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在宫里有没有人欺负你吧?”成孝拉着夏玉华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的,似乎生怕有人对姐姐不利,一副要保护她的模样。
“放心吧,姐姐很好,没有人欺负姐姐。”夏玉华半蹲着身子,示意成孝放心。
一旁的阮氏见状,连忙将夏玉华拉了起身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爹都急得什么样了。”
“爹,梅姨,对不起,是玉儿不孝,害你们担心了。”夏玉华边说边朝着面前慈爱的父亲与阮氏屈膝行礼,如今,她真的不知道怎样表达心中的愧疚,而只怕日后也没什么机会能够在两老面前尽孝报答了。
见状,夏冬庆连忙扶住自己的女儿,心疼地说道:“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是一家人,哪个做父亲的不操心子女的事情呢?如今没事就好,往后只要咱们一家子能够平平安安的一起生活这就是最大的幸事了,其他的都别多想。”
听到父亲提到往后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过日子,夏玉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一旁的阮氏也扯出了笑容,附和着说道:“老爷说得对,看,咱们还是太过激动了一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上车,回家再慢慢聊吧。”
“对,回家,回家”夏冬庆重重的舒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牵着自己的女儿的手便准备往一旁等候的马车走去。
可这一下,夏玉华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如今流放他处的人还有这等好的对待,流放之前还能回家与家人小聚两日?
“等一下爹爹。”她连忙停了下来,越发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回头看了一下,却发现刚才送自己出宫的总管太监还有其他的宫人侍卫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而外头的守卫也没有丝毫阻拦她离开的意思。
怎么看,她现在都不像是一个戴罪即将要被流放他处的人呀“怎么啦玉儿?”夏冬庆见女儿停了下来,一脸的奇怪,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爹爹,我是带罪之身,即将流放之人,怎么能够跟您回家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玉华心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总觉得父亲与梅姨他们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的。
见状,夏冬庆与阮氏对视了一眼,正欲出声,却被一旁的成孝抢了先去:“姐姐不用担心,你不必再受流放之苦,我们一家人以后都可以在一起的。”
夏成孝的话顿时让原本便觉得有问题的夏玉华更是惊讶不已。不必再受流放之苦,可以完好无损的回家?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不对,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她还不知道,而且是大事,大事“爹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免去我的罪行?”夏玉华反手抓紧住父亲的手,一个劝地问道:“您赶紧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才让皇上赦免我?”
她此刻心情分外的激动,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只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父亲,父亲一定为些付出来地巨大无比的代价见自己的女儿一脸的担心,夏冬庆只好先行安慰道:“玉儿,你先别急,的确是发生了一点事,不过都是为父自己心甘情愿的,而且咱们一家子也都能够平平安安的,这样便足够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时半会几句话也说不清楚。听话,咱们先回家,等回去后,爹爹再把一切都告诉你,好吗?”
“是啊,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阮氏也亲切的说着,伸手替玉华缕了缕腰际的发丝,满脸的慈爱。
就连一旁的成孝也乐呵呵的催着姐姐快些上车,赶紧回家,见状,夏玉华只好先行按捺住心中的着急与担心,随着他们一并上车回家。
马车很快行驶了起来,离开这个让夏玉华生厌不已的地方,直接朝着大将军王府而去。准备的来说,从夏玉华出宫的这一刻起,那里已经不再是大将军王府,而朝庭也不再有大将军王这个封号。
夏冬庆主动请求皇上驳去了他大将军王的称号,引咎辞官,因为女儿所犯一切罪行都是他这个父亲管教之过。同时,他又把这么多年屡建战功所得来的一切封赏与家业都献了出来,恳请皇上给自己的女儿一个抵罪的机会。
如此一来,夏家一夜之间便从荣光无限的异姓王候变成了普通平民百姓,快得让所有人都为震惊,快得让所有人都感叹万分。
昔日的荣华瞬间失去,这样的落差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够随承受得住。可他夏冬庆是什么人?什么样的风雨没见过,什么样的磨难没尝过?罢了,能够保得女儿周全,别说是这些身外之物,即便是要他的性命去换,他也是愿意的而这一切,夏玉华还并不知情,但整个京城早就已经如同爆开了锅,所有的人叹惜的同时,却也不得不佩服夏冬庆能够如此拿得起放得下,而他对于亲情的看重,在权力富贵与亲情家人之间毫无留恋的选择亦让他赢得了绝大多数百姓更高的评价。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夏玉华从马车上一下来,一眼便看到了守在门口等候的凤儿与香雪,除了她们两人以外,还有几个最为熟悉的府中老人,管家、梅姨身旁经常侍候的刘妈、以及其他几人。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见到夏玉华,凤儿第一跑了过来,激动得无法形容,说话间,眼泪都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倒是一旁的香雪稳重些,赶紧制止凤儿道:“小姐回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咱们都得高高兴兴的,你别这样。”
凤儿一听,也知自己的这般太过失态,连忙抹去眼泪,笑着点了点头,上前扶着小姐准备进门。
“好了好了,先进去再说吧。”阮氏知道这两丫头是真心的盼着玉华回来,因此也没怪她们什么,笑着吩咐一众人等先行进去。一会家中还有些事情得打点,拖太久了怕是不够时间。
见状,夏玉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凤儿与香雪那两丫头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她们自己一切都好。
进门之后,她隐隐感觉到了府中一股萧条之气迎面而来,一直走到大厅之中后,除了在门口迎她们的那五六人以外,直到现在似乎也再没有看到旁的下人。往日这府中下人虽然比不上其他权贵门第那般多,可是却也不至于这般少得厉害,甚至刚才进门时连门房都没看到。
坐下之后,凤儿与香雪赶紧着给几位主子上茶,而后夏冬庆微微挥了挥手,这些人便如同先前已经商量好了似的,一并退到了一旁候着。
这会已经到家了,而且有些事反正也瞒不了多久,与其等会发生了什么事让玉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倒不如这会趁着还有些时间先将一切都告诉于她。
“玉儿,你上车前不是一直问为何可以平安无事的回家,免去流放之苦吗?”他微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很简单,爹爹跟皇上打了个商量,用封号、官职、还有家中这些年所得的赏赐以及家业换回咱们一家人团聚的安生日子。如此而已
166替父亲拿回一切!
夏冬庆将事情的大致告诉了夏玉华,对于女儿,许多东西不必要说太多,只需稍微点到便可明白,而他担心的却是女儿知道这些后会愈发的自责。他不想女儿那般,从那次在书房内回答她的问题开始,其实自己便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如今这样倒也干净,日后不会再有太多的纷争,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过日子也未曾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他十六岁当兵,到现在四十六岁,整整三十年戎马生涯,经历过不知多少的生死,荣光无限,却也时时危机四伏。
这一生,他没有死在那金戈铁马的战场上,也不甘心死在战场之下的各种阴谋之中,可是往往事与愿为,看来如今,他是再也没有亲上战场的机会,更没有再次为国为民效力的时候。
尽管如此,可他却依旧不后悔自己的的决定,为了女儿,让他放弃一切他都愿意。这一生,在女儿成长的岁月中,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做得太少,他欠女儿的太多,多到再怎么样付出也不为过。
更何况,换一种想法,祸福相依,没有这一切又怎么知道不是件好事呢?罢了,能够换得女儿性命,免去流放之苦,同时没有了让皇上终日不安的那一刻,也等于是免去了自己最大的祸端,日后一家人能好好的过日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皇上倒也没有做得太绝,总归还是怕世人说他借机打杀功臣,怕臣民说他太过无情,因此还给他一家人留了一间普通宅院以及两间铺子,以供维持生活基本无忧。
夏冬庆说话的语气之中并没有什么怨恨之情,只是那种失落与不得志的压抑却无可避免的流露了出来。
听到这一切,夏玉华心里头难过得无法形容,她不是在意那些所谓有荣华富贵,她只是替父亲感到不平,感到愤慨父亲一生为国,数次险些死在沙场,用他三十年的青春保边境护安宁,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而皇上也免去后顾之忧。
而如今,皇上竟然做到如此绝情,在她看来,那最后留下的一间宅子以及两间店铺,简直就是最大的嘲讽。这已经不是让人心寒的问题,如此对待,世间可还有天理,人间岂还有正义?
她半天都没有出声,神色是从所未有的阴沉,她可以容忍许多的东西,但这一口气却无论如何也吞不下。不为自己的,只为被打压成这般的父亲。
夺去了大将军王的称号也就罢了,收回一切赏赐甚至所有家业也无所谓,可是皇上却不能够把一个天生的军人活生生的夺去他引以为傲的天责,永远的离开了沙场,这无疑等于是剥夺了父亲的灵魂,何等的残忍见女儿这幅模样,夏冬庆顿时有些愣住了,一时间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而一旁的阮氏见状,只得出声安抚道:“玉儿,你也别再难过了,事已如此,咱们只能好好的面对。总归一家人还能够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多少也算是一种福气了。”
听到阮氏的话,夏玉华这才抬眼看向夏冬庆,她松开了些紧急的眉头,阴沉的面色变得格外的郑重,如同誓言一般朝着父亲说道:“爹爹,我不难过,今日这一切,皆由玉儿引起,总有一天,玉儿会替爹爹讨回原本应该属于您的一切”
“玉儿,你不必如此,爹爹…”夏冬庆听到这些,又见女儿如此认真的表情,自然担心不已。
不过话还没说完,却被夏玉华打断道:“爹爹只管放心,经此事玉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自有分寸。您不必想太多,只需坚信,凭您的才能,是绝不可能永远这般被尘埃掩埋住,总会有再扬眉吐气的一天”
说罢,夏玉华也不再多说此事,虽然家中此刻并没有什么外人,厅里头站着的也都是府中最信得过的家仆,但有些事情心中有数即可,却是不便当面说太多,至于刚才的话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心中实实在在的打算,不论如何,她都要帮父亲重回到拿回属于他的位子,让他能够继续过着有自己的梦想与追求的生活。
“梅姨,府中其他的奴仆都打发走了吗?所有事情都妥当了没有,我可以帮着做点什么?”她恢复了平静,不再浪费气力去做那些无用的愤怒与抱怨,这次的事对于父亲与夏家的打击实在不小,而她从现在起,便要替父亲扛起这个家。
见夏玉华不再纠结过去的那些事,而是一副坚定的要走好日后道路的样子,夏冬庆与阮氏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其他什么,不过总归女儿能够勇敢的面对一切,如此他们也放心了不少。
“都已经打发了,总共还留了不到十人,你身旁的凤儿还有香雪都不愿意,所以我还是把她们留了下来,另外几人也都是这府中的老人了,让他们走他们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再说日后家中也总归还是得留几人的。”
阮氏细细地说道:“另外,府中可以带走的东西也都已经收拾好了,西街那处宅子也已经派人整理了出来,随时都可以动身搬过去了。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打点好了,你不必担心。这会还有一点时间,你不如回房间看看,还有些什么小东西要带走的,别让凤儿她们给收漏了。一旦咱们离开,这里的一切便都与咱们无关了。”
听到阮氏的话,夏玉华默默的点了点头。见状,夏冬庆便让众人先行各自散去,再去自已屋里好好检查一遍,收拾好要带的随身物品,半个时辰后再到大厅会合,到时估计着朝庭的人也应该来了。
夏玉华带着凤儿与香雪一并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在外头转了一小圈,夏玉华微微生出些不舍。两世为人,她在这里住了总共十八年的时光,没想到这一世竟然会是以这样的原因而离开。
“小姐,进去吧。”香雪心细,见夏玉华呆在院子里头微微有些出神,情绪略显低沉,知道是生出了几分离去的不舍。
夏玉华很快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而后便抬步进了屋子。
朝四处看了一圈,看到了桌上摆放好的要带走的东西。凤儿与香雪早早的整理了出来,随便打开一个包裹看了看,她也没说什么。这两个丫头都懂自己的习惯与心思,所以却是不必担心会疏漏掉什么。
“小姐,您书柜里的书,药房里的所有东西上午时分老爷已经命人给您送到新宅子那边去了,就连药园里能够移植的药材也全部移了过去。现在这里就剩下一点小物件了。”见夏玉华目光扫过前边空荡荡的书柜,香雪怕她担心,便连忙出声解释了一句。
凤儿见状,也出声道:“对,小姐您放心吧,凡是平**用惯的东西,咱们都带上了。您再看看有什么,万一漏了也好即时补上。”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谢谢”夏玉华停住了脚步,朝着眼前两个一心一意为自己的丫头说了声谢谢。凤儿也好,香雪也罢,无论是跟她时间长还是时间短,却都那么忠心耿耿,如同爱惜自己一般爱惜着她这个小姐。
虽然说,主仆之间,这本就是她们应该是做的,可是夏家落难,她们却依旧能够不离不弃,依旧如同以前一般真心真意的服侍她,这一声谢谢,两个丫头当得起而听到小姐竟然跟她们说谢谢,凤儿与香雪一时间激动得不知如何形容,如同孩子一般有些手脚无措起来。
“小姐,您怎么能跟奴婢说谢谢呢,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呀”凤儿连忙摆着手,心中却分外的满足。
香雪亦是,连声说不可以,这些本就是她们的份内之事,哪里还能担得起小姐的谢呢,可不是折煞了她们。
“你们俩别这般拘束,记住,日后你们不但是我的丫环,同样也是我最亲近的人。今**们能够跟我一并度难,他日我定会给你们一个幸福的前程”
夏玉华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在心中已经记下了今日自己的承诺,他朝有一天,她一定会让这两个丫头幸福一生。
小姐的话那般的郑重而发自内心,凤儿与香雪皆感动不已,这一次她们没有再不知所措,而是朝着自己认定的主子信任的笑了笑,一切言语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的心已经紧紧连在了一起。
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后,夏玉华也没有真正去检查什么,唯一最紧要的炼仙石随时随刻都带在身上,而其他的于她而言都是身外之物,倒是没有必要太过在意。再者以香雪那样细心的性子,肯定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坐在书桌前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开始考虑着今后的日子应该如何打算。以往的计划自然得进行调整,而为了父亲,她亦不得不暂时放弃一些东西,而去做另外一些事情。她终究还是免不了俗,也不是圣人,于她而言,万事还是家人为先。
没有人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用不了多久,她便会让一个个合着手不断逼迫、陷害父亲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她会让父亲再次回到他人生应该呆的位置,找到属于自己的荣光“小姐…”过了一会,香雪轻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似乎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
夏玉华睁开了眼,微微坐好些些,不再深思,转而问道:“怎么啦?”时间应该还没到吧,这会香雪叫她应该是有别的事才对。
“小姐,奴婢有件事想问问您。”香雪说道:“去年您生辰时,小候爷送的礼物奴婢已经替您收好了,不过那日还有一份特殊的贺礼,奴婢不知道您是否要一并带走。”
“特殊的贺礼?”夏玉华一时倒是没有明白香雪指的到底是什么。
见小姐果然不太记得了,香雪连忙提醒道:“小姐,就是小候爷命人送来那尊虎形木雕之后,又有一人命人送来了一卷画象,但是却并没有报上名姓。奴婢瞧着您也没将那画挂出来过,而是直接让收了起来,所以先前收拾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您到底要不要带走。”
经香雪提醒,夏玉华这才想起了那幅画来,郑默然的手笔竟然已经被她塞在某个角落都快要忘记了。想了想后,还是让香雪将那幅画一并带上了,一来终归是自己的画象,万一落到他人手中也不是什么好事。二来,日后肯定还是得跟郑默然打交道,这画留着说不定会有用处。
见状,香雪很快便从西面小阁柜里将那个装着画的锦盒拿了出来,她准备呈给夏玉华,也不知道小姐要不要先过目一下。
夏玉华却并没有接过来,对于那画,其实她的印象十分深,虽然隔了一年多,但只要去回想,眼前马上便能够浮现出画上那个神情愉悦、轻松自在的自己。不过,她现在却并不想重新打开,只是吩咐香雪收上一会一起带走便可。
香雪也没再问什么,与凤儿一并将东西收了起来,又稍微检查了一遍其他物品以后,几人这才出门往前厅而去。时间也差不多了,迟早得离开,倒是没必要太过在意。
去到前厅时,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而朝庭派来的人也刚刚到,那些人还算客气,并没有做出什么难看之事来,而且领头之人颇为有礼,除了让人与府中管家把一些事宜交接好之外,并没有再让人查看任何府中之人携带出去的东西物品,并且亲自恭敬的将夏冬庆等人送到了大门外。
之后夏玉华才知道,原来这次来交接的那人曾受过父亲的恩惠,所以才如此客气恭敬,没有让任何人胆敢对失势的夏家趁机做出什么不敬之举来。
夏玉华与家人一并坐上了马车,而其他仆人则只有步行,如今的夏家不再是以前的夏家,没有多余的马车再供其他奴仆使用。而在他们一家人出来之后,附近渐渐聚集了不少的百姓,甚至还有人依旧大将军大将军的唤着夏冬庆,神色之中倒是十分敬重。
“走吧”夏冬庆微微一声叹息,没有再看外面,吩咐了一声车夫后便放下了帘子。马车很快行驶起来,带着这一家子往他们现在新的住处而去。
如今他们那个唯一的安身之所离繁华的地段比较远,环境还算清幽,三进的宅子虽远不及以前的大将军王府第那般,但容纳这十几人却是足够。
到了新宅子之后,先前已经被派到宅子里来的仆人打理好了一切,赶紧将几位主子迎了进来。一行人开始安顿起来,各自找到自己的屋子收拾打理,并且熟悉一下环境。
夏玉华的房间比起以前的住处自然小了不是少,也没有单独的院子,但是却收拾得十分齐整,而且基本上按以前住的屋子习惯将书柜等都摆放得跟之前差不多,西侧间也单独给她留了出来,放入了以前药房的各种东西。
从今日起,她们便要在这里住下去了,不过她相信,这肯定只是暂时的。
晚饭时分,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而夏冬庆让家中奴仆在厨房再设了一桌酒菜,算是慰劳一下到新宅子的第一天。
饭桌上,成孝最为活跃,终究只是个孩子,对他来说,只要一家人都在一起,换个地方便换个地方,其他的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而成孝的简单亦很快感染了其他人,一家子倒是温馨的吃了起来,亲情更是显得格外的珍贵。
第二天一大早,夏家新宅却是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管家一见竟然是端亲王府家的世子时,当时便愣住了。片刻之后这才先将人给迎到了客厅,而后这才赶紧去向主子通报。
夏冬庆听说是郑世安来了,当即眉头便皱了皱,不必问他也知道这小子肯定不是来找他的,听过管家禀告之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心底里着实不明白,如今这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都没有主动找上门来过,今日却一大清早的便跑过来了。
“算了,既然他是来找小姐的,那你便去吧禀告小姐吧,至于见不见由小姐自行决定吧。”夏冬庆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玉华自行去处理比较好一些。
见状,管家又连忙跑去禀告小姐,而听到这消息后,夏玉华却并没有夏冬庆那般显得奇怪。
“管家,你先过去吧,跟他说我一会就到。”她说罢,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想来,郑世安这一次来肯定是想质问她为何宁可抗旨也不愿意嫁给他的吧?上一次在茶楼,从他的反应已经很明显的看得出,这一世的郑世安与上一世的夏玉华竟然互换了位子,他喜欢上了她,而她却相反。
虽然那一次他的举止实在是让她很是厌恶,不过上次父亲入狱一事却还是多亏了他,若不是他最后道出了陆相与皇上的阴谋,怕是那一回父亲便栽了。所以,再怎么样,这一回他来找她,还是得见的。
客厅内,郑世安沉默不语的等候着,见到夏玉华进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便站了起来,直到目光凝视的身影一直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么早,你怎么来啦?”夏玉华也没拘礼,径直朝郑世安说道:“世子请坐吧,这里地方虽然小了点,不过茶叶还不错。”
“我来这里不是要喝什么茶的。”看到夏玉华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跟自己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郑世安心情更是掉到了低谷,因此脱口便说了这么一句出来。
说实话,这些日子,他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低迷,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玉华宁可抗旨也不愿意嫁给他。难道在她的心中,他真的如此不堪吗?
知道她抗旨的一瞬间,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恼火、难过、痛苦让他无所遁形。甚至于那一刻,他真的是无比的痛恨这个女人。可是,当他知道玉华被带进了宫,即将受到皇上的惩罚之后,他却更加担心着她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那一刻,忧心多过愤怒,焦急多过恼火,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他是真正的喜欢上了这个曾经被他嫌弃的女人。
他无法释怀心中复杂的情绪,当知道她终于平安的回家后当时便想来找她,可是考虑到夏家如今的现状,却还是不得不耐性子多等了一天。
“既如此,有什么事,你便说吧,我认真听便是。”夏玉华也没在意郑世安的态度,也并不想跟他故意叫板什么,心平气和地问着,不再如当初那般带着前世对他的怨恨与敌视。
“我…”郑世安张口便差点直接说了出来,只不过看到一旁在那里候着的凤儿与香雪,却还是强行先忍了下来。
看到这情景,夏玉华当下便明白了郑世安的意思,也没多迟疑,侧目朝凤儿与香雪看了看,示意她们先到厅外候着。
“好了,现在也没旁的什么人了,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来便是。”她边说边在一旁的椅子上先行坐了下来,她不想跟人吵架,所以却是没必要弄得如此剑拔弩张的。
郑世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太过冲动了些,见状便先行跟着坐了下来,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后,这才朝夏玉华问道:“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请您如实回答我,好吗?”
这话带着一丝恳求,却是自己的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如实回答。”夏玉华认真的承诺着,亦是打算着今日将她们之间的事做一个最终的了结。
郑世安顿了顿,而后直视着夏玉华的眼睛,异常痛苦地问道:“玉华,你宁可抗旨也不愿意嫁给我,难道现在当真如此恨我、如此讨厌我吗?”
那一刻,他比什么时候都认真,也比什么时候都清醒,他抛开了所有的自尊、抛开了所有的顾忌,只想正正经经的听到眼前这个女子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答案。
167情谊
郑世安的转变一一看在夏玉华眼中,这个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子终究还是在她面前放下了那所谓的优越感与自尊心,放下了一切架子来面对自己。
虽然现在,无论他再如何转变都已经不再关她任何事,但不可否认,打今日起,这个男人学会了正视现实,学会了放低身段,学会了真正的成长。
“不,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她平心静气地回答着,这样的情绪才最具说服力,她愿意如先前所承诺的一般,如实解答出这个男人心中最大的困惑,替他解开本就不应该存在的结。
“不是这样?那是如何?”郑世安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希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但是玉华至少没有一棍子直接打死自己,再怎么样也已经比他料定的最坏打算好了一些。
夏玉华微微顿了顿,如实说道:“世子,说实话,以前我真的喜欢过你,也恨过你、甚至厌恶过你。这个中的原因想必你心中也是有数的,却是不必再一一道来。但是,自打那一次你冒着风险帮了我之后,我便真的不再恨你,也不再厌恶于你。”
“只不过,感情这个东西并不是简单的不讨厌了就会喜欢的,我记得以前也跟你说过,但你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罢了。”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如同以前我莫名的喜欢上你一般,如今对于你,我的确已经没有男女之情的喜欢。这种东西其实也就是一种最直接的感觉,有的时候可以浓烈得跟疯子一般,可是一旦逝去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别看我如今像是整个人都变了似的,可是性子里最本质的东西还是一样。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哪怕天翻地覆也不会改变。这一世,我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只求能得一心人,携手共白头。”最后一句,她静静地看前方,眼中闪过一丝无与伦与的执着与坚定。
是的,这一世她的确完完全全的变得不一样了,但同时,骨子里有些东西却依然如旧一番话诚恳而真实,郑世安一时间竟无法出声,他知道眼前心平气和跟自己的说话的夏玉华没有带着半丝赌气的成份,更没有必要刻意去骗他。这一番话绝对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无比的难受。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已经被完完全全的打碎,他真真切切的明白了面前的女子再也不可能如当初一般喜欢着他。
她说得没错,喜欢了便喜欢了,没有理由,而不喜欢了便也是不喜欢了,亦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她是如此,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不过老天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他们两人来了个对换,也许这也是老天对他的一种惩罚,让他好好尝尝以前玉华承受过的那些滋味。
好一个不求荣华,不求富贵,这的的确确是眼前这个女子的一向的风格,而他最没有资格的便应该是最后那一句只求能得一心人,携手共白头吧这样的话若是出自旁的女子之口,他会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可他知道,如今的夏玉华也好,还是以前的也罢,骨子里头的的确确有这样大的眼界与魄力。
而身为世家子的自己,无疑没有任何的可能性做到这一点,利益联姻也好,子嗣延承也罢,只娶一名女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允许的。莫说现在他已经娶了陆无双,还有其他几名通房之类的,就算暂时谁都没有,日后也是不可避免。
以前,他一直觉得玉华配不上自己的,而直到现在,他才发觉,原来真正配不上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好半天,他这才从沉默中走了出来,微微抬头看向那张熟悉却又让人觉得陌生的脸,郑世安似乎释怀了不少。世家子弟骨子里的骄傲很快让他恢复了昔日的荣光,他知道这样的结果已成定局,却是没必要再纠缠下去,否则的话怕是得再走一遍当时玉华所走的路了。
“谢谢你今日能够如此坦言,我想,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终于出声了,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疼,可是,他却不能再让自己表现出半丝的痛苦,从今日起,他还是以前那个风流倜傥的郑世安,还是那个让无数少女仰慕的郑世安得到了最真实的答复,郑世安没有再久做停留,他的人生从今日起翻过了旧的篇章,而那个让他曾经厌恶,又曾经喜欢无比的女子却会永远的珍藏在心底的某一处。等下一次再见时,他不知道会是何时,但有一点他相信,他们之间应该是会像朋友一样道声好久不见。
郑世安走了,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尊严与洒脱体面离开。夏玉华知道,从现在起,那个与她纠结了两世的人日后再也不会无故的介入她的生活,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份随着最后他离去时的一笑带过,再见时,如他所言,希望他们最少还是普通的朋友。
一家人用过早膳之后,夏冬庆反正也没什么事,便与阮氏一并带着成孝去附近几家私塾看看,准备选择定一家好些的,让孩子能够继续学习。先前也不是没考虑到这事,不过时间太紧,挑着紧要的都有些忙不过来,却是没时间去找好学堂了。
所幸,这附近倒是有几家颇为出名的私塾,听说那里的先生也极富学识,今日花点时间好好对比一下,让成孝自己选一家喜欢的,定下来,也不必成天乱跑了。
对于不能再去皇家学堂上课,夏成孝似乎没有任何不高兴的,相反还觉得换个地方上学堂更好,省得成天对着那一般只知道比吃比穿比玩比乐的家伙。
夏玉华没有去,家中总归还是得留个主子在,毕竟刚刚搬来不久,万一有什么事情的话,也好有个拿主意的人。
老爷夫人出门之后,府中之人亦自觉得很,各司其职的做好这一天自己的差事,而没过多久,门外却再次响起了敲门之声。
这一次又会是谁?管家连忙跑去开门,如今不同于以往,也没再专门设什么看门人,因此管家便主动的肩起了这一层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