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在等她——哎,来了!在那儿!”武玥一指,见陆家人才刚从仪门里进来,陆莲紧跟在陆经纬的身后,陆藕傍着陆太太,前面的父女俩打扮得衣着光鲜,后面的母女二人则是端庄低调——事实上今日来赴宴的年轻女眷们绝大多数都走低调风——万一被闵家人惦记上了,想要拒绝也是个得罪人的事儿呢。

燕七和武玥过去同陆太太行礼打招呼,顺便就把陆太太送去了武玥她娘所在的厅内,陆莲不好跟着陆经纬进男人们所在的正厅,只得同陆太太一起去了女眷厅,偏陆太太又同武家女眷们坐在了一处,武家人一个个凑上来说话,招呼完陆太太又招呼陆藕,这个夸那个赞,偏没有一个人理会她陆莲,给了好大一个难堪,直让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武玥燕七就更不理会她了,待陆藕同武家女眷们一一寒暄过,拉着她便离了这厅往后头年轻人们所在的厅内去,武玥就问陆藕:“你们怎么这会儿才来,我们刚才可都见着箭神了!”

陆藕笑了笑:“梳妆打扮耗了不少时间。”

武玥都猜出必定是陆莲那“碧池”的原因,不由撇了撇嘴:“就让她去捡那别人都不要的垃圾去吧!渣男配贱女,天生一对!”

陆藕连忙捂她的嘴,好笑不已地左右看了看:“在人家府上,你可别乱说,到处都是人。”

武玥翻个白眼,一手拉燕七一手拉陆藕:“走,咱们找地儿唠嗑去,不想这些恶心人的事儿!”

午宴开始前的时间,客人们一般也就只是坐着聊聊天喝喝茶,平时不常遇到的朋友正好在此时加深一下感情,年轻人们则多好趁机交朋识友扩大自己的人脉圈子。

五六七三个纵是天天见面也总有说不完的话,拣了临窗的地方坐下来,边喝茶边嗑瓜子儿边聊天,仨人自成一个小天地,也不理会旁人的热闹。正聊到武玥去年在自己院子里为着好玩儿种下的西瓜籽今年只长出拳头大小的几个小破西瓜,就觉得厅中一片嘈杂,见是才刚跑去围观箭神的那帮人纷纷回来了,兴奋得在那里大呼小叫。

“闵大人面子可真大,连箭神都能请来。”武玥提到自己的偶像也顾不得刚才的话题了,“听说箭神一向不喜应酬,轻易不去赴别人家的宴请,也不知同闵家是什么关系。”

“听说箭神好像对闵家二小姐有几分意思,”旁边一人突然探过头来压低声音和三人八卦,定睛一看,见是骑射社的成员聂珍,这位刚入学的时候对燕七还有几分不服气来着,后来看过了锦绣对紫阳的综武比赛,再同燕七一起练箭的时候就直接闭嘴了,现在这样子又像是想要交好燕七,而女孩子建立友谊最快的方式之一就是一起八卦,“也有说是闵大人想要把闵二小姐嫁与他的,这事儿有个七成准。”

“真的吗?”武玥惊叹,“这…也挺好,男会武,女通文,一个是京中四大美人兼才女,一个是御封箭神兼最年轻从二品大员,相貌,本事,家世,无一不般配,真是天作之合啊!”

“谁说不是呢,只不过,闵二小姐的亲事落定前,怎么也得先把闵家大爷的事办了,”聂珍微讽地道,“就不知哪家小姐能有这样的‘幸运’了。”

陆藕闻言垂了垂眼皮,闵宣威的续弦注定将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众人最瞧不起的对象,连带着她的家人怕也会跟着抬不起头来,陆莲贪慕虚荣自不必说,陆经纬竟还对此表示大力赞同与支持也是糊涂到了家,权贵豪门真就那么好?她陆家人口已算简单都这么多的糟心事,她才刚十三岁就已经觉得身心疲惫常感沧桑,若要让她嫁进这样的地方去,她怕是撑不了几年就要撒手归去了。

偏头望向窗外,默默地叹上一口气,隔着窗隔着院,能看到前面厅里玻璃窗内一张张白花花的脸,保养得宜细皮嫩肉,看多了未免心中生腻。才要收回目光,就见那窗内印出一颗圆圆的大头来,脸不白肉不嫩,举手投足也没有什么优雅风仪,像是一片细白瓷小碗里混进去的一只粗陶大碗,碗里不是细粥也不是精汤,而是醇厚熟香的一碗大麦茶,没有半点油腥,不加任何佐料,原原本本,朴朴真真。

粗陶大碗,陆藕被自己这个比喻给逗笑了,再看那大头上瞧乐子瞧得开心得不得了的五官,愈发觉得笑不可抑,甚而想神经兮兮地开怀大笑,好多年来心头总是压着的那些沉重的东西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这颗心轻得让她有些摁不住,就要飞出腔子,欢快地想要去撞一撞那颗圆润可爱的大脑袋。

整个上午都在一片闹轰轰中度过,武玥找到了知音,和聂珍凑在一起八卦了一上午关于箭神从生活到事业从生理到心理从出生到现在的种种新闻旧闻和传闻,陆藕有了心事,一个人托着腮在那里出神,燕七嗑了一上午瓜子儿,没去掺和武玥聂珍的话题,也没去打扰陆藕的遐思,中途瞅见崔晞和萧宸来了,抬手打了个招呼,崔晞才要往这边走,却被崔暄带着去同受邀来的几位宫中御医见礼,顺便请那几位给他望闻问切简单看上一看。萧宸则被武珽拉着去认识新朋友,后羿盛会亚元是很受欢迎的,立时被人摁在那里讨论起了射箭的技巧。

午宴开始时众人集体移步到后花园的几间连在一起的大敞厅内,闵家的老少们一直忙于接待应酬众宾客,直到上完了酒菜,闵雪薇才在燕七她们这一大桌上露面,带着闵红薇向众人敬了酒,还特意向着燕七举了举杯表示未能亲自招待她的歉意。

这场午宴热闹而又嘈乱,根源还是在于涂弥的坐席,几乎所有尚武的年轻人都把这个人视为自己的偶像,偶像在席,岂有不上前敬上一杯之理?于是整场宴席到了后来就像涂弥才是主角一般,上前敬酒的年轻人川流不息地来往在座席之间,遗憾的是没有一个人能使涂弥端起面前的盅子与之共饮,至多是微微一点头,表示心意收到,仅此而已。

武玥在座位上看着这一拨拨的男人们过去给箭神敬酒,羡慕得不要不要:“哎呀,我要是个男人多好,也可以跟着过去敬酒了,哪怕箭神不喝也没关系啊!”

正说着这话,也不知是不是箭神那厢感应到了,忽然向着这厢一偏头,唇上勾起个笑,竟是拿起面前的酒杯冲着这边略一示意,而后仰脖一口饮尽。

看到这情形的人连忙循着箭神的目光往这厢看,一桌全是正闪星星眼的女孩子,也不知箭神酒敬的是哪一个,找了一圈,八卦较为灵通的人便认定了这是冲的闵二小姐,闵二小姐就在这一桌上呢,除了她还能对谁啊?人可是大美人!连箭神也不能免俗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武玥却觉得不对,两次了,这个箭神老是冲着她笑,这一定不是巧合,他又不认得她,第一次笑她可能还有所误会,这第二次绝对是目标明确的,冲着这个方向,目标不是她,那就只能是她身边的燕七了,刚才箭神还拍了她的头,这会子又邀她喝酒——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武玥在桌子下面拽燕七,“箭神认识你?”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他啊。”燕七道。

“那你认得他?”武玥重新问。

“认得啊,箭神,涂弥,坐在那儿的那个。”燕七道。

“…别闹,我怎么感觉他知道你啊?”武玥看看涂弥又看看燕七,“哎你别说,我觉得你和箭神总有什么地方特别像!”

“啊,被你发现了。好吧,其实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真的?!”武玥大惊,“你们竟然是异父异…你讨厌!”反应过来,狠狠捶了燕七一下,“说真的!你们真的哪里有点像——小藕,你觉得呢?”

陆藕笑着摇头,就算是觉得出,这话也不好往外说。她虽然不懂武,但她却能敏感地感觉到,小七和那个箭神,最相像的地方就在他们眼睛的最深处,虽然一个天生笑眼,一个从无表情,可两个人的眼睛深处,都有着同样的一种漠然,那是一种无所畏惧、无视生死的强大从容,在箭神身上,它表现为了桀骜不驯,而在燕七身上,它则成了波澜不惊。

小七和箭神,一定是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容易放两天假,要么做家务要么串亲戚,都木有机会捞到电脑更文,今儿两更补偿大家~(感觉好久都木有见到大家了,想死你们了~)

第274章 谣言

用罢了正宴,主人带着客人又移步去了后花园,后花园有个高二层的圆形大敞厅,是才刚新建起来的,弧形的半面墙都是玻璃大窗,宽敞又明亮,正面上座是主位,下头一层层阶梯式的是客位,环绕成一个半圆形,对面则是戏台,这形制有些像歌剧院,是专门用来看戏看表演的地方。

闵家人真有钱,还专门为着看戏建了这么大这么豪华的一个厅,上下两层,能容纳百十多口客人和两台戏,壕啊!

闵家人其实是有苦说不出——还不都特么是为了皇帝赏过来献技的那帮伎人准备的!闵家原打着只唱几出小戏就行了,地方不用大,反正有爱听的有不爱听的,不爱听的也不会跟着在那儿挤,剩下的人自家原有的待客厅足以盛下,结果皇帝显摆他家伎班子好呢,一口气派了近百人来,地方小了哪能盛得下!大冬天的总不能让皇帝的伎班露天演出吧?!冻病了可就不能回宫去了,万一皇帝突然想看戏了呢?缺兵少将的,想看西游没了猴,想看西厢没红娘,梁山一百零八将缺了六十四个半,皇帝能不扫兴吗?!

没办法,为了容纳这个豪华的皇家伎班,闵家人只得咬牙出血自掏腰包,硬是赶在闵大人过寿前生生建出了一个大戏厅来,这地方也就逢年过节请个宴的时候能用用,平时就算白撂这儿了,真是浪费啊!闵大人看着自家账本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既然是皇上派来捧场的伎班表演,宾客们当然不能不给面子,爱看的不爱看的,总得先坐下来看上几出再说,于是上下两个厅全都坐上了人,大人们在下头,孩子们在上头,伎班分两拨表演,在下头演完后立刻往上跑,到了上头再演一遍,来回赶场子。

年轻人终究是坐不住的,看了没几个节目就悄悄地跑掉了一大半,五六七三个也在其中,从戏厅里出来,披上外头披风就要跟着大队人马在园子里逛雪景,寒冬数九天里除了梅花也没有别的花可赏,好在闵家人很有心,找来巧匠雕了各式各样的冰雕放在园子里,纵是没有自然景,也可以赏赏这人工景。

在园子里逛上一阵,觉得冷得很了,就又回去屋里暖和上一会儿,渐渐地分作了两派,一派只管在外头疯跑,一派就在烧着炭盆的暖烘烘的屋子里喝茶饮酒作耍取乐,闵家后园子里所有的轩馆阁舍都对外开放,里面茶酒食炭样样俱全,喜欢哪里就在哪里歇着,实在困了还能找间客房休息,这种自助式做客方式也算是本朝的一大特色。

五六七三个在外头玩儿了会儿冰,觉得手冷得很了这才就近找了处轩馆进去取暖,见里面已经有了七八位小姐,正团团围坐了吃茶说笑,双方之间并不相识,彼此颔首算做打了招呼,五六七就在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坐下,立时便有在此处随时待唤的闵家下人端了茶果上来。

“听说到了晚上那些冰雕里还会点起灯,照得五颜六色分外好看,咱们到时候继续看!”武玥摸了一手冰水,手都冻红了还掩不住那兴奋劲儿。

“你快把手弄干了吧,别落下病来。”陆藕从荷包里往外掏东西,见是个珐琅小铜盒,揭开盒盖,里面是雪白油滑的香喷喷的手脂,递给武玥让她抹手。

“嘿,茉莉香的,我喜欢!”武玥剜出一块在手上抹匀,端详了端详,又去看燕七和陆藕的手,“哎,我就羡慕你俩的手,小藕的手又软又纤细,老七的手又长又圆润,你们瞧我的手,又大又硬,骨节分明,把脸一遮还当是双男人的手,武十三就说我这手一看便是要劳苦一辈子的,气死我了!”

“你说他脚啊,那么臭,一看就是要当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上战场的。”燕七道。

“哈哈哈快别提了!前儿我们一起用晚饭,我家老太爷从外头回来,一进门就皱眉头,要把伙房的厨子拎过来骂:‘臭菜叶子烂葱头也敢做成菜!老子扒了那帮王八蛋的皮!’结果循着臭味儿一找,找到桌下武十三的脚,可把老爷子气的,一拐就把武十三打到厅外头去了,严令他以后全家一起用饭前必须先洗上三遍脚,否则不许进厅吃饭,让我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武玥捏着鼻子道。

“…这是一条有味道的聊天记录。”燕七道。

“我有时候就想啊,万一将来嫁的男人脚跟武十三一样臭,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武玥压低声音和俩闺蜜道。

“这就取决于打嗝放屁磨牙吐痰搓泥儿和狐臭哪个能战胜脚臭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了。”燕七道。

武玥:“…咱们换个话题吧。”

下一话题还没来得及开头,就听见先来的那帮姑娘的方向传来一片吸气和低低的惊呼声,不由自主地往那厢看去,见几个姑娘将头凑在一起,脸上惊色未褪,声音压得极低,隐约只能听见几句“真的吗?”、“太可怕了!”、“世上还真有这种事?!”等语。

“她们在说什么稀奇事儿?”武玥好奇地看着那几人,下意识抻着耳朵用力听,却又听到“燕家”、“七”几个字,不由一愣,起身就走了过去,立到那几人面前,盯着她们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几个姑娘也是一愣,见武玥这副神情便都有些不大高兴,其中一个就道:“我们说什么关你甚事?”

“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你们在说燕家什么?!”武玥质问,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武玥还听到了几个不好的词儿,说的也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好友燕七。

燕七才刚正跟陆藕说话呢,不防武玥自个儿跑去一个人单挑人家全团了,和陆藕连忙起身跟过去,陆藕赶紧拉住武玥胳膊防她冲动,燕七便问她出了何事。

武玥不答,只管瞪着那几个姑娘:“今儿你们要不把刚才的话说清楚,谁都甭想出这个门!”这几人话说得太难听,让她真忍不住想要动手打她们一人一个乌眼青!

“怎么着,你还想动手是怎么地?!”那几个姑娘岂甘示弱,纷纷站起身来回瞪住武玥,“你是天王老子吗?还管得着我们说什么?!”

“算啦阿玥,”燕七劝道,“上次你一拳把小偷鼻梁骨打断弄了一身血的事忘啦?你今儿可带了备换的衣服?”

这是睁着眼睛扯瞎话,武玥哪里打过什么小偷,然而却把这几个姑娘唬得登时没了气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们还想打人?!眼里有没有王法!”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喝道。

“纵是打断了你们鼻梁骨,王法里也没有哪条能判我坐牢!”武玥把拳头攥得嘎叭响,向前逼近了一步,“倒是你们,断了鼻梁骨看你们后半辈子怎么见人!”

那几个姑娘当真被吓住了,尖呼着往后退,想要夺路而逃却被武玥伸臂挡住,怒瞪着道:“说!方才你们背后瞎造什么谣呢?!”

“又没有说你…”几个姑娘又恼又怕却又不敢再硬抗,脸色难看地道,“我们根本都不认识你!”

“别管认不认识我,我只问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武玥喝道。

燕七和陆藕都觉得奇怪,这个虎丫头究竟是听见什么了能气成这样。

那几个姑娘也是又气又懵,说个别人怎么就碍着她了?!

“我们只是在说从别处听来的闲事,当笑话说的而已,谁也没拿它当真,”其中一个斟酌着开口,“你非要听这些胡侃乱谈,我们可不担任何责任!”

“说!”武玥没好气道。

那姑娘撇撇嘴:“也不过就是有人说燕家的七姑娘是鬼狐附身,不似常人,我们听着有些害怕罢了。”

诶?燕七倒是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跟自己有关。

武玥恼火,刚才这几个人可不仅仅只说了这些,什么难听话都有,她也不想细问了,免得让燕七听见凭白跟着生气,只盯着这人追问:“这话你听谁说的?!”

这姑娘哼道:“方才开宴前在前面小厅里有一伙人在说这事,我东一句西一句听来的,你要问这事是谁传出来的,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那些人都是谁?你可认得?”武玥逼问。

“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当时并未注意都有谁,这会子我可想不起名字来。”这姑娘道。

“青天白日的哪里有什么鬼狐,别人说这话你们也肯信?”陆藕也有些生气,质问道。

“无风不起浪,”另一个姑娘据理力争地道,“你们若不信大可去问锦绣书院综武队的人去!听说那燕家七小姐今年才第一年入学,入学没多久便被选入了综武队,至多十二三岁的年纪,却能把箭使得出神入化,连紫阳队的炮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们觉得这合常理吗?!”

“哪里不合常理了!?自小练箭的人多得是!谁规定了女人就不能是神箭手?!锦绣的谢霏,霁月的程白霓,箭法不都一样好得很?!难不成都是鬼狐附身?!”武玥怒道。

“谢霏和程白霓能打得过紫阳炮吗?!”又一个姑娘道,“再说她们两个也不是一年新生啊!何况有人证实燕府里根本没有靶场,燕家七小姐未上学前要在哪里练箭?且她还会翻墙,跑得比男人都快,这些是怎么练出来的?我家丫头的表亲就在燕府里当差,说那七小姐上学前极少出门,以前胖得很,就是因为天天窝在家里养出来的,何曾见她练过跑跳射箭?!”

“真要是鬼狐早把自己变瘦了啊,干嘛要胖着?”燕七插嘴。

“掩人耳目呗!为了不让人疑心到她身上啊!”那姑娘脑补能力也是一等一。

“你们别不相信,有人可以作证!”又一姑娘理直气壮地道,“那会子听他们说起此事,便有一人说她堂兄就曾是锦绣综武社的成员,因为不小心得罪了燕家七小姐,后头被她使了法术赶出了综武队,甚至不得不从锦绣书院转学到了别处去——这可是活生生的人证!”

“请问说这事的人贵姓?”燕七问。

“好像姓郑来着,”这姑娘道,“她说她那堂兄,夜里明明正在院子中央站着,突然人便被一股妖风卷上了天,人被卷得昏了过去,待醒来时发现燕家七小姐就在面前阴森森地冲着他笑,他想逃时却发现身子一动不能动,竟是被使了妖法定在了当场!所幸他机智,拿话同她周旋,骗她解去了定身妖法,又趁她不备时赶紧逃回了家,次日便办了转学手续,这都是真人真事!”

“…”阴森森地笑…麻蛋的这形容词不能忍啊!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武玥气得不行,“那人在哪儿,你带我去!”

“我——我不认识那人,早便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这姑娘这个时候倒心虚了,没有了把燕七指称为妖怪时的理直气壮,造谣总是一时爽快,还不是因为没人有精力有时间去追究,真正要追究起来,反而人人都成了无辜又清白的旁观者,瞬间失忆忘了自己曾多么尽心尽力喜闻乐见地对谣言推波助澜。

“我告诉你们,这些全都是谣言!”武玥大声道,“毫无根据怎么可以信口雌黄!”

“你们这样乱传乱信,会毁掉一个无辜的人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陆藕也气道。

“而且如果我真是鬼狐的话,你们这会子早被我变成满脸长脚毛的丑八怪了。”燕七道。

“你——”那几个姑娘惊疑地看着她。

“我就是燕家七娘,”燕七道,伸手捏了个兰花指,“要不把你们都变成大鼻涕吧,嘛咪嘛咪哄。”兰花指向着几个姑娘一指,吓得那几个齐声尖叫。

“究竟是谁在传这样的谣言?!”从刚才那轩馆里出来,武玥仍愤愤着。

“会不会就是那个从锦绣转学离开的姓郑的?”陆藕道。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燕七道,“那位如果想造这样的谣,早就应该造了,在他刚转学时造,时机比现在要好,都过了这么久,忽然想起这出来,未免有些奇怪。”

而且这股子谣言风潮来得实在是有些迅猛,突然就兴了起来,听刚才那几个姑娘话里的意思,还不止一伙人在拿此事当谈资,传播速度快,辐射面积广,而且时机还卡得非常好,正好在闵家宴请的这个时间和场合,闵大人的寿辰,闵家人几乎请了当朝的大半壁江山,这样的谣言传出来,只怕没多久便能举朝皆知,且最狠的一点是——因为这谣言所经之口众多,彼此认识的传给不认识的,听说的间接听说的交叉传递,想查源头简直难于登天!

无论是在口头交流的古代还是在网络发达的现代,谣言,都是毁掉一个人最有效、最恐怖、最恶毒的武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早点睡!

狐狸精(傻?)燕七↓↓动图慎点~

第275章 冰嬉

无端生出这样的谣言,燕七那里还不觉得怎样,武玥先就没心情玩耍了,忿忿地在雪里踩来踩去,把一片无人染指的雪地踩得泥泞不堪,幸好穿的是长筒的靴子,最后还是弄了一鞋底的泥,不得不猫腰用攥成块的雪球擦掉这些泥水。

“别折腾啦,有啥可生气的,”燕七劝她,“鬼狐附身这种话只能唬住一小部分愚昧的人啊,子不语怪力乱神,有文化的人才不会理会这个。”

“刚才那几个也是上学念书的人,她们却都还传!”武玥恼道。

“你当她们真信啊?”燕七道,“谣言这种东西,很多传它的人自己都不会相信,他们只是乐于传播,喜欢享受传播的过程而已,她们刚才之所以会感到害怕,不是因为真把我当成了鬼狐,而是心虚,心虚是因为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而她们又之所以乐于传播,大概是出于嫉妒亦或见不得别人好的幸灾乐祸心理,跟这样的人生气实在不值当。”

“可是小七,你的名声——”武玥急。

“你会因为我的名声不好而不再跟我做朋友吗?”燕七问她。

“当然不会!”武玥大声道。

“这不就得了,”燕七摊手,“真正对我好的人不会因此离开我,这就已经足够了,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关我底事?”

“可——人言可畏…”

“畏惧人言,是因为怕被孤立,而我的好朋友和亲人不会因此离开我,我永远不会被孤立,这人言也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燕七道,“造谣传谣信谣的人,根本不值得我交往,被这些人疏远孤立,何尝不是一件幸事,至少我可以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交,什么样的人不可交,聪明人不会信,该怎么对我还是会怎么对我,傻子们信就信了,我又不指望靠傻子帮我什么或是从傻子那里得到什么利益,傻子们能这样对我,就能这样对别人,我倒真不觉得傻子们的真心朋友能比我的多。”

“哈…”武玥终于被燕七说得笑起来,“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这事儿没啥了,小七你真是不同常人,别人最怕就是名声有染,宁舍性命不能丢名声,千方百计地想要在别人眼里树个好口碑,想要人前人后能落几句好话,你倒好,别人爱说说去,一点儿不在乎,愣头青似的!”

“…愣头青什么的也太有辱我的风仪了,我这根本就是孤标傲世好嘛!魏晋风流好嘛!玩世不恭好嘛!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堵车去吧好嘛!”燕七道。

陆藕在旁边抿嘴笑着看武玥揉搓燕七,她也认为燕七的话是有道理的,然而,仅适用于燕七。这世上能有几人可以完全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和议论?能做到无视一切的人,必须要有一颗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心才行吧。

武玥憋屈了半天,这会子好容易被劝开了些,便要拉着燕七陆藕去疏散一下心情,仨人就又去逛园子了,途中遇见好几拨人,有认识燕七的有不认识燕七的,有悄悄指指点点的也有浑然不觉的,五六七一律不理会,只管说说笑笑玩玩闹闹。

后园子里这会儿比方才要热闹得多,终究是年轻人,大家拘谨了一阵子就都渐渐放得开了,满园子里开始跑马放羊,最受欢迎的消遣是打雪仗、堆雪人和冰上游戏,打雪仗的多是男孩子,女孩子们因怕发型乱了衣服脏了影响形象,见着打雪仗的就连忙躲得远远,却也逃不过故意想要撩骚异性的年轻男孩子的攻击,躲得再远也能追过去不轻不重地给上一下子,捱了攻击自然要反击,于是撩骚成功,前面掉头就跑,后面佯作恼怒红着脸举着雪球追,前面的故意滑倒在地,后面的追上摁着狠狠一阵搥,打闹间难免肢体相触,换得心荡神摇回味无穷,一时间笑声闹声娇呼声起伏交织,蓬勃热烈地冲破了这冬天的寥落清寒。

五六七三个避过了三四拨打雪仗的,慢慢地逛到了湖边,湖水早就已经冻得结结实实,这会子成了年轻人们游戏的天堂。

古人把溜冰活动称为冰嬉,冰嬉也是古代冰上活动的总称,作为冬季为数不多的一种消遣方式,在当朝十分盛行。这种活动起源于正史上的宋代,在北方的民间较为普遍,种类也多种多样,最常见的是跑冰,也就是穿着有铁齿的鞋在冰上滑,类似于现在的速度滑冰,而溜冰既是武备又是强身的武术,所以当朝每年从冬至到三九,还要从京师各大武备部门挑选上千兵士在冰上进行培训。

爱娱乐爱热闹的天.朝人民还将这项冰上体育运动变成了国俗,某代皇帝就说过:“冰嬉活动为国制所重。”于是后头每年的农历十一月十二月,宫中还会举行正式的冰嬉比赛,到时候皇帝会乘着特制的冰床御驾亲临,王公大臣、文武百官也要到现场观看。

跑冰比赛规则简单,会有个发令官站在皇帝的御用冰床旁,手举小旗儿,连晃三下,参加比赛的兵们足蹬一种底部绑着铁条的简易冰鞋,身穿箭衣,在距皇帝冰床三里外的起始点一字排开,见到发令官晃小旗后就向皇帝的冰床方向冲,最先到达冰床的“运动员”便是头魁,众运动员按先后顺序站在皇帝的冰床前依次向皇帝行礼,还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赐,这种比赛又称作“抢等”。还有一种比较牛逼的滑冰方式,是从冰山上往下滑,称为“打滑挞”。

除了跑冰,古人的冰上游戏还有圆鞠、花样溜冰和冰上杂戏等等,圆鞠就是冰球,多为年轻男孩子们所喜欢,眼下这湖上就被划出了一块场地,二十来个大小子在那里玩儿得正上瘾。圆鞠不同于现代的冰球用球杆打,而是要赤手空拳,既可用手也可动脚,鞠是用羊皮制成的,里面充着气,双方各设一门,每队数十人,争抢一球,经过数次传递,能够将球送进对方球门的一方为胜。

这个游戏看上去比较野蛮,却也是最为精彩激烈的,双方队员猛虎下山一般,常常十几名乃至数十名壮汉撕扯在一起,撞得人仰马翻,场面相当惊心动魄。

听说皇上本人就是个圆鞠粉儿,每年一入冬月就张罗着办圆鞠比赛,带着王公大臣们在场边观战,甚至还有专门的啦啦队负责给两队摇旗呐喊加油助威,那热闹劲儿也是声震四野,有时候皇帝同志看得兴起,也跟着挥臂而呼,俨然一个铁杆球迷,带动得民间百姓也相当喜爱这项运动——好吧,当朝人民大概没有什么热闹是不喜欢的。

这拨年轻人在这里比圆鞠,旁边就围了好些人在观看,离此不远的地方,又有一大群人在那里团团围着,五六七凑过去细瞅,见是闵家专门安排的花样滑冰和冰上杂技表演,请来了京中有名的杂耍班子,里面竟然还有好些八.九岁的小孩子在表演,什么单人花样滑、双人花样滑、多人叠罗汉、冰上倒立、击鼓舞刀…

尤其是那几个小孩子,表演得尤其好,一会儿“哪吒探海”,一会儿“金鸡独立”,一会儿又“双.飞燕”,最惊险的是在数米高的幡杆顶部,这些孩子们也能做出各种惊险的高难度的动作,什么“童子拜观音”、“凤凰展翅”、“猿猴献桃”,直把围观众人唬得惊叫连连,闵家人特特准备了好几大笸箩的铜钱让人抬来放在场边,客人们觉得这节目演得精彩了就顺手抓了铜钱往场子里扔,算是赏给这些杂耍艺人的辛苦钱。

不得不说闵家人这场寿宴办的也是很有心,充分利用了季节的特性,把能取悦客人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让人不必窝在屋子里无聊闲话,否则关于燕七的那段谣言只怕会传得更凶。

离开这边的杂耍圈子,再往远处走走又是好大一群人围着,走近前一看,原来是在进行冰上射箭比赛。冰上射箭也是宫中冰嬉盛会最精彩的项目,参加表演的甚至能有上千人,届时会在冰场上设有三座旗门,门上高高地悬挂着彩球,每一二百名参赛者一字排开,号令一响就疾速滑向旗门,持弓射球,每人三箭,那情形甭提有多壮观了。

眼下在这片冰湖上,一大伙年轻人也在进行着这样的射箭比赛,因着今日箭神就在闵府,引发了年轻人们对射箭的狂热之情,这会子都争先恐后地要下场比试,一个个戴着皮护膝,脚下穿着装有冰刀的皮靴,这些冰刀的制作也比较简单,在木板下镶虎牙状的钢刀或钢片,绑在皮靴底下即成。

武玥瞅见自家好几个兄弟混在里面煞有介事地跟那儿比,其他人也是射得一本正经,有的躬身施射,有的滑过旗门后来个“犀牛望月”回首疾射,有的单脚点冰如金鸡独立,乍一看如同群魔乱舞一般就从眼前的冰上滑过去了…

射箭是当朝真正的国民.运动,因而此处围观的人最多,有男有女,都看得兴致勃勃,五六七三个正凑着头瞧,忽听见旁边有人咦了一声,转过头看着燕七笑道:“哟,这不是传闻中‘不可思议的神箭手’燕家七小姐嘛!既然来了,不妨就露一手给我们大家看看,好教我们知道知道七小姐是如何在这个年纪练成如此高绝的箭法啊!”

循声看过去,却见是闵红薇,一对青蛙眼向外微微凸着,让她这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看上去尤为狰狞。

旁边人一听这话,不由齐刷刷循着她的目光望向燕七,眼神里或带着审视或带着质疑,或带着一些不可描述的深意。

“过奖了,”燕七道,“我也只是和闵三小姐一样,在某些方面较其他人略‘突出’一点罢了,不同的是,我们笨人只能靠苦练,闵三小姐却是天生的。”

“噗——”有人没忍住崩出一声笑,连忙抿住了嘴,可更多的人被这声笑感染,又实在不好意思当着主人家笑出来,只得强自忍着纷纷别开了头去,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去研究燕七啊,人一笑,什么鬼狐精怪都变得喜感了,什么谣言传闻都变得智商欠缺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次写着写着就坐着睡着了…_(:з」∠)_导致没能赶在十点半前写够量,也只来得及写写古人在冬天的消遣,大家先凑合着看吧。。冰嬉活动是真的正史上古人们玩儿的东东,再一次被古人丰富多彩的生活刷新了姿势~

第276章 舌战

闵红薇都快气疯了,在她的家里这个燕七都敢如此放肆,简直比燕五还讨厌!没看燕五现在都老实得不敢把她怎么样了么!这个燕七算老几啊!一张脸白惨惨的跟死人一样,不是鬼附身还能是什么!这样大好的日子里谁不给她闵红薇几分面子,偏这燕七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给她难堪——这口气绝不能咽!

“燕七小姐也真是太自谦了,”闵红薇强压怒火咬牙切齿地道,“听说在锦绣书院还参加了综武社的终极队,成日同一帮男人摸爬滚打,想必很辛苦吧?”特意把“男人”和“摸”、“滚”几个字咬得极重,惹得旁边众人不由又转回脸来,拿着暧昧不明的目光重新瞟向燕七。

“再辛苦也要坚持啊,”燕七像没听出话中暗意一般,仍旧泰然自若,“开国皇后跟着太.祖马背上打天下,不也一样和男人似的土里来泥里去,没有这般的辛苦坚持,哪里伴得了太.祖打下这万里江山。”

这话说得众人唬了一跳,连忙收回刚才轻佻的目光——把开国皇后都搬出来了,这谁还敢指摘她燕七成天混在男人堆里啊,非议她就等于非议开国皇后,要说无视男女大防,开国皇后岂不更甚?战争年代那根本就是吃喝拉撒睡全都同男人混于一处的,摸爬滚打算什么,连命都是与万千将士们绑在一起的,没有一个这样的皇后,哪里鼓舞得了兵士们接连打下胜仗赢得今日的太平盛世?太.祖都不离不弃了,谁还敢非议半个字啊?!

“那怎么能一样,那可是非常时期!”闵红薇揪着不放。

“咦?我以为我们的综武就是为了纪念与致敬那段非常时期才产生的,”燕七道,“我以为终极综武队允许男女混搭的规则是太.祖为了称颂与令后世铭记开国皇后才特意制定的,原来闵三小姐认为这样不对啊,那你说怎样制定规则才好呢?”

闵红薇差点吓吐了,这样的罪名她可担不起啊!让人坐实了罪名,她长一万个脑袋都不够挨砍的!这个燕七——太恶毒了!竟然这样曲解她的话意!竟然拿这样的大帽子来压她!亏她长了一张木讷的蠢脸,没想到竟然如此狡诈!还说不是鬼狐附体!她明明就是个厉鬼!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闵红薇尖叫,生怕旁人信了燕七的话,然而喊完这句后她就卡了壳——燕七都把这个话题所有的话头堵死了,她还能说什么啊?!一张脸登时憋了个通红。

旁边闵红薇的几个朋友见状哪里能让她继续这么尴尬下去,她们的父兄甚至祖父叔伯还都要靠着闵大人提拔呢,这么多年大腿也不是假抱的啊,户部侍郎家的千金褚小姐忙把话头接过来,道:“红薇的意思是,燕七小姐能耐大,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就能进入综武终极队,还能跟男人们在场上拼杀,这换了我们普通人可是绝对做不到的,听说紫阳队的余心乐三岁起家里就请了教射箭的师父教他练箭,甚而还学了什么内功心法,练到如今也十来个年头了,后羿盛会前若不是受了伤,怕是连箭神的徒弟元昶也不是他对手,不成想到了综武场上竟然敌不过燕七小姐,委实让我们觉得好奇——燕七小姐这身功夫是如何学来的呢?也是三岁起就开始练的么?也请了教射箭的师父和教内功心法的师父?敢问令师尊姓大名?可还收徒?燕七小姐自小是如何训练的?可否把每日的训练内容公布出来让我们也跟着取取经,我家里还有几个兄弟呢,也都喜欢射箭,回去了我教教他们,让他们将来也能出息一些。怎么样,燕七小姐,这些问题还请不吝赐教!”

武玥一听这一连串的逼问登时就恼了,正要愤起怒斥,就见她基友还在那里不紧不慢,面瘫着一张脸道:“我的本事你们恐怕学不了,得有妖力才行啊,或者找个鬼狐也附了你们的身,或许还能达到我这样的程度。”

“…”四周忽然一片安静。

Exo俺们?what她刚才say?

她竟然承认了?!她竟然就这么不遮不掩地说出来了?!她怎么一点都不避讳?她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她她她——不按套路来啊!平常人遇到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矢口否认绝嘴不提力证清白避而远之想法辟谣吗?!到她这儿别人还没怎么提呢她自己倒先说出来了,她就不忌讳啊?她不怕别人更怀疑她啊?…但是…她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把这事当回事嘛…

当事人把这种事当笑话看,一点儿没觉得慌没觉得难堪,还拿出来打趣人,搞得我们这些传谣看热闹的人倒觉得挺没趣儿的。

褚小姐一下子也被燕七给堵卡壳了,自己说这些话不就是想让大家把她往鬼狐精怪上去想吗,结果人家上来就直接承认了,这后头还怎么说啊?!准备了一肚子要逼她慌张否认好让大家愈加怀疑她的话全都死在肠子里变成shi了,难道还要继续硬从嘴里往外吐啊?

“你…”褚小姐脸也憋红了。

闵红薇这时候缓过来了,立时一指燕七大声叫起来:“这么说你承认了!你承认自己是鬼狐了!大家都听见了吗?她承认了!赶紧来人啊!把她捉起来!”

大家一时尴尬症都犯了,站在外围的赶紧悄悄抹脚开溜,离得近的不好当场就走,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假装一直投入于冰场上的射箭比赛,个个充耳不闻起来。

这燕家七小姐说这话明显就是在拿那些造谣她是鬼怪的人开涮啊,智障才把她“承认”的话当真好吗!闵夫人当初生她们三姐妹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提前安排好啊,导致智商余额到了闵红薇这里已经不足30元稍不小心就要欠费停机了?

“我觉得吧,”燕七的声音慢吞吞地传入在场的每个人耳里,“心存浩然正气,身周鬼怪难近。有正气有福气有健气的人,妖魔鬼怪是不敢近身的,如果我是鬼是妖,难道大家都是阴鄙之辈,福薄体衰?”

有没有正气,在场各人自己心里清楚,但说没有福气、是个痨病鬼,这个谁也不会这么想自己。这谣言本就是听个热闹,本就不信的现在更不会信,半信半疑的大部分已经不信了,真正相信这个的,估计早在知道燕七就在这儿的时候就吓跑了。

“那有什么准儿!”闵红薇脸红脖子粗,“万一你法力高呢!千年的蛇妖还敢跟法海高僧较量呢!”

“好好好,你眼睛大你说得对。”燕七道。

这回真有人憋不住笑开了,闵红薇这会子在众人眼里就是个无理取闹被娇生惯养怀了的无知小丫头,大家觉得再这么跟着凑下去实在有些掉价,于是纷纷地散开了,还想继续看冰上射箭比赛的索性走得远远,跑到了另一边去看。

武玥在旁边看了一场自己好基友舌战闵红薇团伙的精彩表演,痛快得哈哈大笑,一拍燕七肩膀:“你究竟是千年狐妖还是千年的老鬼啊?快现个原形给我们看看!”

燕七:“我觉得狐妖好一点吧,鬼怪志异话本里的狐妖都是特别漂亮美艳的姑娘,传我是狐妖的人难道本意其实是在夸我?”

武玥:“少臭美!有本事你先笑一个我看!”

燕七:“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谁说狐妖就一定是会笑着迷惑人的?婴宁的故事听过吗?”

武玥:“没有,讲讲看!”

燕七:“婴宁就是狐妖,原本特别爱笑,结果心术不正心怀鬼胎的邻居认为她笑就是在勾引自己,意图不轨的时候被婴宁狠狠教训了,邻居他爹恼了,把婴宁告到衙门去,指称她是害人的妖怪,幸好官老爷清明,认定婴宁无罪,可是婴宁的婆婆却告诉她‘你不要再笑了,会惹麻烦上身,因为人言可畏啊’,于是婴宁从此后就再也不笑了。”

陆藕:“可见这人言是有多么的恐怖,让人连笑都不敢随便笑,天下间要是被这样的‘人言’充斥,那人间岂不再无笑容?这与阴曹鬼府还有什么区别。”

武玥:“可见心术不正的人是有多么可恨,明明自己下流龌龊,却要把自己想要中伤欺辱的人指为祸害别人的妖怪,若是这样的人也能称之为‘人’的话,那我宁可去当妖!”

燕七:“我是狐妖,都别跟我抢。”

武玥:“我是蛇妖,专咬伪善卑鄙的法海那样的小人!”

陆藕:“那我就当树妖好了,至少树不会犯口舌。”

三个人一唱一和组团放嘲讽,直令闵红薇和那位褚姑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说她们也有团,但她们的团不给力啊,不是不会耍嘴皮子,而是论点根本站不住脚,说对方是妖怪吧,人家承认了啊,还在那儿争着抢着当妖怪呢,说对方不是妖怪吧…这未免也太古怪了点,明知对方在嘲讽,你还无从反驳,人家又没指名道姓,哪有上赶着对号入座的啊。

见闵红薇气得一对凸眼珠都快从眶子里掉出来了,几个团员连忙找个借口把她拉走了,本来就不占理,你要是真敢不讲理耍不要脸也行,偏偏嘴笨吧还想跟人家讲点儿理,那能吵得过人家?

武玥冲着闵红薇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转头夸燕七:“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犀利过!”

“不能总让你们替我操心和憋屈啊,”燕七道,“但我还是觉得斗嘴挺累的,有这功夫一百箭都射过去了。”

“我也这么觉得,”武玥一边叹着一边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嘎叭响,“你那句话说得太对了,能动手就不吵吵。”

陆藕也正要说什么,忽地被冰上射箭众人的一阵欢呼打断,循声望过去,见是大人们看完了伎人们的表演,集体跑出来逛园子了,其中还有箭神,眼尖的年轻人们立时发现了人群中的他,有人就壮着胆子跑过去,请求箭神一展神技,借着这大好日子给大家开开眼。

涂弥在众人团团围簇下说了些什么,这厢听不到,五六七三个正自顾自聊着,就见腾腾腾跑过来个人,急切地立到面前问:“哪位是燕家七小姐?”

“干嘛?!”武玥警惕地盯着这人,难不成又一个来试探“妖怪”的?

“大家方才请求箭神涂先生当众一展射箭神技,涂先生破天荒地答应了,只是有个要求,”这人急巴巴地劈头便道,“要找个会射箭的姑娘配合他才行,闵家三小姐立时推荐了燕家七小姐,并说燕家七小姐就在这儿——敢问哪位是?”

——卧槽——武玥张大了眼睛和嘴看向燕七——和箭神配合展现箭技,这简直就是无上荣光啊!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啊!闵红薇那个智障竟然把这么好的事推给了小七!天啦噜,差点就要对她黑转粉了呢!

“没兴趣,请找别人。”武玥听见燕七这样说,一口血涌到喉口,好想喷这货一脸。

“是箭神啊小七!箭神!”武玥握住燕七双肩拼命摇晃,“醒醒!你快醒醒!”

“是箭神啊姑娘!箭神!”旁边这人也急得什么似的,生怕燕七坏了好事,正要以头撞冰来个血荐轩辕,就见又有人向着这厢跑了过来,道:“这位姑娘不愿意就算了,闵三小姐又向箭神推荐了武家姑娘,芳名玥字的,敢问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