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武家小五和姓萧的那小子,手上也是利索得很,燕子忱此前看过不止一次锦绣的比赛,对于武珽和萧宸的水平也足够了解,而眼前看来,俩小子似乎比过去都有了不小的进步,本身功夫有提高是其一,重要的是似乎心理状态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越——这就是上过战场与没上过战场的不同,见过了大海的人谁还会觉得池塘的水深?

玉树搜罗了有功夫底子的人加入综武队又如何?玉树占据主场优势又怎样?身经百战的元昶,将门熏陶的武珽,本就优秀的萧宸,再加上不走寻常路的燕四,以及箭技出神入化的燕七,玉树的水平已然与锦绣不在一个档次了,用摧枯拉朽来形容这场宿敌之间的比拼毫不为过,一边倒的局势令再忠诚的玉树粉都已失去了继续助威的勇气,当元昶干掉玉树帅拿到帅印之后,场边的玉树观众们已经没了半点声音,怔怔地望着他们已经无缘精英赛的战队。

又一次,玉树队又一次地倒在了精英赛的大门外,为什么队中添了这么多的功夫好手仍然不能再向前一步?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

玉树的队员们垂头丧气地回到楚河汉界处,与锦绣队员相互致礼,致罢礼双方各自转身回往备战馆,孔回桥软塌塌地走了没几步,忽听得背后有个不高的声音轻轻传过来,道是:“队长,精英赛加劲!”

孔回桥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只抬起一只手,随意地比划了一下,道了声:“好。”

打入精英赛的全京共十六支队伍,照惯例要进行抽签分组来决定小组赛的对手。萧远航在这两年中对精英赛的赛制也稍许做了改动,小组赛采取积分淘汰制,即三轮过后积分最高的前两名队伍进入八强战,小组赛则不再分主客场,而是抽签选择场地,一场比赛定输赢。

这一次锦绣非常幸运,没有再同紫阳队分进同一组,本组的三个对手分别是流云书院、虎韬书院和九河书院,其中流云书院为本组的种子队,亦即战力最强队,而锦绣将在小组赛的最后一轮,也就是第三场比赛与流云战队相遇。

在此之前,进入精英赛的各战队有一周的休战期进行备战和调整,而大多数的队伍会选择在这段时间里进行集训拉练来保持战斗状态,锦绣队也不例外,武长戈已决定要在本周五至周日的这三天时间里,带着队伍去野外展开露营拉练。

“别和你的追求者们搞出事情来。”燕七带着打包好的露营行李准备出门时,燕九少爷揣着手似笑非笑地嘱咐她。

“…给你喂去污粉喝了啊!”燕七无神脸,“不要想太多,女队也是要一起去的,我和阿玥在一起睡明白了伐?”

“…”究竟是谁想太多?有怀疑你会和谁睡吗?

“那么你在家也不要搞事情啊,”燕七也嘱咐弟弟,“萧宸这几天不能和你一起行动,你暂先不要再去查那档子事啦。”

燕九少爷笑笑,不置可否。数月的辛苦调查,如今已有了眉目,现下正是最关键阶段,这几日便能有所突破,搞不好等她这一次集训回来时,他便已经得到了全部的答案。

燕九少爷垂了眸,想起自己找到的那位步家当年的老街坊对他说的话:“步家出事的那一日,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一大早便有军队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巷子,将步家严严实实地包围了起来,之后…便是那可怕的满门屠杀…我记得,那领着军队进入步家大门、指挥了整个屠宅过程的人…我见过,但我不知道这人是谁…你问我现在还能不能认出这人的相貌来?这个…我不能确定,毕竟事情过去了太久,也或许我若见到他的话还能够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先小写一笔综武,让我再蓄蓄力~~

第429章 鹦鹉

“甘棠密叶成翠幄,款凤不来天地塞。所以倾国倾城人, 如今如今不可得。”

谁家窗里小儿郎, 正朗朗念着唐代僧人贯休的诗。

郁木坊甘棠街, 街两畔尽种了高大的白棠, 可惜眼前冬风料峭, 不见叶如翠幄花如雪, 仅剩着枯枝瑟瑟空摇曳。

甘棠街是条老街,从建都至今,城中大大小小的街有许多都随着城区的重新建设和规划消失不见, 而甘棠街也只勉强留下了一半。

街两边是权贵与平民的杂居区, 高高的院墙布满了经年的雨痕, 使得这个地方看上去似乎尘封着许许多多的陈年旧事。

燕九少爷都已有些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踏上了这条老街, 街上行人寥寥,大多裹紧身上的棉衣步履匆匆。冬风从脚边刮过, 卷起他竹青色粗布棉袍的袍摆。将手揣进袖筒里, 慢吞吞地走在甘棠树下,夕阳微红的光并不能给这条街增添多少暖意,这使得因这段时间个头长得太快而身形变得瘦削的他看上去愈加单薄。

步星河, 这是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名字。

信步登碧游, 负手赏星河。

应该是个自在潇洒的人吧。

步家灭门之前, 几代人都住在这个地方, 这条街,这些白棠树,这道古旧的院墙, 都曾是步星河生命中最熟悉的东西。

慢慢地踏着铺街的青砖向前缓行,仿佛可以想象出少年时的他与玩伴由这街上玩笑追逐而过的情景,也许他曾在某一棵树的树干上刻下过心仪的姑娘的名字,又许会调皮捣蛋地在哪一面院墙下背着人撒过一泡童子尿,还许会…同他那两个最亲挚的朋友由白棠花下搭肩而过,兴致勃勃地憧憬着他们未来的、共同的锦绣人生。

而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原本步府所在的地方,现下是一片还算兴旺的花鸟市场——某些人甚至连步家住过的一砖一瓦都不容留,皆尽拆了毁了,企图抹杀他们曾经存在的一切痕迹。

天尚暖和时燕九少爷来过此地,买过一盆素心兰,还顺便逛了逛花鸟鱼虫店。

这些店铺中门面最敞亮的一家,叫做“归去来居”,乍一听还道是酒肆,实则却是家鸟店,卖鹦鹉,卖八哥,卖鹩哥,卖椋鸟,所有的鸟都会说话,客人一进门便齐齐冲着你叫“公子英俊潇洒,快带奴家回家”。

燕九少爷第一次去的时候,正有几位客人在店中挑鸟,其中一位是纯粹的外行,挑来挑去不小心挑中了一只老鹦鹉。

“请这位爷见谅,这只鹦鹉是小店的非卖之物,实则它的年纪也有些大了,今年已快满二十四岁,您买这一只不大合算,不若挑只年纪小些的,回家慢慢养起来,也能养得熟。”店掌柜这样说。

那客人有些尴尬,微恼地道:“不卖?不卖你把这鸟放在店里作甚?!”

店掌柜陪笑:“这鸟儿是东家自小养起来的,见它年纪大了,便教放在店里和别的鸟儿在一起,也不致孤单。”

那客人方不再纠缠,转头去挑别的鸟儿,掌柜不敢怠慢,亲自陪着这客人挑选。

二十四岁的鹦鹉,年纪确实不小了,燕九少爷出于好奇,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它。老鹦鹉生着一身灰皮毛,看上去并不怎么出众,不知刚才那客人是看上了它什么,对于人的靠近它没有产生丝毫的警惕与胆怯,反而歪着头仔细地在燕九少爷的脸上打量。

“会说话么?”燕九少爷只是随便问了一句。

“会呀会呀。”它居然能够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燕九少爷偶尔也有童心,翘着唇角问它。

“小星星。”它说。

“谁给你起的名字?”燕九少爷问。

这一次它没有听懂,于是便模仿他说话:“名字,名字,名字。”语速慢吞吞,倒有个三四分像。

“你还会学什么?”燕九少爷问。

大概是“学”字听懂了,老鹦鹉摇头晃脑地学起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倒是很有腔调,却不知这腔调是学的谁。

“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老鹦鹉还在背诗,摇头摆尾甚为开心。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燕九少爷考它。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老鹦鹉满腹经纶,可惜不是同一首诗。

燕九少爷听着,心中忽有所动,老鹦鹉背的这些诗句,听来似乎…

于是又出了一句考它:“眼前沧海小。”

“衣上白云多!”老鹦鹉这一次接得既快又准。

半缘修道半缘君。

水仙欲上鲤鱼去。

醉后不知天在水。

眼前沧海小,衣上白云多。

燕九少爷听见了自己胸腔里重重的撞击声,他盯着老鹦鹉,将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吐出去:“你可识得燕子恪?”

老鹦鹉听不懂他的话,但它却有条件反射:“清商,你又教小星星说什么了?!昨儿睡到半夜,它冷不丁一声大吼‘着火了’,唬得我鞋都没穿光着就跑出了屋子…”

燕九少爷只觉得鼻间的呼吸声骤然在耳边放大了数百倍,深重的,急促的,令他一时间听不见世间一切的声音。

“你,可识得步星河?”他终于又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同闷闷的雷,隆隆地送出口腔去。

“三爷回来啦!三爷回来啦!”老鹦鹉忽然兴奋地拍起了翅膀,“茶烟!茶烟!给三爷打帘儿!竹影!倒茶!竹影!倒茶!”

燕九少爷握紧微微发颤的双拳,闭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对它说“燕子恪”,它便记起“清商”,对它说“步星河”,它却只叫“三少爷”,显然——这只鹦鹉,曾是步星河养过的!

燕九少爷唤来掌柜,问他:“敢问贵东家尊姓大名?”

“姓陈。”掌柜的答。

燕九少爷便请之代为引见,然而在见过姓陈的后,稍加试探即知有假。

老鹦鹉对于姓陈的没有丝毫亲近之意。

这家店真正的老板不是他。

是谁呢?会是谁?在这个地方,在这个位置,盖了一家鸟店,把步星河的鹦鹉养在这里。

燕九少爷去找了崔晞。

崔晞的父亲崔淳一在工部任职,朝廷拨发给官员的宅子,其建筑设计图皆在工部资料馆内留有存档。

燕九少爷捏了个假借口,请崔晞帮忙向崔淳一要来了郁木坊所有官邸的建筑设计图,并从中找出了当初步府的设计图纸。

卖鹦鹉的归去来居,正建在原步府内一处应住有主人的院落的位置。

步星河在家中行三,就整座步府后宅建筑的主次、大小、前后顺序来看,这座院落,很可能就是他步家三少爷的住处。

归去来居,建在了步星河原住处的位置,养了他曾经养过的鸟。

鸟店的名字,叫归去来居。

所以,归去来居的幕后老板,究竟是谁?

燕九少爷动用自己过目不忘的头脑,翻查自己的记忆。有这么一段记忆,记下的是他四叔燕四老爷在某次请安日家庭聚餐时同老太爷闲聊的话,燕四老爷提到他在京中有一个把兄弟,在商会里任重要职位。

燕九少爷摸出去塞北前四叔塞给他和姐姐的信物,拿着这信物去找他的把兄弟,必定都会伸出帮忙。

于是燕九少爷便拿着这信物去寻燕四老爷的那位把兄弟,请他帮忙在商会的资料档案中,查出归去来居的东家履历。

京都的商会,是由官家任命管理的民间商业组织,主要职能是促进商业发展、维护市场秩序、帮助扶持商户经营等,它的主要管理者都是平民,然而皆由官家出面指定,并受官方监督和约束。

燕四老爷的把兄弟也是平民,但因在商会中位居要职,享有申请进入政府部门内查询相关商户资料的部分特权。

于是应燕九少爷的请求,这位把兄弟去了乔乐梓的衙门,找了个正正当当的借口进得户事房,调阅了郁木坊甘棠街花鸟市场个别商户的注册资料。

“归去来居的老板,是子恺的大哥,燕子恪。”

冬日的天黑得早,燕九少爷散了学乘车来到甘棠街后,太阳便已落到了天边,此时慢慢地由街头走到了这花鸟市场,夜色已然降临。冬季的花鸟市清冷得很,花儿禁不得寒,全被移进了暖房,鸟儿也抵不住风,关在生了炭火的屋子里,每日除了吃便是睡。

燕九少爷敲开一家卖蛇虫宠物的店铺门,半百的掌柜将他让进屋内。

“又来了小伙子?”掌柜的笑呵呵地回身,倒了杯热腾腾的茶递给了燕九少爷。

这家蛇虫店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既是掌柜也是东家。

燕九少爷接过茶杯,握在两手间取暖,脸上带着绝不似平日高冷的微笑,看起来更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人畜无害:“家里的几条蛇愈发懒了,想是到了冬眠时候,我才头一年养,还没带着它们度过冬,怕哪里出了差错,所以赶紧过来向您请教一二。”

掌柜的极喜欢这小伙子,生得干净俊美不说,人还良善礼貌,这几个月时常到他店里来,买过他几条蛇,还帮着他一起清理养蛇的玻璃缸,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十分聊得来,成了忘年交。

掌柜的姓李,家里祖辈都住在甘棠街,不仅见证了时代变迁,也经历过累世风雨。

聊了一阵子蛇,喝过几旬茶,再话半晌家常,燕九少爷只作不经意地说起书院即将举办每年一度的画展和画艺竞技之事,并取下了身上背着的画筒,笑着和掌柜道:“晚辈画了几幅人物小像预备拿去参赛,只不知哪一幅更好些,李伯不若替晚辈过过目。”说着便将那几幅人物画像在桌上铺展开来,不动声色地立在一旁细观掌柜的脸色。

掌柜笑呵呵地逐一打量这几幅画,口中则道:“我这老头子可不懂画,依我看着你这些画张张都好!这可教人如何从中只挑出一幅来嘛!瞧瞧,这些脸儿画的,跟真人儿似的,真真像是活了一样!嗬嗬嗬嗬!”

“可惜参赛作品只能有一幅,”燕九少爷微笑,“您就挑您看着感觉面善的那一幅吧。”

“面善的…”掌柜的依言认真细看,面善的意思就是面熟、有眼缘儿,看来看去挑来挑去,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其中一幅画像上那人的面孔,面有疑惑地道:“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430章 更好

在冬天野营拉练,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事, 衰草连天, 北风呼号, 脚下的土地都冻得比石头还硬, 趁机赏风景是不要想了, 人别冻伤风就已是万幸。

更何况本次野练的地点定在了千岛湖上的某个未经开发的岛, 四面来风不说,岛上还到处都是光秃秃崎岖不平的沙岩,找个平坦的能搭帐篷的地方都不易。

然而对于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们来说, 以上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从登上这野岛的第一刻起, 武长戈就意识到自己貌似是到这岛上放羊来了——一群小伙子大姑娘直接把他丢在了岛边嚎叫欢呼着四散冲了出去…

对于天.朝人民来说, 有的玩儿、有地儿玩儿, 就是最美妙的事。

“喂!咱们可是来训练的!”锦绣兵们嘻嘻哈哈地冲上了一块高高的沙岩,伸开臂膀迎接咆哮的冬风。

“懂个屁!咱们这叫以玩乐的心享受训练!”一兵笑道。

“没错没错!人生苦短, 何不及时行乐!”大家附和。

柯无苦背后灵似地飘上来传话:“教头说, 训练现在开始,你们几个的训练内容就是从岛边到这块沙岩之间疾速跑,往返一百趟, 最后一名罚十组俯卧撑, 每组三十个。”

“…”

——人生真是一点都不美丽了!

杀一伙儆一队, 众人再也不敢随意放飞自我, 老老实实地从船上把宿营的东西搬下来,找了个四面环岩的避风之地,开始搭帐造营。

这次来大家带的是小帐篷, 两人一帐,便于在地势复杂的地方搭建。燕七武玥自是要在一起,拎着行李四处找较平坦的石面,找到一处沙岩,表面虽然平滑,却是有些倾斜,不过这也已算是好的了,其它众人也都找好了各自的搭建地点,于是纷纷撂下行李开始搭帐篷。

今天的风很有些大,尽管四面环岩也挡不住见缝就钻的冬风,忽地一阵狂烈吹过,几顶搭得不怎么结实的帐篷就被吹塌了,被盖在帐篷里的人一番吱哇乱叫,还有直接把帐篷吹跑的,里头人正打开着行李包袱收拾衣物,被风一吹直接就来了个天女散花,巾子帕子汗巾子飞了漫天。

营地一时乱成一团,追衣服的,抢救营帐的,起哄凑热闹的,一派鬼哭狼嚎欢声笑语。

燕七武玥还在跟帐篷上的绳子较劲,风太大,两人拽着绳子东拉西扯绑不对位置,燕七正仰着身子用力往后拽,仰着仰着就仰进了一堵热乎乎**的肉墙里。

一只手从后头伸过来拽住了她手里的绳子,嗤地一声笑响在耳边:“可怜巴巴的小身板儿,让人看着怪不落忍的。”

“请继续保持这种觉悟。”燕七道,松手将绳子交给元昶,见武玥那边也有武珽接了手,便留在元昶旁边打下手。

“铺盖带得够厚么?”元昶一边轻松地摆弄帐篷一边问燕七。

“带了狍皮筒被,睡雪地里都木有问题。”燕七道,狍皮筒被是从塞北带回来的,在京都家里基本用不上,不过是个纪念品,没想到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用狍子皮做的,暖和得紧,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光着身子钻进被筒里睡在雪地上都完全不成问题。

元昶当然也知道这个露营神器,笑着捏住她脑后的四股麻花辫轻轻扯了扯:“倒是不傻,还知道心疼自个儿。”

“必须的,我是女孩子啊。”燕七扛起一大卷百十来斤重的厚毡毯就钻进了帐篷。

元昶“…”真踏马是个有男子汉气概的女孩子。

和武玥将帐篷里面布置妥当,燕七钻出来时见元昶已经在门口用石头给她们垒好了一个简易的避风烧火灶,武玥开心地表扬道:“元三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哪?看上去很结实嘛!”

“在塞北行军时候学的,”元昶轻描淡写地道,看了眼燕七,“我的帐篷就在旁边,有事就招呼。”说着指了指,见距此处不过十来米,中间也没有隔着其他人的帐篷,和他做帐友的是…燕四少爷,此刻正从帐内钻出来,一眼瞅见燕七和武玥,开心地挥动胳膊向着这厢打招呼。

“和我们住这么近干嘛?”武玥意有所指地坏笑着问,别以为她看不出元昶的心思,见天儿那俩眼就在燕老七的身上粘着,她又不瞎。

“燕四不放心他妹。”元昶面不改色地道。

燕四少爷继续开心地冲着这边挥手。

燕七也冲着她哥挥了挥手,不知道元昶是怎么跟人家搞到一起去的,这家伙…真是费了心思了。

“好吧好吧,”武玥摊手,“燕四是个好哥哥,我也想我的哥哥了,我去找他聊天!”说着就跑了,把燕七和元昶丢在帐前。

“她倒是比以前聪明多了。”元昶收回送走武玥的目光,转回来挑起眉尖看着燕七。

“喂…”给你创造机会你就夸人聪明,太现实了好吗。“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脸皮越来越厚了啊?”燕七无神脸看着他。

“冬天的缘故吧。”元昶理直气壮地耸耸肩。

…所以长厚点好御寒吗?

“你嘴角的淤青是怎么回事啊?”燕七只好岔开话题。

“你爹打的。”元昶语气里是不以为意。

“…你又摸他虎臀了?”

“…就不能是揪虎须?”元昶瞥她,“再说他也不是虎。”

“好吧,为的什么?”燕七问。

“我哪儿知道。”元昶道,“一阵儿一阵儿的,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情绪不稳?”

“呃,世事无绝对,你看我大伯。”燕七道。

元昶:“…”这个例子举得好,她大伯情绪就没正常过。

“七妹,我来找你玩儿了!”正说着话,见燕四少爷高高兴兴地向着这厢过来。

“离章兄,这岛上风大,一会子集训起来,怕是要对你的击鞠有些影响,”元昶忽和他道,“看样子你训练前的重中之重是掌握风向和风力。”

“说得没错!”燕四少爷一拍手,“不能等训练开始了,我先去拿球试一试,免得一会子用起来伤到人。”说着转身就又跑回了自己帐篷取击鞠用具去了。

燕七:“…”

元昶看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哪有表情,”燕七道,“我面瘫脸你忘了?”

“当我看不出来?”元昶探下肩把脸压到燕七的眼前,“心眼儿里又说我什么了吧?!”

“瞧你说的,”燕七道,“怎么能说得这么准呢?”

“…”元昶叉腰无语地瞪了她一阵,最终还是没忍住,慢慢地扬唇笑起来,“臭小胖!怎么就那么欠揍?”

“你这表情和说话内容搭配起来太违和了。”燕七提出批评。

“…我高兴不行啊?”元昶发现自己和她在一起,想不翘唇角是非常困难的事。

“太好了,所以不带高兴的时候揍人的啊。”燕七道。

“傻小胖,”元昶瞪她一眼,边摇头边把头偏过一边,低声道了一句,“我哪儿舍得揍?”

他不舍得有人舍得——武长戈待众人安置好营地后分秒必争地开始安排训练内容,不管男队员还是女队员,一律在这满岛呼啸的冬风里踏着崎岖不平的沙岩路开始了摸爬滚打。

这座野岛面积不算小,只因岛上百分之八十的面积都是沙岩,想要改造成能住人的地方肯定是要耗费不少的人力和财力的,皇家对这岛兴趣不大,权贵也不想多花这份儿钱,因此这岛就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野孩子,撂在这里长期无人涉足。

来此集训前的几天,武长戈特意到此岛上勘查了一番,发现比较适合野外集训,因而地点就定了这里,还因地制宜地提前拟定了训练计划,带着队伍上来后一点时间都没耽误,充分利用起时间,把手下这帮家伙们操练得鬼哭狼嚎。

一上午的训练下来,先不说累成啥样,单被西北风吹得屁股上都有高原红了,一伙人又累又冷地还要去岛上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的丛林地带去拾柴,好在岛上有条小瀑布提供清澈的水资源,用水具舀回营地,升火烧水煮饭。

因下午还要继续训练,大家也就没有搞什么集体聚餐,只各自在帐前升了火堆烧上水,再把从家带来的干粮咸菜熏肉干等物取出来,就着水凑合着果腹。

元昶和燕四少爷则凑到燕七武玥的帐前围着火堆一起吃。元昶在塞北参军时跟着艰苦惯了,此次出来集训就只带了一袋子不怕放坏的烧饼和几块咸菜头、熏肉条子,热都不用热就要冷着吃,倒让武玥拦住了:“别急啊,有小七在还能让你吃冷的啊?”

燕七一看这位带着这么多的烧饼,就剜出一大块牛肉汤冻凝成的油冻来放进锅里,而后把元昶的烧饼切成条,把自己从家带来的牛肉干切成丁,汤沸了统统丢进锅,往外舀的时候再给每人碗里撒上一撮干葱花。

“野外简易版牛肉罩火烧。”燕七为午饭命名。

“香!”元昶先就一声赞。

武玥侧目他:意图太明显了好嘛,你根本还没吃!

“那是,我七妹的手艺!就是香!”燕四少爷自豪地道。

武玥:…好吧。

又冷又累的时候喝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确实是一种无尚的享受,几个人风卷残云干掉了一整锅,心满意足地擦着嘴偎着火休息,然后元昶就发现自己三天的口粮只剩下了一天的量…“燕小胖这几天你得管我饭!”

燕七:…你这正中下怀的喜悦心情可不可以掩饰一下…

中午有半个时辰的午休时间,众人钻进帐篷小睡,没人负责站岗放哨,这是座野岛,除了他们综武队谁会在这样一个刮大风的寒冷日子跑到岛上来游手好闲?就算真有不轨之徒,撞上综武队会倒霉的也是他们啊。

下午起身后继续训练,内容是速度练习,训练的是在这种崎岖不平的地方也能快速地进行跑动和躲避对方的攻击,主力和替补队员分为两组进行一追一逃,但并非主力一组、替补一组,而是一半主力一半替补为一组,这样实力才能均衡。

“即刻开始,酉时停止,甲组追,乙组躲,被捉到者视为阵亡,酉时结束后点检人数,乙组存活数超过一半,甲组全员受罚,乙组存活数少于一半,阵亡者受罚。”武长戈宣布罢训练规则,便令乙组先行“逃”走,一炷香后甲组出击,男队女队各追各的,燕七算在男队。

燕七被分在甲组,同组的还有萧宸和柯无苦等几位,一炷香后乙组的同志们早蹿了个没影,甲组的这才乱轰轰地四散追了出去。

萧宸和燕七跑在一起,两个人在巨大的沙岩间迅速穿行,没过多时,前面岩石后闪过一角衣衫,燕七打了个手势,和萧宸兵分两路绕过那岩石,前后一堵,把那人堵在了岩石后。

“七妹?!”被自家人堵住的燕四少爷骨碌碌的转眼珠,岛上没法骑马,所以这次来之前武长戈已吩咐马担当们不必带马,以至于燕四少爷这会子跑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七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假装没看见我怎么样?”

“萧宸看着呢,这样真的好吗?”燕七道,兄妹俩四只眼齐齐望向老实巴交的萧宸。

“…”萧宸无语地看着徇私意图十分明显的兄妹俩,这还能让他说啥啊?

假装没看见燕四少爷的两人继续追踪乙组队员,跑了好一阵子,转过一个弯,发现元昶蹲在前面的大石头上看着他俩。

燕七淡定地继续假装没看见向着旁边跑过去,萧宸却耿直地提醒她:“他是乙队的。”

“是吧。”燕七加快速度跑远了。

萧宸:“…”

略作犹豫,还是决定跟上燕七去,才要跑开,却听得元昶叫他:“萧宸。”

萧宸停下步子,回身看向他。

“记得我们在塞北的时候定下的赌约吧?”元昶淡淡笑着看他。

“嗯。”萧宸明白了他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