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生日?”
“找个借口玩呗,说那个女孩来了,主动跟他搭讪说是认识他,两人一起喝了很多酒,女孩主动提出要跟他走,陆天放觉得女孩长得挺漂亮的,就带着她去酒店开了房,没想到事后女孩表白说爱他什么的,陆天放受不了这个,就把人赶走自己睡了,直到警察和酒店的人敲他的门。”
所以说…这桩案子就是所谓的口说无凭,你说,我说,他说…本来依照疑罪从无的理论,陆天放家里再找个好律师,多做些工作,洗脱嫌疑的可能性非常大,问题是现在有人把这事闹了网,陆天放的优势,成了他最大的劣势。
“你觉得这件事是网上说得那样吗?”
“肯定不是,陆天放这死孩子他要是哪天酒后驾车撞死了人,我信,被谁拐走绑架了我也信,甚至打架斗殴打死打伤人我还是信,你要说他强/奸,我不信,他没那胆子也没那脑子更没必要去强/奸,你没看他在拘留室那样,脸都白了,可是上级的指示是要查清事实,给人民一个交待。”问题是“人民”想要什么样的交待…“有人告了我的黑状,说我跟陆天放关系不一般,别看是我抓捕的他,但现在我已经靠边站了,我等会儿回局里,就是要把所有的材料都交出去,连副本都不留,我给你的,是我最后的副本了。”
“知道了。”
“郑铎…”
“你不用交待了,我知道。”郑铎点了点头,挂断了手机,刘警的意思很明白,在陆天放的案子上,刘警不放心自己的同事,更相信自己的老战友郑铎。
145
嘉木语录:有些时候人们说出来的永远比他们真正知道的少。
A大原来在A市的边缘,随着城市的扩张,位置慢慢变成了“中心”,围绕着A大颇有一些快餐连琐店,也有一些中小档次的饭店,其中比较有名的餐厅叫黑爵士西餐厅,据说提供英式早午餐,也提供一些经过本土化改造的英餐晚餐,店主是A大的毕业生,针对学生党提供了贴心的服务,人气一直不差,比如西餐厅决不会有的聚会包厢,就在这间西餐厅里存在着,学生里条件比较好的,办生日聚会或者是辞别宴,都会包这里,只是今天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走进来的学生都没怎么说话,坐下来之后只有小声的窃窃私语,彼此之间连大声招呼都没有。
汪思甜走进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很眼生,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她,汪思甜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起来,跟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嗨…”
旁边的人是个长得有些胖的女生,看见她打招呼,也应了一声,“嗨。”
“我是田田的高中同学,听说你们在这里聚,就过来了,我叫汪思甜。”
“我叫邓兰,是田田隔壁寝室的。”
“哦,你就是家里种有茶园的吧?田田说你家的茶叶特别好喝。”
“是的。”邓兰一扫刚才的陌生感,她今年春天的时候收到家里快递来的茶叶之后,分给了田田一些,没想到田田竟然和高中的同学提过这件事,想来汪思甜真是田田的好朋友。
“对了,AA制的钱交给谁?”汪思甜笑道,今天是何田田的头七,有人在校园网上发起替何田田守夜的活动,聚会地点是黑爵士餐厅,每人交一百元的活动费,聚餐剩下的钱交给何田田的家人,林嘉木在网上看见了这个活动,就决定汪思甜出来“卧底”,有些话这些人不会跟警察说,但会跟彼此说,至于那些只有何田田的朋友才知道的事,才认识的人,在网络的世界早就曝露无遗,汪思甜用一整天的时间上网看这些人的QQ空间、微博、校内论坛上的留言,可以说对这些人十分了解。
有些胖的女生指着一个穿黑色羽绒服戴眼镜的女生道,“交给她就行了,她是田田寝室的大姐。”
“哦,是叫罗娟的吗?”
“是的。”
汪思甜站起来又坐了下来,“我跟她不熟…你和我一起去行吗?”
女生愣了一下,“好吧。”
罗娟本来也在疑惑汪思甜是谁,看见自己隔壁寝室的邓兰带着她一起来了,以为她们是认识的,邓兰见汪思甜不说话,以为她真害羞,介绍道,“她是田田的高中同学,两个人关系很好。”
“你好,我叫汪思甜。”
罗娟伸出手跟她握在一起,“你好。”她略皱了下眉,“我好像没听田田提起过你。”
“她叫田田,我也叫甜甜,所以我们彼此都不叫名字的…”
“哦,你是那个在省城念医大的…”
“是,是我。”顺杆爬,是最初级的诈术。
“你不是说要考试不能来吗?”
“我想了想还是赶过来了,至于考试,就那样了吧,反正我心里乱得很,也考不好。”
“是啊。”罗娟叹了口气,“我也一样。”
“田田向来很单纯,从上高中的时候就宅得要死,怎么会…”
罗娟四下看看,扯了扯汪思甜的袖子,汪思甜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罗娟姐,有什么事不能在里面说吗?”
“你别说了,这些人有些我也不认识,搞不好有人是来打探消息,准备在网上曝料的,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有的甚至说田田是坐台小姐…还有说田田滥交的。”
“这些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哼,刘志那个臭不要脸的把这件事闹到了网上,引来那些神经病不是正常的吗?他们有些连田田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能编出那些乱糟糟的东西,最可恨的就是我们本校的同学,一样说什么的都有。”
“刘志?”汪思甜回忆了一下何田田QQ空间里的内容,确实有个刘志的跟她互动很多,“就是追田田的那个假高帅富?”
“就是他。”罗娟知道她知道刘志,对她又多了几分的信任,“原来他一直冒充高帅富追田田,田田始终没有答应,后来他们寝室的人曝光出他是靠借钱跟偷鸡摸狗伪装起来的伪高帅富,他就四处散布说田田因为知道了他不是有钱人所以才跟他分手的,把田田气得在寝室里直哭。”
“那田田为什么要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啊?”
“他生日聚会的时候他假高帅富的身份还没曝光,那次他一直邀请田田,田田说我们寝室的另外三个人都去她就去,后来他一直很有诚心的邀请,我们就都答应了。”
“那你们也见过陆天放?”
罗娟的表情停滞了一下,“见过,田田那个时候对陆天放一见钟情,一直念念不忘。”
“一见钟情?”
“你看见网上的帖子了吗?”
“没怎么看?”
“陆天放的真人比偷拍的照片还要帅,为人也很仗义,当时刘志请来的几个朋友,有人想要占田田便宜,是他解得围,他很会开玩笑活跃气氛,唱歌也很好听,田田自那天以后,就一直喜欢他,所以我们才知道,田田从来都没有答应过刘志,田田根本从头到尾都没看上他。”
“那田田死的那天是去赴约?”
“田田一直在网上跟陆天放有联系,那天陆天放说有个朋友过生日,邀请田田过去,甚至寄了红色的小礼服裙给田田,田田很高兴,穿着红色的小礼服裙,还借了隔壁白富美的一件白色外套去赴约,可是一去就没回来。”罗娟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这些你跟警察说了吗?”
“说了。”罗娟脸上带了些怒色,“警察说陆天放根本就不承认之前认识田田,也不承认送礼服裙的事,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田田会出现在生日聚会上,那个禽兽,一定是玩弄了田田,田田很保守的,她说第一次要给自己的丈夫…一定是田田不肯答应他,他才会…”
汪思甜连连点头,“你放心,现在事情闹这么大,陆天放家里再有钱,也没办法摆平这件事。”
罗娟摇了摇头,“田田的妈妈说警方一直没拿出证据,陆家的人还一直联络他们家,要求跟他们家谈一谈,田田的爸妈挺坚决的,可是她舅舅和她叔叔一直说要钱,不能让田田白死,我怕…”
“唉…她爸妈向来耳根子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他们现在住哪儿啊?我想去看看他们。”
“他们现在住在学校附近的如家,不过听说要搬走。”
“哦,我知道了。”
守夜活动确实是消息集散地,汪思甜又跟别人套话,果然跟罗娟说的相差不大,区别只是细节,像是邓兰就想起来裙子是快递送到校园的快递接收点的,接收点的人打电话取的,另一个人记起来刘志在何田田死的那天出现过一次,之后再没出现在校园里,余下的很多人都提起了刘志,甚至有些人以为他和何田田现在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不过大部分人都说他们俩个分手了,刘志有一度寻死觅活的,后来又恢复了平静,好像是找了个校外的女友,可是一直到餐会的最后一项,在校园内烛光守夜,都没有人看见这个传说中的刘志出现。
事务所除了快递和送外卖的人会按响之外,无人会按的门铃忽然响起,正坐在客厅的电脑前一起听汪思甜隔半个小时回传一次的谈话录音的林嘉木和郑铎抬起头,互视了一眼,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有谁会来?郑铎把页面切换到门口的监控,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穿着普通的军大衣,头发却烫得很精致,看起来极不搭调。
林嘉木穿上鞋子,披了件薄毛外套,佯装刚刚起床,隔着门问道,“谁?”
“我是陆天放的妈妈,他给了我这个地址。”
林嘉木开了门,门外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陆天放的妈妈应该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不过有钱人保养得好也正常,可这位保养得很好的女人,在进入到室内之后,却在灯光下显出了憔悴,常年被粉饰的脸上满是疲色,双眼眼眶下一片黑青,眼袋明显极了,脱下了军大衣之后,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套裙,“你放心,我是开保姆的车出来的,没人跟踪我。”
“嗯。”林嘉木答应了一声之后,反锁了防盗门。
“你是郑铎吧?”陆天放的妈妈认出了郑铎,“天放一直提起你。”
“我是。”
陆天放的妈妈立刻哭了起来,“郑先生,郑大恩人,您救过天放一命,求求您,再救他一次吧!”她一边哭一边跪,郑铎赶紧扶起她。
“陆太太,您这是做什么?”
“当初您第一次救天放,我们本来想当面慰问送感谢金,可他们说你们部队是保密的,不让外人见,可这恩情我们一直记得的,天放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了了,您当初不是救了他一个人,您是救了我们母子俩个人啊,这次我见天放的时候,天放什么都不敢说,借着跟我告别的时候往我的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告诉了我你的地址,让我来找你救命,我跟人打听过你,知道你跟林律师是厉害人物,您二位千万要救救他,钱不是问题,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救他,天放是无辜的啊!他虽然他作,他闹,他爱玩,可他不是个坏孩子!他不是啊!”
林嘉木注意到陆太太一直说得是她如何如何,并没有提陆天放的父亲,想来那位亿万富豪,有些别的打算跟想法吧。
“陆太太,您先别激动,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146
嘉木语录:妈妈也许是世界上最了解我们,又最不被我们所了解的人。
“天放这个孩子是个敏感善良的孩子,小的时候他特别乖,我跟他爸刚开始创业的时候,虽然钱慢慢开始多了,可忙的时候连回家吃口饭的工夫都没有,更不用说照顾他了,就把他送到了他爷爷家,他爷爷身体不好,天放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伺候他爷爷,帮他爷爷烧洗脸水,下楼买早餐,每天回家别的孩子是背着书包往家里跑等着吃饭,他要自己去饭店把祖孙俩个的饭买好,后来家里有了保姆,保姆都说这么孝顺的孩子少见,可自从他爷爷去世,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了之后,这孩子就离我们夫妻俩个越来越远了,除了要钱几乎不跟我们说话,后来他爸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送他出国,回来之后就更…平常除了要钱的时候能见到他的人影,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跟他一起玩的不是那些跟他一样的纨绔子弟就是些想要占他便宜的酒肉朋友,女朋友更是左一个右一个的换,我都懒得记那些姑娘的名字跟长相,总之来来去去的,没有一个是能跟他踏实过日子的,这次的事一出来,他倒是安静了两天,跟我说他真没想到那姑娘有那么大的气性,本来他以为那姑娘只是来聚会里钓金龟的,也就随便跟她玩了玩,谁知道她事后哭了,说什么爱他啊,把最珍贵的给了他啊,说他如果不娶她她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啊…天放说他当时就怒了,觉得自己被人骗了,把那姑娘给赶了出去,没想到那姑娘会自杀,他也很后悔,早知道那姑娘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不如哄哄她。”
陆天放显然在第一次遇见何田田之后,就忘了她,根本没有和她一起在网上聊过天,“陆太太,你知道天放的电脑在哪里吗?”
“他手机换得很快,电脑的话最近在用IPAD和那个什么带键盘的什么东西,他跟我讲过我听不懂,总之很潮,他平时住在市区银湖公寓,除了他的手机和IPAD之外的那些东西应该在那里,钟点工有钥匙,你们什么时候想去,我让她开了门等着你们,警察抄走了他留在我家的电脑什么的,银湖公寓他们不知道,也没去。”
“您让钟点工把钥匙留在信箱里,我们去取钥匙。”
“这样也好。”陆太太点了点头,虽然那个钟点工跟随了他们家多年,她现在也没办法确定她是不是真得百分之百忠心,她现在信郑铎和林嘉木完全也是因为走投无路,这才听了儿子的指令,“你们还需要什么?”
“嗯…”林嘉木想了想,“你现在请的律师姓彭对吗?”
“是的,是我先生请的,他说彭律师是名律师,在官面上很熟…”
“我知道他,您要是信我,最好多花些钱把他请走,他这个人如果是一般的案子找他可以,这个案子闹这么大,他的那些人脉不止起不到作用,反而有害,更不用说他向来爱出风头,有过为了自己出名置当事人的利益于不顾的先例,但这种小人不能得罪,您刚说舍得钱,在他身上一定要舍得,另一位则是需要诚心了,您用钱不一定请得动他。”
“谁?”
林嘉木找出一张名片,“这位蓝律师是我在法学院时的教授,是国内有名的法学权威,最近发表过数篇学术论文讨论舆论干扰司法,引起过不小的反响,您这桩案子找他事半功倍,但请他光有钱是不够的,必须得有诚心。”
陆太太连连点头,“为了救我儿子,我百分之百的诚心。”她其实听人说过这位蓝律师,但说的人都说他已经多年不接案子了,专做理论研究,“只是…这位蓝律师…好像已经多年不接案子了。”
“这样吧,我跟他联系一下,如果他有兴趣的话,我约个时间让你们俩个见面,我觉得天放的案子很典型,他接案子的可能性很大。”
“谢谢,谢谢。”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陆太太脸上慢慢有了些神采,她最近实在是被网上的言论折腾得够呛,甚至有一些人在陆家的公司贴大字报,砸停在停车场里的豪车,更不用说丈夫似乎已经信了案子是陆天放做的,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陆天放活命,可是她一直认为儿子是无辜的,能找到一个真心相信自己的支持者,对她来讲实在太重要了。
“不过陆太太,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以这桩案子的火热程度,没有铁一样的证据,天放很难全身而退。”这就是天朝司法的另一面了,对于某些大人物而言,陆天放不过是个麻烦,所谓的钱和势力在他们的乌纱和“稳定大局”面前一文不值,杀一个陆天放能换来耳根子“清静”和“政绩”,他们下手时是丝毫不会手软的。
陆太太刚刚有些温热的心又瞬间凉了下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她太了解所谓官字两张口了,“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我儿子从没有做错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冤枉。”她说完拿出一张卡,“这张卡是我的副卡,密码是我儿子的生日,930507,您二位不必替我省钱,只要能救出我儿子,我宁愿倾家荡产。”
林嘉木和郑铎互视了一眼,接过了银行卡,但并没有拿出委托合同让她签字。
张雅兰随着年龄渐长,慢慢的觉越来越少,在家的时候可以早起锻练或者跟老伴一起聊聊天,绊绊嘴,也算是生活情趣,可在A市她人生地不熟,一时间没办法融入到附近跳广场舞的团队,每天早晨起床做完早餐只能用电脑玩斗地主或者是跟老伴远程聊天,等到七点半左右再带早餐下楼,给来上班的女儿“女婿”吃,林嘉木现在差不多一周有五天不在家里住,住在郑铎家,张雅兰虽然对他俩感情越来越好乐见其成,私下里还是很在乎女儿不肯结婚的事,可老伴说得对,嘉木的脾气倔,硬逼她反而引她逆反,郑铎现在看着挺靠谱的,她还是扮演大度体贴的好丈母娘,多做感情投资吧。
这一天早晨她跟丈夫聊天的时候,丈夫发给她一个链接,“你看这个新闻,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张雅兰点开链接一看,立刻就被吸引住了,看完之后拍案而起,“这些纨绔子弟实在太过份了,好好的姑娘就这么被糟践了,那些警察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还不审判?有什么证据不足的?这证据多明显啊!”
因为看了这么一条新闻,把早餐端到楼下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几分的火气,帮着摆碗筷的汪思甜随口问了一句,“阿姨,您怎么这么生气?谁惹您了?”
这一句话点燃了张雅兰的整个情绪,“谁也没惹我,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世道怎么变成了这样,有钱有势就可以随便欺压良善…”后面紧跟着大约五千多字的议论,从陆天放的案子本身,讲到过去,又讲到未来,再讲到价值取向…“多好的姑娘啊,我看她同学发的那些纪念的帖子都想要掉眼泪,你说这个陆天放有多坑人,人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就这么被他毁了,他还找人泼污水,说那姑娘是三陪,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汪思甜咳嗽了一声没说话,林嘉木互视一眼之后,郑铎关了电脑,把该收起来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妈,您别总看那些网络新闻,那些东西真一半假一半,都是些不负责任的人乱编的,事情的真相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呢,您得相信现在的司法是公正的,不会放过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你当你妈真傻啊?现在是什么世道?黑不一定是黑,白不一定是白,你妈我啊,见得多了…”接下来又是五千多字的议论,总之张雅兰女士很激动,讲到最后话锋了转,“对了,郑铎你不是认识一个警察叫刘警的吗?他对这案子怎么说?”
“他…他最近很忙,而且他从来不跟我讲正在调查中的案子,阿姨,您放心,这案子如果是他办的,肯定会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让您满意。”
“让我满意有什么用,得让人姑娘的家人满意,我看网上有人曝料,陆家的人一直缠着姑娘的家里人,好像是想要用钱摆平,我就不信了,人家花一样的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竟然能用钱摆平?”
林嘉木看了郑铎一眼,郑铎瞧着张雅兰憨厚地一笑,“阿姨,您别为别人的事生气了,来坐下吃饭,这豆沙包是您蒸的?蒸得真好啊。”
“当然是我蒸得了,这豆沙是我从农贸市场买回来的,正经的红小豆,我昨个熬了好几个小时…你尝尝甜不甜…”
147
嘉木语录:说谎者的特征之一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是真的,总会增加一些无用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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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钟点工经常来打扫的原因,陆天放的公寓比想象中要干净整洁得多,整体的装修风格一看就是出自设计师的手笔,个人的风格很少,全部都是所谓的美式现代家居风,家具很少,很空,空调因为无人而调到了低温档,整个公寓显得很冷清。
林嘉木和郑铎在玄关处铺好大约两米宽两米长的塑料布,换上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手术服和一次性手套、鞋套,开始对整个公寓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客厅除了几本时尚杂志、体育杂志和汽车杂志之外,只有已经腐坏的水果和拆开吃了几块的奥利奥饼干,电视被设定到了WIFI模式,最近播放的电视剧是美剧《行尸走肉》,他的节目单里一半是都是美剧,另一半则是NBA,因为他不在家,系统自动录了差不多有三场比赛,郑铎核对了一下时间,在事发当天他还在家里看完了一场球赛。
敞开式厨房干净得像是没有用过一样,唯一有使用痕迹的就是水壶,冰箱里一半是喜力啤酒,余下的部分是冷冻比萨和各种速食。
客用卫生间被清理过,垃圾筒干干净净的,但是下水道旁边有几根长发,抽屉里大约有半打未拆封的牙刷和不知数量的酒店用一次性洗发水、沐浴露,柜子里摆着一整打未使用过的毛巾。
客房一样很整齐干净,但是衣柜里有零星的几件不知主人是谁的衣服。
看来他这间公寓会经常招待客人,但客人都是用一次性的用品,到底有多少人是朋友,有多少人是女朋友就数不清了。
二楼的起居室比一楼稍乱些,有一些抱枕散落,还有差不多半袋子的零食和饮料,懒人沙发边随意放着一台苹果MAC,看来这里才是陆天放平时的活动地点,卧室里的被子被掀开了一半,步入式衣柜门敞开着,除了几件显然是刚换下来的衣服随意地挂着之外,其余的衣服都井然有序,林嘉木粗略地翻了一下,有一半的衣服连标签都没剪,衣柜门后面连着的是干湿分开的浴室,比起楼下客用卫生间的冷清,这里则有活力得多,沐浴液和洗发水之类的全都是某个美国的牌子,林嘉木随意翻了一下放保养品的柜子,只有男用的基础保养品,没有任何女性的痕迹,陆太太说陆天放的女朋友来来去去,林嘉木甚至怀疑陆天放有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
郑铎关上了灯,在紫光灯的照射下,陆天放的床却出乎意料的“干净”看来有人刚换过床单,他掀开了床单,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平板电脑,他拿起平板电脑打开了灯,向林嘉木示意,没想到林嘉木从衣帽间里抱出了一个箱子,里面有一半是没拆封的各种手机平板电脑,还有一半九成新的各种数码产品,绝大部分是苹果的,还有一小部分是三星的,不过陆天放总体来说是合格的果粉,只要苹果出了新机型,必然会买,这次的爱疯5S,他甚至收集齐了一整套…
“思甜会嫉妒死他。”林嘉木笑道。
换手机这么频繁的人,手机上能储存的信息量想必也有限,那台苹果MAC的价值也就更高了,林嘉木用移动硬盘COPY走了全部的东西。
两个人把房间里的每一个东西复原,从二楼又退到一楼,把所几件应季的衣服装进背包,把塑料布卷好收起,这才离开了公寓。
第二天陆家的钟点工在公寓大厅的“自家”信箱里看见了钥匙,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女主人要让自己把钥匙留下,到公寓里开了门,却发现没有任何东西被动过…她上二楼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果然少了几件衣服,难道真是女主人派人来拿走了几件衣服?她摇了摇头,有钱人的世界,平常人不懂,就在她想要打扫房间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一张搜查令被送到了她的面前…她瞧着面前十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微微一笑,“陆天放平时就是住这间公寓,你们来得正好,他们家人只拿走了几件衣服,别的都没动。”
陆天放的电脑当然有所谓的“隐藏文件夹”收藏着不到二十部的岛国爱情动作片和四十多部欧美产的爱情动作片,口味挺大众的,重口味的不超过四部,下载日期截止到三周之前。
但是数量更庞大的是高清NBA比赛录像和MLB录像,差不多都是比赛当日或第二天下载的,陆天放是纽约尼克斯和洋基队的铁粉,收录了自08年以来的大部分比赛录像。
他平时网上的活动差不多也都是围绕着这两个队的,他关注了这两个队官方和球员的Facebook和Twitter,好友除了留学时的同学之外都是同好,他在线上的活动可以说是相当单纯。
至于国内的微博,他关注了几个好友,但是自己本身的更新不多,却总有一些美女跟他打招呼聊天,他也会挑头像比较漂亮的搭几句讪,但总体活动不多。
他的QQ有些年头了,差不多有五年的历史,号码是五位数,好友除了几个朋友之外,清一色的是女性,聊天的内容差不多都是调情之类的,林嘉木发现了至少五、六个长相漂亮,年龄从二十到三十岁的女人跟他是类似“j□j”的关系,这些人也能跟他手机的通讯录对应,他微信上的“j□j”还要更多一些,陆天放选人的品位大多是受过一定的教育,有过留洋经历,作风很西化,会玩、爱玩,这些人有些人说有男朋友了之类的,陆天放会说祝福之类的,然后再不联络。
陆天放进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些好友差不多每个人都发了至少三至五条留言,都是问他怎么样的,还有人说要去扒了那贱人的皮的。
其中有一条很有趣,“那天我跟你说那贱人不是好鸟你不信,非要逗着她玩,这回事儿大了吧?别找我当证人啊,我家老头要打断我的腿。”
林嘉木点进这个人的空间,查到了这个人的身份,这个人也是陆天放的微信好友兼“j□j”名叫微微。
她查遍了所有的好友,唯独没有何田田的任何痕迹,这和何田田的室友说得两个人在网上聊了几个月并不相符。
郑铎查看了所有手机的聊天记录,一样没有何田田的痕迹,何田田这个人像是根本不存在陆天放的世界一样,直到她死亡的那天。
“刘志发微博了。”郑铎加了网名叫浪子的刘志的微博,刘志的最新一条微博是,“被警方找到了,带去问话,比起抓住凶手,他们显然更希望我闭嘴,整整二十四小时的询问让我筋疲力竭,让我一度想要放弃,可是想到田田,我就又有了勇气,陆天放,你的刘哥果然很“照顾”你,今天问我话的就是他,他比我想像中的更胖些,不知吃了多少民脂民膏。”照片是警局光荣墙上刘警的照片。
郑铎关上了页面,没有去看下面的转发和评论,显然刘警再次被卷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年刘警简直是命犯小人。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郑铎收到了一条短信:“我昨天下乡抓捕逃犯,根本不在城里,刘志只是被带到警局问话,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现在局领导态度有了松动,把我找去谈话让我侧面调查一下刘志。”
看来刘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有些事过犹不及,他以为网友的情绪继续被扇动起来警方就会怕,却不知道这次他动到了警方的头上,明显触动了不应该触动的那根神经。
果然微博上A市公安局蓝V号很快做出了澄清,针对12.9跳楼案,昨日我局例行传唤刘志等五名与受害人何某关系密切人士问话,问话时间从下午一时至下午五时,刘某被问话时间共计四十五分钟,刘警确系我局刑警队长,但当日他在XX乡XX村参与抓捕另一无关案件嫌疑人,并不在场。
虽然这条微博的转发量远没有刘志的微博转发量大,却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风向慢慢的变了,刘志从可信曝料人,变成了有可能夸张撒谎的曝料人。
“是的,教授,是我介绍她过去的,我觉得陆天放案是当前舆论影响司法的一个缩影,是的,教授,我是有些太冒失了…不过我觉得您…好的,好的,我一定当面向您赔罪,是的,我错了,对不起…您保重身体,您元旦快乐…不是,我不是说现在祝贺元旦,元旦就不给您写贺卡了…好的…除了贺卡还有酒…好的…还有书…我明白了,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林嘉木挂断了电话。
“他没答应?”
“他答应了,但是勒索了我两瓶茅台跟最新原版美国法典,而且是要快递到他办公室,不是送到家里,他的妻管严更重了。”
焦着了整整三天的陆天放案,似乎慢慢的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他们俩个也开始有心情开玩笑了。
案情研讨会,刘警把装着陆天放的土豪金手机的证物袋放到了桌上,“刚才老宋说的聊天记录我看了一下,可是有一个明显的漏洞,聊天记录的日期是从三个月前也就是9月初开始的,土豪金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9月末发布的,上市的时间还要晚一点…”
“也许他漫游了聊天记录。”
“只漫游了跟何田田聊天的这一个QQ号的记录?另一个他在别的手机和苹果手提电脑上用了5年的QQ号的聊天记录却没有漫游?”
“他可是超级会员…”
“可他没有漫游聊天记录。”说到底,陆天放并不在意QQ上的那些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罢了。
局长年龄稍有些大,听他们讲这些半懂不懂,不过他懂眼前这十几位也不是“专家”,“行了,你们别争论了,技术室的小赵下班了没?下班了也把他叫回来,我记得他是专家,让他看看这个什么土豪金,看看有没有人改动过。”
这个时候有一个女警弱弱地说了一句,“就算聊天记录是真的,也只能说明他们俩个是恋爱关系…”
室内一片沉默,说到底这个案子,网络上虽然群情激愤,可能给陆天放定罪的证据太少了,首先有两个证人证明何田田在跟陆天放网恋,甚至当天参加聚会的裙子都是陆天放送的,酒店大堂的人也能证明何田田是清醒着跟陆天放进的电梯,监控也显示何田田是一个人离开的房间,上得顶楼,顶天了是情侣发生口角女方自杀的事故,要不是在网络上这么轰动,他们根本不会抓人,可抓了人之后才发现事有不对,陆天放根本不承认跟何田田“网恋”过,只说是一夜情…这才让案子显得扑朔迷离…
原来主办此案的宋警官认为是陆天放做贼心虚,这才口供与事实不符,刘警则是一回到专案组就抛出抓捕当日在陆天放身上搜到的土豪金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有假的理论,这让案情显得更加的诡异难辩。
148
嘉木语录:人言本就可畏,网络更为人言插上了翅膀,让它变成了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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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这个人看起来跟这件事“关联有限”却又是整件事的幕后推手,最有趣的是这个人的执著,被人质疑扒皮之后依旧振振有辞,不止没有删掉自己说陆天放被刘警罩着的微博,反而回复说:刘警人虽然不在,但他的影响力一直在,如果他和陆天放没关系,为什么这么重大的案子,堂堂A市刑警队的大队长,竟然没有参与,不过有一点网友们搞错了,刘警不是陆天放的小弟,陆天放是刘警的小弟。
这条微博发出去大约有半个小时就被删了,接下来他发了一条微博说道,“我去看田田的父母了,他们一改往日对我的态度,忽然对我冷淡了起来,她的叔叔和舅舅却很高兴的样子,听说是已经谈好了条件,陆家答应赔偿一百万,让他们撤诉,案子大概就这样被摆平了,田田,你值一百万,你知道吗?”微博自带的照片是何田田穿着连裙坐在自习室看书的黑白照。
果然这个帖子一发出来,又是群情激愤,只有几个人弱弱地指出这个案子是刑事案,而且并没有到起诉的环节,根本不可能有撤诉之说,不过这样的声音被埋没在口水的汪洋大海里,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
汪思甜关了手机,拎着果篮进了如家宾馆,扣响了305的房门,开门的人是个头发盘在脑后化着浓妆穿着黑色小衫身材严重走形的中年女人,“你是…”女人低头看见了汪思甜拎的果篮。
“我是田田的同学,听说你们住在这里,来看看你们,您是…”
“我是田田的舅妈。”女人笑道,“进来吧,孩子。”
何田田的母亲就算年过四十了,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长得依旧很清秀,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因为受的打击太大,整个人显得傻愣愣的,眼睛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汪思甜说阿姨好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回头。
“自从甜甜出了事,我大姐一看见年龄跟田田差不多的女孩子就发愣,你别见怪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