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羽王宫的护卫高手也在追,但和这几人实力有差距,大呼小叫追了一阵,就回头救他们的王去了。

耶律祁带着景横波一直前行,穿城出城郊,才在黄叶原附近停下。

他刚刚落下,嗖嗖几声,裴枢带着阴无心,以及英白都到了。

景横波死死盯着英白。

英白一落地,就在腰带里摸索,找出一个扁扁的小酒壶,赶紧喝一口。

景横波刚刚站稳,就听见裴枢喝道:“你看你还这么衣衫不整!”哗啦一甩,一件湿淋淋的外袍甩了过来,落在她肩上。

景横波打了个颤,这才发觉自己没来得及穿衣服,还是泳池清凉装扮,手臂大腿啥的,都给看光了。

她是现代人,现代那世在泳池边向研究所展示身材不知多少次,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此刻心中模模糊糊,更加不在意。

她只是直勾勾盯着英白。

身边耶律祁有点惋惜地叹息一声,也将自己外袍解下,披在她肩上,又接过她抱的衣裳,道:“我给你烤干再穿。”

景横波木木的,不知道给,抱着那堆衣裳,披着两件湿淋淋的袍子,看上去像一只臃肿的狗熊。

她只是看着英白。

耶律祁的手顿了顿,也看了英白一眼,转过了脸。

裴枢看看她,看看英白,摸了摸下巴。

英白在忙着喝酒。

景横波狗熊一般向前挪动两步,向英白伸出了手。

英白怔了怔,看看她的两件外袍,低头看看自己,才恍然大悟般笑道,“他们两件还不够?要加我这件?还是你有眼光,我这件可是襄国醉花阴头牌姑娘青青的赠与,最是轻柔软滑…”一边将外袍脱下扔过来。

他的外袍前襟撕烂,露出一线胸膛。

袍子落在景横波身上,她看起来一大团,景横波扒拉扒拉衣服,露出眼睛,盯着英白胸膛。

她的神情执拗而不安,似乎非常想知道,又似乎不愿知道,又似乎不知道如果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样,该怎么面对?

然后她眼色渐渐变了。

不,不对。

英白胸膛上是有一道红痕,但是不是那种刀伤的伤口,看上去只是新鲜的擦痕。

先前…看错了?

她心里一片空茫渐渐有了颜色,却也是一片混沌迷茫的灰,巨大的怀疑和不安先前如磐石一般压在心头,此刻虽然挪开,却崩裂为无数碎片,散落在心底各个角落,疑问没有消解,反而越来越多。

但不管怎样,这道明显很正常的红痕,让她稍稍恢复了活气。她的脑子,终于能正常运转了。

“你…”

“我好渴,”英白举起酒壶灌了一大口。晃晃酒壶,扔掉,迫不及待地道,“赶紧找个酒铺买酒去吧。”

景横波窒了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眼前的英白是英白,风神气态,宛然如初,但又似乎不是。她回头看看耶律祁和裴枢,这两人神情如常。

耶律祁不动声色很正常,裴枢可是性烈如火藏不住话,他没觉得有问题?

是她自己一直疑神疑鬼?

是因为心中那人身影长在,如一朵云,有意无意便飘来,和他人影像重叠,占据她意识的天空?所以看谁都疑惑?看谁都迷茫?

如果只有一两次,她会怀疑乃至确定,可这样奇怪感觉的次数多了,她反而开始怀疑自己。

看一两人像他那是可疑,看谁都像他那是病。

精神病?神经病?

精神病是不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神经病是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是始终想不通为什么等于二。

为什么等于二?

景横波觉得自己真快成了一个神经病了。

她定定神,按下心中不知是酸是涩的情绪,转头看天际,晨曦已将起。

淡白的微光里,每个人都轮廓清晰,而身影渐渐模糊。

女帝本色第三十四章美人!

声音歇斯底里,景横波被吓到,手一松,美人的衣袖从她手中滑过,身子一纵,噗通一声,跳进了潭里!

“原来竟然是这样!”她又大叫一声。

“喂你不会受刺激了吧?”景横波紧张了,要伸手拉她。

声音竟有几分凄厉。

“谋杀哦…”美人呆呆地看着水面,眼里的光芒痴痴的,忽然双手捂住脸,大声道,“原来是这样!”

“是吧?是不是一个跌宕起伏,足可以反应人生百态的谋杀案啊?”

美人脾气很好,也不生气,又垂下头,幽幽地道:“从来没想过还可以这样想,原来是这样…”

摸完忍不住捻捻手指,哇塞,好滑好滑。

美人呆呆地看了她半晌,景横波觉得她这样子真的好呆萌,明明是个灵动光华周身仙气看上去如玉如菩萨的女子,但呆萌起来却又令人觉得娇美可爱温软好摸,她忍不住就伸出狼爪,在美人脸上毫不客气捏了一把,笑道:“吓着了。”

“九狐狸是母的,十狐狸陪在她身边关心她,应该是喜欢她的。十狐狸喜欢九狐狸,但九狐狸不喜欢他,喜欢五狐狸。十狐狸妒忌之下,给大狐狸下了毒,他很清楚二狐狸也喜欢九狐狸,一定会利用大狐狸生病这个机会除掉五狐狸,所以。十狐狸才是主谋啊亲!”

景横波隐约觉得这个“啊”字有点不对劲,但此刻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也没多想。

美人“啊”了一声,急忙用手掩住口。

“十狐狸啊,十狐狸必然有其作用。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安慰九狐狸一句。那么他的作用是什么?他是主谋!”

美人蠢萌蠢萌地瞧着她。景横波想所谓美貌和智商成反比真是真理啊真理,当然她自己是一个奇妙的例外。

“还没完呢,”景妖婆绘声绘色地道,“真相抽丝剥茧,还没出完全部。这个故事里还有个人物。似乎出现得毫无意义,但很明显,每个人物都有联系,这个人物不会随便出现,那么他是谁?出现的理由是什么?”

美人眨巴的眼睛已经不眨巴了,看样子好像吓呆了。看着景横波的眼神充满畏惧和崇拜——能把这么一个无辜可爱小忧伤的童谣,诠释成这德行的人,该有多黑暗啊…

“六狐狸怎么死的?谁杀的?七八狐狸既然去挖坑和埋,下手的就应该还是别人,比如三狐狸。三狐狸为什么要杀六狐狸?很可能老六和老五关系很好,当时两只正好在一起,或者六狐狸发现了三狐狸在对五狐狸下手,所以三狐狸顺手连老六也一起杀了。”

“六狐狸抬。这话奇怪了啊,一只狐狸怎么抬?所以是六狐狸被抬。他也死了。抬他的两只狐狸,一个挖坑一个埋。就是七狐狸和八狐狸。”

“老九在哭,哭老五一去不回来,老九爱的是老五,而老二爱着老九,所以老二借刀杀人杀了老五。”

“母狐狸是谁?谁爱哭谁就是母狐狸,自然是老九。”

“二狐狸为什么要让五狐狸死呢?当然可以有很多原因,但同门师兄弟之间最容易出现的原因是什么?从后文可以推断,十有八九是情杀,因为一只美貌的母狐狸。”

“买药呢,应该是个暗喻,所谓买药是杀人,所以三狐狸是个杀手。”

“二狐狸是医生,所以二狐狸向大狐狸建议,决定了五狐狸的死亡。”

“五狐狸忽然死了,这个忽然两字很有玄机啊亲,因为他是被自己人害了,拿去做药引了。”

“哪,这个儿歌听我细细给你分析,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折射黑暗的恐怖故事…”景横波笑眯眯地道,“首先,这里是比喻,狐狸是指人。这种比喻很常见的对吧。大狐狸是首领,首领病了,要治病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比如,牺牲一只狐狸做药引。”

景横波心情大好,作为一只美艳版的妖婆,她最喜欢美萝莉了,更喜欢欺负美萝莉,如果能将美萝莉的童话梦幻打碎,那就更更好了!

美人很乖,对她眨巴着大眼睛,毫无抗拒地任她蹂躏。

“都狐狸了还相亲相爱个毛。”景横波讥讽地一笑,抓了一把她的头发在手中揉,啊手感真好。

美人抬头,眼神有点好奇,也有点惊讶。然后她脑袋又垂了回去,低着头,细声细气地道:“胡说,这歌儿是说一群相亲相爱的狐狸,他们互相友爱,因为失去亲人而忧伤哭泣…”

“你这个歌儿,我以前听过一个类似版的,它的名字叫,狐狸谋杀案。”

景横波对这个问题默然半晌,伸手捡了个石子,在水面上打着水漂。

片刻,景横波听见她细细地问:“我唱得好不好听?”

美人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答话,状似羞涩地低下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脸颊。

眼前这人,就有那女影星少见的超凡脱俗之美,和婉和她比起来,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阴无心和她比起来,也就是一段凝了冰的木头。绯罗比之,如过季干花,明城比之,不过是篱笆边的野草。

但她的美和自己又不同。更加温润如玉而又有英气。她没来由的想起现代某著名女影星,年轻时容颜倾城,最难得的是天生英气而又不失温婉。扮女装清丽高贵,扮男装气质犹胜三分,她有一个反串男装的角色,至今是电影史上难以超越的反串经典。

穿越至今美人见过不少,没见过谁如此夺人眼目。或者只有她自己状态好的时候,在镜中自赏,才会这般亮一把。

景横波只觉眼前一亮,似见美玉生花,不能自禁地喝彩。

梳头唱歌的女子,停下手,抬头向她看来。

“嗨。”她在白石上坐下来,很随手的把她最讨厌的镜子拨拉到一边,轻轻松松打个招呼,“下午好。”

景横波眨眨眼——我勒个去。这么优美的曲调,这么动听的声音,居然在唱儿歌!

“大狐狸病了,二狐狸瞧,三狐狸买药,四狐狸熬,五狐狸死了,六狐狸抬,七狐狸挖坑,八狐狸埋,九狐狸哭泣,十狐狸问你为何哭?九狐狸说老五一去不回来…”

走得越近,便听见对方的歌声。

没有再转身走,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女子,是在等着她,她如果转身了,也许没多久,还会在别处看见她。

她立即快步走过去,重重踏步,踩得落叶沙沙响。

但她太讨厌梳头这个动作了!

景横波喜欢美丽的人和物,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感觉目眩神迷。

从她周身的每个细节,都可以确定是美人,楚楚动人,绝对精致那种。

从那一头令人惊叹的好头发——不挽发髻,如水如缎,乌亮纯黑,光可鉴人。直垂过腰部,在地上流水般蜿蜒犹有尺许,那么长的头发,从发根到发梢,都一般光润,发梢闪耀着深红金黄的天光。

从那周身难言的美妙风姿。

从那修长雪白手以及珠贝般晶莹的指甲。

从那纤纤若束的细腰。

从那平直精致而纤细的肩膀。

哪怕就是背对也能确定绝对美不胜收的美人。

是的美人。

潭边白石如玉,白石上搁着镜子和手帕。白石边背对她,坐着紫裳的美人。

前方一方小水潭,清亮如镜,四面绿藤拱绕,垂无数紫色鸢尾。乍一看似一方被绿藤紫花镶嵌的蛋圆的妆镜。

尼玛又是女人梳头!

尼玛又是梳头!

梳头。

转得太快,脚下一滑,她没注意到脚下略有弧度,被落叶遮盖,无法自控滑出两三米,一抬头,定住。

景横波转身就想走——一切好奇心都应该建立在安全的基础上,否则就是莽撞。

很静,因此所有声音都被放大,这暗沉环境里的幽幽女声,便显得凄凉幽深,让人联想起恐怖片的各种经典场景。

七峰山气候多变,这一片山麓绿荫如春,此时天色已将黄昏,晚霞渐收,密密林荫洒下的瑰丽霞光,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闪烁消失,失去光线的密林,浅绿变成深绿,深绿变成墨绿,墨绿变成沉黯的黑色,那些较远处的林木被风吹动,呜呜作响,如怪兽在暗处潜藏。

景横波停住脚步,身上忽然起了密密的疙瘩。

水声越来越清晰,隐约还有歌声飘散,声音轻细优美,似乎是个女声。

景横波错过了这条小水渠,再去找水就增加了难度,总是隐约听见水声,但也总是找不到,不知不觉便越走越远。

心神有些恍惚,她步子很快。裴枢有点诧异地从树屋子里探出头来,不明白刚才旁边崖上就有一条小水渠,这女人怎么就没看见,拎着桶梦游般地晃过去了?

她心中忽然一痛,摇摇头,低头加快了脚步。那些忽如其来的念头,总是像浮在水里的冰块一边,每次突然冒出,便要刺得她心中一痛。

如果耶律祁在,应该会接过水桶,这位有姐姐调教,懂得爱护女人。伊柒顶多踢着师弟们让他们去动手,如果是他…

她又叹口气——这就是混古代和混现代的不同了。想当初她在研究所,别说自己拎水,勾勾手指连饭都不需要自己打。现在呢?号称追求者众多,可这些古代沙猪不要人伺候就不错了,哪里懂得现代文明里熏陶出来的绅士风度。

和这种暴力狂没什么好说的,她拎着水桶快步走过,听见裴枢在她身后懒洋洋地道:“喂,你好歹是个女王,干嘛自己拎水?让那两个去啊…”

景横波叹口气——看裴枢任何动作,都会让你觉得生命脆弱。

一只野鸟飞过来,习惯性去啄绳子,裴枢手一抬,闪电般抓住,鸟在他手中挣扎,试图用尖喙啄他的手,裴枢狞笑着,单手一拧,咔嚓一声。

他一说话,那吊着树屋的伤痕累累的绳子就开始颤抖,让人很担心下一刻就断,把树屋给掼下来。

景横波找裴枢找不着,想了想抬头,果然,裴枢漂亮而英气的脸从那个三角型树屋里探出来,冲着她挑眉毛,“这屋子怎样?很适合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