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徐天问:“你们这一晚都要在这儿忙活吗?”
“我们分成了两个小组,分别监督值班。不但要将湖水抽干,还要把抽出的湖水妥当处理好,严禁任何人接触。所以,我来找方媛,有件事要她帮忙。”
方媛奇怪:“冯警官,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冯婧微微一笑:“不要叫我冯警官,叫我冯婧好了。我是下半夜值班的,今天晚上,我一个人住在医学院的招待所里,怕不习惯,想让你来陪陪我。”
方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啊,那我和你一起去值班。我也想快点找到萧静老师的遗体。”
徐天劝说方媛:“你还是不要去值班了,毕竟那是警方的工作,你去不合适。”
方媛态度坚决:“不,萧静老师没有亲人,我是他最亲的人。我一定要去,尽一点心意。”
徐天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但不好再多说什么。方媛和冯婧向他告别时,徐天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有听见。
方媛随冯婧来到学校的招待所。冯婧住在四楼,413房间。打开门,走进去,却是一个双人间。面积不大,很干净。床两张,被单洁白。洗手间里有热水器,随时供应。彩电一台,桌椅若干,有些陈旧,凑合着用。
方媛用房间里的电话通知苏雅,今晚不回寝室睡。苏雅不置可否,对方媛不冷不热,估计还在生气。
天色不早,两人却没有睡意。窗外黑漆漆的,不时传来“沙沙”的风吹落叶声。月亮湖的湖堤上,萧强正带着刑警巡逻抽水,曾国勇领着保卫处的保安们一旁协助。
冯婧热了一壶茶,倒了些许茶叶,刚泡好,还没来得及喝,门铃响了。开门,两名男刑警站在门外挤眉弄眼,互相打趣。
“王亮同志,我没有说错吧,我就说嘛,我们的冯婧同志,觉悟那么高,别人在累死累活,怎么会那么早休息。”
王亮也不含糊:“那是,李铁同志。你看,人家知道我们口渴,茶都给我们泡好了。”
说完,毫不客气地从冯婧手中接过茶杯,吹嘘着咂了几口。
李铁笑笑,径直走进来,自己动手泡茶。
冯婧不乐意了:“我说,你们两位了不起啊,私闯女性住宅,强抢豪夺。人民警察,为民服务,就是这样服务的?”
王亮咧嘴一笑:“我们谁跟谁啊,想当年,在一个院子里长大,还没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对了,李铁,那怎么形容的?”
“青梅竹马。王亮,你就不能多读点书?”
“对了,青梅竹马。嘿嘿。”王亮还颇得意。
“去,谁和你们贫!该做什么去就去做什么,别跑这来卖弄。”冯婧没好气地说。
“得,我就说了,狗咬吕洞宾,好心没好报。”李铁一副委屈状,“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嘛,特意来检查你休息的地方,防止意外嘛。”
王亮一旁附和:“就是啊,我们听说,这个医学院还有个别称,叫灵异校园。从建校到现在,不知发生了多少古怪恐怖的事,还有人编成了这个医学院的十大灵异事件,有鼻子有眼的。你还别不信,就拿最近发生了事来说吧,树妖、水鬼、僵尸,还真邪了。我和李铁不是从树上搬尸体,就是跳到湖水里抓罪犯,什么好事都落咱哥俩身上了。”
冯婧望了一眼方媛。可能是因为萧静的死,方媛的情绪很低落,静静地靠在床头上翻一份报纸,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说话。
“去,都给我出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瞎胡闹。”冯婧下了逐客令。
王亮与李铁只好告辞,临出门,还特意转过头叮嘱她:“别睡得太死,记得,到了轮班的时间,来隔壁的房间叫醒我们。”
原来,他们是和冯婧一个组,一起轮班的。
冯婧也累了,关好门,对方媛抱歉地笑笑,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手间沐浴。不一会,洗手间里就传来细微的“哗哗”流水声。
方媛坐在床上,思绪有些沉重。萧静的死,对她是个沉重的打击。虽然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可说没就没了,让方媛十分失落。想到他临死时还在记挂着秦月,这样一个痴情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命运呢?刚才那个王亮看冯警官的眼神,应该也是一个痴情的男人呢,但愿他们会有一个好结果……
忽然,方媛心念一动,刚才看到王亮与李铁两个刑警时,她有瞬间的心悸。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似乎有件事情没有想清楚。方媛凝神想了一会儿,心乱如麻,却抓不住要点。是萧静之死还有韩军的事,扰乱了心神,多少有点儿疑神疑鬼了吧?
但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如同梅干被杀的那个夜晚一样。方媛隐隐觉得,自己不应该住在这里。只是,她不好意思和冯婧开口。即使答应了别人,就要守信,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第五章嗜血僵尸(3)
没多久,穿着睡衣的冯婧洗完澡走出来,用一条雪白的毛巾揉着湿漉漉的黑色长发,仿佛一颗香喷喷熟透了的果子,让人有忍不住想吃一口的冲动,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在方媛眼前尽显无遗。
冯婧被方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又不是男人,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快去洗个热水澡吧,很舒服呢。”
经过一系列怪事,现在的方媛,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很疲惫。她懒懒地站起来,无精打采地去洗澡。方媛没有用热水,直接让冷水淋在身上。冰一般的寒冷,冻得方媛全身颤抖,精神为之一振,源源不断的冷水从喷头洒下,刺激着身体的各个器官。
洗完冷水澡后,方媛的精神有所恢复。两人各自钻进被窝,熄灯,睡觉。
闭着眼睛,努力了很久,方媛依然睡不着。她睁开眼睛,看到冯婧的眼睛也是睁着的。
冯婧问:“睡不着?”
方媛说:“嗯,睡不着。”
“心里还很难受?”
“嗯,很乱。”
“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其实,生命是很脆弱的。警察,尤其是我们这种刑警,不像外人看上去的那么威风,危险性很大,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同事牺牲。”
方媛问:“那你为什么还选择当刑警?”
冯婧笑了:“我喜欢当刑警,从小就喜欢。当个优秀的刑警,一直是我的理想。”
“你多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傻丫头,每个人都有理想,关键是你愿意不愿意在残酷的现实中坚持自己的理想。”
理想?我的理想是什么?方媛自己都不知道。亲情?没有。爱情?不相信。友情?朋友们一个个生离死别。一个没有情感生活精神寄托的人,还谈什么理想?
方媛郁郁不乐:“冯婧,我好羡慕你。刚才那两个刑警,都在追求你吧。尤其是那个王亮,说得多露骨,还青梅竹马。”
“瞎说!”
“我不是瞎说,我看得出来。而且,你对萧队长情有独钟。”
冯婧假装生气:“别再说了,再说我可恼了。”
“好了,不说就不说。睡觉吧。”
“睡吧,等会,我还要起来轮班。”
方媛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睁眼一看,冯婧已经起床了,穿戴整齐,一身警服,全副武装,连手枪都佩戴了。
“就到了轮班的时间?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好好的休息吧。”
“不,我要去,我要去找萧静老师。”
“那,随便你了。不过,你跟着我,不要乱跑。”冯婧看方媛这么倔强,只好让步。
方媛起床穿衣,冯婧出门去叫隔壁的王亮李铁。
直到方媛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冯婧还在那里按门铃,门铃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来开门。
“怎么睡得这么死?”冯婧无名火起,侧耳听了听,房间里面似乎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其他一些嘈杂的声音。
“在搞什么鬼?”冯婧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一只沾满鲜血的拳头击穿了木门,暴伸出来,差点击中冯婧。冯婧下意识地闪避到一旁。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木门硬生生的断裂,中间的木板被撞飞,一个人影如断线的风筝般从房间里面倒飞出来,正是李铁。
李铁一脸痛苦,捂着胸口,嘴角沁出几缕鲜血。撑在地上,勉强站起来,用手指了指房间,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一个字,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晕了过去。
房间里面,传来呼呼的喘气声,粗重,腥臭,拉风箱似的,一声紧接着一声,仿佛里面隐藏着一头怪兽。
“李铁!”冯婧惊叫,疾步上前,扶起李铁。
李铁已经晕过去了,软绵绵的,断了几根肋骨,稍微移动身体,嘴里的鲜血仿佛细流一般涌了出来。
“小心!”刚走出房门的方媛尖叫一声,捂着嘴,退后几步,靠在墙壁上,蜷缩成一团。
冯婧抬起头来看到了王亮。
冯婧是和王亮一间大院里长大的,在某种意义上说,王亮就是她的亲人,就是她的哥哥。虽然她从来都不曾爱过他,但那种比爱情更持久温馨的亲情早已深深地融入她血脉。
可是,眼前的王亮,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王亮。
王亮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左右颤动,似乎随时会失去平衡。他的脸,长满了凸起的小颗粒,血红与苍白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五官有些变形,仿佛如得了痴呆症般,僵硬生涩。唯一有些生气的是他的眼睛,却异样的凶残恶毒,让人不寒而栗。
“王亮,你……你……”冯婧本想问,王亮你没事吧,话却说不下去。王亮这副样子,能没事吗?冯婧突然想起了前不久死去的韩军,听说韩军死之前已经精神崩溃嗜血疯狂,王亮也会和他一样?
王亮没有回答冯婧,凶光毕露的眼睛却望向了李铁。李铁身上,到处是血,新鲜夺目。
冯婧心中一阵刺痛,王亮,真的疯了!这时,她心里还隐隐希望,王亮疯狂的程度不要太深,不要像韩军一样嗜血。
王亮已经一步步走上前,口中发出怪声,似乎是笑,笑得毛骨悚然。他的眼睛,始终望着李铁身上的鲜血,张牙舞爪。
“王亮,你醒醒!”无论冯婧怎么叫,王亮都置之不理,听而不闻。
“别过来,求求你了,别过来!”冯婧含着泪,迅速拿出手枪,上膛,瞄准。
王亮没有停步。
“砰”的一声,枪响了,射中王亮的腿,却不是冯婧开的。
冯婧望向发出枪声的地方,萧强正站在那里,额头汗水涔涔,铁青着一张脸,双手握枪,枪口瞄着王亮。
“萧队!”冯婧惊喜交加。
王亮的腿被子弹击中,身子摇了摇,单膝跪地。尽管如此,他却只是望了一眼萧强,依然没有停止脚步,重新抬起了腿,步履蹒跚地再度走过来。
萧强咬咬牙,疾步跑过来,背起李铁,对冯婧喝了声:“走,快跑!”
冯婧脚发软,好不容易站起来,还没等她抬起脚,王亮拦住了她,略微弯腰,乍然猛扑过来。冯婧还在震惊中,完全忘记了躲避,眼看就要被王亮扑倒。
电光火石中,萧强放下李铁,侧面拦腰一抱,直接把王亮扑倒,两人一起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萧强是警队的数一数二的擒拿高手,想也没想,顺手就抓住王亮的手,反手一扭,想把王亮制服。出乎意料,萧强两只手,竟然按不住王亮一只手,被王亮一甩,竟然把他整个人都甩了出去。
王亮的动作虽然有些呆滞,却不知为什么,力大无穷,即使是萧强这种人物,在力量方面也相差太远,根本就没办法匹敌。一力降十巧,你的擒拿技术再高,力量相差太大,什么技巧都是枉然。
这一摔力量好大,摔得萧强头晕眼花,身体像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萧强勉强站起来,王亮低吼一声,挥臂打来。萧强双手一格,双膝一软,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腕骨似乎扎了无数细针般疼痛,仿佛要断了。
“开枪!”萧强奋力叫了一声,疼得冷汗直冒。
一开始,萧强放弃枪击,想先制服王亮,再送他去治疗,可没想到,疯狂后的王亮如此可怕,事情演变到现在这种地步。如果再不制服王亮,他与冯婧、方媛、李铁四个人的性命要断送在他手上。
冯婧的手哆嗦着,拿着枪瞄准王亮,可就是没勇气按下扳机:“萧队,王亮……还有没有救?”
萧强憋着一口气奋力抵挡王亮,话都说不出来。王亮虽然疯狂,一些基本的格斗技术却没忘记,抬脚一踢,正中萧强的胸口,直接把萧强踢得沿地面滑出十多米。
冯婧闭上眼睛,射出一颗子弹,却射偏了,射在墙壁上撞出几丝火花。王亮放弃了萧强,奔向冯婧。冯婧睁开眼时,王亮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歪着头望她。冯婧握了握枪,正在犹豫是否还要射击,射击王亮哪个部位。王亮扬手,一掌打掉她手上的枪支。
“王亮……”冯婧呻吟一声。这次,王亮好像听到了,似乎有点迷惘。但这点迷惘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他就欣喜若狂,伸手捞起李铁,张着白森森的牙齿,贪婪地舔着李铁身上的鲜血。
冯婧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萧强也没有再爬起来,像是晕过去了。楼道里只有王亮粗壮的喘息和冯婧的干呕声。
方媛慢慢地站直,抬起两条哆嗦着的腿,一步一步地走到萧强身边,摸出他的枪。
枪很重,乌黑,锃亮,沉甸甸的。
方媛用力呼吸,尝试着跳跃几下,来缓和自己的紧张。她端起枪,缓缓地走到王亮身后。
这时,王亮已经把李铁身上的鲜血舔得干干净净,更加疯狂了,一双凶狠的眼睛滴滴乱转,嗅了嗅李铁的嘴,张开口就要咬过去。
千钧一发,情势危急。方媛呀了呀牙,对着王亮的后脑勺,用尽全力,扳动扳机。子弹砰的一声飞出去,穿透了王亮的头,从他的眼睛中穿出来,残渣四溢。
王亮大声狂叫,反手一挥。方媛的胳膊被击中,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手枪从半空中掉落,掉在王亮身旁。王亮也摔倒在地,望了望手枪,似乎陷进了沉思之中。过了片刻,他捡起了手枪,一点点地爬到冯婧面前。
冯婧吐得全身都瘫软无力,惊恐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王亮。王亮的脸,痛苦不堪,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拿着枪,爬到了冯婧的身边。
冯婧站都没办法站起来,巨大的恐惧湮没了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别过来……求求你,王亮,别过来……”
王亮停止了动作,抬起头,剩下的那只眼睛凄苦悲伤,怔怔地望着冯婧。然后,他的手递出来,把枪塞到了冯婧的手上,嘴唇不断蠕动,仿佛在说什么。
冯婧强自镇定,侧耳聆听,隐隐约约,王亮似乎在说:“好……痛……”
冯婧终于明白,王亮是要她帮他结束自己的生命。
方媛那一枪,击中了王亮的神经系统,也让王亮的神志清醒了一些。
“不……不……”冯婧拼命摇头,一个劲地往后退,却被冰冷的墙壁阻挡了。
“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婧婧!我很痛……”王亮猛然叫出声,声音微弱,此刻却如千金重锤,锤锤重击在她脆弱的心灵上。婧婧,是她的小名,也是王亮在私下场合对她的昵称。
“对不起,亮亮……别怪我……亮亮……”冯婧拿着手枪,此时却仿佛重若千斤。她一只手蒙住了王亮的眼,枪口对准头部。冯婧闭上了眼睛,泪水涔涔而下……
“啊——”
剩余的子弹在瞬间连续射出,一颗紧接一颗,全部穿透王亮的头颅。冯婧被接踵而至的后挫力掀翻在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流满面,无声啜泣。
王亮是笑着断气的,面露微笑,仿佛在对冯婧说,谢谢你。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解脱。
四处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寂静。原本安排在外面轮班巡逻抽水的刑警们听到了枪声,飞速赶来,却只看到这场人间惨剧的落幕。
萧强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冯婧、李铁、王亮都没事吧。”
身边的刑警一个个面色凝重,悲痛不已。萧强挣扎着爬起来,挺直胸膛,竭力忍受着胸口的痛楚,走到冯婧身边。
王亮的血,还在流。招待所的过道里,到处是殷红的鲜血,红得耀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一个人可以流出那么多的血。
冯婧被两个刑警搀扶着,脸色比纸还苍白,浑身无力,软绵绵地,一直在抽泣,话都说不出来。凭着丰富的刑警经验,萧强看了几眼就明白了,王亮是冯婧开枪射杀的。
一个刑警叫:“萧队,铁子醒了。”
李铁也醒过来了,因为受伤,因为失血,他的身体显得十分脆弱。
“铐起来。”萧强望了一眼李铁说。
“什么?”那个刑警愕然。
“没听清我在说什么吗?铐起来,这是命令!再找些铁链,捆得结实些!”萧强怒吼,因为用力,胸口疼得更厉害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萧强怒火冲天的模样吓住了,好好的,为什么要铐住李铁?甚至还要用铁链捆起来。
“可是,铁子他的伤……”
萧强瞪了一眼,不再浪费口唇,亲自走过去,反手把李铁铐住。然后,他背起李铁,就要往外走。
“萧队,你要把铁子背到哪里去?”几个刑警不明所以,围住了萧强。有的甚至在心里想,萧强会不会在近身格斗中脑袋受了伤,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对待重伤的李铁?
“让开!我送他去医院!”萧强头也没抬,继续往前走。南江医学院有一个附属医院,紧靠着医学院的校园,医疗水平在省内是顶尖的。
一个年轻的刑警把李铁从萧强背上强行夺了过去,说:“萧队,你就先歇歇,我来背铁子去。”
这次,萧强没有坚持。刚背着李铁走了几步,胸口就疼得受不了,可能是断了根骨头。他强撑着,不想让众人发觉。
“记得,一到医院,就叫医生给铁子打麻醉针,剂量用大点,让他动不了。”
“是。”虽然不明白萧强为什么要这么做,年轻的刑警还是大声答应。
萧强转眼去看冯婧,似乎振作了些,泪痕犹在,不要同事的搀扶,自己站直了,站得笔直。
“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走?今天没人接班,全部给我继续坚守岗位!”萧强大喝,眼角迸裂,渗出血丝。别人流泪,他流血。
“是!”齐刷刷地敬礼,一个个默然离去。
曾国勇急匆匆地赶来,却只看到满地鲜血:“怎么变成这样?萧队长,发生了什么事?”
萧强坚毅的脸上闪过几丝痛苦之色,旋即消失,仿佛磐石般,说:“曾处长,善后的事,就麻烦你了,给你们添乱了,不好意思。”
曾国勇疑惑地问:“哪里话,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只是,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萧强叹了口气,说:“唉,都怪我疏忽了。其实,韩军在拘留室突然发疯,我就应该警惕,王亮与李铁他们两人都和韩军一样,下了月亮湖,有可能会步韩军后尘。刚才,我在湖堤巡查,接到法医的紧急电话,告诉我湖水中含有剧毒,具体的分析结果还没有出来,但一定要格外小心,禁止任何人接触这些湖水。我马上想到了王亮李铁,打电话到他们房间,没人接,心急火燎地跑来,却已经迟了。具体的经过,我被打晕了,也不是很清楚。冯婧,你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曾处长,我们出去吧,边走边听,这里血腥味太浓。”
冯婧强忍着心中的痛楚,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详细叙述。说到方媛拾起手枪近身射击王亮时,萧强与曾国勇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方媛。王亮死后,方媛从地上爬起来,尾随着冯婧,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被王亮的手掌扇到握枪的手,摔倒在地,没有受伤。
天色不好,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有的只是习习冷风。秋意正浓,万木萧条。斑驳的阴影里,不知有多少细微的生命在枯萎、衰败、死亡。
刑警们围在月亮湖的湖堤上,每隔一段距离布下一个岗,每个岗有台抽水机,“突突”直响,将湖水抽出来,流入停在一旁的水车里。
萧强阴沉着脸,带着曾国通巡视每个岗的工作情况。不能让湖水漏出来,完完全全从湖水中抽入水车。所有的人,都要小心从事,不能接触湖水,也不能让湖水接触到任何人。
冯婧放慢了脚步,和萧强保持了一定距离。她总是忍不住偷偷流泪,不想让萧强看到。她总觉得,王亮没有离开,就在她身边。每阵风,每只悄然掠过的飞虫,都可能寄托了王亮的魂魄。
一只手悄然牵住了她,方媛在她耳边轻声说:“很想哭?想哭就哭吧。”
冯婧摇了摇头,抹掉眼泪:“我没事。”
方媛握了握冯婧的手:“父亲死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很苦,很想哭,就是哭不出来,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你也别难过了,其实,王亮是我杀的,如果不是我开第一枪,他就不会死。杀人,原来是这么难受,比什么都恶心。直到现在,我心里仿佛被掏空了,只剩下架子,空荡荡的,仿佛行尸走肉。”
冯婧摸了摸方媛的头:“傻丫头,王亮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开枪,他也会死的。何况,他是我亲手杀的。当了这么久的刑警,其实我还从来没有对活人开过枪,没想到,第一次开枪,射的就是我最亲近的人。这样也好,至少,他是笑着去的。如果真有在天之灵,他也会原谅你的。”
“所以说,冯婧,你不要太难过了。其实,你也是没办法,如果你不开枪,他再失去理智,疯狂之下,我们都会被他活生生打死。你救了我们大家的命啊。”
冯婧若有所思,她的目光,穿过了幽幽灯光闪烁的月亮湖,穿过了沉沉暮气的小树林,穿过了森森屹立的女生宿舍,望向漫无边际无穷无尽的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天空。所有的光亮,都注定无法与这深不可测的黑暗相抗衡。
流星乍现,璀璨瑰丽,一瞬间,实体燃烧殆尽,在亿万年的宇宙中微不足道。用燃烧生命换来的那场华丽焰火,又能在多少人心中留下不灭的痕迹?
亮亮,愿你在另一个世界里实现你的爱情与梦想,心想事成,幸福一生。我在这个世界里,永远为你祝福。冯婧双掌合什,对着流星默默许愿,神圣虔诚。
萧强站在湖堤上,一张脸隐藏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冷峻、沉静、坚毅。流星划过天空的刹那,他仰起脸,痴痴地凝望着,眼角有一些温暖的液体轻轻滑落,晶莹纯净。
抽水机还在突突作响,声音却渐渐地小了起来,有几台停止了工作。一个刑警来报告,湖水已经抽得差不多了。萧强拿了一个功率大点的应急灯,下了湖堤,对着湖底照射。
污黑的湖水抽得差不多了,湖底坑坑洼洼,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有的地方露出了湖泥,同样的污黑,臭气四溢。奇怪的是,抽掉了这么多水,却没有看到一个活着的生物。鱼、虾、蟹、鳝、鳅,什么都没有,说不出的诡异。也许,是因为湖水太毒的缘故,什么生物也无法在这样毒的湖水中生存下去。
萧强问:“曾处长,湖里以前没养过鱼吗?”
身后的曾国勇凑上来,说:“养过,怎么没养?学校先后放了几千羽红鲤鱼,还混养草鱼、鲫鱼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场狂风暴雨过后,死掉了很多。”
萧强说:“也不至于全部死光吧。”
曾国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种事,我哪懂。要不,我去找个校工来问问?”
“不用了。”萧强突然看到,在一个小水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弋,“曾处长,你看,那是什么?”
“一条鱼吧!”曾国勇也提了个应急灯,照射那个小水坑。
“真是条鱼?”萧强有些失望,心有不甘心,“捞出来看看!”
身边的刑警答应了一声,张罗工具,很快就将那东西捞出来,果然是一条鱼。白色,腹圆,巴掌大小,扁平,似乎是一条鲫鱼。
一名刑警伸手到网兜去捉鱼,想拿出来细看。萧强突然抓住那名刑警的手,低声喝:“小心点,戴好牛皮手套再抓,我看这鱼不正常。”
刑警嘴里嘀咕着:“不就是条鱼吗,闹得这么隆重。”心中不服,但队长的话还是要听的,从工具箱中寻出一只牛皮手套,戴上,这才伸手去捉那条鱼。
那条鱼在网兜里蹦来蹦去,十分活跃,倒是生龙活虎。正因为这样,才引起萧强的疑心。月亮湖的水那么毒,这条鱼安然无恙,生机勃勃,令人费解。
刑警还没抓住那条鱼,手指就传来一阵疼痛——那条鱼竟然张口咬住了刑警的手。还好牛皮手套十分坚固,没被咬破。尽管如此,刑警还是吓了一跳,手指仿佛被尖嘴钳钳住了。
急忙甩手,甩了几下,都没有甩掉。那名刑警无奈,脱下牛皮手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咬出两个血洞,血流不止。这条鱼竟然有牙齿。而且牙齿竟然能咬穿牛皮手套。
“去,把他带到南江附属医院,一到就打麻醉针,全身麻痹。”萧强果断地命令其他人把这名被咬的刑警带走。虽然现在还没的彻底弄清情况,但王亮的疯狂后的情形实在令人胆寒。为了防患未然,凡有可能中毒了的人,都必须送到医院里先麻醉起来,再行治疗。这也是他一看到李铁醒来就将他铐起来的缘故。
受伤的刑警被带走,萧强用强光照射那条鱼。那条奇怪的鱼,扔在地上,还死死地咬着牛皮手套,竟然撕下一小块,强行吞咽着。
“奇怪,这是什么鱼?这么凶!好像不是鲫鱼。曾处长,你看过这种鱼没有?”
曾国勇是从农村出来的,虽然没养过鱼,但常见的鱼类,还是能分辨清楚的。他看了半晌,说:“萧队长,这种鱼,我从来没有见过。学院也从来没有放养过这种鱼。”
方媛早就和冯婧走了过来,只是一直没机会说话。她看了一会,心中一动,插嘴说:“萧队长,这种鱼,应该是外来的,似乎和我知道的亚马逊河的食人鱼有些相像。”
“食人鱼?”萧强与曾国勇各自重复了一遍,目光刷地转向方媛。
方媛有些紧张:“我也不能肯定。只是,听说巴西亚马逊河流域里,存在一种叫食人鲳的鱼类,俗称食人鱼,多达十几个品种,凶残成性,经常成群结伙游动,攻击所有可以攻击到的生物。别说是鱼虾蟹鳅,即使是猛兽与人类,只要掉进了水里,它们都不放过。凶残的鲨鱼,见了它们,也只有逃命的份。前些年,我国有很多地方引进了这种鱼来观赏饲养。但我国水域没有这种食人鱼的天敌,一旦流入江河中,对生态平衡的破坏是致命的,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几年前国家下令,严厉打击,统一行动,灭亡了所有的食人鱼。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再度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