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不想长大。”瑶琳撒着娇缠上楚新润的手臂。
“我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你要是这么不愿意长大,我就只能将你交给一个信得过的男人,来代替我照顾你。”楚新润被她缠着,全身都放松下来,靠在了沙发上,微眯了眼眸。
这次他这么大动作,有一半原因就是替她扫清障碍,可惜还是差了最后一点。
“爸,我不想嫁人!”楚瑶琳嗔了一句,抬眼给顾琼琳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顾琼琳只当作没看见。
“说什么傻话。这次你为了抗拒和景深订婚,闹出了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来,可他一句话没怪过你,还处处帮着我们楚家,这世上愿意无条件为你付出又家世相当的男人,可就这一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爸,我说了好多次,我对叶哥,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为什么你们非要把我和他凑在一起。”说起这事,楚瑶琳便又气起来,”他就是再好,我不爱他,又有什么用?”
“小女孩才会在乎爱不爱。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你们两个订婚。”楚新润眉头一皱,不容置喙地开口。
顾琼琳依然坐在位子上折纸,这次她叠的是青蛙,听到这话指头力道一岔,那一折便彻底歪去。
叶景深和楚瑶琳订婚啊…
“爸——我不要!”楚瑶琳怒极轻吼,眼里有些泪花,“从小到大你都这么霸道不讲理,替我决定所有事情。别的事情我可以不在乎,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同意!”
她说完,一甩楚新润的手臂,跑出了会议室。
“瑶琳!”楚新润站了起来,却喝止不了她。
“我去找她。”顾琼琳比他快一步出了会议室,她可不想与楚新润单独相处。
楚瑶琳这一跑,直接跑出了启润。
外面风雨仍未停止,她出不去,便气鼓鼓地冲到了启润外的台阶上,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还没坐多久,一道人影靠了过来。
楚瑶琳转头,旁边的地上被人放了一罐打开的啤酒。
“小阿琳。”她惊讶抬头。
“敢不敢喝?”顾琼琳自己手里也拎着罐啤酒,径直在她身边坐下,仰头朝嘴里灌了一大口。
“敢!”楚瑶琳太羡慕她的洒脱,便学着她的模样,仰头喝去,还没喝半口,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慢点。”顾琼琳无奈地摇头,伸手拍着她的背,“好点没?”
楚瑶琳点点头,不敢再猛灌,只敢小口啜着。
“因为订婚的事心烦?”顾琼琳问她。
“嗯,我一直把叶哥当亲哥,从没想过有一天和他结婚。”楚瑶琳眉头皱起,漂亮的眼眸中只剩无尽烦躁,“其实并不是没尝试过接受他,只是我真的无法想像自己成为他妻子的模样,甚至连和他做恋人,我都没办法接受。”
顾琼琳眼神望着前方,淡道:“可他爱了你十六年。”
“是啊,十六年。多可怕,这么长的时间,我就连拒绝都不敢开口。”楚瑶琳的话匣子被打开,脸颊也开始泛红,“他说我以前救过他,所以他愿意无条件保护我,哪怕我不喜欢他。可我真的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救过他了。你有印象吗?也许是你救的?”
“我?我也想不起来了。”顾琼琳笑笑,“再说就算是我,你觉得十六年前一场相逢,能抵得过你们之间十六年朝夕相处、青梅竹马的情谊?”
很显然,二者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她承认与否,都改变不了事实。
“有时想想,我情愿我从来都没救过他。”楚瑶琳忽然咬唇,重重一语。
顾琼琳猛得一怔,并未料到以楚瑶琳的个性会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这世上的爱情,永远如此不公平。
一个人心中念念不忘的珍宝,也许只是另一人心底不值一文,甚至迫不及待想要抛弃的沙砾。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同情叶景深。
然而,谁来同情她。
“你真不爱他吗?连一丝一毫的爱都没有?”顾琼琳认真开口。
“没有。”楚瑶琳的头摇得毫无犹豫。
“嗯。”顾琼琳低低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前方地面的积水上。
“小阿琳…”楚瑶琳不知她在想什么。
顾琼琳忽一掌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站起来后低头看她,笑道:“我爱他!”
楚瑶琳便愣愣地看着她。
她笑容张扬,眼里是破釜沉舟的神色。
而她的爱情,像这风雨过后,乌云散开的第一道天光,干净纯粹,不带半点阴霾,爱便爱了,无遮无挡。
爱情于她,和这世上所有她喜爱的东西一样,都是值得争取和尝试的东西。
而在她们看不见的阴影之中,叶景深裹着一团灰暗,任倾斜的雨水沾湿他的手臂。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
这一席对话,一字未漏地落入他耳中。
怒火…漫天袭来…
第31章 伪公主·拒绝
绿色的田野在眼帘中铺开,碧色的清池像在嵌在绿毯上的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如宝石般的光芒,熠熠生辉。
顾琼琳戴了顶宽檐大草帽,穿了条浅蓝长裙,正站在日光头下。
如果忽略掉她脸上的表情,这人这景可以称得上是一幅画。
在她面前是幢小别墅,两层楼,美式风格的建筑,屋外是刷了白漆的栏杆,檐角挂着串风铃,风一吹便叮叮当当作响。
别墅的正门被漆成深蓝,门上挂了个心形的牌子——“yhouse”。
顾琼琳一抚额,脑门开始抽。
自从她跟楚瑶琳说完自己的心事后,那丫头就爱上“媒婆”这个至高无上的职业,无所不用其及的给他们制造机会,偏偏手段又拙劣。顾琼琳被诓着吃了几顿饭,看了几场电影,次次都能撞见叶景深,她就是再蠢也知道楚瑶琳在打什么主意。
这一次,楚瑶琳借口她前段时间在启润太累,死磨烂泡要她一起来这里散心。
好吧,散心就散心,反正最近启润也没她什么事,她也只是在等徐宜舟把房子找好就搬过去,然后彻底告别豪门生活。
结果楚瑶琳却说自己有事,先让司机单独把她载到这里,然后司机油门一踩,飞速撤离,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墅前面。
她已经预料到自己会看到什么人。
果不其然,叶景深出来开门。
看到只有顾琼琳一个人,叶景深有些惊讶,但并没说什么。
这别墅建在s城远郊的一个小草原上,属于叶家正在发展中的一个旅游项目,以“静谧时光、永恒情人”为主打,建了好几个庄园类的别墅,每处别墅风格各异,以吸引有钱有时间的人到这里来度假放松。
可想而知,这是个…适合偷/情的地方。
“进来吧。”叶景深只是站在门口,并没上前迎接。
顾琼琳摘了帽子,跟他进屋。
别墅内部不大,但布置得着实漂亮,实木打造的各色家具都带着田园气息,搭配的布艺颜色鲜明,让人眼前一亮。
顾琼琳左右张望着,随口问他:“瑶琳呢?”
“她晚点才过来。”叶景深倒了杯水递给她,声音淡淡的。
“哦。那这有什么好玩的?”顾琼琳听出他语气里的疏离,虽不明显,却很扎心。
他的态度,似乎是从楚新润回来那天开始起变化的。
莫非她又踩他尾巴了?还是楚瑶琳表现得太明显,让他心里膈应?
顾琼琳心思转了转,却也无意深究。
“钓鱼,烧烤,散步…”叶景深从柜里拿出钓杆,“要么?”
“这么斯文的活动,不太适合我。”顾琼琳摇手。
“那你自便。我去钓鱼。”叶景深说着,拎了早已准备好的桶和钓杆,径直朝门外走去,竟是一副不愿和她多说的模样。
顾琼琳盯着他的背景一阵沉默。
屋外一片阳光,叶景深寻了河边的树荫位置坐定,挥杆钓鱼。
钓鱼是极考验耐性的活动,可叶景深今天的耐性似乎被太阳烤化了,坐在岸边半天也静不下心,钓半天鱼都没只咬钩的,也不晓得是他钓鱼还是鱼钓他。
他把顾琼琳一个人扔在屋子里,不理不睬的,也不晓得她在做什么?
终于忍不住,他转过了头。
这一转头,他差点给吓死。
远远的,他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别墅屋顶的边上,手伸在半空,梦游似的,只消再踏出一步,她整个人就要从屋顶上摔下。
叶景深扔了鱼杆,转身就奔过去。
“我没法信任自己对理性的控制,巫妖王把我像傻瓜一样愚弄过无数次。现在,加诸于我的人民身上的罪行终于有了偿还的一天…”顾琼琳高站在屋顶之上,正微仰着头,以一种沉重且威严的声音朝天空开口,“愿艾泽拉斯永远铭记我们为今天所付出的可怕代价,值得骄傲。”
叶景深一靠近,就听到她念叨着他听不懂的对白。
那是顾琼琳曾经十分热爱的一款游戏里女王希尔瓦娜斯的对白,她记了许多年,这会闲来无事就站上高处给自己来场演出。
“whati'…”顾琼琳手向外一摊,人也跟着微微倾去。
叶景深看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顾琼琳!你站在上面干什么,给我下来!”
“咦?!我的英雄,你带来了霜之哀伤,是来杀我的吗?”顾琼琳低头,望着叶景深,眼里一片哀伤。
那哀伤亦真亦幻,看得叶景深眉头猛抽。
“你先下来!”
“下去?”顾琼琳将身子一倾。
“不要!”叶景深以为她要跳下来,冷汗已从额前沁出。
顾琼琳又将身体摆正,高喊:“我的英雄,告诉我,我是不是你的女王?”
她笑眯眯伸手,风拂过长裙,掀起裙摆在半空飘飞。
“你下来,下来我再告诉你。”叶景深哄她。
“不,我只为我的英雄走下高台!”顾琼琳沉浸在yy世界里不可自拔。
她的终极梦想,是站上世界的舞台,演给所有人看。
“我的女王殿下,请你走下高台,你的英雄在这里等你。”叶景深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清晰开口。
“如你所愿,我的英雄!”顾琼琳朝着半空扔了个飞吻,脚步却朝着旁边小心翼翼迈去。
叶景深在下面胆颤心惊地陪着她走到屋子后面,屋后方不知何时被翻出一张梯子,靠着屋顶放着,顾琼琳抓起了裙子,反身顺着梯子一级级爬下。
她的心情像这时的天气,好极了。
裙子太长,她爬得慢,才过了梯子一半,忽然间一双手伸来,揽了她的腰强硬地将她从梯子上抱了下来。
顾琼琳猛地瞪大眼,身子腾空了两秒,第三秒时双脚已然落地,她诧异地转身。
阴影袭来,叶景深压下,双手抓在了扶梯的两侧,将她困在自己胸前。
“你到底玩够没有?”他压抑着怒火问她。
这怒火,早就烧了许多天,此时夹杂着因她而起的惊吓,便再也控制不住。
“叶公子,我最近好像没有招惹你吧?请问你对我的怒火因何而来?”顾琼琳靠着梯子站直,不甘示弱地回望。
他靠得太近,近到只需要一个人稍稍一倾,便能吻上。
然而没有人动。
她只听到他森冷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顾琼琳,我爱的是瑶琳,与你之间所有一切,皆因瑶琳而起。”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而你,永远只是她的妹妹。我不会爱你!”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都别再利用瑶琳,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顾琼琳眼神彻底冻结,他听到了那一天她与瑶琳间的对话!
他的三句话,毁掉了她所有的好心情。
这段感情,未及出口,已被他亲手掐灭。
那一天的顾琼琳,在屋顶之上,像盛装的女王;
那一天的顾琼琳,在他怀里,却只是个狼狈的女人。
比起后面的种种伤害,这场突如其来的拒绝,几乎摧毁了她所有的骄傲。
过去,就像一场噩梦,藏着诱人的糖果,尝后欲罢不能,便心甘情愿一路走下去,直到终点。
无法回头。
…(过去现实分割线)…
好在,终点已经到了。
她下车转站,搭乘另一趟班车。
偶尔,她会将叶景深的拒绝与南松的拒绝作对比,毫无疑问,叶景深给她带来的痛,要强过南松百倍。她找不到原因,只能将一切归结为:她对南松的感情,早在告白前就已经有了答案,好比一个患了绝症的病人,痛苦挣扎后换来医生一句死亡终结,所以他的拒绝是个解脱;而叶景深所带来的,是突如其来的车祸般的死亡,她还不及作好死的准备,就被撞得肢离破碎。
“当——”
一声脆响,顾琼琳回神。
“女王大人,在想什么?东西都不吃?”魏卓年坐在顾琼琳身边,拿手里的银勺敲了一下她身前的骨瓷杯。
晶莹剔透的杯里,是冒着热气的透亮红茶。
离开片场,霍行川将他们带到了一家私人会所,叫了一桌子的甜点。
“你觉得在这样赤/裸裸的对比下,我能有胃口?”顾琼琳斜睨了一眼他们桌前摆着的点心。
鲜嫩的草莓、诱人的芝士、香浓的巧克力…
而摆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份外卖白粥!
纯白粥,不带任何东西。
虽然顾琼琳不是特别乐衷甜食,但这强烈的对比还是让她十分不愉快。
“你胃疼,只能喝粥。”霍行川若无其事地用银勺挖了口蛋糕送进嘴里。
没有人知道,外人眼中强势、霸道又嚣张的霍行川生平有两大爱好,是和他的形象背道而驰的。
一是嗜甜。
二是…
“不吃了,走吧。”霍行川只尝了一口,就忽然扔了勺子。
顾琼琳和魏卓年同时抬头看他。
她的粥还没喝两口,满桌子的蛋糕几乎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