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这个大染缸还真是锻炼人啊。

太子在雍畿皇宫的宫殿叫东宫,在承仁行宫的避暑宫殿……也叫东宫。据说比皇宫里的东宫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是前朝末帝在彻底和世家集团撕破脸、正面刚之后,故意恶心那些世家,修建给他寒门出身的皇后未来的孩子的。

极尽铺张浪费之能,奢侈浮华,金碧辉煌。

可惜的是,末帝出身寒门的皇后最终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承仁行宫的东宫始终没能住进去它期待已久的主人,一直到了闻道成出生,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顾乔暂时是无缘得见了。

因为在太子的车驾正准备绕过正宫的无为殿时,武帝身边最得用的太监大总管王识文,就已经指挥着身手矫健的小徒弟,前来拦车了。

王识文就是那个当日制科殿试时不认字的监考太监,脸圆,微胖,看上去就特别和善。武帝身边用人的标准几乎都是这样的,面相不需要要求有多好,但必须给人一种积极阳光、亲切和善的感觉,稍微尖酸刻薄一点的,都不过了武帝的眼。

武帝坚信相由心生,这就和谁弱谁有理一样的不可思议。但武帝就是这么一个人,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王识文跑起来有点慢,在小徒弟们已经跪下恭请太子时,他才堪堪插进队伍,跪了下来。

一边尽量压抑喘气,一边给太子解释,这是武帝的旨意。

武帝来了行宫之后就开始盼着能和儿子一同吃饭,再叙亲情,说不定还能回忆一下过往。在承认行宫日子,所有人都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远没有在皇宫时那么庄严僵硬。武帝回首往昔,发现自己和皇后太子最快乐的过去,有大半的时间都是这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儿子一起找过去。

结果中午儿子下了课,却直接留在了西所,下午又去了小凉河,武帝这边是怎么盼都盼不到儿子,只能让王识文在路上盯着,无论如何他今天必须和太子一道吃个饭!

说实话,闻道成这个儿子当的是有点感情淡薄的,自他母后周皇后去后,他能顾念着的也就是疼爱他的太后了。对于武帝,闻道成不能说不把对方当爹了,只是在经历了一次次失望之后,,他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闻道成的性格一向如此决绝,要么得到全部,要么一点都不屑去拥有。

很难说闻道成这样的性格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周皇后活着的时候,闻道成还不完全是这么一个狂犬神经病的模样。

总之,闻道成根本就没想过和他爹一起吃饭,比起与武帝同处,他更想和顾乔一起回忆当年,好比多问问顾乔第一次见他时是个什么样子。他已经对此模糊了,没有印象了,却很想重新回忆起来,毕竟那是他和顾乔的初见。

“还是应该吃一些的。”顾乔尽量劝解,不是自作主张的希望太子去谅解什么,只是不希望给别人有机可乘。

果不其然,在武帝那边,他叫来的不只是太子,还有其他皇子公主。

一张圆桌,满满当当,武帝特别喜欢这样一家人围在一起的气氛。来的都是受宠的皇子公主,嘴甜通透会哄人。在太子进来之前,一个个把武帝哄的喜笑颜开,和谐融洽。

这样的好气氛一直太子迈过门槛儿而入,才戛然而止。

武帝和他的孩子们坐在那边,太子与顾乔逆着光格格不入的站在门边,好像两个世界被彻底隔绝了开来,那边是一家人,他们这边只有他们彼此。

没有人喜欢当破坏气氛的那一个外来者,那会让人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顾乔不知道太子过去到底经历了多少遍这样的场景,只知道自父母去后,每每去心眼歹毒的顾老太太那边请安时,那种被所有人刻意孤立在角落的感觉,是如此的难受刺眼。

他们很显然是故意的。

顾家人是为了羞辱打压顾乔,让他相信他就是不讨人喜欢的窝囊废,希望他从他们身上摇尾乞怜祈求那一星半点的“亲情”,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皇子公主们则在默契的想要激怒太子,这一招在过去几乎百试百灵。

太子和武帝近些年越来越多的不欢而散,也是由此开始。武帝不懂,太子自傲,如果没有顾乔,天知道武帝还会忍耐次次扫兴、拂袖而去的太子多久。

不过,这一回不一样了。

不需要顾乔做什么,武帝已经主动叫来了太子,让太子坐到了自己身边。连带着顾乔都鸡犬升天,坐到了比其他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高的位置,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表情上却尽量做到了大方自然,不想给太子在关键时刻丢脸。

武帝对太子开始嘘寒问暖,明明只是一天没见,却仿佛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武帝的问题包罗万象,事无巨细,连苏师傅在课堂上被自家侄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事情都知道了。武帝哈哈大笑:“这个苏肃不错,总算为朕出了一口恶气!”

武帝欣赏苏师傅等人的才学,却也厌烦透了这些个文人对他的掣肘。

如今听说过去只有他气人,没有人气他,一张利嘴舌战群儒的苏师傅,被自家侄子一物降一物了,就特别开心。

因为一直是在问太子今天的生活,顾乔就成为了一个高频词,时时刻刻都有可能会被武帝连带着一起问一句。

“小凉河好玩吧?”武帝得意洋洋,对顾乔眨眨眼,就像是一个亲切的邻家大伯,爽朗又健谈,“那里还是朕最一开始发现的乐趣呢,只悄悄告诉了梓童,没想到她转身就带着安-邦他们去了。下次有时间,朕给你们表演徒手捉鱼,就没有人能在这个上面胜过朕!”

武帝野孩子出身,上树掏鸟,下河捞鱼,就没有他不会的。

顾乔是个天然的演员,“哇”、“哦哦”、“好厉害啊”等捧场词汇,别人用起来略显**夸张,但在顾乔身上却是活灵活现的刚刚好。把崇拜演绎的活灵活现,让人通体舒畅,还看不出来他其实是在拍龙屁。会以为他真的在憧憬。

大家都是有原则的人,那就是很难去讨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武帝也不例外,越看顾乔是越满意,还总觉得在顾乔身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属于太子的影子。

武帝的脑补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他总算明白了太子最近的改变,一方面是外部的压力,一方面大概就是他认识了这么一片赤诚的顾乔。耳濡目染,他可爱的儿子又回来了!

闻道成本来是不习惯这么和武帝相处的,他总是冷硬又强势的,不是不能伏低做小,而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去这么做。他和武帝在这方面其实挺想的,他把武帝先当爹,再当皇帝,所以他始终不能理解他的兄弟姐妹的谄媚。一点气度都没有,真是丢人!

但是如今有顾乔作为缓冲,闻道成既可以继续做他自己,又不会让武帝觉得儿子叛逆不驯服。因为毕竟是在自己的伴读身边,太子肯定要表现的更加成熟贵气一点。

武帝对太子如今是满意的不得了,又有顾乔满足了他希望被人崇拜的大男子心理。

武帝最满意顾乔的一点是,吃饭的时候,这孩子不像苏师傅他们那样,爱叨逼叨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武帝最烦的就是当了皇帝之后还有人管他吃饭睡觉,他从小在家养成的习惯可没有这么的。

而且,武帝还有他自己的一套歪理邪说:“圣人说的食不言寝不语,食是个动词,在嘴里咀嚼饭菜的时候,肯定是不能说话的呀,喷出来多不雅观。但在吃饭的全程都不说话,那不得憋死?”

反正武帝是受不了的。

巧的是,顾乔虽然知道食不言寝不语,但他爹当年也是泥腿子出身,平日里又忙,唯一能够和家人联络感情的时间,就在饭桌上了。他娘不拘小节,也很珍惜和丈夫孩子相处的时间。顾乔早已经习惯了,完全没觉得有问题。还很开心,他和武帝一样,就喜欢吃饭的时候人多热闹一点。

别人和武帝一样不管束吃饭说话的问题,武帝未必会有什么想法,但顾乔是不一样的。

顾乔是制科殿试的第一,响当当的神童,在武帝心目中算是未来必然会有大学问的那一挂,这样的人也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情,就好像无形之中让武帝有了更多的底气。

看顾乔更顺眼了。

他们这一边其乐融融,吃的很好,自然也就顾不上其他皇子公主的低气压了。想让太子嫉妒的人,现在都嫉妒太子嫉妒的快要酸透了,吃饺子不用蘸醋的那种酸。

就在所有人暗骂太子性格转变的更加狡猾邪恶的时候,太子却在武帝看不到的地方,对所有人勾唇,进行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挑衅。

他不仅比过往嚣张,也比过往更加讨人厌了。太子的性格根本没变,只是做事的手段变了,变得棘手又不好对付。

这也在同时加大了众人的危机感。

一顿饭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太子和顾乔这才告退回了东宫。什么景色都看不成了,但廊下的灯火通明也够顾乔开心一阵的了。

大红的宫灯,闪烁的群星,怪不得承仁行宫会成为不少人心里的快乐。

顾乔单方面的宣布,他从此也最喜欢、最喜欢这里了。

回去之后,闻道成本来还想着和顾乔“再续前缘”呢,顾乔却老先生附体,抓紧时间要求和太子一起去书房完成课业。

“你不是已经写完了吗?”苏师傅今天没布置多少课业,要求的习字顾乔也已经超标。

“要巩固过去的学问,预习明天的新内容呀。”顾乔自认为也不是什么天生的天才,只是自我感觉是比常人更加努力而已。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哪天就被抛在了后面。

闻道成:“……”不是很想努力啊,他到底为什么要把顾乔接过来?为了监督自己写作业吗???

两人一直学到了月上中天,再不睡明早就要起不来了,顾乔这才依依不舍的作罢。他喜欢在书房里和殿下一起学习,就感觉特别充实又快乐,只要一抬眼,他最喜欢的太子殿下就会朝他看来,带上全世界最好看的笑容。

闻道成也得了一些趣味,那就是故意在四目相对到时候,勾唇邪笑,逗着顾乔红透了一张苹果脸。

真好玩!

顾乔在准备回屋的路上,却比一个行宫的宫人拦了下来。之所以确定对方是行宫的宫人,而不是太子身边的人,是因为服装不一样。行宫的人和皇宫的人是不能混穿宫装的,这里面有着严格的区别与划分。

来人自称是行宫东宫里的人,太子让他来传话,要让顾乔去勤为径给他取一样东西。

别问太子大半夜的为什么要让顾乔独自一人,横跨前朝,独自去勤为径取东西。问了就是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他们也不知道。

顾乔垂下眼眸,几经考虑,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倒是要看看他们要搞什么鬼。

顾乔这不是艺高人胆大,而是他知道他身边有太子的暗卫保护,太子已经把这事告诉他了,是不会出什么危险的。顾乔也很好奇,这些人到底打算做什么,如果这次拒绝了,指不定下次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这宫人准备的很全面,还给顾乔准了一个武帝体恤年迈老臣也能坐的肩舆,把顾乔匆匆抬过去,又匆匆抬了回来。路上也完全没有遇到巡夜的侍卫,好像对方很清楚侍卫巡夜的路线,特意给错开了。

一路无惊无险,除了耗费了一些时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问题,大概就是那宫人在路上略显话多,和顾乔说了不少往昔太子身边伴读的事。

意外坠马去世的定北侯家的小侯爷,成为了对方话里有话的主语。

这么一趟折腾下来,顾乔的睡眠时间就不够了,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和对方周旋了下去。拿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的东西,回了房间,准备研究一下。

在东宫的大门口,顾乔一阵恍惚。

就听那宫人在背后幽幽道:“唉,提起这可怜的小侯爷,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别讲!不好奇,不探究,不想知道!

但小世子还是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如何?”

“奴婢也是瞧着世子个好人,才多的这么一句嘴,您以后再问,我是不会承认的。但奴婢觉得有件事您一定得知道,在您来之前,人人都说殿下对小侯爷青眼有加,就像您现在这般有过之无不及。

“但奴婢却无意中看到有次太子在虐打小侯爷。有可能是奴婢眼花,看错了,但还是希望您小心为上,伴君如伴虎啊。

“还有人说啊,小侯爷是因为经常被作弄,不堪受辱才自杀的。”

“哦?是嘛?我怎么都没有听过呀。”就在刚刚和顾乔再一次进行了灵魂互换过来的闻道成,在心中冷笑。他这个当事人,可真是对过去的自己,大开眼界啊。

☆、攻受互穿第三十六遭:

顾乔眼睛一睁, 发现自己又换到太子身体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因为这代表着他好不容易才猜测出来的“身体承受不住时就会互换”的规律就此破灭。他和宫人离开东宫去勤为径取东西, 虽是一路月黑风高, 像个陷阱, 但毕竟最后证明了没什么生命危险, 也就不存在身体不堪重负, 濒临崩溃。

不管是顾乔猜测的濒死, 还是太子推测的昏迷, 都并不适用于如今的情况。

仔细想想,什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互换, 身体还是那个身体,难道换个灵魂就能一下子包治百病了?根本毫无道理嘛。

一切推测都要推倒重来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太子殿下面前丢了脸。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还误导了殿下, 顾乔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顾乔不甘心的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的身体状况:余毒只剩残渣, 不足为据;宫人不曾近身,也没有食物入口, 更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不太可能在悄然间对他造成了伤害。

他最后的印象只记得自己很困,困的恨不能当下就闭眼睡死过去。

但如果一困的受不了就换,也说不通啊。虽然长大后的顾乔和太子肯定不会经常出现困到极限的状态, 可小时候的他们绝对遇到过, 却并没有出现互换。困了就换了的假设并不成立。

还是说有危险的趋势,他和殿下就会互换?

亦或者是根本没什么规律, 就是看单纯的看老天心情?

顾乔被自己最后这个猜测给惊到了。

比顾乔更惊讶的,是奉命来给太子下药的人。她已经下了,也是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喝下去昏过去的,结果又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没事人一样坐起诈尸了!

她可以确定她下的药没有问题,因为为了取信太子,她依照宫内的常规操作,当着太子的面先分出来一些喝了下去。这是一次自杀性的袭击,她提前吃了另外一种可以缓解的药,只能拖延她病发的时间,但并不能解除。

现在,她和太子一同病发,她已经疼到意识模糊,倒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太子却睁开了眼睛,又重新坐了起来。

顾乔陷入自己的思维没一会儿,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对,他的双腿毫无知觉!

再看去,眼前的地上还倒了一个陌生的宫女!穿着同样是行宫的宫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联想到大半夜有人敢假传太子之言让他去勤为径的反常举动,顾乔立刻选择了叫人。

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好像也说不出来话了。

幸好,手边还有一个装着羊奶酒的碗,使劲扔了出去,砸到了地上。随着瓷碗的破裂,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响亮突兀。

砸完了,顾乔就赶忙从太子身上摸索了起来,找到了太子一定会随身携带的一个香囊,里面有一个蓝白色的小细瓶,密封的很紧。顾乔直接在床头磕碎了瓶口,囫囵着将里面据说可以解百毒的药丸生咽了下去。

这药丸不仅能中和毒药的药效,还有催吐的效果,极其难吃,却能第一时间把胃里不管是吃进去的什么东西都能全部吐出来。

不知道是药效快,还是心理作用,顾乔一边趴在床边吐,一边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不少。

他还不忘以防万一,想继续闹出来更大的动静东西。

不管,不等顾乔使出浑身解数拽下太子腰带上的玉佩,穿到世子身体里的闻道成,已经带着人及时冲了进来。

福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殿下您要撑住啊”的尖叫声熟悉的响起,让顾乔想到了第一次与太子殿下互换,那属于太监独特的锐利嗓音虽然刺耳,却莫名觉得是如此顺听。

闻道成不顾腌臜,第一时间冲到床前,握住了顾乔的手:“不要怕,有我在。”

这就是顾乔在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安了心。挣扎着指了指披着自己壳的太子殿下,在所有人领悟了这里一切暂时都交由世子说了算之后,才彻底放心的人事不省。

福来哭的肝胆俱裂,慌的一批,却还不忘抽噎着等待世子的吩咐。

闻道成也很慌,但眼前的一切容不得他不冷静,条理清晰的一一吩咐了下去:“尽忠去看一下太医来了没有,福来封锁整个东宫,只许进,不许出;姚大人把这个宫女拖下去,看有没有可能让她在死前,交待点东西出来!”

姚大人就是太子亲卫里的侍卫长,刑讯是一把好手。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已经不知道为太子解决了多少麻烦。

虽然众人从未与世子合作过,也不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出来主持大局,但这是太子在昏前的意愿,证明世子是唯一让太子信任的人,而且,莫名的,顾世子在此时此刻表现出的沉着冷静、指挥得当,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要按照他说的去做。

众人齐齐称是,就忙而不乱的积极动了起来。

然后,闻道成就要了一个识字的东宫女官过来:“我来说,你来写。由你来记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准确的说,是记录一下“顾世子”为什么能够在这种时候确定太子出事了。

救人要紧,但也不能让顾乔背负不应有的质疑。

“我是在有宫人和我假传殿下之命,让我深夜去勤为径为殿下取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不对……”

这一段发生的时候,顾乔和闻道成还没有换到彼此的身体里。闻道成能说出来这些,主要是因为顾乔在走之前匆匆在手记上写下的【是夜,偶遇行宫宫人,口称太子之命,速取书斋重要之物】,加上了一些自己的想象,就说的跟他真的经历过了一样。

闻道成穿过去的时间点,卡在了他们回来,那行宫宫人对顾乔开始造他黑谣的时候。他差点当初气炸,想把对方的头给拧下来的那种!

不过,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够闻道成去做这些。

他自己是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的,他很怕顾乔突然换到他身体里还处于一头雾水的情况遭遇二次危险,只能暂时放过了这个已经在他死亡名单上的宫人。

在安排了暗卫暗中跟着还没有走远的宫人后,闻道成赶着叫人来救顾乔了。

“我察觉到不对,为防止意外,在来之前就顺便让人去通知了御医,应该很快就会到了。”闻道成简单的把起因经过结果都交待了个干干净净。

女官也一一记了下来,她陪在这里,一方面是记录内容,一方面形成一个制衡。在太子有可能被人下毒的这种关键时刻,不可能再放太子和谁独处。哪怕太子再信任的顾世子也不行。只不过这话谁也不会说出口,全靠的是一种意会与默契。

在闻道成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之后,太医们也终于紧赶慢赶的到了。本来武帝之前一直给太子就安排了两个跟在太子身边的太医,但因为刚搬来行宫需要安顿,今天就没当值。

偏偏就在今晚出了事。

武帝也被惊动了。他一路着急忙慌的赶来,衣服都是边走边穿,莫名心悸,有一种心中的恐慌遭到了验证的感觉。丧子的噩梦又要开始笼罩他了吗?千万不能是太子,一定不能是!

来给太子看病的是个老熟人,是曾给顾乔看病的安大夫。

老爷子医毒双绝,这些年却几乎都在围着后宫打转。后妃们知道武帝有多在乎子嗣,不敢对皇嗣下手,但对彼此的这些个好姐妹可从不会心慈手软。

死儿子,死小妾,几乎就是武帝的日常。

“安-邦怎么样了?”武帝还没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他身边陪着太监总管王识文。

“殿下还没有醒过来,臣已经设法施针,护住心脉,可保殿下性命无虞。”安大夫其实根本没在太子身体里检查到什么毒素,太子和世子之前那种明显是要缓慢弄死人的情况截然不同,“但与其说这是毒,不如说是药。”

“什么药?”

“虎狼之药。”对方根本不是要毒死太子,而是想要搞垮他的身体,并且根本就是明晃晃的不打算掩饰,“殿下醒后,嗓子与双腿都有可能会在短期内,受到影响。”

说的直白点就是,太子醒来后有可能会变成一个不良于行的哑巴。

武帝震怒。

一整个夜晚,谁也别想好眠。

东宫的所有相关人等都被拿下,在武帝眼里这些人就没一个清白的,哪怕真的与给太子下药无关,也有失察之罪。

唯一被放过的只有闻道成版的世子。

武帝看了女官写下的内容记录,又已经抓住了那个引顾乔去勤为径的行宫宫人,核对了信息之后,就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了。

“你救助太子及时,朕会记得这个人情,事后按功行赏的。”

“臣不要赏赐,只希望能在殿下醒来之前,陪在殿下身边。”闻道成这倒不是以退为进,只是不放心顾乔,希望顾乔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他能安抚顾乔,和他互通有无。

武帝看着眼前的小世子,觉得这个大概是这一晚他遇到的唯一欣慰的事情了。

顾家的耿耿忠心,从未改变。

“准了。”

其他太子伴读也闻讯赶了过来,但那个时候太子和世子已经被接去了武帝的无为殿。武帝现在谁都不信,只信他自己,他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着太子,甚至为此决定摆朝,太子一日不醒,他就一日无心工作。

闻道成把武帝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陪着武帝一起守在床边,说不上来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么一般的五味陈杂。

不过,第二天的造成武帝还是去上了。

因为顾乔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嗓子很疼还不能说话,但好歹双腿是有知觉的。闻道成是很清楚的,顾乔已经吃过了他告诉过他的百解药丸,只要呕吐及时,并不会有大碍。虽然对方下的是药不要毒,但药丸也会起到缓解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