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我从不瞎说。这些事,可都是有凭有据的。毕业论文的初稿我还保存着,执业资格证书上的照片是我的,要不要拿出来让大家鉴定下?”李忧尘故作惊愕地说。
胡校长抹着冷汗,狠狠地瞪着李忧尘,仿佛警告他一般。
可迎来的,是李忧尘毫不畏惧的目光,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很快,胡校长就败下阵来。毕竟他心虚。
假文凭,假论文,假资格,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以毁掉他的仕途。
学生们在苏雅的带领下,又把五井们围住了,不让他们把方媛带走。
”李医师都说了,方媛没病,你们凭什么把她抓走?”
”我看,有病的是那个老头子,为什么不把他抓到医院检查?”
”嗯,我是学精神科的。以我的专业知识来看,那个老头子肯定有精神病,有很严重的伤人倾向,强烈建议关押到精神病院治疗检查。”
”你们五井是不是都没大脑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还说那个老头子是贪污犯,他敢让你们去他家搜吗?”
何队长也大感头痛。
他只是个五井中队长,受命协助刘处长办事,但不知道事情这么棘手。
刘处长早就躲到五井战士们的后面,拿着手机,小声地向某个人汇报情况。
有人大声说:”干脆,我们陪方媛一起去,看看她到底犯了什么罪!”
叫好声一片。
众人早就被关的郁闷,无处发泄,此时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何况,他们又站在有理的一方,更是得理不饶人。
这时,许大姐挤过来,拿着手机,递给何队长。
何队长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许大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们大队指导员的电话。”
原来,许大姐已将情况暗自汇报给何队长所在的五井大队的指导员。
何队长接过手机,只听了几句,脸色就变了。
他把手机还给许大姐,一把拉住刘处长,叫了起来:”刘处长,我可被你害死了!”
刘处长正在抹冷汗。刚才,他打电话给那个领导,结果被领导痛骂一顿,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自己想办法收拾烂摊子。
”大队指导员说,他被你所骗,抓捕医学院女学生,完全是你个人行为,和市委无关,和防病毒指挥部无关。”何队长挥挥手,让五井们放了方媛。
刘处长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何队长。
他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自己成了一个弃子。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不,不是这样的......”刘处长还想解释,何队长却没那耐心听了。
”你用不着解释,我也不想听。”何队长扔下刘处长,率着他的五井战士们,灰溜溜地走向附属医院。
那里,才是他正式的任务所在。
刘处长还想挽留,被何队长重重的甩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的身旁,只剩下不知所措的胡校长。
眼看群情激奋,有些教师和男生在摩拳擦掌,两人更是不敢逗留,及忙转过身,朝着五井队伍的方向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56.
在医学院教师和许大姐的劝解下,女生宿舍的人群渐渐散去。
方媛、苏雅、凌雁玉、柳雪怡,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慢慢地走到月亮湖的小石亭里。
夜风徐徐,杨柳轻拂,湖中微波荡漾,将路灯的光芒搅得七零八落。点点光亮杂乱无章,毫无规则的随意飘荡。
一个男人的身影,悄悄尾随着她们来到了小石亭。
“事情是不是很严重?”苏雅仿佛早已知道般,头都没回。
“嗯。”李忧尘心事重重地应了声。
“严重到什么程度?”凌雁玉好奇地问。她曾经感染过新病毒,深知新病毒的可怕。
“最多三天。再研究不出新病毒的抗体疫苗,新病毒就会大规模暴发。”李忧尘看着深不可测的湖面,紧锁眉头。
“那你们还要多少时间能研究出新病毒抗体疫苗?”柳雪怡插嘴问。
“不知道。”李忧尘叹息着说,“我们始终没找到新病毒传染的终宿主。”
四人都是学医的,自然之道传染病中终宿主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这么危急,某些领导又怎会丧心病狂地想要绑架方媛抽取血液来制作抗体呢?
领导是最了解情况的,也是最有耐心的。连他们都失去信心,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怎么会找不到终宿主?”连苏雅也忍不住了,“你们发动人力,将我们学校附近的昆虫和哺乳动物都找出来,一个个实验,总能实验出吧。”
李忧尘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所有能找到的昆虫和哺乳动物都试验了,的确没有一个是终宿主。”
“怎么可能?难道,医学院不是传染源?”
“也有这种可能。不过,从发病率和感染症状来看,医学院是传染源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
方媛若有所思地问:“你们会不会遗漏了什么昆虫和哺乳动物?”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们找遍了医学院,能找到的昆虫和哺乳动物都找出来了,连蚂蚁、蚯蚓、鸽子都试验了,更不用说常见的那些老鼠、蛇、狗、猫、蝴蝶、蜻蜓、蟑螂……”
李忧尘一口气列出二十几种昆虫和哺乳动物。
听他这么说,确实没什么遗漏。
方媛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对李忧尘说:“你们肯定遗漏了一些动物。”
李忧尘问:“你想到了什么?”
“你也知道,新病毒是有一定潜伏期的。如果潜伏期够长的话。刚传染时,不是冬天,而是秋天,也有可能是初秋。”
“是的。”
“而有些动物,初秋时还有,冬天时却很难看到。”
”我也知道,所以,将冬眠的蛇和现在很少见的蝴蝶,蜻蜓都找了出来。””可是,还有一样动物,你们没提及。而且,这种动物携带感染病毒的概率还不小。”李忧尘两眼放光,问:”是什么动物?”方媛说:”蝙蝠。你们忘记了,蝙蝠也是冬眠哺乳动物。”李忧尘怔了怔,很快就回过神来,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附属医院的同事:”还有一种动物没做终宿主试验。是蝙蝠,让大家赶紧去寻找蝙蝠来做试验。”关上手机,李忧尘看了看方媛,想说些什么,犹豫着,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我先回医院。有事,你打电话给我。”李忧尘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校园里
第二天,好消息传来,新病毒的终宿主找到了,真的是蝙蝠。
所有的部门都如机器般迅速运转起来。医院,药厂通宵达旦地工作,卫生部门,宣传部门开足马力宣传传染病的预防和治愈。仅仅两天时间,成批次的新病毒抗体疫苗就生产出来,发放到每一个病人手上。
传染病如海潮一般,来的汹涌,去的也快。
一个月后,新病毒就被控制住。感染的病人绝大多数治愈出院,没感染的也进行了预防。
”我们成功战胜了新传染病毒。”这是南江市一家著名的报纸的头版头条的标题。这也意味着,政府即将结束这场战役。
南江市又恢复了生机勃勃,一切和新病毒出现之前一样。闹市中店面林立,商贾如云,车来车往,行人如蚁,好一派繁华景象。
接下来的事情很普通,对一大批先进人员进行表彰。胡木成胡院长自然是表彰名单上的第一人,官方评语是:今年四十二岁的胡木成是附属医院的院长,领导附属医院的同事们冲在救治新病毒感染病人的最前沿,以无私无畏的精神,为抗击新病毒作出杰出贡献。
刘处长,何队长也成为先进中的一员,和胡木成一样,带着大红花,站在表彰台的最前面,满面红光,笑逐颜开。
表彰队伍的最后排,站着韦建军,xi奚丽娟等医务工作者。
月亮湖的小石亭里,李忧尘正伤感地和方媛告别。
这次,表彰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
”你真的决定了?”方媛看着李忧尘那张有些消瘦的脸,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她又何尝不知道李忧尘对她的情谊。只是,她已心有所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能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是的,我想,那里更需要我。”李忧尘仰起头,嘴角微微翘起,眼神中陡然闪烁着自信的锋芒。
这次他报名参加联合国卫生组织的非洲医疗组,考察和治疗那边的传染性疾病。
”你......你小心点儿,听说,那边的蚊子都会有传染病。”非洲,那可是战火和瘟疫横行的地方,方媛只能劝李忧尘多加保重。
”其实,我早就想离开这里,去做点儿有益的事情。”李忧尘凝视着方媛,眼神竟有些许期待,”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话。”
方媛有些慌乱,躲过李忧尘的眼神,低下头,沉默无语。
李忧尘的眼神暗淡下去,期待变成了失望,说:”其实,我得谢谢你。”
”啊?”
”因为你,有些事情,我终于能放下了。”李忧尘微笑着,如释重负般的解脱,”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女朋友林依依吗?”
”记得,我还看到过她呢!”提起林依依,方媛心有余悸。毕竟,不是每个人看到传说中的阴魂。
”其实,是我对不起她。她的死,是我造成的。”李忧尘仿佛在述说一件平常的往事般,语气中不带一点儿感情色彩,”她的死,不是意外。她是自杀的,就在我家里。自杀前,她打过电话给我,可我因为工作忙,没有理会她。”
方媛静静地听着。
”我以为,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发脾气威胁我。没想到,她这次是来真的,躺在我的床上,割腕自杀,血流了一地。等我发现时,她已经死了,还留了封遗书给我。她说,她是真的爱我,想和我快快乐乐,白头偕老。很多事情,总是错过了才知道珍惜。她死后,我才发现,我还是很在意她的。”
方媛叹息了一声,说:”所以,你觉得对不起她。明知到家里有古怪,也不肯搬走离去?”
李忧尘伤感得说:”是的。不过,现在我已经想通了。生生死死,恩怨情仇,不过是浮云流水,终究会随着时间流逝悄然而去,只留下些许痕迹。人活一世,不必太拘束自己,要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学医,并不是为了想赚多少钱,也不是为了获取多么好的名声,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学医,喜欢给别人治病,喜欢看到别人病愈后灿烂的笑容。与其在这里庸庸碌碌,勾心斗角,不如去非洲,帮助那些更需要我的人。”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每个人的心灵,都是一片天空,都有翱翔的梦想。有梦想的人生,才会流光溢彩。即使有一天,因为种种原因,梦想没实现,也依然可以自豪。起码,曾经为梦想而努力过,奋斗过,人生因此而精彩。
显然,李忧尘已经找到自己的梦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方媛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中为他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57
夜深,人静。
方媛睡在441女生寝室里,轻柔的月光轻轻地撒落下来。
她的眼睛在眼皮的遮挡下,微微颤动着。
显然,方媛又在做梦了。
从梦中醒来,惆怅满怀。
刚才,她又在梦中遇到方振衣。他依然戴着黑框眼镜,一袭深色的灰衣,但比现实中要可爱多了。
因为,他对着方媛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嘴角轻轻翘起,眼睛明亮而清澈。
方媛第一次看到方振衣的笑容,如残秋里的一片红,寒夜中的一颗流星,显得特别璀璨夺目。
他从来没发现,方振衣笑起来会那么好看。
在梦中,方振衣笑着朝她走过来,伸出双手,想将她轻拥入怀。'
可是,她下意识地往后躲避。
方振衣不解,一脸的疑惑,怔怔地看着方媛。
方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避,是少女的羞涩,是本能的胆怯,抑或是内心的骄傲?
仅仅过了几秒钟,方振衣就不耐烦了,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凄冷,仿佛在看这一个陌生人般。
”我......”方媛想解释,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方振衣脸上浮现出怒容,冷冷地看了方媛一眼,决然地转身离去。
他的脚步迈得很快,消瘦的背影很快融入了白茫茫的雾气中,模糊不清。
”振衣......”方媛急忙喊着追过去。
可是,无论她多努力地奔跑,方振衣的背影还是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渺小。
终于,方振衣消失在茫茫白雾里。
失望,懊恼,惆怅,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欲语还休。
梦醒后,更是惘然若失。
方媛摸到床头边的手机,荧光微弱的闪烁着,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分。
月色很好,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进来,仿佛将地板镀上了一层银。
寝室里的女生睡得正熟,甚至可以听到有人发出轻微的鼾声。
方媛慢慢的坐起来,裹着被子,靠着冰冷的墙壁。
此时,她好想方振衣,想看到他的样子,想听到他的声音,想问到他的气息。
他还记得,当初方振衣和她一起闯月神殿时的情景。
情到浓处尽相思。现在,他又在哪里?是不是和她一样,孤枕难眠?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似乎是某种古典乐器发出的声音,如潺潺流水,又如朝露润花,细微难辨,若有若无。
方媛凝神,仔细聆听。
以前,她也在深夜里听到过奇怪的古典乐器声。不过,那是误入歧途的吉振轩为控制她而作的邪乐。
这次,乐器声全然没有半分邪气,轻轻地撩拨着她的心弦,诉尽相思之苦。
方媛穿好衣服,悄悄地下了床,走出卧室,走到寝室门口侧耳倾听。
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声音依然细微难辨,若有若无,和在床上听到的一模一样。
奇怪,这声音不会随着空间而逐渐减弱?
方媛从抽屉里拿了一只手电筒,轻轻打开寝室的门,沿着阶梯慢慢走出女生宿舍楼。
明月皎洁,一座座路灯如站岗的士兵般,散发着橘黄色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方媛站在寒风中,循着声音走到女生宿舍的铁门前。
这么晚了,许大姐肯定锁好铁门,躲在值班的小屋里睡觉。
方媛看了眼铁门上的大锁,苦笑一声。她可不想冒着被尖刺刺伤的危险,去翻越铁门。
正准备回寝室,值班小屋的门轻轻打开了,许大姐匆匆从屋里走出来,翻出钥匙,打开铁门上的大锁,然后又匆匆跑回小屋,将门关上。
自始至终,许大姐都没有正眼看方媛一眼,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
方媛愣住了。
许大姐的动作,僵硬而笨拙,与她平时的机警利落截然不同。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无意识梦游的人。
古典乐声还在继续,有了些催促的意思。
方媛稍稍犹豫了下,还是走出了女生宿舍,循着乐声找过去。
在校园的小树林旁,她终于找到了乐声的来源——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女生。
水灵的脸蛋,黑得发亮的眉毛,眼神中总有淡淡的忧愁,赫然是失踪已久的秦雪曼。
“雪曼,果然是你!”方媛激动地扑过去。
从听到古典乐声起,她就怀疑,约她相见的就是擅长摄魂术的秦雪曼。
只有秦雪曼,才能发出这种奇异的古典乐声,才能催眠许大姐,操纵她打开铁门。
事实上,这种古典乐声,并不是真的声音,而是某种类似于脑电波的精神能量,直接传播到方媛所在的441女生寝室。
“嘘……”秦雪曼将中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地问:“寝室的姐妹们还好吗?”
“还好。”方媛压低了声音说,
她不知道秦雪曼为什么要这么神秘,但她相信,秦雪曼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秦雪曼收起手上那个奇怪的乐器,朝着附属医院的方向望了望,若有所思。
方媛等了一会儿,问:“雪曼,出什么事了?”
新病毒传染的事刚刚过去,她可不想再发生什么祸事。
“你跟我来。”秦雪曼领着方媛来到附属医院附近,一起躲藏在一座雕像的后面。
雕像的对面,就是附属医院的后门。
这道后门,一向铁门紧锁,只在有突发事件时,让附属医院的医护人员进出。
这么晚了,秦雪曼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还好,没过多久,答案就揭晓了。
一辆破旧的白色客车从狭窄的小巷拐过来,听到了附属医院的后门口。
七八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偷偷摸摸地从后门口走出来,带着白口罩、白手套,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们打开后门,抬出一副副担架,抬到白色客车上。
已是冬季,风很大。一阵北风吹过,卷起担架上面的白布,露出一张干瘪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凸起睁开着,仿佛有莫大的怨气,幽寒阴毒,死死地望着方媛这边。
方媛打了个寒战,猛然想起来,那破旧的白色客车,是火葬场的接尸车。
如果是普通的接运尸体,怎么会这鬼鬼祟祟?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偷眼观察秦雪曼,只见她一脸的凝重,眉头紧锁,仿佛面临着难解的难题。
可是,秦雪曼也没有一丝干预的意思。
医护人员们进进出出,很快就抬了十几具尸体进接尸车。抬最后一具尸体时,出了一点儿事。
不知道是心急,还是没注意,抬后面的医护人员摔了一跤,担架掉落在地上。
白布被掀起来,露出一张同样干瘪没有血色的脸。让方媛震惊的是,这具“尸体”竟然还在动。

“尸体”费劲的抬起手指,指向那个摔倒的医护人员,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这哪里是尸体,分明是病重的病人。
摔倒的医护人员吓坏了,浑身颤抖,失声大叫:“他没死!”
“慌什么!”另一个医护人员走了出来,捂住他的嘴,低声说了些什么。
其余的医护人员也走过去,朝四周张望,生怕惊动别人。
然后,他们围在一起,仿佛在窃窃私语,商量了一会儿,很快就达成共识,重新将白布盖在病人身上,抬到接尸车里面。
方媛看得胆战心惊。

58.
“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方媛生气的问秦雪曼。
她知道秦雪曼有这个能力。月神族七大祭司的传人,摄魂术秦家嫡传后人,要对付那些医护人员,小菜一碟。
“为什么要阻止他们?”秦雪曼竟然这样反问方媛。
“你没看到?担架上抬的是活人,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把活人当成尸体推进火葬场。”方媛越说越气。
平时,她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但是,这次所看到的事情已经超越了她的底线。
“那又怎样?”秦雪曼依然不以为意,“那个人马上就要死了。对于那种人来说,多活一会儿、少活一会儿,又有什么区别?”
“你……”方媛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幽幽地说,“雪曼,我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冷血。”
“冷血吗?也许吧。”秦雪曼抬起头,望向皎洁的明月,若有所思,“那个人没办法救的。不仅仅是他,那些担架上的人都是救不了的。”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你是说,那些人都得了不治之症?”
“如果仅仅是不治之症倒没什么,可惜他们得的是传染性病毒感染。”秦雪曼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媛。
“传染性病毒?不是已经控制住了疫情?难道……难道,新病毒真的变异了?”方媛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其实,这很正常。无论什么抗体,都不能完全消灭病毒。残存下来的病毒,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产生抗药性和变异。”秦雪曼叹息了一声,接着说,“我的先祖,一直不是很相信月神可以凭个人力量消灭整个人类社会。那时,他已知道,这个世界不仅仅有中华民族,还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大陆,还有很多其他国家和民族。要消灭整个人类社会,谈何容易。现在,我才知道,能消灭人类社会的,只能是人类自身。月神,不过是借势引导罢了。”
方媛深有同感。
其实,在某些方面,人类和病毒很相似。如果把地球比作一个躯体,人类就是这个躯体上的病毒,大量繁殖,侵入躯体的各个地方,感染躯体,将其改变成人类合适居住的环境。
无论什么天灾人祸,总会有少部分人类生存下来,重新适应新的环境。方媛一度怀疑,人类的文明史并非仅仅是现在这一个,而是经历了多次循环,不断萌芽、发展、高潮、衰弱、灭绝,如此反复。
一个病毒,就可以轻易地毁灭整个人类社会,这听上去骇人听闻。可是,艾滋病的感染,不就是森林里的一只猩猩带来的?这样的病毒,在自然界不知道有多少。它们和终宿主和谐的共生共存,相安无事。一旦感染到人类身上,便大量繁殖和传染,爆发大规模的流行瘟疫。
“雪曼,新传染病毒,是月神引进人类社会的?”
“嗯。”
“确定?”
“确定。”
“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阻止月神吗?”方媛有些不甘心的问。她知道,变异后的新病毒,会比原来的病毒更具有抗药性,更难控制。
现在,变异新病毒虽然没有流行起来,但谁也不知道月神什么时候会再将它们感染到人类社会中。
秦雪曼没有回答方媛的问题,反问了一句:“方媛,你又没有想过,蝙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新病毒?”
“你是说,这种蝙蝠很可能不是普通的蝙蝠?”
一般来说,和人类经常相处的昆虫和哺乳动物,身上不会存有没被发现的传染性新病毒。
“我只知道,这种蝙蝠原本是生活在森林的岩洞里的。它们突然在城市里出现,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秦雪曼这么一说,方媛真的疑惑起来。
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蝙蝠。虽然说,蝙蝠和老鼠一样,是多种病毒的宿主,但从来没听说过会传染这种可怕的致命病毒。
“你是说,这些蝙蝠原本是深山里的,是月神特意弄过来的?”
“不错。”秦雪曼微微点头,“其实,我、小倩、方振衣,一直没有离开南江,而是潜伏在暗处,暗中观察月神。只是她的精神能量太强,我们不能近身,很多事情没办法掌控。”
方媛问:“你们三个人联手,也打败不了她?”
秦雪曼苦笑着说:”月神不比其他人,她的精神能量之强不是你所能想像的。一个没处理好,会引起灾难性后果。”
”可是,她引起这次新病毒感染,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严重?”
”才死了几十个人,相对于七十亿人口的人类社会来说,算得了什么。”秦雪曼看方媛不服气的样子,摆摆手,说:”方媛,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的,生命无价,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但是,相对于整个人类社会的安危,几十条人命确实算不了什么。历史上的那些战乱年代,动不动就是几千万人口的死亡。”
方媛叹息着说:”那我们怎么办,坐以待毙?”
”怎么会呢?我找你,正是为了这件事。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蝙蝠都是群居性的,平常会躲藏在哪里?”
秦雪曼不提,方媛还真没想这个问题。现代城市中很难看到蝙蝠,医学院发动了那么大的人力,也不过找到几只蝙蝠尸体。
秦雪曼微笑着说:”其实,那个地方,你也去过的。”
方媛猛然想起:”你是说月神殿?”
”是的。”
”月神殿不是因机关损坏,而封闭了所有出入口?”
如果不是封闭,月神殿到真是蝙蝠居住的好地方。
”你也说了,只是封闭出入口,并不代表不能再打开。再说了,真的封闭了,月神又是怎么出来的?”
直到现在,方媛还没弄清楚,月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月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雪曼抱歉地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应该也是一种生命体。只是,这种生命体和我们人类有所不同。”
方媛想起月神殿所见的民国女子,还有诡异如死人般的宁腊梅。
”这种生命体,是不是和病毒一样,是寄生在我们人类躯体上的?”
”应该是吧。”秦雪曼也不敢肯定。
”那么,她本来的躯体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秦雪曼沉吟了一会儿,说,:”也许,月神本来就没有躯体。”
看到方媛凝眉思索的样子,秦雪曼轻笑着说:”其实,不用想太多,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月神。”
方媛愣住了。
很快就可以见到月神?
在这之前,秦雪曼不是一直故意躲避月神吗?
她不是说,合她,吴小倩,方振衣三人之力,也不是月神对手吗?
难道,是他出手了?
方媛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夷大师来帮我们吗?”
秦雪曼摇摇头,收敛了笑容,有些悲伤地说:”夷大师昨晚圆寂了。”
传说,绳金塔是古代高僧为镇月神族而建,夷大师作为塔内硕果仅存的佛学大师,曾经点化过方媛,没想到竟然悄无声息的圆寂了。
”他那么年轻,怎么突然就圆寂了?”
”你是看他长相年轻吧,其实,他已经六十多岁了。”秦雪曼抬头看了看月色,仿佛在自言自语,”他和月神斗法,耗尽了生命潜能而油尽灯枯。不过,他也重创了月神。”
连夷大师,都不是月神的对手,难怪秦雪曼,吴小倩,方振衣都要避其锋芒。
”那方振衣呢?”
秦雪曼轻声说:”方振衣很早就失踪了,很可能是遇到月神了。不过,你放心,夷大师说方振衣命不该绝,应该还活着。”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
连夷大师都陨落了,方振衣又岂是月神的对手!
秦雪曼轻叹一声,说:”走吧。”
方媛傻傻地问:”去哪儿?”
”去见月神。”秦雪曼展颜轻笑,披着一袭月辉,从方媛身边悄然越过,仿佛残秋里的一只寒蝶般,有一种摄心夺魂的轻盈。

59
方媛跟着秦雪曼,来到月亮湖旁的小树林。
一路上,她老是在想,方振衣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