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武玥兴奋得差点晕过去,“我去我去!小七,你呢?”
“哦,那就去。”燕七淡淡的目光落在远处正冲着这厢恨笑的闵红薇的脸上。
有些人想要当面作死,你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又没能守时…大家不要养成熬夜等更的习惯啊,十点半见不到更就去睡吧,次日再看也是一样的,再次重申一下更新的两个时间点:上午九点半至十点半【或】晚上九点半至十点半,这两个时间段内如果不见更新,基本上就是不更啦~(今天例个外,本来过了点想挪到明天上午更来着,又怕有朋友还在等着…)
最近工作较忙,每天能码的字数不多,导致一章内只能完成一个场景,我自己也感到很焦急〒_〒
第277章 逼离
武玥兴冲冲地扯着燕七拉着陆藕奔向簇拥着箭神的那群人,燕七看到燕四少爷也在里面混着,和一众箭神的狂热粉一起闪着星星眼地从各个角度凝望着他们的偶像。
“来了来了!”有认识燕七和武玥的人兴奋地叫起来,“开始吧开始吧!”
武玥奔到近前,拉着燕七陆藕向涂弥行礼,兴奋得脸都红了:“您想让我们怎么配合呀?”
涂弥却只笑眯眯地望在燕七的脸上:“听说燕七小姐箭法精绝,不知可愿与我一较高下?”
众人“哗”地一下子炸裂了:“一较高下”?!箭神您也太谦虚了吧!这丫头片子何德何能啊能担此四字!何其有幸啊能和箭神比箭!这简直就是恩赐啊恩赐!
一时数不清的饱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齐刷刷钉在燕七的脸上,武玥在旁边瞅见燕七的嘴型是要说“不”,连忙一把乎过去掩在她嘴上,发出“啪”地一声清脆响声,旁边人听着都替燕七感到疼,武玥顾不上基友感受,箍着她头一点再点,替她应着:“愿意愿意!小七最崇拜您了!”
燕七:“…”这才是最大的笑话…
涂弥笑着看燕七:“是吗?那做我的徒弟如何?”
“轰——”众人这回炸成了飞灰——做箭神的徒弟!谁都知道箭神根本不收徒弟的啊!就是元昶也是皇帝亲自开口才令箭神勉强应了的啊!天知道每天在箭神家门口跪着求拜师的人有多少啊!多少人跪成化石了也没能让箭神正眼瞧一下啊!这小丫头前世是拯救了盘古和女娲了吗竟能有如此洪福?!
武玥箍着燕七脑袋的手都激动得颤抖了,正要把基友直接摁跪在冰给箭神磕它个九九八十一头,却被燕七一侧身闪脱了开去,淡淡看着涂弥:“我已有师,恕难…”
燕七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旁边众人的吐血声盖了过去——她特么的还拒绝了!拒绝了!老天这是什么世界!想要的人得不到,得到的人不想要,这是公然耍流氓啊!这样的人应该活活用箭抽死啊!
“小七你——”武玥也险没急晕过去,正要跳起来把燕七揍得忘了自己曾经有位师父,就觉胳膊被谁一拽,不由得向后退了三四步,扭头一看见是她五哥,面色淡淡地看她一眼:“别胡闹。”
“五哥!多好的机会,小七她——”武玥就要告状。
武珽面色一沉,倒把武玥唬得噤了声,她这五哥鲜少怒形于色,这般一沉脸,还真让人看着有几分心惊,便听他道:“纵是你同小七再亲近,也不能越俎代庖替她做决定,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武玥听了这话愣了一愣,转头看向燕七,见那张面瘫脸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从小相处到大,就算武玥再迟钝,这会子好像也能多少感觉出自己的朋友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来:小七好像…真的不愿意拜箭神为师。
“一徒不能拜二师啊,你们吵吵什么!”武玥立刻坚定地站到了自己朋友的立场上,向着那帮因嫉妒而忿忿不平地指责燕七不识好歹的家伙们瞪眼睛。
“哦,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能对此表示遗憾了,”涂弥当然也只不过是在和燕七开玩笑,“要比箭吗?”
这回不再等燕七说话,众人齐声喝道:“要要要!”
众意难违,燕七也就没拒绝。
“怎么比呢?”涂弥仰脸假作思索。
“不如拿活人做靶啊!”闵红薇早等不得了,狠狠盯着燕七提议。
“唔,主意不错。”涂弥眉毛一扬,“那就请闵三小姐来做这块活靶好了。”
“(||°Д°)!!”闵红薇登时傻了眼——这走向不对啊!怎么会是我!“不——不是…”
“好好好!”武玥憋着笑带领围观群众高声起哄,硬生生把闵红薇后面的话淹没过去。
闵红薇拼命冲着涂弥摆手摇头大声说着什么,涂弥却眯着笑眼视若未见,待众人的呼声平复,他才又继续说道:“比赛方式便是我与燕七小姐各立两端举箭互射,闵三小姐站在中间,谁若伤了闵三小姐谁便输,每人各射三箭,取对方身上一物为目的,三箭后两相比较,取物小者为胜,如何?”
“(||°Д°)!!”这回武玥笑不出来了——举箭互射!这稍有差池可就射到身上了啊!太危险了太危险了!这哪是比箭啊,这分明是在搏命啊!
“不可以!”武玥和闵红薇齐喊。
“好好好!”围观群众继续高声起哄,要看就看刺激的,这种比法才精彩啊,难不成要让箭神和姆们凡人似的端着弓射一块光秃秃的破靶子?这比法好!只拿箭互射就足够惊险刺激了,还要往中间放个大活人,难度直接翻番啊!艾玛太让人期待了!
“不行——我不行——让——让她来!让她来!”闵红薇吓白了脸,胡乱地想找个替死鬼,顺手就把身边的褚姑娘给推到了涂弥面前,褚姑娘想杀了闵红薇的心都有了,亏了她成天这么用心地抱她的大腿,不成想关键时刻竟然说被踹开就被踹开,一如当初她对待陆莲,这个闵红薇简直——冷血至极!愚蠢至极!
褚姑娘又惊又恨,却仍是不得不忍,正要想个法子再推给别人,却听得箭神笑着开口:“闵三小姐这是信不过涂某的箭法么?既这么着,那还是不比了。”
众人一听这话哪里肯依,趁着人多混乱,七手八脚地把闵红薇往前推,也不知是哪个动的手,边推边嘴里嚷嚷:“箭神的箭法盖世无双,闵三小姐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么?今儿箭神可是特特给闵大人祝寿来的!”
闵红薇搞不清为啥箭神给她爹来祝寿她就得舍命当肉靶回报,可她哪里敌得过这么多人啊,被团团围在当中,想逃都逃不了,急得险些白眼一翻当场吓厥过去。
那厢闹轰轰一团乱,这厢武玥陆藕和武珽却都有些担心燕七,武玥皱着眉道:“都怪我,不该硬扯着你来,早知你不愿意,说死我也不过来的,这下可怎么办!”
燕七道:“别说傻话,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要不断地接受各种挑战,否则你要怎么长大成熟开花结果?不用担心我,我死不了。”
武玥:“…”都特么说到“死”这个份儿上了,我能不担心嘛?!
“真有这么严重?”陆藕也担心得捂着心口,“别比了,我们走吧,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箭神,咱们就算走了也不会有人笑话咱们,何必冒这个险呢?”
“众怒难犯。”燕七没有多说,只有她知道涂弥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他想玩儿,他就一定要玩成,她若不肯陪他玩,他就会让她的家人和朋友陪他。
武珽也许也知道。拉了燕七走到一边,低了声问她:“你有几成把握?”
“讲真,没啥把握。”燕七道。
武珽有些心惊,在射箭这方面,燕七从来都是自信笃定的,他从没有听她说过什么“没把握”这样的话,既然这么说了,只怕形势当真不容乐观。
也是,对方可是箭神,又有内功在身,在不知道他对燕七有些非正当的意图之前,他的形象还是很高不可攀的,根本不会让人问出有没有把握这样的话。
“你确定他不会伤害你?”武珽盯着燕七。
“我不确定。”燕七平静地道。
武珽望着燕七,半晌拍拍她的肩:“我就在你附近。”
“好。”
武珽的脚还不能做剧烈运动,但若真有什么事,燕七知道他真会拼上这只脚出手相帮。
就在闵红薇还在那厢纠缠不清的功夫,早有好事的人跑去广而告之招了更多的人来看热闹,闵红薇抵不过这么多人众志成城地威逼利诱软磨硬泡冷嘲热讽连激带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被众人推到了冰面上的空地处,有那机灵的早把弓箭给双方找来了,皆是四十斤弓,制作精良,造型美观,市面上能卖上百两银。
这人一脸膜拜与恭敬地把弓箭双手呈给涂弥,涂弥却看也没看他,接了弓拿在手里试了试,哼笑一声:“烂弓一把,凑合着用。”
众人却在旁边激动万分:妈呀快看!箭神拿弓啦!好激动好激动!他原来是这样拿弓的啊!他拿弓的姿势好帅好帅啊!不愧是箭神啊!拿弓的气质都与众不同啊!快让我们看看箭神射箭的神姿吧!
涂弥解开身上紫貂大氅,露出里面那袭红袍来,早有狗腿的人上来将他的大氅接了去,涂弥便偏头望向燕七那厢,见一伙少男少女围着她,个个长得英俊俏丽,可哪一个都掩盖不住她,她是如此的安静,却又如此的夺目,她像前世一样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惜这一世的她却不像前一世那样会笑,前世的她一笑,整个森林都会变得更绿,整片山峦都会变得更青。
涂弥勾起唇角,冲着燕七做了个请的手势。
燕七拿着弓走向场中,她的身后是武玥陆藕,是武珽萧宸,是崔晞和燕九少爷,还有综武社的队友及对手们。
“小七加劲!”这些人大声给她捧场,尽管谁都清楚她不可能战胜箭神。
武玥还是很兴奋,陆藕却有些担心,武珽面色深沉,萧宸默然不语,崔晞面无表情,燕九少爷若有所思,队友们期待着燕七能有上佳表现为锦绣挣脸,对手们则纯粹就是为了起哄凑热闹。
走到场中,涂弥却不急着同燕七比,慢悠悠行至燕七面前,探下头来看着她笑:“这地方比赛都要讲彩头,你我入乡随俗,也设个赌注怎么样?”
“这才是你闹这一出的目的吧。”燕七淡淡看着他。
“你可以这么认为,”涂弥笑着扫了场边围观的人群一眼,距离较远,众人只知这两人在说话,却听不到在说些什么,“否则我怎么会拉着你给这帮蠢货围观看戏。”
燕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等他自己表明意图。
涂弥笑着仔细在燕七的脸上看了一阵,方道:“听说你在那什么综武赛上大放异彩,我倒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兴致爱掺和这些小屁孩的玩意儿,前世自从我离开,就一直没见过你的箭技,也不知道你后来有没有长进,在御岛上虽过过招,却没能尽兴,趁着今天难得遇见,咱们真刀真枪来一把,我不用内功,咱们公平对战,我给你这个报前仇的机会,怎么样?”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恐怕是白费心了,”燕七道,“我并不想报什么前仇,前世的你对现在的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压根儿不值得当仇一样看重,而你还是跟前世一样,太看得起自己了。”
涂弥闻言忽地放声大笑,把一众围观群众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他们心目中伟大的箭神正伸出一只手慈爱地摸在那姓燕的丫头片子的头上,笑意盈眸地似乎在说些鼓励后辈的话。
“那就来说说你我这次的赌注好了,”实则从涂弥口中轻飘飘地说出的却是这样的内容,“女士优先。”
燕七淡声道:“不许在任何场合以任何理由把我的家人朋友牵扯到你或我的事情里。”
“好。”涂弥不假思索地应了,却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信与自负,就仿佛燕七不管说什么都是无用,因为她根本赢不了他,“现在说说我的条件,”涂弥笑得挑逗,可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冷酷,“如果你输,就给我远远地离开京城,十年内,不得入京半步。”
“做不到。”燕七直截了当地道,“我有家人。”
“啧,家人,”涂弥用怜惜的目光笑望着燕七,“飞鸟,你是打算用这辈子来弥补上辈子缺失的东西吗?家人?嗬!换了副皮囊你就真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云飞鸟了?别忘了,你的灵魂并没有变,依然是那个被猎户捡回去收养的弃婴,没爹没娘没来历,甚至连死的时候都没有人给你送终,你现在所谓的家人,也不过是把你当做了原本的燕家七小姐,你如果敢对他们说你是鬼魂附体,你看看他们还拿不拿你当家人。”
“这是我的事,不劳费心。”燕七不为所动。
“好吧,看在前世的份儿上,我退一步,”涂弥笑叹,“你这肉身今年十二岁吧?那就在它成年以前,不得回京——这是底限了飞鸟,你若还不肯接受,那我们就取消这场比试,而我也不能向你保证今后的日子能否控制住自己对你的思念之情,不顾一切地跑去你的‘家’里找你…你觉得呢?”
“就这样。”燕七转身往要比试的地点走去,涂弥望着她的背影笑了一声,也转身向着另一端行去,围观众人立时欢呼起来,激动得挥舞着拳头——要开始了!一场新鲜的,并且一定会是精彩的对决!
要逼她离京,必然事出有因。燕七背身而行,抬眼望向远处。远处有一群人在游园说笑,未曾注意这边的热闹。其中一个瘦月潇竹般的身影是燕子恪,负着手,背向着这厢独自赏景,尽管外面罩着狐裘大氅,也遮不住这一身孤孑清癯。
今年的他,好像比往年都要忙都要累。燕七这么想着,收回目光,转过身。
作者有话要说:动图慎点↓↓
第278章 神级
闵红薇哭哭啼啼地站在冷硬的冰面上,此刻的她混乱又无助,刚才的那群人简直太暴力太可怕,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她推到了危险之地——这些人都疯了!脑残粉们真的是太疯狂了!闵红薇被这些人彻底吓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汹涌可怕的“民意”,恐惧张惶间被推了出来,甚至不敢甩手就走。
闵家的下人见状也吓坏了,连忙奔向前面去禀报闵大人和闵夫人,然而哪里来得及,对决只有三箭,顷息间便能得出胜负。
闵大人和闵夫人还未赶来,场中的燕七和涂弥却已经站到了各距闵红薇五十步距的地方,双方相隔百步,握弓而立。
冰面上所有的人都已经围拢了过来,分立场地两边,兴奋又期待地盯着场中这两人,不明究里的后来者还在问:“那小姑娘是谁?怎么竟敢同箭神比箭?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是燕家的七小姐,据闻箭法极佳,紫阳的余心乐都不是她对手。”有人答道。
“那的确不错,然而挑战箭神也实在是自不量力!”
“当乐子看罢,想必箭神也是为了给闵大人的寿宴凑凑兴,再说这小姑娘还是蛮养眼的,嘻嘻…”
“我倒是听说燕家的七小姐被人传是鬼狐附身,只因她那箭法强得不像话,根本不像是这个岁数所能做到的,且还听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笑过——只有怨死鬼才会如此,听来怪瘆人的。”
“怨死鬼和狐狸精也会射箭?这话也就那些粗识短见的深宅妇人才会信,照我说,这姑娘没准儿和箭神一样,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千叶寺的高僧不就曾说过么,说箭神是有宿根的人,前世的慧带到了这一世,所以才在少年时便箭惊天下,这个姑娘搞不准也是如此。”
“哪就有那么多带宿根的人,照你这么说这孟婆也太失职了,我倒觉得是虎父无犬女,燕家七小姐不就是燕子忱的女儿么?这骨血里都是带着天分的。”
“箭神这可是有点以大欺小啊!”
“听说是拿箭互射?太危险了!”
“怎么,你信不过箭神的箭法?”
“我是信不过这小姑娘的箭法,箭神有功夫在身或许能躲得过,万一这姑娘一失手冲着咱们来了,那可就成了无妄之灾了!”
“有道理啊!赶紧往后撤撤!”
两边观众一片嘈乱,场中的两个人却已经抬起了弓,足开箭步,侧身而立,平举手臂,抽箭在手,搭弓拉弦,目光凝睇。
场边倏地一下子静了下来,隐隐有着数道惊讶吸气的声音,围观众人中不乏箭术内行和高手,只这么一记起手式,众人就吃惊地发现——场上这两人持弓引箭的一系列动作和呈现出来的姿势——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完全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惊诧中众人察觉这场对决似乎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简单,不由得屏起呼吸瞪大了眼睛,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扰乱这情形诡异的场面,霎时间这整片冰面上竟变得落针可闻,唯场中闵红薇吓到呜咽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没人顾得上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箭神与燕七之间来回探视。
这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箭姿,这两个人的箭姿是一模一样的漂亮。箭神涂弥,身形高挑,四肢修长,拉弓引箭的姿势极具美感,臂展,肩背,腰臀,微扬的下巴,结实的颈,身体的每一道弧度都透着力与健、锐与韧,弓箭在他的手上似是被注入了生命,瞬间融进了他的血肉,与他成为了一体,箭随身动,身随意动,人箭合一,物我两忘。
燕家七小姐,个头才及箭神胸口,身形瘦而不娇,体态柔而不弱,从颈到背,从背到腿,秀挺且健美,清灵又疏朗。四十斤拉力的重弓,在她的手上拉满弦丝毫不显吃力,纤长的手指稳若磐石,漆黑的双眸静如深海,这一刻她不在人间,也许在九霄,也许在黄泉,她把这支箭所能涵盖的领域变成了她的地盘,这是她的结界,在这里,唯一存在的只有她和她的箭。
一端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箭神,红衣映雪,狂放跋扈。
一端是眼底无尘五蕴皆空的燕七,紫衫凌寒,静水流深。
两人端弓凝立,不同的气度却展示出同样霸道的气势,这令场边众人愈加觉得惊奇,箭神有这样的气势也还罢了,怎么连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都能如此气势迫人?仔细观察过后,有人得出了结论:是箭姿,这箭姿将射箭人的锋锐之气勾勒到了极致!是什么样的人发明了这样的箭姿?霸道,恣意,随性,睥睨一切。
——为什么箭神和燕家七小姐,都是这样的箭姿?
箭姿一说,不过是外行人的认知,场边习有内功的人却比旁人更清楚,这是“气场”使然。就在方才,百步之距的场地间忽而随着掠冰面而过的一缕冬风悄然膨张出两股如有实质的“气”来,这两股气缓慢地扩散,涨大,推涌,碾压,越来越浓,越来越厚,越来越密集,向着彼此对面的方向挤推翻涌过去,这气场太过磅礴,滚滚地向着四周流溢,竟令得这些习有内功之人忍不住向后退了两三步,实在是被这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外行人眼里,这两人还在僵持,内行人却知真正的交锋实则早已开始,以气势压人是各类对决和战争中最为重要的手段和环节,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威吓几乎是本能的防卫与攻击反应,所谓的气场,实则就是精神攻击,是心理战,是用强大的气息影响对手感官的意念战!
没有人知道场中的闵红薇此刻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她不会什么内功,不懂什么气场,她只是莫名觉得胸口被压得喘不上气来,她心慌气短,头皮发麻,寒毛倒竖,脊梁骨一阵一阵地抽搐发冷,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再哭,嗓子被什么堵了住,全身都僵硬得无法动弹,她就像是家豕遇到了十世的屠夫,在这骨子里积蕴的杀气下连逃生的念头都无力产生,就那么乖乖地跪地等死。
场边的萧宸,牢牢地盯着燕七,垂在腿侧的手紧攥成拳。
他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会射箭的女孩,结果那一次的约箭她让他尝到了什么是惨败;他以为每天同她一起练箭,就可以学习她,赶上她,超过她,她却总能带给他新的惊奇;他以为比她练得更多更刻苦,到了现在这个程度马上就能与她齐头并进,她却又在他的眼前展现出了震撼到他的更深更广更高的境界。
他以为自己已经认识了她,可她,却又强大到了如此陌生。
他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不是杀气,不是戾气,甚至不是锐气,但却浑厚笃实,坚定纯粹。
坚定纯粹,这两个词突然像是带着电光带着轰鸣带着万钧之力重重撞在他的心头,一股别样的情绪由心房震荡开来,转瞬蔓延至周身。
坚定,纯粹。
这两个词放在女孩子身上,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吸引人。
高手的对决大概是不需要令官的,凭气息,凭眼神,凭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足以判断何时出手。有内功修为的围观者在这一瞬间察觉到场中的两股气骤然暴涨,一个以吞天之势,一个以掀地之姿,惊心动魄地在场地中央相遇,闵红薇像是一具纸偶,天翻地覆中了无生机摇摇欲坠,而说时迟其时快,两股气乍涨乍扑,甫一相撞便爆发开来,涂弥与燕七动了!第一箭离弦而出,挟着势不可当的气场,划出诡谲乖异的弧线,众人眼底只来得及印下两道残影,第一箭便已悄然结束,残影未褪时第二箭又至,将第一箭的残影割裂成碎片,流光一闪,没入虚空,再看场上两人,竟是连腾挪闪避的动作都分毫不差,不知情的人若看见此景怕是还要当成这里在进行同步表演,第三箭便在闪避动作结束后齐齐出手,这一次两人却不再同步,燕七的箭长驱直入,涂弥的箭抛出弧弦,一个快如厉闪,一个飘似鬼魅,箭离弦时人已在闪躲,红衣骤扬又落,紫衫疾卷还舒,一弹指间,三箭射罢,风止浪息,时间凝固。
场边众人良久方回过神来,爆发出的是一片海潮般的惊噫——太快了!这三箭结束得实在是太快了!根本就只是看见几片光斑在一瞬间内乍现乍隐,再定睛时这两人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弓!
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一幕都足以令人惊瞠迷乱——这就是箭神的箭技!神乎其神!——不,他就是神!当之无愧的箭神!
人们狂涌向涂弥的三支箭落下的方向,也有向着燕七那三支箭所落方向跑过去的,场中的两个对决主角一时间反而无人关心,涂弥随手丢开手里的弓,悠悠然地行至燕七面前,歪了头冲着她笑:“你穿来之后至少有七八年没有摸过弓吧?师妹,师父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水平,怕是也要穿过来狠狠揍你一顿屁股。”
燕七面色如常,只未应他,须臾见两拨拣箭的人各拿着三支箭回来了,头碰头地挤在一起细看那箭尖上所钉之物。
黑色箭杆的是燕七的箭,第一箭落空,第二箭的箭尖上是涂弥腰带上嵌着的西瓜籽大小的一片银饰!第三箭的箭尖上,则是米粒大的、来自于涂弥手上翡翠扳指上镶的一星儿金丝纹饰!
两人所用之箭是所有数十种箭头形态中的一种,箭头如针,锋利纤细又十分坚硬,力道大时,精钢都能穿得透。
围观众人见状不由扬起一片惊呼——他们只顾着关心箭神的神技,一时间竟忘了这个燕家七小姐!好像潜意识里便觉得她根本不可能射中箭神身上的任何东西,所以完全没有去在意她射中了什么,如今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结果惊骇到了——这个小姑娘——竟然当真能射取箭神身上之物!竟然隔着百步之距、隔着场中间一个大活人,射到如此小的一星儿东西!
——这——这这——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她是怪物吗?!她是怪物吧!
人们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直楞楞地望向那个表情欠奉的怪物丫头,然而箭神的死忠粉们却仍在此时保持着清醒——或者说是对箭神忠诚的信任,高叫着再看箭神的三支箭。
第一箭——竟然也落空了?!
第二箭!快看第二箭!第二箭——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第二箭——还是落空了?!
箭神粉们手都抖了,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拿出第三箭,放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每个人都盯着这箭尖用力地看,拼命地看,直到看清楚这根针一般的箭尖上豁然钉着芝麻大小的两样物事,再定睛细看,见一是女子耳饰上用以串起饰物的细银链上其中的一环,一是黄乎乎不知什么东西的细小的一颗。
众人急忙抬头往燕七身上找,见她周身上下,带着黄颜色的东西只有头上那几朵绢制的腊梅花,有人眼尖,发现那腊梅花花芯儿处的花蕊,与这箭尖上的小黄颗粒是一模一样!
那么前面这小银链环是从哪里来的呢?众人惊愣地四下寻找,终于有人想起什么似的冲到还像一具行尸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闵红薇身边,往她耳上一瞧,兴奋大叫起来,声音都因激动而走了腔调:“是闵三小姐的耳坠链子——是闵三小姐的!”
——箭神的箭,先穿过了闵三小姐的耳坠链子,而后又钉中了燕七小姐头上的绢花花蕊!
——孰胜孰负,一眼分明!
“轰——”冰面上炸了锅,用“神乎其技”这四个字已经无法形容这样的箭法,人们癫狂了,不仅为着箭神的箭技,这个燕家七小姐所表现出的箭法业已堪称神级!
在人们狂热地议论与回味着刚才的那场对决时,涂弥已经重新披上了自己的大氅,偏脸瞟了燕七一眼,唇角勾起来,探下肩,把话轻轻送进她的耳里:“我心软了,许你过完年再离京,跟你的‘家人’好好享受一个团圆年吧,飞鸟。”说罢笑着转身离去,走了没几步,忽然又转过头来,提声道了一句,“哦,对了,”这一声众人竟都听见了,连忙静下来恭聆他们的神的言语,“这位燕七小姐可不是什么鬼狐附身,”顿了一顿,向着燕七戏谑一笑,“她是我的小师妹。”言毕再不作停留,在一群被这重磅新闻震得目瞪口呆的人丛中扬长而去。
——箭神的——小师妹——卧槽——信息量太大——让我们缓缓…
燕七将弓给了闵家下人,也未再多留,叫着朋友们一起离了此处。
冰上众人缓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见两位主角都已不在,这才想起第三位主角闵红薇来,大家急于采访一下这位当事人亲身参与这一世纪之战时的心情,却发现这位已经僵了傻了呆滞了,行动不能自理了,忙叫闵家下人过来搀上她,谁知才一碰她,这闵红薇就浑身上下哆嗦抽搐起来,脚下隐隐传来沥沥的声音,众人低头一瞧,见这位的裙子下面正缓缓地淌出一汪还冒着热气的液体来…
这位这是…活生生的吓尿了…
在场众人,有男有女,各个等级,各个圈子,各个书院,各个部门,集体见证了闵红薇这丢人的一幕,当众吓到尿,这样的尴尬事不比别的,这让人难免不联想不脑补她衣服里头的画面,这一回她丢人丢大发了,事情的尴尬程度已经让她无法在数年内再面对这些人,她完了,她毁了,她除了从此闭门不出直到全京城都忘了她这一号人的存在之外,就只有远嫁他乡这一条路可走了。
嫁到远远的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远离朋友亲人,远离京都繁华,孤单一人,生老异乡。
这就是她的归宿。
不作不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补图~晚安大家!
第279章 救饥
燕七和自己的朋友们离开冰湖,不紧不慢地继续去逛园子,路过那伙正欣赏园内冰雕的大人,还跟燕子恪和乔乐梓打了个招呼,“别贪玩啊,戴手套了吗?”燕七和燕子恪道。
燕子恪从袖子里伸出手,见戴着一副鹿皮手套,这东西从燕七这儿传出来告诉给了府里针线房,如今燕府所有人出外都戴这个。
“这包手的东西倒有几分意思。”乔乐梓捏着下巴直瞅燕子恪的手。
“乔大人喜欢的话我们送你一副啊!”武玥转着眼珠道。
“这个…”乔乐梓看向自己的手,再看两眼燕子恪的手,不由悲从中来:麻蛋!老天何其不公啊!给老子整一瞧乐子脸就算了,连手都舍不得给双能看的!你瞧人蛇精病,手好看怎么着都好,再看看自己的手,短胖短胖的,戴上这玩意儿的话那还不成了熊掌!“咳,我就算了…”乔乐梓悲愤地道,“我手一年四季常热,倒用不着那个…”
“一年四季手常热,说明乔大人是个热心人儿呢,手心可是连着心的呢!”武玥大声道。
“哈哈!”乔乐梓高兴了,这孩子今儿怎么这么会说话。
“确乎如此,”燕子恪忽在旁边道,“雪天能取暖,雨夜可烘被。”
“安全可靠,好用便携。”燕七道。
乔乐梓:“…”老子是人肉炭炉吗?!
“乔大人你要是没事干不如和我们一起玩儿啊?”武玥盛情邀请。
乔乐梓:“…”啥叫没事干!老子长得像游手好闲的闲汉吗?!和你们几个丫头片子黄毛小子一起玩什么!过家家吗?!
才要拒绝,却听得旁边的蛇精病又说话了:“玩儿什么呢?”
武玥知道燕子恪和自个儿是一伙的,闻言更加积极了:“什么都行啊!跟熟人好友在一起,玩儿什么不都是很开心?”
“说得多好。”燕七道。
“乔大人喜欢玩儿什么呀?”武玥问。
“投壶?”燕子恪道。
乔乐梓:“…”哪壶不开提哪壶信不信打死你啊!
提起投壶就难免不想起陆经纬来,想起陆经纬就不由望向他家那位可怜的小姑娘,见姓陆的丫头文文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笑吟吟地,不像虎里虎气的武家丫头,也不像不可描述的燕家丫头,手里抱着个小手炉,特别家常特别安逸地充当着小团伙里的柔化剂,从不冒头搏关注,也不内向到无趣,一缕涓涓的小溪流般,只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摊上了陆经纬那傻缺爹。
乔乐梓每每看见陆藕就想惋惜得叹气。
“不如玩儿跑冰吧!”武家丫头打断他的神思,手指着不远处由那冰湖延伸出来的一条宽宽的河道,这河道是绕园而修,曲折蜿蜒地深入园景之中。此刻河道上正有着十来个人在那里跑冰,脚上穿的是闵家提供的溜冰齿。
乔乐梓向着那厢看了一眼,立刻转开头假装没听见,特么平时走在被冻过的路面上还直想摔跤呢,还跑上去滑?!头重脚轻的人你伤不起好嘛!
“乔大人,走吧走吧!一起玩儿啊!成天坐衙胳膊腿都皱了吧!再不活动活动可就老了啊!”武玥道。
“…”乔乐梓大头上小青筋直蹦,“我还是不去了,你们小孩子去玩就好了,去吧去吧,不用再过来啦。”熊孩子们赶紧退散!
“您放心我们三个往那边去啊?”燕七问他。
乔乐梓一愣:“怎么不放心?”
燕七没说话,只眨了眨眼。
——咦?!乔乐梓一惊,这丫头的意思…莫非她也早察觉了,只要她们仨出现在哪儿,哪儿就十有八.九出命案?…虽说并不是次次如此吧,但这事儿怎么想怎么瘆人,原以为就他自己窥破了天机,没想到这个丫头竟也…这种了解命运安排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浑身发麻啊!你想啊,全天下就他和她俩人知道这事,多毛骨悚然啊!
“对啊,乔大人你怎么能放心我们仨去啊!万一再有那种事出现怎么办,您得过去帮我们镇着啊!”武玥在旁边接话。
乔乐梓:“…”…一点也不毛骨悚然了。
“我是大人了,不适合再玩这些。”乔乐梓使劲推辞。
“这本来就是大人们玩的游戏呀!”武玥指着那厢,“您看啊,牛都尉马总兵朱参将杨佥事都在那儿玩呢!”
——那特么都是武将啊武将!老子能跟他们比吗!能吗!能吗!
乔乐梓:“咳,我去个茅…”
“厕在那边。”燕子恪无缝衔接,用手指着河道的那一端,果然有个公用厕所,“这是最近的。”
“舍近求远会让我们误会自己被大人讨厌了呢。”燕七道。
“…”你们伯侄俩能不能憋这么一唱一和!“好好好,去去去!”摔得你们这些熊孩子一夜长大!
四五六七八挟裹着燕子恪和乔乐梓两个大人就奔了那边的河道,燕九少爷本欲高冷离开,却被他的胖瘦小弟一左一右架着跟在后头凑热闹去了,武珽脚伤不容剧烈运动,被众人果断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