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曼凝了凝眉,随即便舒展了眉心,摇摇头:“没什么。”
没多久就轮到顾西曼check-in,顾西曼把护照和机票递过去。工作人员检查了以后把证件和机票递还给她,示意她可以进去。就在这时,霍然地,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先生!你的手机!”
“喂!你的手机掉了!”
顾西曼闻言,倏然回头。
明明眼前有那么多人,可是她第一眼就看见了——
轮椅停在了人群中,原本推轮椅的女孩此时跑向那个捡了手机的男人那里。顾西曼的视线更加不受阻碍。
轮椅上的人只是侧了侧头,并没有回头,顾西曼只看得到他的侧脸。
顾西曼呼吸一停。
同一时间,她的胳膊被人攥住了,她此刻心下慌乱,局促地偏头看,臣向北紧紧抓着她的小臂,“西曼…”
可是她看着他,却没有听见他说的话。那些被她自动屏蔽掉的某些信息,此刻像是全部回到了她脑中一般,涨的她有些头疼。可顾西曼觉得自己这一个月来,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她躲回家,躲回母亲的港湾里,想尽办法要忘却的声音,也回到了她的耳边:
“你能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我他妈就这么倒霉,一撞竟撞到了脊椎?
还是告诉她,我为了一个正眼都不肯看我一眼的女人,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瘫痪下去?或者你还要告诉她,我妈差点提枪去要她的命,我就差跪地上求我妈,求她别去找她麻烦?
谁说不是呢?我蠢到无药可救了。”
谁说不是呢?我蠢到无药可救了…
谁说不是呢?我蠢到无药可救了…
谁说不是呢?我蠢到无药可救了…
工作人员开始催促:小姐,麻烦你快点!
顾西曼听不见,她的心中,只剩一个声音:原来,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拨开臣向北的手:“对不起…”
说完,不再有任何留恋,转身跑远。
臣向北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离去。
瞬间一幕,拉成永恒。
他轻轻转身,把护照和机票递了出去。
周围的人迅速的飞掠向后,顾西曼的嘴角终于绽放一个笑容。
春天,阳光温和明媚,机场大厅高耸入天的玻璃幕墙下,一个女孩轻快地奔跑,青春洋溢的身影惊艳了早春的日光。
万万:
春天回来了。
我也,回来了…
番外一
08年8月,顾西曼从英国回来过暑假。
这一日北京是个热天,顾西曼和同学下了飞机,在过安全通道的时候瞥了眼窗外,阳光射的她直花眼。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离开了英国那里的沉沉阴天。
飞机还在滑行的时候她就偷偷开了手机,可是一直没有短信进来,也没有来电,直到她推着一车行李出来了,兜里的手机也没有震过。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顾西曼想。
时差还没调过来的顾西曼有些浑浑噩噩,跟着同学往出口走,同学们也都和她差不多,都在东张西望地找人。他们都有父母来接,那她呢?
她发回来的邮件万佑礼没回过几封,她问他过得怎么样,他千篇一律地回:还好。不用担心。如果问他复健的事,他就索性不回。
顾西曼发给他的最后一封邮件就是告诉他自己回来的班机号,他就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她原来是怎么对他的,他现在像是要以牙还牙一般。顾西曼对他的漠不关心恨得牙痒痒,可又拿他没辙。
她几个月前在这个机场见到他,都准备一切不管不顾了,他倒是够绝的,几乎是把她轰上了飞机。
不过临走前,他明明答应会保持联络…原来他口中的“保持联络”就是每次等她问起了,他才勉勉强强回个5K不到的邮件?她在英国这几个月乖得很,从没联络过臣向北,更别说其他男孩子——可这事儿要怎么跟他说?他那样不理不睬的模样,想想都觉得讨厌!
顾西曼正咬牙切齿,忽然前边的同学停下了。同学回头看她,眼神颇有意味,顾西曼顺着她的示意抬起头向前望去,下一秒怔住。
不远处,自以为笑的阳光灿烂的那位,自以为身材挺拔、高人一等的那位,自以为斜倚柱子、pose酷帅的那位。
顾西曼觉得他这样有些怪,哪里怪?他…站着?
顾西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推着车子小跑着到了万佑礼面前。
两个人也没有对话,更没有拥抱,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向停车场走去。万佑礼走路奇慢,脚步还颤颤巍巍的,顾西曼跟在他后头,几乎是在挪。
他走路有点吃力,但总归是能走了。顾西曼笑起来,笑容没来得及隐去,万佑礼回过头来,正捉住她的笑靥。
“很好笑?”
她忙不迭摇头,垂下眼做忏悔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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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样!万佑礼使劲抿紧唇,就是不给她好脸色,终于轮到他把她唬的一愣一愣,万佑礼不是一般得意。
顾西曼看自己鞋尖,也看他的鞋尖,他穿长裤,她看不见他的腿,咬着牙齿不知道该不该问,他大赦般发话:“怎么了?”
“你的腿…”
“天天做理疗,效果还不错。”
谢天谢地,近半年来他第一次跟她说话超过六个字!
到了停车场,远远就看到司机站在车边焦急地直走,司机见到万佑礼,赶紧冲上来要搀扶他。
“哎!大哥!别介!我自己走。”
司机师傅也是个火爆脾气,“你再给我逞强试试?你才能走路几天?支步器都不用了?”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师傅语重心长补上一句,“怕拄拐仗在女朋友面前丢人?要面子也不是这么个要法的…”
万佑礼心里“咯噔”一声,回头糗态尽显,回头看顾西曼,伪装的样子全没了,脸通红。
坐在回程的车上,司机师傅找到对象吐苦水,一口京片子,钢镚一样蹦出字来砸在顾西曼耳膜上。
“小姑娘你是不知道啊,我从没见过比这小子还能成逞能的人了。天天跑医院,跑得那叫一个勤。”
“你是没见过做理疗的场面,病人一个个疼的嗷嗷叫,这小子倒是硬气,愣是一声不吭。首长都说,要是他读书能有这么大耐性,能叫人少操多少心!”
万佑礼偏头不理会,假装没听见,顾西曼听的也尴尬,拿手肘推推万佑礼。
怎样才能让师傅闭嘴?
万佑礼朝她耸肩,无能为力。
待到师傅见他们都没有要搭理的意思,终于识趣的噤声,扭开广播放音乐。
万佑礼可以说话了,“你什么时候回成都?我听说你老家的房子塌了,阿姨好像要在成都定居。”
顾西曼回了一句,声音小,他没听清,“嗯?”
她低着头,后颈线条优美,她说:“我留在北京,陪…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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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佑礼一愣,慢慢扭过头去看窗外,动作异常机械,几乎听得见颈椎“喀喀喀”的转动声。好半晌,回她一个字:“哦。”
陪?万佑礼禁不住地想…好吧,怎么陪?待顾西曼被载到一个陌生的公寓楼下,并跟随万佑礼上楼,来到陌生的房门口,她在想一个问题。
这问题有些难于启齿,顾西曼沉默地跟在后面,看着他开门进屋。万佑礼爬楼,没乘电梯,得靠支步器帮忙。
爬楼算是很好的运动,他已习惯坚持。可他还没有习惯把一个女孩子带回他的公寓。
没错,他的公寓。
“进来。”
顾西曼还准备在门外磨叽半会儿,他发令,她遵从,乖乖进屋。
公寓坐南朝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顾西曼看得很清楚,公寓里确实只有一间卧室。
“那个…我以为我是,住在你家。”
“这就是我家。”
“…我说的是…”
万佑礼假装恍然大悟,好半天才解释:“我怕你住在那个家里会被我妈暗杀。”
顾西曼觉得自己明白了,但又好像更糊涂了,终于问了个关键性问题:“那,你呢?你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