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公子也来了,泽秀大叔很快也要回来,咱们这下人就齐了。对了,天玑公子怎么不在?”连衣问得一派天真。
天权淡道:“他到前面去追摇光,在太白山应当可以见到他们。”
正说话间,门口突然进来两三个家丁样的人物,捧着漆木的食盒直直走过来,躬身道:“小蛮姑娘,我家主子特地做了早点,请各位品尝。”
小蛮愣了一下,“你家主子?”
“醉月楼的李先生。”
哦哦!是李十三!
小蛮笑道:“多谢,有劳你们送来,替我谢谢大哥。”
那些家丁打开食盒,里面却是几个更小的食盒拼凑而成,数了数,一共六份。他们在每人面前放了一个小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排列的都是新鲜江南点心,颜色艳丽,香气扑鼻。
一个家丁又道:“李先生还特地交代,知道天权先生素来喜洁,食盒是洗了十几遍的,第一次用,点心也都是用极干净的糯米粉,化开的水也是过滤了十几遍的井水,天权先生若还是不放心,便拿去随便给乞丐猫狗吧。”
小蛮不由吃了一惊,李鲢鱼怎么会知道天权也在这里?看看那食盒,一共六分,连泽秀的都算进去了。他对他们的情况,竟然如此了若指掌!她不由想起昨天晚上天权的话,他说李鲢鱼的父亲耶律文觉是天刹十方之一,他说的话不可尽信,现在看来,还真有点道理,一个酒楼老板要对江湖的事情这么了解,不但认识天权泽秀,知道他们跟着一起,连天权有洁癖都知道,这也太诡异了。
仔细回想一下当初与他结拜,幸好她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否则还真要傻傻被人蒙在鼓里。他要结拜,应当是冲着连衣去的,他俩长得特别像,小蛮她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唉,江湖啊,谁也不能信,谁会有真心。
她想起那晚还为他的亲厚感动,说要出资与他一起做生意,不由好笑。
她果然还是太嫩了。
天权点了点头,十分客气:“多谢李先生,请替我回复,近日诸事缠身,不能拜访,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说罢从怀里取出几锭银子,分给那些家丁,这帮人俨然训练有素,称谢接过,并无惊喜之态,转身便走了。
耶律璟这傻子还在赞叹:“想不到那个老板倒是殷勤!莫非看上我了?”
天权没理他,只淡道:“先不要吃。”他取出银针,将盒里的点心一一试探过,确认无毒,这才道:“没问题,只是不要多吃。”
耶律璟和连衣哪里记得他的告诫,眨眼就把糕点吃了大半,不亦乐乎。
根古对这个新来的大哥哥很戒备,看了他一会,才道:“你也要一起去太白山?”
天权也没搭理他,连衣只得过来打圆场:“天权公子人很好的,咱们以后一起同行,很……很好的。”
根古笑道:“你只会说很好很好,谁都是很好。真是傻姐姐。”
“泽秀的那个长辈有个外号,叫团扇子,向来隐居太白山脚下,极少出世。虽然身怀绝技,却脾气古怪,放话出来有生之年只医治美人,无论男女,无论善恶,只要是美人,他便不收报酬倾力相救。所以,这一去要求他治你,只怕还有些困难。”
天权的话还是淡淡的,小蛮先听着还愣愣的,听到后来却勃然大怒。敢情他的意思自己不是美人人家不会搭理她就是了,话里藏刀,阴险毒辣!
后面突然响起一个略带狂意的声音:“我不在,你果然来了。来便来了,还要背后论人是非,你这个贵公子做的不厚道。”
说着小蛮肩上一重,却是一双大掌拍了下来。是泽秀!她惊喜万分地回头,果然见到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泽秀微微眯起眼睛,咧嘴一笑,露出一行白牙,道:“不过我承认,要他来治这丫头,确实困难重重。”
宝之卷 第二十一章 团扇子(三)
团扇子这个名号的由来很简单,因为他喜欢收集团扇,从圆的到扁的,从方的到乱七八糟形状的,全部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做工精巧绝伦。
此人脾气古怪,自己为自己起了一个极其华丽的称号:天外飞仙云上真人人间无双起死回生圣手罗汉,雷倒了大片江湖英雄好汉,最后有人依据他的喜好给起了个团扇子的外号,这才得到公认。
他的怪癖说上三天三夜只怕也说不完,最有名的当然就是美人理论。
只有美人才有资格被他医治,当然,还不能是一般的美人,标准当然是他自己定的。为此他还特地为美人容貌打分定级。最上等的美人来看病,他不但不收钱,治好了还要好茶好饭好屋子招待一段时间,最后给人家丰盛的盘缠笑眯眯地送出去。其他勉强达到标准的美人,自然是要收费了,具体收多少钱,也是由他定。
总而言之,他的本事有多大,他这个人就有多怪。
这简直是江湖的一个恶俗定律,这些隐士高人必然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脾气也必定古怪到极致。小蛮以前在茶馆里听说书,都不知听了多少遍,耳朵都长毛了,在连衣他们忧心忡忡的时候,她毫不在意,还在冷嘲热讽:“真正有本事的人干嘛非要跩那么高,为老百姓服务才是正经事。一天到晚端着架子,还以怪癖为荣,我看他也未必真是有本事的人。就算有点本事,那么跩,也只会让人看不起。”
谁也没理会她的长篇大论,泽秀甚至恶意地说道:“连衣,为了你主子着想,你先砍自己一刀。那人肯定求着来救你,你到时候再提出要求,要救你先得救你主子,我看这事才能成。”
连衣眼睛一亮,急道:“泽秀大叔怎么不早说!”
她抽出赤霞刀就要砍自己,低头看了半天,急道:“要砍哪里?是不是必须得是重伤才行?那我把膀子砍断吧!”
慌得根古赶紧拦住她,小蛮抱住她的胳膊抢过赤霞刀,皱眉道:“他胡说八道你也相信,再说我也不要你砍手来救我。我跟你们说,不用担心,泽秀既然能说出带咱们去找他,他肯定有办法对付那人的怪癖,咱们根本不用插手的。”
泽秀笑道:“偏你狡猾,这次却说错了,我还真对那个人没办法。他如果不肯救你,神仙也没办法。”
“你不是说他是你一个长辈吗?小辈有事求他,他还拿架子,这算什么长辈。”
泽秀摇了摇头,他这一天加一个晚上肯定是风尘仆仆地赶去赶回,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立即带着他们启程去太白山,下巴上青黑一片,胡渣又冒了出来,衣服上多了许多泥泞破洞,偏放在他身上就不显得狼狈。
小蛮忍不住低声道:“说起来这么快就赶路,真是辛苦你了……坏蛋抓到了没?”
泽秀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子,丢给她,小蛮手忙脚乱地接住,果然是一锭十两重的雪花白银。他笑道:“肥赚一笔,那几个江洋大盗比猪还蠢,一天就净赚四百两纹银。”
他的钱来的真快。小蛮羡慕又眼红地摸了摸银子,还是还给他了:“拿去,用命换来的钱,你也不容易。”
唉,话虽然这么说,她怀里那些钱不也是用命换来的么……钱来的都不容易啊。
泽秀不接,挑眉笑道:“你的了,是酬金,多谢你帮我洗衣浆补,以后还要劳烦你。”
“那我不客气了。”她眉开眼笑地把银子塞怀里,抬头对他笑得甜丝丝。
泽秀突然从马背上凑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动作并不怎么优雅,上下左右把她的脸别过来别过去,看了半天。小蛮浑身发毛,瞪着他:“你干嘛?”
泽秀看了一会,才轻轻笑道:“把脸洗洗干净,换上新衣,也不会没有希望。”
她只觉有人在胸口上轻轻打了一拳,一颗心猛然跳动起来,面上登时通红,一把推开他,垂头低声道:“我本来……反正……也不是什么美人……”
泽秀哈哈大笑起来。小蛮心中突突乱跳,靠在连衣背上,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连衣,你说……我该怎么打扮?”
连衣不假思索:“主子不用打扮都是天仙绝色,团扇子要是不肯救你,我就用刀砍他。”
小蛮笑道:“你砍他有什么用,砍死了还是没人救我呀。”
连衣眼睛一红,想到没人来救主子,忍不住哽咽道:“那我砍死自己!”
呃,这孩子……
泽秀拍了拍连衣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与其难受还不如去求求天权公子,他有一双妙手,一双慧眼,怎样打扮找他没错。”
咦咦?真的吗?那个冰块脸?!小蛮不可思议地瞪着天权,他远远策马走在前面,白色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长发犹如丝绸般,全身上下都是那么干净清爽,简直不像是赶路,而是骑马出来踏青的豪门公子。
她想起当日在沙漠里他来接他们,一人骑着白骆驼,驼铃清脆,简直像黄沙里的一朵白牡丹。为什么别人赶路都是狼狈不堪浑身臭烘烘,只有他永远这么干净清爽,一丝不乱?说不定还真有点邪门。
仿佛是感觉到小蛮看自己的眼神,他突然回头,小蛮赶紧别开脸,过了一会,只觉他策马靠了过来,声音低柔清澈:“其实江湖传闻大多夸大,他未必真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现在烦恼过多也无用,只等见到他再说。”
他说得也没错,现在就是烦恼死了,她也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为绝世佳人,不如闭上眼睡觉,天大的事,醒过来再说。
团扇子就住在太白山脚下,不知道的人叫那里团扇庄园。
其实那里既没有庄也没有园,只有几间瓦屋,还是附近的居民们看他一天到晚住在漏水的茅草屋里怪可怜的,才帮他盖了瓦屋。
小蛮老远就见到那几间墙上爬满了青藤薜荔的瓦屋,别人的房子都是清清爽爽,独他的满眼绿色,杂乱不堪。屋前有一圈篱笆,种着红黄蓝紫各色草木,一个穿着青灰色袍子的人正提着花壶,一点点浇水,背影看上去甚是瘦小,大概比连衣高不了多少,满头黑发也不束,尽数披在背后,甚是不羁。
泽秀跳下马背,快步走上前,正要开口说话,那人却连身子也不回,低声道:“你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会过来看看我,很没良心的小鬼。”
说罢丢下花壶,掉过脸来。先前听了那么多团扇子的传闻,小蛮还以为一定是个白胡子老头儿,高傲清贵,正眼也不看人一下,谁知这人也不过就四旬左右,额上有细细的皱纹,面容并不出众,双目隐约含笑,光看其容貌,倒是个很和蔼的中年人。
泽秀笑道:“你老人家不欢喜别人没事来扰清净,我也不过是顺从你的意思而已。我若当真时常来,只怕你也要将我赶走。”
团扇子笑了笑,将诸人一一打量一番,目光平和,并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意思,小蛮的心不由稍稍放了一半下来,果然如天权所说,江湖上的传闻夸大了许多,这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怪啊,还挺和气的。
“这人生病,须得收费十两金。”他指着耶律璟,说得毫不客气。
泽秀摇头道:“不是他。”
“这小孩儿也得收十两金。”
“也不是他。”
团扇子看了看连衣,目光渐渐变得十分柔和,道:“这姑娘看病,分文不收。而且……看着眼善,你父母是谁?”
连衣急道:“我不知道,一出生就被他们抛弃了。团扇子老先生,我主子得了很厉害的病,求您帮她看看,您一定要……”
团扇子没理她,掉头去看天权,笑道:“不归山的天权公子,贵人来了。你若看病,我分文不收,还要请你多住几日。”
天权抱拳道:“多谢先生美意,不过看病者不是在下。”
团扇子的目光终于落在小蛮身上,她清楚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其他人也不由提起了心,不知这个怪人要说出什么话来。
团扇子看了半日,才道:“这小姑娘似乎是中了蛊,我不通这些,通了也不会看她。你们另请高明。”
小蛮很想晕过去。
泽秀道:“你是觉得她不够漂亮,不够资格让你看?”
团扇子摆手道:“自家人,不来这套。这孩子有些古怪,救她未必有好事,我不想惹麻烦。”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这能叫理由吗?
小蛮很想大哭一场。
连衣已经憋不住痛哭出声,哭得像个小孩儿,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她也不擦一下。耶律璟攥着花手帕,手忙脚乱地替她擦脸,一面小声安抚。根古皱着眉头道:“这不叫理由。见死不救不是丈夫行径。朝廷仗势欺人叫做暴政,大夫仗着自己有医术不肯救人,就叫装模作样。你不肯救人,索性连医术也别学,痛快做你的山林野人去,既学了,又挑三拣四,岂不是让人看不起!”
他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团扇子居然没生气,笑呵呵地说道:“小鬼说得对,医者自当悬壶济世,但我偏偏不救,你奈我何?”
“你……”根古要爆发了,泽秀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二叔,当真不能挽回?”
团扇子啧啧叹道:“多少年了,你居然在这会叫我一声二叔。丫头是你什么人?为她来求我。”
泽秀沉默了一会,才道:“她身世特殊,是苍崖城小主。”
团扇子不说话了,眼睛滴溜溜又在小蛮身上转了转,好似要看破皮肉一直看到脑子内脏里去。看完却笑着摇了摇头,轻道:“不像,不像。”
泽秀轻道:“二叔……”
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你叫一万声二叔也没用。一来她不合我标准,二来她不是生病,是中蛊,三来她看着十分古怪,救她我必然要有大麻烦。抬走抬走,我这里免谈。”
说罢转身便走,进屋将门一关,再也不出来了。
根古大怒道:“这死老头!我去把他揪出来!”说罢抽出大刀就要上前砍门。
泽秀拽住他:“歇住,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你乱来。”
他把根古提着丢给连衣,道:“先在附近住着吧,我总会求的他同意。”
小蛮低声道:“还是算了吧,他不肯救,天底下还没人能救?何苦求他,搞得大家不快活。”
泽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天权突然道:“只是等不得,再找其他人,也不知他们肯不肯救,何况只有一个月时间。倒不如住下,这位前辈虽如此说话,却未说死,不要轻易放弃。”
泽秀牵着马朝后走去,道:“走,找个安静的民居,借几间屋子。我只不信磨不动这老货!”他心中显然藏着火,说得很不客气。
这次出师不利,众人心情都很低落,连耶律璟都不敢大声说话了,生怕飞来拳脚打得自己满堂开花。
小蛮走到泽秀身边,轻道:“泽秀,他是你亲二叔?”
他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蛮被他一呛,顿时摸着鼻子想走,才走一步,却被他提着领子揪了回来,道:“你不用担心,我必然能保你平安。”
她心中感动,低声道:“你真的对我很好……宝藏找到后,我一定分你一半。”
对她这种爱财如命的人来说,肯说出这种话已经是绝对的掏心窝子的诚意了。
泽秀眨了眨眼睛,抬手就要打她脑袋,忽然不知想起什么,手却慢慢放了下去,冷声一笑,一言不发,牵着马径自朝前走去。
(宝之卷完)
缭乱之卷 第一章 团扇庄园
最后他们还是找了一家民居借宿。
泽秀黑着脸把马拴好,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连衣抹着眼泪,怯生生看着他怒气冲天的背影,道:“泽秀大叔在生气?他会不会和他二叔吵起来……”
小蛮叹了一口气,好像他生气不是为了他二叔耶……难道她刚才说分他一半宝藏,让他生气了?难道他不想对半分,要独吞?
晚上村民老夫妻送来几碗阳春面,外加自己做的小菜,一群人围着炉火吃面条,气氛沉闷之极,只能听到刺溜刺溜吃面条的声音,没一个人说话,耶律璟瞪圆了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很聪明地选择闭嘴。
小蛮吃了两口,心事重重地放下碗,转头低声问连衣:“连衣,如果……我是说如果啦,有个人救了你的命好几次,你会怎么报答他?”
连衣回答的毫不犹豫:“给他做牛做马。”
小蛮低头看看自己瘦巴巴的身体和胳膊,做牛做马……这个这个,好像太难为她了,做做针线活,洗衣服做饭什么的她还能干。
根古耳朵尖,听到之后说:“如果是我,我肯定也救他几次,作为报答。”
她去救泽秀?好像……不会有这个可能性啊。
耶律璟吃不下这么粗粝的食物,放下碗用花手帕擦擦嘴,说道:“如果是我,就带他回家,好酒好菜养着,美女美男供着,不让他吃苦。”
好酒好菜不难,美女美男……她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一副老鸨的样子,满脸堆笑地朝泽秀介绍这个那个,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如果自己这样报答泽秀,那被当成沙包来打的人就不是耶律璟而是她了。
只有天权没说话了,小蛮殷切地望着他,只盼他能说点豁然开朗的意见。
天权看了看她,淡道:“依小主的性子,会怎么报答?”
小蛮支吾了一会,才道:“我嘛……这个……肯定是给他钱了,我有的钱分他一半……不够意思吗?”
天权低声道:“他救你,难道只是为了要你的报答和钱吗?”
小蛮心中一动,想到泽秀临走时的那个冷笑,那个眼神,她竟有些害怕,自己也不知怕什么。
天权放下碗,将筷子整整齐齐放在旁边,起身道:“侠义之道,救人也不需要理由。”
是……这样吗?原来只是侠义之道……?
他这句话让小蛮失落了一个晚上,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早上她做了一个又甜蜜又失落的梦。
很多时候她都是在奢望罢了,她会告诉自己,不可以奢望那些美好的东西,因为你注定得不到它们,得到了也会飞快地失去。
一个人到底要怎么生活,才能心如止水,无怨无悔。
她站在岸的这一边,遥望对岸的斑斓美景。
跨出那一步的代价如此大,令人胆怯。
她娘说得没错,她注定永远也得不到幸福,她这一生,都会活在谎言和欺骗里,连自己都会忘记是谁。
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小蛮睁开眼,只觉浑身很累很累,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
连衣和根古拆完了一套剑,跑进来轻手轻脚地擦汗,见到小蛮在炕上瞪圆了眼睛,急忙跑过来,“主子,你醒了?我还帮你留着馒头。”
小蛮盯着她汗水涔涔的脸看了半天,才轻道:“泽秀来了吗?”
连衣摇了摇头,脸色一苦。
小蛮推开被子,叹了一口气,道:“连衣,我好像没睡好,浑身没力气,你帮我梳头好吗?”
连衣“啊”了一声,瞪圆了眼睛,怯生生地说道:“主子……连衣……不会梳头……”
小蛮一愣,这才想起这孩子的发髻平时都是自己帮她弄的,她好像确实一窍不通。她只得披了衣服自己起来梳洗,抓着梳子勉强把头发绾上去,可是手上没劲,怎么也绾不紧,簪子一插进去就掉下来。
她气恼地丢了梳子,趴在桌上发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连衣轻轻叫了一声:“天权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