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睁开眼时,见床榻边站着一个黑影,那黑影身姿挺拔,束发高冠,只看一眼身形便知来人是谁,她平复了方才飘远的心冰冷道:“你来做什么,是看我伤的有多重吗?”
卫邙并不在意她的冷若冰霜的口吻,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衣衫看了看伤口,虽是已上了药,却仍旧有鲜血往外溢出,他皱了皱眉头,冉照不是已经上了药吗,怎会还这般严重?
他正欲开口问之,见她对自己的碰触摆出厌恶至极的态度,冷哼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你以为我想来看你,是爹让我看看你伤的如何。”
卫清歌听及此话,轻笑了两声:“劳烦你告诉爹,我自会处理好。”
卫邙将衣衫又盖在她背上,嘲讽道:“伤成这样又如何能进宫选秀,完成不了爹的任务,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你爱过一个人么?”卫清歌忽然问道。
卫邙起了身走至木格子窗边,看向窗外的漫漫夜色道:“从未爱过。”
“所以你并不懂,你要让对方喜欢你,并不单单要靠着美色,还要靠心计。我为冉照受了伤,冉照与冉基二人又同时看到守卫对我下毒手,凭他们的心思不难猜出这是受了卫青莲指使。纵使我躺在这里出不了门,她卫青莲必然也入不了宫选秀。输赢未分,我何来死路。”卫清歌慢慢道出今日一事,她在替冉照挡下那一剑时,就已将所有的结局都看透。她与卫青莲在这一局都是输家,既然如此,卫天就没有借口来惩罚她。她赢得了冉照与冉基二人的好感,而卫青莲却失去了他们二人的称赞。如此说来,她也算赢回一局。
“你将了青莲一军,她不会轻易放过你。”卫邙沉着声道。
“她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卫清歌淡淡一笑,倘若不是她为了能接近冉照故意受伤,卫青莲怎会伤的到她,她忽然想起什么,复又开口道:“爹做事向来讲究公正,希望你不要暗中插手才好。”
卫邙的脸色变得又阴又沉,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他在卫清歌的心里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要帮卫青莲,他早就现在朝她心口补上一刀,她还能在这里说这些难听的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万更了~乃们喜欢咩?
☆、美人心计【3】
“既然你来了,还有一事要告诉你,太子已经对我有所怀疑,他记住了那晚我的眸子。”卫清歌冷笑了两声,又道:“若不是卫青莲挡住了我的剑,恐怕此刻我已经杀了太子了,你说对不对?”卫清歌想起那晚他用石子逼她出剑,眸子的光芒变得黯然起来:“真的没有想到,第一个逼我杀人的竟然是亲手教我练剑的大哥。”
若不是他出手相逼,她必定不会下手出剑,一旦在暗处的卫青莲看出她的半分犹豫,回去告诉爹必是免不了对她一番处罚,那时她才上了烈药,又怎能再挨皮肉之苦。他忽然转过头去看卫清歌,见她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冷漠,只好走出了门去。
卫清歌听见窗外树叶飒飒作响,知道这是他施轻功离去了。她只觉心烦意乱躺怎么也睡不着,天色渐亮时,她才逐渐睡了过去。
上雪端着水进来为卫清歌梳洗时,才发现她正睡得沉,想了片刻又轻轻带上了门。记得之前有打听过卫清歌的喜好,喜爱吃青梅蜜饯。这甜食她倒是会做的,只是时间来不及,如今她又受了伤,应该是想吃这青梅蜜饯的。她抿着嘴笑了笑,出了府往集市走去。
别天府离集市并不远,顺着宽阔的道路朝东走到头右拐便是了,通往集市的道路两旁种着年份依旧的老桃树,此时正开着粉嫩欲滴的朵朵桃花,上雪因久未独自出门,不觉间竟是看的入了迷,就在右拐时忽然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她悄悄将手中钱袋掉在地上,故作弯腰去捡,那一瞬间看清了跟踪她的人是别天府的仆人。
上雪微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定是昨日太子冉基将那夜刺客之事告诉了二殿下冉照,冉照派人跟踪自己也是想试探一二。思及此,她将钱袋捡了起来,好似没有看到那些跟踪自己的人一般继续朝集市走去。很快她买好了青梅蜜饯,准备打道回府。忽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那人彪形壮汉,看向她时满眼放着精光,他站在上雪前看了看上雪手里的蜜饯,贱笑了几声,凑近她耳边道:“姑娘,跟着大爷我,要多少蜜饯没有?”
上雪在卫府久居未出,何曾遇见这般地痞无赖,她正欲出手将其制伏在地,忽的想起不远处还有在跟随着她,倘若此刻贸然出手必然不是明智之举。她只微微避开了那壮汉的手,一脸的不悦。
那壮汉邪邪的大笑起来,一把将上雪搂在怀中道:“你是哪家的女儿,我去求个亲将你收为小妾可好。”
集市上有人见壮汉,皆远远的避开绕道走,上雪在壮汉怀中挣扎了几番仍是没有挣脱开来,她怒视着壮汉道:“你放开我。”
那壮汉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听上雪口中喊着要壮汉放开的话,都低低的笑开来。有几个过客看上雪实在可怜,想上前帮忙,却听身旁有人道:“此为祝家大公子,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祝家上雪并不陌生,常与老爷多有来往,她心中有些急了,倘若此时真被人轻薄了去,就凭借祝家权高位重,她也不能将祝家怎么样。她带着几分祈求的看向壮汉道:“祝爷您身份高贵,我不过是一官家侍女,还请……”
那壮汉并未等上雪将话说完,欲要凑上她的唇亲吻上去。上学虽武功不如卫清歌,却也不是泛泛之辈,她只需一招便能要了壮汉的命,却只是用尽力气去推开壮汉。上雪从未想过出门买青梅蜜饯会遭遇到这样的事,眼泪大颗大颗的就落了下来,那壮汉见上雪哭泣极为不耐烦,上手就扇了她两个耳光,上雪的脸顷刻间肿了起来。
那壮汉正要再对她轻薄,身后忽然有一人影快如闪电般朝他袭了过来,他还没来得急看清来人,便被对方一脚踹倒在地。那壮汉正要开口怒骂,但见对方身后站着的男子便喏喏的闭上了嘴,暗道太子怎么会在这里。
上雪抬起头看了太子,很快又移开了目光。青梅蜜饯已散落了一地,她还要再去买一些给小姐吃。她握紧了钱袋又朝卖蜜饯的铺子走去。
然才走出几步,她便被人按住了肩膀。她回头去看太子,哽咽道:“您还要让我站在这里被人看够多少笑话。”太子的人一直跟在她身后,迟迟不出手就是为了试探到底有多大能耐,她含泪的双眸看向冉基道:“要是您看够了,请让我回去照顾我家小姐。”
原先冉基对上雪只是一番试探,并未想到会有此事发生。可当他发现她被人轻薄时已是相隔甚远,赶来时她已被人欺负了去。他略有歉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雪眼眶已是红了透,只默不作声的朝前走着,将蜜饯买好后慢慢的往别天府走回去。
冉基看着上雪独自离去的背影,对身后人道:“上去跟着,别再出了事。”
身后人领了命便又跟了上去,冉基略微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上雪离去的方向,待上雪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时,才看着坐在地上的祝家少爷。
“祝常生,祝大人有没有跟你说,当朝太子最不喜什么人?”冉基一脸温和的看着祝常生,声音却冷如寒冰。
祝常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冉基似乎并不意外,他将祝常生从地上扶了起来,笑道:“知法犯法,强抢民女,恃强凌弱,欺软怕硬……我厌恶的你全都占了。”
祝常生看着满是笑意的冉基,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未曾见过太子殿下,见自家少爷被外人欺负了去,纷纷摩拳擦掌欲要上前教训来人。祝常生大喝一声退下,满脸堆着笑道:“我一定好好改过,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冉基轻叹一声,似有些无奈道:“你可知你刚欺负的人主子是谁?”
祝常生一脸的茫然迷惑,只知方才那女子长相貌美,并不知是谁家侍女。
冉基笑了笑,风轻云淡道:“卫清歌听说过么?”
作者有话要说:啊丫丫~我好喜欢冉基~敢脚他也是个腹黑的主儿、
☆、美人心机【4】
祝常生脸色有些苍白,卫清歌的名字他早已耳熟能详,听闻这女子虽然并非卫天所生,卫天却将她当做亲女儿一样宠爱。若是动了她的人……他一脸讨好的笑道:“我那是不知她是卫清歌的人,若是知道了必不会这般鲁莽。”
冉基面色犯难,又叹了一声:“如今你与我说是没用的,倘若你想将麻烦摘掉,还是亲自登门拜访比较合适。”
祝常生虽然行事混账为人好色,孰轻孰重还是能分的清楚,若是让卫清歌不痛快,卫天势必会给家父不痛快,他又怎么会有好日子逍遥自在。
冉基见祝常生已是将自己方才那番话听进了心,笑着转身离开。身后的人看着冉基离开,也跟了上去。那人在冉基身旁道:“主子,清歌小姐替二殿下挡了剑,那祝常生又不是善茬整日胡作非为,何不趁着这次事治了他的罪,一来替清歌小姐出了气,二来又能压一压那帮臣子的野心,否则真当咱们都是好欺负的。”
冉基笑着回道:“你既然知道那帮人不好对付,我又怎能轻易出手。”
那人又道:“那爷的意思?”
冉基轻声道:“我不出手自然会有人出手,且比我要狠的多。”
那人纳闷不已:“能比爷还厉害?”
冉基不在回他,只笑着朝天水楼的方向走去。
天水二楼早已有人在此等待,待冉基上了楼后,冉照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可有异样?”
冉基微微摇了摇头,叹道:“上雪那姑娘将我恨在心上了,以为我是去看笑话的。”
“如此说来,她当真什么都不会?”冉照疑问道:“可是卫清歌看着倒不像那么简单,她以身挡剑你我都知此举对卫天百无害而有利,今日又是选秀之日……”
提到选秀之日,冉基笑了起来。他端着茶杯慢慢戳了一口茶,忽的看向冉照问道:“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冉照挑了挑眉,反问道:“你呢?”
冉基笑了笑,却没有回他,只开口道:“走吧,我们还要回宫,看看那些大臣为我们又选了那些美丽的女子。”
冉照看了眼冉基,欲言又止。
冉基笑道:“既是想留下也好,卫清歌因你所伤,你又是大夫,照顾她再合适不过。”
冉照沉了几分音色道:“我只是不想落人口实,说我是无情无义的人。”
冉基却在一旁道:“倘若卫清歌不是刺客,那她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有什么不好?”
冉照笑了几声,又问冉基:“倘若卫清歌真如你说的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冉基脸色微微僵了片刻,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道:“大哥跟你不一样,大哥替父皇打理这江山不是这么容易就能退的下来,大哥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没有喜欢不喜欢,只有合适不合适。”
冉基口吻中的无奈冉照怎会不懂,倘若冉基真的要选妃,也必定是朝中重臣之女,背后的家族势力能替他稳定江山。都道是王侯将相令人羡慕,却不知坐的位置越高,越无法自己去选择。思及此,冉照忽然站了起来,看向冉基道:“那总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那些大臣耐心也会消磨殆尽。”
是啊,这两年那些大臣总是费尽心思的从全国各地挑选美女入宫选秀,面上为了给他们皇子挑选妃子,实际上却想在他们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女色头上一把刀,越是大臣挑选的妃子,他们越不能去接受。曾经可以说是年纪尚小,可这借口用了几年,如今再用已不合适了。
冉基被提烦心处,将茶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然后走出了门去。冉照知他是要回宫去应付那些大臣送来的美人,在他身后道:“大哥,不要逼着自己去承受,倘若你作出了选择,日后必定会有更多的女子被送到你身边,有了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冉基身形一顿,却又很快走出了门去。
冉照微微叹了叹,见着老大忧心忧国,要为了南梁葬送自己的整个人生,他忽然无比的庆幸自己还好不是最先出生的那一个。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大把的时光去游遍天下好风光,做自己想做的大夫。
不知过去了多久,冉照看了眼窗外,见斜阳渐沉,冉基必是回了宫后近段时间都不会再出来,别天府里还躺着重伤在床的卫清歌,他是该回去看看了。
别天府因冉基不在府上,加之仆人本就寥寥可数,故而显得格外冷清,走至卫清歌暂住的院子时,他竟是听见屋子里传来隐隐的哭声,还有一阵阵的咳嗽声。他正想推门而入,忽然止住了步子,只在门口仔细聆听。
“你哭什么,我没说不给你做主……咳咳,待我好些了亲自为你讨回公道。”卫清歌的声音传了出来。
“祝家位高权重,我不要小姐为我做主,我只是觉得委屈,又找不到人说。我没什么朋友,只有小姐……”上雪哽咽不已,令冉照微微皱了皱眉。
“位高权重又如何,这是南梁的天下,王法在,公道就在。”卫清歌铿锵有力道。
“哪里有王法,在南梁权势就是王法,我不要公道,我要回家,只求小姐放我自由身……”
不待上雪将后面的话说完,冉照忽的推门而入,见跪在卫清歌床榻边的上雪低垂着头,他开口道:“你家小姐既是向你说了要讨回公道,你怎还口口声声的要回家。你若回了家,你家小姐怎么办,她初回卫府没多久,你当找个体己说话的人有这么容易?”
卫清歌掩在绣花枕下的手微微动了动,冉照短短几句话却让她心里好像有什么划过心头,倘若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女不是上雪,也许她不会跟对方说那么多话,她是一块难以捂热的冰,只有对方靠近她,她才会稍稍回对方一些温暖。
卫清歌低低的声音道:“你若回了家,我又要孤孤单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心机【5】
卫清歌在冉照面前总是伶牙利嘴,在上药时又能忍受巨大的痛楚,何曾这般楚楚可怜。他听见卫清歌说了又要孤单,那就是说她曾经就是孤单的,他不由想起自己的四妹,自从她母妃去世后便再也没有笑过。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卫清歌,若不是她因自己受了伤,她的侍女也不会出门去买什么蜜饯,又或者跟随她侍女的人能早些到来,她侍女也不会吃这样的苦。他心中只觉的有些闷,看向上雪道:“把头抬起来。”
上雪抬起挂着满是泪痕的脸看向冉照,冉照这才看清上雪的半边脸已是红肿不堪,嘴角被打破还在流着血,他眸子里怒火顷刻间涌了出来,祝常生下手竟然这么狠。他起身拿了药箱,从里面找出活血化瘀的药膏递给她:“你放心留下便是,就是你家小姐替你做不来主,这主我也替你做了。”
上雪一行泪又落了下来,摇着头道:“我怎么敢,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侍女……”
“侍女就不是人了?”冉照又递给她一块洁净的帕子道:“我除了是皇子,还是个大夫,将你打成这样你还想压下来,真是傻。方才你说位高权重便是法,那我就拿我这法来治一治他的法。”
上雪不敢开口说话,只看向卫清歌,卫清歌半晌才道:“敢问二殿下,可是真心想帮我们?”
冉照声音冷了下来:“我冉照说话,从来算数。”
卫清歌叹了一声,开口道:“那祝家位高权重,又怎能轻易动得。”
冉照似是没想到卫清歌竟然在担心这个,他笑道:“祝家又如何,我不是老大要面面俱到、考虑周全,谁欺负了我的人,我便欺负回去。”
冉照只短短几句话,让卫清歌心中渐渐温暖了许多,她也笑道:“清歌替上雪先行谢过二殿下。”
冉照愣了片刻,似是没想到会从卫清歌的口中提到谢这个字,很快便又回过了神,也跟着笑道:“你愿意为了救我连命都差点没了,我也愿意为你做点事。卫家虽与祝家能够抗衡,你不在府上有些事还不知,这两年卫家与祝家多有往来,若你出面,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上雪也知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才不想要你出头。此事交给我来办便好,你们好生歇着吧。”
冉照来卫清歌的这间屋子,原本是想替卫清歌换上药膏,却见她的药膏已被人换过。便不再辞逗留,转身离开了屋子。
待门外脚步声渐远,上雪擦去脸上的泪,看向卫清歌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卫清歌回道:“但我不会让他那样做。”
“呵!因为不值是不是?”上雪低着头不冷不热道:“犯不着为了一个不起眼的侍女而旁生枝节,我懂。”
“你说要我信你,可你又何曾信过我。即便是刚刚在他面前演戏,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会为你做主。”卫清歌一字一句道:“刚才那番试探,只是在看他对我是何态度。你瞧,他现在没有开始那样讨厌我了。”
上雪轻轻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何不让他替我们出了头,好看看他为我们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卫清歌笑了笑,继而开口到:“他现在愿意帮我,不过是因为我替他受了伤,我若借此要恩挟报,他会很快离我越来越远,我又怎能抓住他的心?”
上雪经卫清歌这一提醒,恍然间明白其中缘故,低着头道:“是我急功近利了。”
卫清歌柔柔的声音道:“你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脸。”
上雪似是不愿让人看见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站在原地半晌未曾动弹。卫清歌又重复道:“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上雪走到卫清歌的身边弯下了身子,卫清歌有些吃力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转过头看向她道:“为了我你吃苦了。”
上雪将头埋的很低,良久开口道:“只要你赢得二殿下的心,我吃多少苦都无所谓。”
卫清歌点点头,为了娘亲她也会抓住冉照的心,只是上雪跟在她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忽然开口问道:“每个人跟在爹身边,都有难以说出口的苦衷,我是为了娘亲,你是为了什么?”
上雪眸子里闪躲的光芒并未逃过卫清歌的眼,她笑着宽慰道:“不想说我不会逼你,只是你要明白,爹给的任务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差事,有时候为了完成它必须要牺牲掉一些东西。比如我的命,还有我的一生。”卫清歌说道此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所以你不要太难过,跟在我身边能做主的我都会替你做主,只是时间的早晚。
卫清歌甚少与上雪说这些话,她一直以为跟随在卫清歌身边,卫清歌只将她当做侍女和棋子,可现在卫清歌的这番话,却叫她有种姐妹的感觉。她心底或多或少有些感动,故而开口道:“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让我远离你的身边,否则老爷会让比我厉害百倍的人来到你身边……有我陪着你,至少不会起害你的心思。”
上雪说到此处,只觉今夜说的太多,又不知如何再面对卫清歌,她作为被老爷派来在卫清歌身边的人,做侍女只是面上的,实际上却是在变相监视着卫清歌的一举一动。凭借卫清歌的心思不难猜出她的目的,两人之间却从未将这种关系挑开来说,这层纱如今被她轻易的揭开,只怕二人之间日后必生隔阂。她起身替卫清歌盖好衣衫,这才退出了屋子。
卫清歌想着上雪离去的话,心中却并未觉得有何难过,反而有些开心。上雪肯将这番话说给自己听,昭示着她们的关系更近一步,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翌日清晨,卫清歌还未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便听见门外有人在小声的哭泣,她揉了揉惺忪的眸子,缓了片刻,这才听出来哭的人是卫西荷。若不是她还活着,她以为哭的这般伤心竟是给人送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心机【6】
她不喜欢卫西荷,就像卫西荷不喜欢她。她不会忘记刚回到卫家,卫西荷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姐姐,却与卫青莲沆瀣一气。她不是不知道卫西荷能与卫青莲走的这样好,不过是想攀着卫青莲的生母岳风仪罢了。卫西荷的生母因是家族势力较弱,故而卫天对她的生母吴念并未有多亲近,连带着卫西荷也疏远了不少。卫西荷在卫家虽是名正言顺的三小姐,却终究比不上卫青莲在府上有权有势。她无法子通过吴念来往上爬,便只好借着卫青莲。
“妹妹别再哭了,当心清歌听见了心里又难受的紧。”卫青莲又轻又柔的音色传进了卫清歌的耳际,呵!她也来了。卫清歌趴在床上微微笑着,眸子里却不带半分笑意,被关在柴房的人是她,如今自己受了伤,她便能借着照看自己为由从柴房出来。想必昨日她并未去选秀,如今只好再寻它计来得到冉基的心。此时此刻来看自己是最明智的选择,她要向人证明她并非是那蛇蝎女子,守卫要杀自己与她没有半分关联。
“大姐说的极是,二姐看见我哭的这样伤心,必是又要心疼了。”卫西荷乖巧道。
这二人一向喜欢在人面前做戏,想必身旁必是有人在一旁陪同的,无论是谁在陪着她们两姐妹,都不能让对方与他们相处的时间过长,否则假的也容易信成真的。卫清歌思及此,吃力的从床榻上欲要起身,原先结痂的伤口因她的挣扎而再次裂开,继而发出微弱的□□声,失手碰倒了放置在床榻边上的茶杯,她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杯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她心里默念五下后,门忽然从外面被人踹开。有人疾步走到她身边,见她后背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绸缎被子,低声训斥道:“简直是胡闹,这伤口好不容易才结了痂,你不好好躺着起来要干什么。”
面对冉照微微动怒的面容,卫清歌轻轻看了他一眼,将头撇向了墙壁不再去看他。
冉照本欲再出口训卫清歌,却见她满脸的委屈,那些难听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好将她背上被鲜血染红的白纱布轻轻的揭开,语气比方才好了几分道:“训你两句你还生气,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这伤口伤的极深,不好好养着很容易就落下疤痕,这世上有哪个男子愿意娶身上带着疤痕的女子为妻。你自己都不知道心疼自己,还指望谁对你好?”
卫清歌并不回他的话,冉照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极为娴熟的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只听卫清歌忽的开口道:“我朝门外喊了好几声,可是没有人理我。我口渴想喝水,上雪不知去了哪里了……”
卫清歌的声音越来越小,让冉照越听越觉得她受了极大的委屈。方才他就站在院子里陪着卫青莲与卫西荷,卫青莲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他从未见过卫青莲这般愧疚的容颜,卫西荷又年纪尚小,只哭哭啼啼让卫青莲更是难过不已,他只好在一旁劝慰。想来正因为这样,才未曾听见卫清歌在门内的喊声,他拿出洁净的纱布正欲覆在她伤口上,门外有人正要进了屋子,冉照微微有些不耐,转过头看向门口道:“出去。”
卫西荷迈进门内的脚步一顿,低泣道:“我想看看二姐有没有事。”
冉照皱着眉道:“你是希望她死还是希望她活?”
卫西荷没明白过来冉照的意思,木讷道:“自然是想她活的。”
“她现在活的好好的,你还哭个什么?”冉照冷冷看向卫西荷道:“你要真为你二姐好,就现在回去好好梳洗一番,高高兴兴的来见她。否则你就好好在卫府待着不要出门,我的病人自是要好生休养,你这哭哭啼啼的扰人清净。”
冉照先前只觉卫西荷哭的好生可怜,可如今卫清歌的伤口再次裂开来,只让他对卫西荷有些不满。
天微微亮时上雪便告知他卫清歌喜爱吃什么样的菜式,想亲自为卫清歌下厨,卫清歌现在伤了身子,吃些自己喜爱的东西伤势好的也会快一些,他便允了下来。又担心卫清歌一早起来想要做事又找不到人,这才在院子里等候。他武功不弱,若是听见门内稍有动静便能察觉出来。倘若不是这卫西荷在卫青莲身边又哭又闹,他怎会听不见卫清歌在门内的呼喊声,他再看向卫西荷时,已是沉了几分脸色道:“还不出去?”
冉照身为皇子,本就带着几分威严之气,如今声音高了几分,让卫西荷只觉喘不过气来。冉照她本身也是认识的,虽不像卫青莲那样与他关系要好,他却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她倚在门栏处呆呆的看向冉照:“阿照哥哥……”
一直默不作声的卫清歌忽然动了动头,冉照侧过脸去看了看,见她悄悄的正擦着眼泪,他忽然心烦意乱起来,朝着门外高声道:“青莲,把西荷带回卫府,今日清歌身子不适不适合探望,若她身子好些我再告诉你们,回吧。”
站在门外的卫青莲面色十分难看,冉照之前曾一直叫她卫清歌的,想不到为他受了一剑他便改了称呼,她为冉基也受了伤,怎不见冉基对她做过改变。看来人与人真的是不能拿来对比的,她以为她先出手便是赢家,可现在她却是落后了。她怎么能够输给卫清歌,她手在衣袖中捏的嘎吱作响,片刻后终于将心静了下来,故作哀伤的走到门口处挽住了卫西荷的手,轻声道:“妹妹我们回吧。”卫西荷最听卫青莲的话,如今卫青莲让她回家,她便跟着她转身准备离开,然才走出了门之间卫青莲忽然停住了脚步,满是凄然道:“二妹,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想说,那件事与我没有关系,倘若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守卫伤的是我。”
卫青莲说罢此话挽着卫西荷的手离开了院子,卫清歌听见了她长长的一声叹息,好似守卫刺杀一事当真与她没有半点关联。她低着头,任由冉照替她裹上纱布。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小节的时候,我嘴角都带着隐隐的笑意。我的文中没有莫名其妙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冉照不会一下子就对卫清歌很好。他是循序渐进的·~~~~
☆、美人心机【7】
冉照将她的伤口缠上纱布后,竟是坐在她身边,亲手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极为温柔道:“不要在意西荷的想法,她性子自幼便是如此,遇见比她拥有东西多的人不高兴,遇到比她美丽的人她不高兴,遇到比她优秀的人她也不高兴。这几样你都占了,她对你不满也是正常的。如今你回了卫家,她忽然要面对你,卫大人又对你宠爱有加,卫西荷自然是受不了的。她这般哭,就是想气一气你,若是你真难过了,倒是叫她如了意呢。”
冉照很少安慰人,最多也就是安慰四妹,如今面对卫清歌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又开口道:“若真是觉得难过,说出来总是好的,藏在心里只会让你更难过。”
卫清歌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难过,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我想将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曾经我做过许多次,可是根本不行。在我还未上山时,偶然得知她喜欢看池子里游得欢快的鱼儿,我陪着她一起看,她却将我推到池子里,自从故里洪涝过后我便十分怕水,险些淹死在池子里。在山上她曾来看我,我带着无比的欢心与她一起下山,可是她忽然半夜离去,将我留在深山老林。那里有豺狼,若不是大哥忽然找到我,我早就……”卫清歌忽然不再说话,只吸了吸鼻子,冉照以为她又哭了,正要去替她擦眼泪,却见她看着自己笑了笑。
冉照摸了摸她的青丝,柔声道:“我不知卫西荷竟是如此待你,今日让她进了别天府是我的不是。日后她再让你受委屈你只管找我来,那丫头就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儿。”
卫清歌安安静静的看着冉照,半晌开口道:“你待谁都是这样好吗?”
“笑话,我又不是老大要兼顾天下,我想对谁好自是有我的理由。”冉照微微笑道,这一笑,却叫卫清歌心里觉得他是个好人,她不该带着目的这样接近她。可是她又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忽然开口道:“若你不是二殿下该多好。”
“什么?”冉照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卫清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道:“敢爱敢恨的性子在宫里必是放不开手脚做事的,倘若你不是皇子,也许能活的更潇洒一些。”
卫清歌这番话令冉照不由多看了几眼,不可否认她说的确实是自己心里的想法,可这些想法他也只能永远埋在心里面,他开口笑道:“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让我既享受了富贵荣华,又能活的自由自在。生在帝王家并不是我能选择的,既然我无法改变现在的一切,我只能尽量让自己活地好一些。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卫清歌点了点头,他是要让自己过的开心一些。他也看出她现在的身不由己,她将自己身上的伤口揭开给他看,虽然是靠着他的同情才得以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可是她不后悔。冉照与她说的越多,她便越能了解冉照的为人,这对她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冉照见卫清歌似是心情比先前好了许多,便带着些试探的问道:“那日柴房一事,你怎么看?”
“卫家能有今日辉煌,必是与爹严格管教分不开。那守卫只是奉命行事,是清歌行事鲁莽才让守卫误认为清歌要硬闯柴房,说起来还是清歌的不是,还要连累你照顾清歌,真是过意不去呢。”卫清歌一脸的诚恳,看向冉照是带着满满的歉意。
冉照稍稍舒了一口气,原先卫青莲哀伤的神色并未逃过他的眼,如今卫清歌既是相信卫青莲,她若是知道便不会这般难过了吧。他似是对卫清歌的回答极为肯定,对卫清歌又道:“青连性子温柔慈善,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她必是做不来的。我看得出她很在乎你们的姐妹情分,莫要让这件事伤了你们的感情。你在卫家虽有卫大人疼爱,卫大人却终究是个男人,哪能体会到你们姑娘家的心思,跟青莲关系近了,有些姑娘家的话也可以跟她说,多个伴儿总是好的。”
冉照虽面上向着卫清歌,实际上却在为卫青莲说话,她怎么会听不出这话中的含义。迟早有一天她会让冉照看清楚卫青莲慈善的面容下掩藏的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可是现在她心里明白,冉照与卫青莲相处时日已久,无论她多么能言善辩他必不会相信半分,故而开口道:“我都明白的。”
冉照以为要劝卫清歌相信卫青莲势必要花好一番功夫才可以,没想到仅仅几句话她就变得乖巧极了。看着卫清歌温柔可爱的样子,他目光不由自主的放的柔和下来,轻声道:“这伤口要好些日子才能好,你就不要再乱动了,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落下疤痕。”
以往冉照替她治了伤后便会立马就走,可是现在他却留下来陪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她嘴角微微扬了扬,哼了两声道:“伤在背上何人能见,只揭下盖头后才知,到那时我已为□□。”
冉照见她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的开口逗弄她:“呵,你难道不知这世上还有休书二字吗。万一你夫君洞房花烛夜见你悲伤丑陋的疤痕,隔日便写休书一封,啧啧!”
卫清歌睁大了眼睛瞪着他道:“他既是成了我夫君,那我就是他夫人,无论他多嫌弃我,我都不会允许他写休书给我,我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白头偕老,此生不渝。”
原先冉照只是随口一说,却见她忽然认真起来,摇了摇头道:“你可以与他白头,却不见得他身边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也许你只是妾呢。”
卫清歌仰起脸看着冉照道:“我爹那么疼我,必不会将我许配给人家做妾,要是那个人有三妻四妾,我宁死不嫁。”
冉照眸子里有光芒闪动,白头偕老,此生不渝,此生只为一人去。这么美好的词汇为何从她的口中说出来,随着与她慢慢认识,她总是不经意的就让他感到惊讶,难道她不知,她能跟自己走的这样近,其中也有卫天的暗中默许吗?身为卫天极为疼爱的义女,倘若没有半点利用的价值,又何以能在卫家享受锦衣玉食。但看着笑地一脸纯真的她,他心底微微叹了叹,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上雪端着食盒进了屋子,上雪见他仍是在屋子里并未离开,露出几分惊讶之色,面颊上还未消肿的巴掌印子又令他眸色沉了几分。
“我来吧。”冉照接过上雪手中的食盒,又对她吩咐道:“把昨日我给你的药膏再涂一些,脸会好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