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握住了她的手,握住了却是再也不肯松开。傅寒声并不深究萧潇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她问,他答,不再计较情爱得失,他爱她,在她还不知他存在的年月里,他就已经爱上了她。
原来,徘徊在心头的“我爱你”,并非那么难以启齿,它们飘散出来安静的就像是一阵风,一阵刮过就无痕的风。但他知道,这股风刮进了萧潇的心里,不管她是否有
tang触动,至少被她聆听到了。
她漠然或是无动于衷,对于傅寒声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双手还在他的手里。紧握在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松开第二次。
…
没有回山水居,三辆座驾齐刷刷的驶进了锦绣园。回锦绣园,是因为萧潇的股权文件还留在这里,萧潇和傅寒声一前一后下了车,其他人悉数留在了外面。
玄关换鞋,萧潇正欲弯下腰,傅寒声已拿着她的拖鞋蹲在了她面前。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还湿湿地,在车里就极力隐忍着咳嗽,如今蹲下身体帮她换鞋,却是咳嗽声不断。
他只帮她脱了一只运动鞋,就止了动作,萧潇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知道他左手放置她的脚后,右手摩挲着她的脚背。
萧潇眼睛湿了,忽然就那么湿了,她想起她脚踝扭伤,他每天抱上抱下,每晚帮她洗脚按摩,他坏坏地吻她的脚:“满嘴草药味。”
他心血来潮,盯着她肿起来的伤脚,轻声唤:“小胖,我走了。”
锦绣园,只有他和她的家,萧潇缓缓抬手抚上了他的湿发,他没有抬头看她,却握住了她垂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手心那道伤口入目,下一秒有一滴滚烫的液体就那么毫无征兆的砸落在了萧潇的手心里。
无意中,他伤了她。
萧潇心里是苦的,就连嘴里也是苦得很。
似是一场梦,客厅在数日前,早已被他砸得惨不忍睹,但这日萧潇回来,客厅一如往日模样,就连家具也是一模一样的,除了茶几——
茶几上摆满了左手器物,全都是被他摔碎的旧瓷器,萧潇曾用玻璃胶修复了几个,但眼下却是那么多,那么多…
他让她坐在沙发上,就急着找急救箱。萧潇手心伤口很深,自从受伤后,她一直都没有处理过,入住万佛寺数日,掌心伤口发炎严重,所以他刚才那滴泪砸落在她的掌心,后来流到伤口上,竟是钻心的疼。
急救箱拿来了,他拿着棉签蘸了药水,却是无从下手,他看着那伤口,他开始难受了,满心的酸涩,他处理不下去了,也不敢处理,他掏出手机走到一旁给康弘打电话,让他亲自过来一趟。他沙哑的说着话,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上,见她望过来,这个病得头晕目眩的男人竟还强撑着精神对她笑了笑。
那笑,带着疼。
康弘来锦绣园,主要是为萧潇看手伤,但傅寒声原本感冒就没好,今天又淋雨感冒发烧,高达39度,康弘一看烧成这样,顿时就急了。
他烧得昏昏沉沉,输液的时候,却死死地抓着萧潇的手:“潇潇,你哭一哭,哭完我们继续好好生活。”
他说:“潇潇,我把卧室里的床换了,这是我们的床,我和你的床。”
他说:“潇潇,潇潇…”
萧潇看着那张崭新的床,看着一边咳嗽,一边说着胡话的他,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傅寒声说:“我以前做了很多坏事,以后我只做好事,我不伤害你们,你们也别伤害我,别伤害潇潇…”
卧室里,萧潇终于在黎世荣死亡第四天无声哭了。
夜归,傅寒声脸色煞白
3月5日前的锦绣园,身处院里院外,好比是披着九月的阳光,身心温暖,连带一颗心也归于平和。
3月5日后的锦绣园,看似日常,却融入尘世,置身在现实框架之中。
现实在城市中游弋,市民在栖息的城市中相互取暖,或亲情、或友情、或爱情,诸如此类各种各样的感情难以界定僳。
城市多是***之城,情和性相铺相成,摩天大楼在白日渲染着它的冷漠和无情,霓虹灯在夜间渗透出它的孤寂和失落。
回到锦绣园第一夜,退烧点滴插进傅寒声的手背血管里,他睡着了,病容苍白,却一直紧紧地握着萧潇的手。
夜幕降临,卧室没有开灯,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能隐藏在晦暗之中。后来,康弘掐着时间点走了进来,他开了灯,看着坐在床沿一动也不动,闭眼不语的萧潇,唤了一声“太太”,萧潇睁开双眸,也松了手,起身离开了床畔。
康弘把点滴给拔了,回头看向身后,卧室里却没有萧潇的身影。
萧潇在楼下厨房,冰箱里空空如也,好在还有一些米。萧潇洗米煮粥时,高彦走了进来:“太太,您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就打电话订餐。”
傅寒声在楼上睡着了,晚上注定离不开锦绣园,萧潇让高彦外出买一些菜,顺便让外面几辆车暂时先回去克。
晚饭时间到了,她和傅寒声要吃饭,外面那些人也要吃饭。
外面的雨入了夜,也便停了。
高彦和张海生买菜回来,只闻粥香味扑鼻,灯光通明的客厅,凉风卷动着窗帘,萧潇倚靠着落地窗,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神中隐藏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这份情绪,高彦和张海生注定看不到。
把菜一一放进冰箱,高彦和张海生站在客厅里,先是看着萧潇的背影,然后默契的面面相觑,他们是在用眼神做着最浅淡的交流,最终张海生开口说话了:“太太,我们在外面守着,有事您出门支会一声就行。”
萧潇说:“你们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
张海生为难了,高彦也为难了:“太太,先生…”高彦承认,他是想搬出傅寒声的吩咐来说事,但萧潇却在这个时候转过了身。
“明天再来。”
落地窗前,窗纱飘荡,一身黑衣的女子,像是一朵绽放在黑夜摇曳生姿的花,高彦未开启的话语,终结在萧潇淡扫的眼眸里,那眸光虽说很淡,却不怒自威。
张海生深知萧潇的脾性,悄悄扯了扯高彦的后背衣服,暗示他不要再多说了。
这夜,萧潇熬好粥,又炒了几个素菜,摆饭上桌,随后上楼叫傅寒声吃饭,见他睡得沉,就又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锦绣园餐厅,萧潇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饭菜由热到凉,不曾拾筷吃上一口。
同样是这一晚,也是徐书赫下葬当夜,市医院重症病房外,唐家大部分人悉数到场,另外还有五、六名持续追踪唐瑛病情的记者也在现场,唯有唐伊诺还在重症监护室里面待着,徐书赫遭遇车祸死亡,已让唐伊诺天塌地陷,所以对母亲的生死,时年只有19岁的她,可谓是胆颤心惊。
病房内,唐伊诺坐在床畔抹着泪,心思剧痛中,有人走了进来,示意唐伊诺出去,说是律师要当着唐家人的面公布遗嘱。
遗嘱内容细算下来,只有那么几段话,但书面语却有很多,不少唐家成员耐着性子听,不耐烦之余,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谁都没心思听这些虚头巴脑的遗嘱书面语,他们唯一关注的焦点是,唐瑛究竟是怎么安排遗嘱的,唐家新一任掌权人又会是谁。
记者在场,唐家人念起唐瑛,关心动情落泪也好,做戏低泣也罢,不乏女眷抹眼泪;男眷身为家中顶梁柱,焦点多是围着利益打转。
唐婉陪唐二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似镇定,握着手拐的手指却无意识收紧,深褐色的眸子泛着克制的闪光。
徐誉靠着墙,勾头站着,很显然他对唐瑛的遗嘱并不感兴趣,他尚未从胞兄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悲痛和酸楚笼罩着他的心神。
纪薇薇念完一大堆“废话”,终于开始宣布遗嘱内容了,唐妫的名字正式进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之内。
唐瑛名下56%的股份悉数转到唐妫名下,再加上唐妫手中持有10%的股份,合计股份66%,作为股份最高者,唐妫将出任唐氏新一任董事长;唐家老宅和唐妫童年居所,属唐妫所有;清源路独立的别墅、市中心唐氏开发商业店铺共计五十间,属唐伊诺所有…
遗嘱内容绵绵不断的从纪薇薇口中迸出,在场所有人均是脑子一片空白,谁能想到,被唐瑛放养,不闻不问二十年的大女儿,有朝一日竟然会问鼎唐氏。
这样的遗嘱内容还不是最劲爆的,更加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唐瑛还在遗嘱中声明,她希望她的骨灰能够毗邻萧靖轩,此生不入唐家墓。
在纪薇薇的印象里,就在她念完遗嘱之后,唐家男眷
tang愁云惨雾,女眷潸潸落泪,唐伊诺看向重症监护室,那里唐瑛还在昏迷之中,母亲要和前夫毗邻而居,那她父亲呢?她父亲又算什么呢?
唐伊诺悲从中来,抖着肩膀,双手覆面,再也忍不住的伤心大哭起来。
…
傅寒声凌晨咳嗽醒来,头脑发沉,却下意识的摸向床畔。他这一摸,可谓是心跳骤停,床畔无人,只余空寂。
室内黑漆漆的,傅寒声坐起身,手刚碰到床头照明灯,就听卧室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他迟疑了一下,放弃开灯的冲动,重新又躺了下去。
傅寒声躺着不动,但听觉却异常敏锐,他知道萧潇摸摸索索的走进了卧室,他多想出声让她把灯给打开了,她夜间不能视物,万一摔倒了呢?
他强忍着不出声。
萧潇去了更衣室,拿着睡衣去了浴室。二十分钟后,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把换下来的衣服全都扔在了衣篓里,再然后卧室沉寂。
傅寒声睁开眼睛,他在黑暗里搜寻她的身影,最后终于在卧室一角的沙发里找到了她,她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蒙在薄被里,那床被子似是最安全的天然屏障,将她和外界隔开,宛如蚕蛹一般,困守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傅寒声慢慢地移开视线,他看着隐晦不清的天花板,似是看得久了,眼睛有些疲累,他抬起手臂搁置在了他的眼睛上。
——潇潇,回到床上,回到我身边躺着。
他心里叫嚣着,却最终在夜色里石沉大海。他要学会慢慢来,也许她只是担心此刻上~床,她会吵醒他。
他是如此自欺着。
…
萧潇睡着后,傅寒声打开了床头灯,光线调暗,起身下床,其实这样的灯光根本就不足以扰醒萧潇,她也累了,她逗留万佛寺数日,有时候彻夜不眠,如今回到锦绣园,熟悉的环境催生了她的睡意,所以入睡速度很快,睡得也很沉。
傅寒声起床是因为咳嗽忍得难受,他本来没有注意那只衣篓,走过了,似是觉得颜色不太对。折回去弯腰查看,这一看,傅寒声禁不住簇了眉。
萧潇换下来的长裤上沾了不少泥巴,他又查看了一眼她的毛衣外套,袖子上亦然。
傅寒声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忽又想起了什么,他快步出了卧室,压抑隐忍多时的咳嗽声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整个楼梯间都是他的咳嗽声。
玄关处,傅寒声打开鞋柜,把萧潇的运动鞋拿了出来,鞋子上沾满了湿泥。
傅寒声恍神间,提着萧潇的鞋打开客厅门,站在门口朝外望去,警卫人员一律不在。
凌晨,高彦被一通电话惊醒,电话是从锦绣园打过来的,不是太太,就是先生,所以接电话的时候,高彦不敢怠慢。
是傅寒声打来的电话,声音虽然沙哑,却丝毫没有削弱话语间的那份阴冷:“谁允许你们离开锦绣园的?”
“先生,是太太。太太不让我们…”
电话“啪嗒”一声被傅寒声挂断了,挂断电话的他就那么一动也不动的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他低头看着那双沾满泥巴的运动鞋,似是隐约猜到了什么,脸色煞白。
夜魅,不许向旁人吐露一个字
阳光灿烂的早晨,萧潇起床,傅寒声已不在床上,她先是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刷牙洗脸,梳洗妥当换好衣服,把昨晚盖的薄被叠好,收拾完床铺,随后返身进了洗衣房,把衣服取出来晾好,一系列晨间日常做完,这才下楼。
早餐是乌饭。
乌饭是南京街头清晨最常见的特色早餐,不少上班族来不及吃早餐,通常会买好乌饭,再配一杯豆奶或是稀粥,直接带到办公室里细嚼慢咽。
傅寒声做得早餐,凌晨四点,从电脑上查找到有关于乌饭的制作步骤,打印好之后,亲自开车去了一趟24小时营业超市,买了相关食材回来,就一直在厨房里待着。第一次制作乌饭,傅寒声并不顺利,返工两次,直到第三次方才成功。
乌饭和早点摆放在餐桌上,萧潇看到的是成品,至于早餐背后的故事,她不知,傅寒声也不会让她知道,厨房里一片狼藉,浪费了不少食物,看着都觉得尴尬。
老实说乌饭做好后,傅寒声有试吃过,但口味不同,他吃得并不习惯,眼下乌饭包油条,傅寒声递了一个给萧潇:“第一次做,潇潇尝尝。克”
傅寒声把黑米裹得很密实。乌饭是萧潇在南京时常吃的早餐,她也确实是饿了,伸手去接乌饭团,可就在这时,傅寒声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
晨曦阳光照在了萧潇的手指上,不仅是她的左手,就连她的右手也是伤痕累累。
傅寒声曾经夸过萧潇的手,说她的手纤细又好看,但如今那哪是一个女人的手,指甲裂开,里面藏匿着未清除干净的泥土,手背和指腹刮伤痕迹格外显眼。
昨天晚上康弘刚帮她处理好的掌心伤口,纱布早就消失了,伤口看起来比昨晚还吓人。这样的伤口,这样的伤,毫无征兆的撞入傅寒声的眼眸,他的心狠狠一揪,他死死地盯着她的手,那样的眼光仿佛会咬人一样,萧潇手指缩了一下,却被他握紧不放。
他问她话,她不答,但不答,他又怎会猜测不到?那一刻,傅寒声心痛得难以呼吸,但他什么也不说,他只是咳嗽着松开了萧潇的手,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拿起乌饭团,却不再递交给萧潇,送到了她嘴边:“来,吃早餐。”
萧潇吃早餐的时候,傅寒声就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里爬满了酸楚。他真想大哭一场啊!但不能当着她的面哭,他察觉得太晚,从万佛寺回来的萧潇,她的神情是麻木的,眼神是寂静的,手指伤成这样,十指连心,可她却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
她还是疼了。
那是早餐过后,傅寒声拉她坐在沙发上,找了指甲剪帮她修剪裂开的指甲。那样一双手,他看着都觉得疼,更何况是她?
他低头帮她清理着指甲里的泥土,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她手一缩,倒抽了一口冷气。
傅寒声咬紧牙。
最后他说“我轻一点”,他的动作本来就很轻,这里所说的“轻”,还不如说是“慢”。
那天是3月13日,傅寒声高烧未退,浑身乏力,却不允许自己沉沉入睡,他一整天都待在锦绣园,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萧潇很沉默,她在下午时间段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傅寒声拿了一条毛毯盖在她身上,手指整理着她散落在脸侧的长发,看到她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傅寒声知道她没睡沉,但她正在强迫她自己赶紧入睡,傅寒声有预感,她今天晚上怕是还要出门。
…
傅寒声的预感灵验了。
这天晚上,傅寒声“睡”得早,夜深时分,萧潇出了门,傅寒声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似是石化了一般,直到床头电话响起,他这才有了动作。
接电话。
“傅先生,太太刚到荆山陵园。”电话那端传来了高彦的声音。
果然,果然——
傅寒声在心里一连道了两声“果然”,握着电话却忘了回复,直到高彦试探唤他,他才醒过神来:“我这就过去。”
傅寒声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下床换衣服,他扣衬衫扣子,扣了几颗,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纽扣系错了。
他起初还颇有耐心的解着扣子,但解着解着,情绪忽然间就变了,他一把扯开衬衫,脱掉衬衫后,他似是无力了,颓废的坐在床上,把脸埋在了衬衫里。
…
夜,实在是太黑了。
荆山陵园一带几乎没有任何车辆,墓园之地,更加不可能会有行人出没,那是世人眼中的阴森之地。到了晚上,似乎就连路灯也带着雾蒙蒙的鬼气。
傅寒声开车过去,到了荆山陵园入口处,高彦和张海生早已等候多时,眼见傅寒声开车过来,两人快步迎了上来。
傅寒声下车,借着路灯,脚下还有未清扫干净的鞭炮,鞭炮来源于谁,不言而喻。
凉风吹来,深夜看荆山陵园,只觉诡异。
“今天晚上
tang的事,不许向旁人吐露一个字。”嗓音沉窒,傅寒声迈步朝荆山陵园走去。
“是。”
高彦和张海生紧随其后,俱是一脸凝重。
萧潇心里有火,那是一把滔天~怒火,她在万佛寺隐忍了四日,只因她要磨除她的凶戾,但她悲哀的发现她根本就磨不掉。
再也没有比她更会隐忍的人了,她平静的等待徐书赫入葬唐家墓园,只因人前她不宜反对,也不能反对,但人后——
徐书赫前脚下葬,她当夜就来了,她不惧怕亡灵,也不惧怕厉鬼,徐书赫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她身为人女,怎么可能让徐书赫埋葬在此?
她唐妫不许的事,就没人能挡了她的道。若是有人敢拦,她必定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墓园遍地湿泥,那是一座新坟,徐书赫的坟。
傅寒声没有近前,他站在远处止了步,他必须止步,她太压抑了,她需要发泄,否则她会崩溃,她会发疯。
那道熟悉的身影半跪在墓碑前,新草皮被她扒下,她拼命地挖着泥土,嘴里呢喃出声。离得远,高彦和张海生注定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但深夜墓园,花圈遍布,冷风吹在花圈上,哗啦啦直响,就算胆大如高彦和张海生也禁不住头发直竖,心里好一阵害怕。
两人下意识的扭过头,傅寒声静静的站在那里,那晚的月光很皎洁,周围树木投落在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傅寒声究竟在想些什么。很多年后,不管是高彦,还是张海生,每当他们回忆起这一幕,都会不期然想起傅寒声的话。
徐书赫的骨灰在石窖里放着,盖上石盖,然后上面堆满了泥土和草坪。前一夜,萧潇挖了一半,后来把花圈盖在上面掩饰;这一夜,萧潇抬不起那石盖,她费力去抬,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手指鲜血淋淋。
但她不痛,她只是咬牙切齿的低吼着:“徐书赫,徐书赫——”
这个男人害死了她父亲,就连黎叔也因他而死,她对他唯有恨,这里埋葬着唐家列祖列宗,他不配,不配——
但她抬不动,实在是抬不动,所以她哭了,她哭她父亲,哭黎叔,她跌坐在坟前哭得嗓子都哑了。
月光下,傅寒声隐身暗处,双眼一片血红,隐有浮光闪动,她病了,她被周遭人给逼病了。是凌晨,傅寒声对高彦和张海生发了话:“太太离开后,把徐书赫的骨灰取出来,另找骨灰盒替换上,要把墓修复的跟之前一样,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
跟那夜一样,萧潇回来,没想到傅寒声竟在客厅里坐着,他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去了厨房,待萧潇换完鞋走进客厅,他已经端了一杯水走了过来。
“去哪了?”把水杯递给她,却避开了她红红的双眼。
萧潇接过水杯,低头喝着:“睡不着,随便走走。”
傅寒声的眸光有些沉,却不再逼问她:“下次出门散步记得叫上我,夜黑,容易摔倒。”他说着,看着她身上沾染的泥土,反倒是笑了:“是不是摔倒了?浑身脏兮兮的。”
萧潇不言不语,低头喝了一杯水,喝的有些急,明显是渴了,傅寒声又倒了一杯温水给她,这次她喝了一半就把杯子递给了他。
“我上楼洗澡。”
“不急。”把她拉在怀里,额头贴着她冰凉的额头,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手又伤了,我先帮你上药。”
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你看着我
自从江边获知徐书赫蓄意谋杀萧靖轩,萧潇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做着梦。
梦里面,她回到了2003年,南京。
那一年,萧潇正值高三年级。
下课时间段,萧靖轩死亡的消息是公司同事打电话告诉萧潇的。听闻噩耗,萧潇脑子嗡嗡直响,愣神间,手机没握紧,“啪”的一声砸在了课桌上,引来周遭人眼眸四顾。
死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