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住了,方媛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是这样的。你们知道的,南江医学院是全国知名的重点大学,也是我们南江市教育界一面旗帜,现在出现了这种恶性凶杀事件,谁也不想。我们警方的责任是查出凶手,绳之于法,还医学院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只是学校的环境比较特殊,我们也不好大动干戈,弄得人心惶惶。所以,我想安排一个人住到441女生寝室去,让她配合我们暗中调查。学校那边你放心,我会去打招呼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曾处长?”萧强转脸去看曾国勇。
“没问题,我们会尽力协助好你们警方的侦破工作,希望能早日水落石出。”曾国勇答应的倒是爽快。
“有问题!”苏雅冷冷地看着萧强与曾国勇两人,冷若冰霜,一字一字地说,“我——不——同——意!”
萧强有些不快,沉吟片刻后,说:“据我们警方的推测,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441寝室中的你和方媛,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因此给你们带来的不便,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
曾国勇心情不好,毫不客气地说:“苏雅,你瞎胡闹什么,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医学院的学生。这种事情,还需要你的同意?”
苏雅一脸不屑:“我才不管这些,反正是我不同意。如果你们安排别人住进441女生寝室,发生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
曾国勇担任医学院保卫处处长这么久,还没受到哪个学生的威胁,更何况是这种明目张胆的威胁,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你什么意思?发生意外?苏雅,我告诉你,你别太张狂!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们都会安排人住进441女生寝室!你最好收敛点,别拿好心当驴肝肺!”
方媛暗中扯了扯苏雅的衣角,想制止她。苏雅没理方媛的暗示,毫不示弱:“随便你们怎么做,反正事情都是你们说了算,我一个学生,能有什么发言权?不过,我事先声明,无论是谁住到我们寝室,都要守我们寝室的规定。她如果死得不明不白,我一概不负责!”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转身愤愤地走了。
方媛急忙打圆场:“曾处长,萧队长,你们别生气,苏雅人是这样的,脾气是大了点,但人很好,相处久了就好办。”
曾国勇摇了摇头,自找台阶:“萧队长,你看,现在的学生啊,真是没办法……”
萧强苦笑:“是啊,我们都老了,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了。”
徐天望了望在场的众人,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还要上课。”
曾国勇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哦,对了,校卫队的事,徐天你就多上心点,韩军的工作,你先顶着。”
徐天愣了一下,曾国勇这么说,等于是让他负责校卫队了。校卫队虽然仅是学生会的下属分支,但因为其特殊的作用,在医学院里也颇受瞩目。
“怎么了?徐天?有什么问题吗?”曾国勇看徐天没反应,追问了一句。
“没……”徐天不置可否,“那我先走了。”
方媛等徐天的身影消失后,问:“萧队长,你们让谁住进441女生寝室?不会是你身边的冯警官吧。”
萧强赞许地笑:“答对了。怪不得徐天说你很聪明,对你一往情深。”
方媛脸上一红:“萧队长乱说些什么啊。”
她当然知道徐天对她有种特别的好感,但被萧强这样当众说出来,还是很尴尬。
“很高兴冯警官能住进我们寝室,希望你能住得愉快。”方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苏雅你就别担心,我会让她转变态度的。”
冯婧微笑:“我也很高兴能再当一回学生,而且是和两位这么出众的美女同居一室。”
“冯警官说笑了,我也要去上课了,先走了。”方媛告辞。
回到寝室,看到苏雅正在闷头闷脑的上网,对方媛的到来充耳不闻。方媛知道她怪自己没有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上反对冯婧的入住,却不点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依旧和以前一样笑着叫她:“苏雅,还在上网?快到时间了,不去上晚自习?”
苏雅头也没回:“不去。”
“又在钓帅哥?叫他发几张照片来看看。”方媛坐到苏雅身边,搂着她的肩。
苏雅在聊QQ,打字如飞,劈里啪啦,同时和几个好友聊天,看得方媛眼都花了。
“我说苏雅,你就不能专心点?怎么这么花心,同时和这么多帅哥聊?”
苏雅停下来,有些意味萧索:“都是一群白痴,算了,不聊了。我去写小说。”
方媛只好站起来:“那我去图书馆,不打扰你了。多写点,发了稿费请我去购物。”
方媛收拾下课本,走出寝室,把门关好。
晚自习一般都没有老师,班主任也仅是偶尔来视察,缺课的现象相当普遍。现在的大学生,学业固然重要,但谈恋爱、上网也是不可或缺的,就那么点业余时间不够用,只能挤占上课的时间了。这样也好,最起码,能来上晚自习的,大多数是想温习功课的,不至于成为谈情说爱的约会。
方媛利用晚自习的时间去图书馆兼职,帮萧静整理图书。实际上,萧静这两年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的工作几乎都交给了方媛。幸好图书馆的另一个管理员体恤方媛,又是熟手,分担得比较多,不然真够方媛累的。
今天,萧静的气色却很不错。方媛来到图书馆时,他竟然整理完大部分图书,还在进进出出地忙活。方媛怕萧静身体吃不消,赶紧上前帮忙。白天,萧静就一个人走到女生寝室去见秦月,现在又忙忙碌碌,仿佛痼疾痊愈了一般。
萧静看到方媛进来,似乎很高兴,扔下了手上的工作,也阻止方媛帮忙:“方媛,不要管这些,陪我出去走走吧。”
方媛问:“那如果有人来借书还书呢?”
萧静说:“管他呢,我都这种样子了,还不能休息一下?”
方媛想想也是,萧静重病在身,时日无多,一直闷在图书馆里。难得今天有这么好的兴致,想出去走走,不好扫他的兴。
“那,好吧。”方媛去扶萧静。
萧静拒绝了,豪气冲天:“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其实,萧静也只是刚到三十,长时间的疾病折磨,使他看起来更像个老人。
两人收拾了一下,把图书馆关了,漫步在医学院的夜景中。
晚风习习,凉爽宜人。月亮很好,斜斜地挂着,淡淡的橘黄,很柔和的颜色。校园里不时有成双成对的学生情侣,卿卿我我,燕语呢喃,风景这边独好。
萧静感叹着说:“十多年了,医学院还是老样子。可是有些东西,却永远找不回来了。”
方媛默默地看着萧静,不知怎的,心里酸酸的。在某种意义上,她把萧静当作自己的精神导师。
萧静的声音忽高忽低,自言自语,含含糊糊。方媛侧耳聆听,隐隐约约是一首宋词。再听得几句,已经明了,萧静正在吟唱的是,是苏轼悼念妻子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萧静要死了。方媛想。这个念头在方媛的脑海里是如此清晰地呈现。
一路上,萧静都在吟唱诗词,声音低沉,忧郁悲伤。从头到尾,萧静都没有提秦月半字,可他最难放下的,依然是秦月吧。
终于,萧静累了,不再吟了,走向蘑菇亭,坐在石椅上。
“方媛,你是不是觉得好笑?一个快死的人,还这么多愁善感。”
“不是的,我觉得,萧老师,你很……”一时之间,方媛没找到妥当的形容词。
“很可怜,对吧。”萧静幽幽地说。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媛连连否认。
萧静苦笑:“你不用否认了。其实,还有一个人比我更可怜,她的下场,恐怕还会比我悲惨。我只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
方媛怔住了:“你是说——秦月老师?”
萧静望着死气沉沉的月亮湖,默认了方媛的猜测,叹息着说:“每个人都到这世间都不容易,生命的意义是让我们好好的感知珍惜这个美丽的世界,不是来满足人性中卑劣的欲望。可惜,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各种各样的欲望海洋中轮回沉浮。人生就如同一朵花,从出生,含苞,盛开,凋谢,其间经历风雨,不管多苦,由美至衰,都是一个很美丽的过程。因为它感知了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活过。悲哀的是,我的生命之花,还没走完这个过程,在半途就被生生扼杀了。”
“不会的。”明明是谎言,却又不得不说。
“你不用骗我。你是个善良的人,可善良并不能带来幸福。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让自己坚强起来。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善恶。软弱,只会让你失去竞争力。现在的社会,不相信眼泪,也不相信所谓的真善美,只讲究实力。其实,我并不担心你。方媛,在心理方面,你已经远远超越了你的同龄人。我担心的反而是秦月,她的财富,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反而会招到不怀好意的觊觎。”
“可是,有钱的女人,并不止她一个。秦月老师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吧。”
“她聪明?”萧强冷笑,“她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真正聪明的人,防微杜渐,明哲保身,想方设法,不让自己陷进危机中。而她倒好,为了金钱,自投罗网。要知道,她的对手是各种能力与智商都远远超过她的何剑辉。她用假结婚的方法骗取了何剑辉的财产,何剑辉能善罢甘休?看她现在的样子,形容枯槁憔悴不堪,这两年肯定吃了不少苦。你想想,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为什么会回到医学院来?怕就怕,她即使躲藏到医学院来,也是于事无补。对方既然已经盯上了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萧静的身体虽然垮了,但他的逻辑思维能力还在。以前,方媛就觉得萧静很奇怪,他似乎能洞察别人的心事。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善于观察与推理。
“也许,事情并不如你想的这样严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秦月老师可以报警。”
“报警?难道靠警察保护一辈子?再说,她有什么证据报警?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是被何剑辉逼回医学院的。佛经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秦月现在是八苦俱全,岂能善终?”
方媛无语。其实,谁又能真正摆脱这人生八苦?她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佛学典故。五祖传法,得意弟子神秀作佛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而不识一字的厨房小和尚慧能听了后,自悟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如果真的能心静如水,视名利为浮尘,无欲无求,或许能领会到那种禅境。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萧静竟然朗声念起了佛偈。可惜,没念多久,他就咳嗽连连,气喘吁吁。
方媛上前扶住他。萧静摆了摆手,示意她松手,慢慢地坐好,身体歪歪斜斜地靠在石椅上。
“我现在口很渴,你去帮我买瓶水来吧。”
“好的,可是,你现在的样子……”方媛怕萧静支持不住。萧静今天的表现非常兴奋,与他平时的羸弱判若两人。
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医术精湛的都知道,病人在临死之前,经常会出现“回光返照”现象。方媛担心萧静随时会油尽灯枯,寿终正寝。
“快去买吧。”萧静显得十分疲惫,缓缓闭上了眼睛。
方媛只好起身。每走一段路,她都会回首望望,望见披着黑风衣的萧强与灰暗的蘑菇亭融为一体,僵坐不动。转过一个弯,已看不到蘑菇亭,这才快步向小卖部跑去。
几分钟后,方媛拿着两瓶水回来,远远放见萧静的风衣,心下略安。但走得越近,越是心惊,直到进了蘑菇亭,心不由一紧。石椅上披着萧静的黑风衣,萧静的人,却不见了。
这么晚,他会去哪里?
方媛伫立在月亮湖边,放眼四望。月光皎洁,温暖着夜色中的医学院。虽然朦胧,医学院的场景却也能依稀看清,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学生自由自在地打闹嬉笑,一片温馨景象。
可是,萧静失踪了。
蘑菇亭边,来去只有一条笔直的路。按理说,萧静即使离去,这时也应该会看到。再说了,他如果离去,为什么扔下他的黑风衣?要知道,他的身体,已经瘦削成排骨了。如果不是黑风衣裹着,十分吓人。
“萧老师!”方媛再次大声叫,她的叫声,引来了许多惊奇的目光。
方媛却没时间理会这个,沿着湖堤慢慢寻觅。她走得很慢,仔细搜索,却依然没有发现萧静的身影。
萧静,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凭空消失。方媛沿原路返回搜索,目光开始望向月亮湖。
如果不在陆地上,只能在湖水中。湖水很脏,现在几乎墨一般黑,微微荡漾,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迷离恍惚。
方媛的瞳孔突然放大。
湖水中,一个黑色的球状物时隐时现,随着水波微微晃动。方媛虽然看不真切,心里却陡然闪出一个可怕的猜测——那是萧静的头!
方媛紧跑几步,找到一个稍微近些的地点,找好角度,借着明亮的月光仔细观察。这次,她看得很清楚。漂浮在水中的,的确是萧静。他的脸正对着方媛,嘴角还有几丝诡异的笑容,因为痼疾折磨而嶙峋的脸上满是伤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掉的,还在流着殷红的鲜血。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灰暗深邃,高深莫测地望着方媛。
萧静死了!
仿佛一座华丽奢侈的宫殿轰然倒塌,方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温暖的泪水夺眶而出,朦胧了她的双眼,滑过脸颊,流入嘴中,咸咸的,苦苦的。
她终于再次体会到那种无法挣扎的痛苦。早就预知结果,却没办法更改,只能眼睁睁看悲剧演绎。
“怎么了?”
“你没事吧?”
几个学生围了过来,好奇地询问。
此时,方媛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几乎无法言语。
她好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断断续续地说:“萧静老师……掉到湖水里去了……找人救他……”
学生们望了半天,也没发现方媛所说的萧静老师。
“没看到啊。”
“湖水里哪有人影?”
“你是不是看错了?”
方媛抹掉泪水,望了望,湖水中,果然没有萧静的影子。
萧静,沉进水中了?
方媛惊奇的发现,在原来发现萧静的湖水处,竟然冒着水泡,很多很多的水泡。湖水里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水波,迅急振荡,暗潮汹涌。
方媛突然想起韩军的话,难道,月亮湖里,真的有传说中的水鬼?
冷风乍起,卷起千重寒意,铺天盖地袭来。心莫名其妙地悬了起来,呼吸也不敢随意,身体似乎被千线万缕的线条绷紧,变得生硬起来。
方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一声快过一声,越来越快,窒息的感觉再度降临。
湖水下面,隐藏着什么?
萧静,是被什么拖进了水中?
几秒钟后,方媛终于叫出声:“我真的看到萧老师沉到了湖中,你们快去救他!”
方媛是对身边的学生们说的。可是,这些学生,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打算下水救人。
“你确定看到了有人掉进了湖水中?”不太相信的学生说。
“这水,太脏了,一股子腥味。”喜欢干净的学生说。
“谁水性好?水性好的下去捞捞。”躲躲缩缩的学生说。
“就算有人掉进水中,现在救也晚了。”故作深沉的学生说。
方媛望了这些学生,悲伤莫名。现在的人,是太聪明,还是太功利?
方媛也略懂水性,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脱掉外衣,准备自己去打捞萧静。
她还没来得及下水,背后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她,任她怎么用力也挣扎不脱。
“别下去,危险!”一个低沉却坚定的声音说。
方媛正在气头上:“放手!别拉拉扯扯!”
可是,拉住她的手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方媛回头一看,拉住她的,是徐天。
“什么危险不危险,我要去救人!”方媛大叫。
“不能下水,这水有问题。”徐天的语气很温和,但自有一股威势,由不得方媛不信。
“这水?”方媛低头看脚下的湖水,在夜色中显得异常黑稠,像一锅刚化开的沥青,水面上似乎还浮着一些细小的黑色藻类,随波逐流微微振动。她伸出食指,轻轻探入湖水中,指尖隐隐感到一种淡淡的麻痹。时间再久点,竟然还有些灼痛,仿佛那不是冰凉的湖水,而是燃烧的烈火。
“这水究竟怎么了?”方媛很着急。萧静已经沉入湖水中多时,虽然生还的希望不大,但总要尽人事听天命,好歹捞他出来。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不对劲。具体的原因,还要专业的化验才知道。”徐天看方媛暂时打消了入水的念头,稍微松了口气,双眸在月色中熠熠发亮,一直凝视着方媛。
“那韩军跳到湖水时你怎么不说?”
“我那时只是怀疑,并不能肯定。何况,那时的湖水,也没有现在这么厉害。”
“那萧静老师呢?他真的是掉进了湖中。”方媛几乎要哭出来。
“我相信你。不过,你也要理智点。萧老师的身体不好,生还的希望很渺茫。而且……”说到这,徐天停滞了,似乎并不想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方媛紧追不舍。
“方媛,你就别问了,和你没关系。反正,你听我的,不会错,先离开这里吧。”徐天仿佛隐瞒着什么。
方媛冷冷地看着徐天,寒意阵阵,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般,看得徐天浑身不舒服。
“好吧,我告诉你。我刚从曾处长那里得知,韩军他出事了,与这湖水很有关系。”
“徐天,求你先想办法把萧老师捞上来,说不定还有希望。”方媛的眼中涌出大颗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或许是因为揭露了韩军的丑行,她对徐天有了种莫名的信任感,觉得他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对不起,现在确定没有办法,除非把湖水抽干。”徐天的证据有些沮丧,“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回去吧。”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但没有人有所动作。有个男生被人群挤了一下,险些失足,杀猪般叫起来。徐天大声告诫大家,湖水可能有剧毒,千万不要靠近湖边,人群刷地一下向后撤出段距离来。
方媛望着波澜不惊的月亮湖跺了跺脚,连徐天都这么说,看来救人无望。想起萧静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泪水又止不住落下。
徐天看到一时不会有人靠近湖水,转身拍了拍方媛的肩膀,小声说:“萧静老师的事,就让警方来处理吧。如果他真的掉入了湖中,现在也已经无力回天。刚才我打了电话报警,我想他们快到了。”
没过多久,萧强带着几名刑警匆匆赶来。徐天迎了上去,将萧静落水的事情简单向萧强讲了,又回到方媛身边。又过了一会儿,方媛看到刑警们并没有下水救人的打算,反而驱逐休憩在湖边的学生们。
“警察在做什么?”方媛疑惑不解。
“我想,是禁止学生们下水吧。”
“禁止下水?警方也知道湖水中有古怪?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方媛突然想起徐天刚才说起韩军出了事,而且与湖水有关,问道,“韩军到底出什么事了?”
徐天苦笑:“走吧,到校卫队办公室,我再告诉你。”
方媛再次望了望月亮湖,依旧没看到萧静的影子。想想萧静的身体那么差,如果自己在湖中看到的人真是他,无论如何都救不活了。萧静一直孤苦,没想到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方媛一阵心酸,不忍就此离去,在徐天的再三劝说下,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湖边。
校卫队的办公室里,徐天将韩军出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韩军押到公安局后,很痛快地承认了他谋害梅干的经过。只是,他一再强调,他只是错手误杀了梅干。对黄嘉雯的失踪,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溺死于月亮湖,月亮湖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可怕东西。至于陈安琪的死,更是一问三不知,推了个一干二净。
审讯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只有半个小时。萧强是老刑警了,知道罪犯刚被审讯时大多会有对抗心理,不可能老老实实地交代罪行,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先把韩军关到了拘留室。
事情,就是在拘留室里发生的。
关押韩军的那间拘留室,以前就关押了三名犯罪嫌疑人。其中领头的一人叫老刀,黑社会分子,惯犯,嗜血狂徒,一言不合就是打打杀杀,身上的刀疤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号子里老犯人欺负新犯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拘留室也不例外。韩军一进去,老刀就问他犯了什么事。韩军没理他。老刀火了,指使其他两名犯人一起群殴韩军。韩军这种毛头小伙子,虽然身体健硕,有两把蛮力,但打架的经验太少,不是老刀这种亡命之徒的对手,何况老刀还有两名犯人的帮助,没几下就被揍趴下了。
值班的警察对这种事情也司空见惯,叮嘱了一句别出人命,就站一边儿抽烟去了。
韩军被放倒后,老刀骂了几句,也就放手不管他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韩军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猛扑过去。情急之下,老刀双手分别捉住韩军的手,近距离搂成一团互相厮打。但韩军突然力气大得惊人,老刀根本制不住他,另外两名犯人赶紧上前帮忙,分别按住韩军的一只胳膊。老刀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讲几句场面话,一瞬间却风云突变。
韩军侧头,张口就咬在了一名犯人的手上,连皮带肉,咬下一块,血淋淋的。那名犯人惊叫一声,缩手缩脚。韩军发出一阵狂笑,竟然把那块咬下的肉嚼了几下,硬生生地吞下肚子。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韩军竟然在生吃人肉!这时,他们才发现,韩军的眼神非常怪异,针一般的寒光刺眼,那简直不应该是人的眼神,更像是一头饿狼。
几个犯人都吓傻了,狂叫救命。韩军再度猛扑过来,张口往老刀的喉咙就咬。这次,老刀被吓破了胆,没来得及抵挡,喉咙被韩军咬破,鲜血喷得满屋子都是。韩军一直没有放手,直到老刀彻底不动弹了,还爬在他脖子上拼命地吸血。
第五章 嗜血僵尸
那两名犯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魂飞魄散,缩在墙角里话都说不出来。
惨嚎声惊动了值班的警察,但等警察赶到时,韩军还趴在老刀的脖子上吸血。那个警察没见过这种阵势,拔枪就射,子弹穿过韩军的后背。韩军被打得全身一个趔趄,但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胸部已经被打穿,他却全然没感觉到痛苦般,抽搐着一张脸,对着值班刑警不断地怪笑。他甚至还伸手摸了摸胸部的伤口,沾满了鲜血,放入自己的口中吮吸,呆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值班警察。
值班警察一边大声呼救,一边警告韩军,但韩军置若罔闻,步履蹒跚地走上前,双手握住铁栅栏,竭力拉扯。粗如小儿臂的铁栅栏,竟然被他拉得渐渐弯曲成弧形,足以让他的头伸出来。值班警察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控制不住,瞄准韩军的头部,闭着眼睛,疯狂射击,瞬间就将剩余的五颗子弹全部发射完毕。
五颗子弹全部命中韩军的头部。韩军脑浆迸裂,尸体被子弹的冲击力射得往后扑倒。他的手脚还在不断的挥舞,似乎想从空气中抓住什么来支撑他的身体。那两名犯人吓得晕了过去,值班警察也瘫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提心吊胆地望着韩军的尸体在地上挣扎。足足挣扎了四五分钟,韩军的尸体才静止下来。
得知消息后,萧强立马赶来,率领刑警们处理现场,并将韩军的尸体送到法医处解剖。听完值班警察的描述,萧强联想到韩军曾经在月亮湖中被咬出牙印,马上打电话给曾国勇,让他立刻禁止医学院的学生靠近月亮湖,尤其是不能接触湖水。曾国勇接到萧强的电话,知道情况紧急,在回医学院的路上就打电话通知了保卫处与校卫队。
听完徐天的叙述后,方媛整个人都呆住了。确实,徐天讲述的内容实在太离奇了,让人难以相信。可徐天一脸肃穆的样子,怎么看也不是在说谎。
方媛问:“这怎么可能?韩军,怎么会吸人血?你确定你没听错?也许是曾处长传错话了。”
徐天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么重要的事,谁会这么含糊。至于韩军吸人血的事,我想,韩军当时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而神志不清,失去了理性。具体的原因,要等法医解剖后才能知道,应该不会等太久。”
“那韩军怎么能拉开铁栅栏?那可是专门关押犯人的,他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徐天叹息着说:“我以前看书,看到过一些人在危机中爆发潜力的案例。有一个十二岁的非洲少年,用瘦弱的胳膊挟制住一头巨鳄而逃生。在人体里,有一对叫肾上腺的内分泌腺体,分泌各种激素。还有一种能够储蓄能量、供应能量的特殊物质。当人体遇到强烈刺激时,这种特殊物质会释放出巨大能量,使机体各系统、各器官迅速获得强大动力,再加上肾上腺分泌的刺激性激素,从而产生巨大的潜能。当然,这种潜能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消失,而且出现的机率太低。我猜,韩军可能是因为某种刺激,突然激发了他的潜能,所以才变得那么可怕。”
这时,门打开了,身着便衣的冯婧疲惫地走进来。
方媛急忙走上前问:“冯警官,韩军到底怎么样了?”
冯婧坐在椅子上喘气,望了徐天一眼,说:“他没有告诉你吗?”
“说是说了,只是……”
“只是,太难以置信,对吧。别说是你,就是我们,如果不是到过现场,都没办法相信。”
几个人一时找不到话说,屋里一片寂静。冯婧亲眼看过韩军发疯的现场,更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冯警官,萧静老师掉到湖里的事,怎么办?”方媛问。
冯婧安慰着说:“方媛,你别太难过。那些湖水,可能含有剧毒,已经采样送到最好的化验部门去化验了。我们警方也已经和医学院的领导沟通过了,准备连夜把月亮湖的湖水全部抽掉,应该能找到萧静老师,你就静下心来等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