老老实实在旁边等。
燕九少爷搞定摊主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很快就已经拿着那块写有古夜国文字的石板向着燕七这厢走过来,元昶跟在后头,凑头往他手里看:“这板子上写的真是菜谱?”
“不是。”燕九少爷很不想理这个愚蠢的人类,但总不能让他真这么以为之后再去跟他同样没什么脑子的姐说,只好继续解释,“说给摊主听的罢了,否则价钱没法儿往下压。”
“…”燕九这个一肚子心眼儿的黑货,元昶腹诽了两句,又问他,“那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不知。”燕九少爷淡淡道。
“不知?”元昶诧异地看着他,“真的假的?这世上还能有你燕九不知道的东西?”
燕九少爷额筋跳了两下,冷冷道:“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世上还能不能找出比你脑仁儿重量更轻的人。”
“…”一言不合就开嘲讽,这小舅子太讨人厌了!元昶“切”了一声,不欲与小舅子做口舌之争——当然,争也争不过,快走了几步到了燕七面前,在她脸上抚了一把,低了头笑问:“再逛逛别的还是去小黑…”
被燕七一把捂在嘴上,无语地看着他:“总觉得不小心在南疆打开了你身上的什么开关,断电都阻止不了你的疯狂运行。”
元昶不理会燕七嘴里那些他听不大明白的词儿,只管双手伸过来握住她的腰——这位置正好处在灯光的暗影处,旁边又有大柱子挡着,便略略放开了手脚,低声笑道:“断什么电?外头不都是电?又是电又是雷的,你怕不怕?我把我怀借你用,嘴也可以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