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七七不愿和他说话,孟然顾自扯开前面的话说道,“大哥的阴生辰和祭日我们一家都会来老宅子拜祭。”
“将军重情重义,臣妇佩服。”
见七七终于开了口,孟然释然地笑了出来,“你还好么?”
连问话时年轻的脸上都是小心翼翼,似极了那个在她身后跟进跟出以她为天的少年……
七七没有回答,毅然离去,身子更比从前消形,她现在连话也愿和他说了么。
孟然渐渐咬牙,夏候聆,杀兄夺嫂之仇他总有一天会报的。
遇见孟然后,七七也无心再逛下去,匆匆买了几本书便和小惜回了相府,路过青帝苑,两个侍卫正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走出来,那人背上尽数是鞭伤,血穿透一身,整张脸灰败如死。
“呕”小惜见状差点呕吐出来,一手捂住嘴转过头去。
“见过兰淑夫人。”两个侍卫把人一扔,跪下来给七七请安。
七七不安地看着那个被随意扔到地上的男子,差点冲上去扶他,咬着唇忍住了,“你们起吧,他是……”
“是个办事不利的奴才,把爷的事搞砸了。”侍卫轻描淡写地禀报,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然。
一个温婉优雅的身影从苑中走出,“你们且慢走,我这里有上好的疗伤药,还有京城的百草堂大夫医术高……”
七七错愕地看着萧尹儿,萧尹儿显然也发现了她,握着药瓶的手一紧,话也没有说得下去,青着脸弯腰盈盈一福,“兰淑夫人万安。”
旧恩难再(2)
她对萧尹儿有着说不出来的局促,待看到萧尹儿冲她怒视才道,“请起。”
给她摆护国夫人的架子?萧尹儿冷眼瞪过七七之后,一转态度温和看向那个被鞭打得血肉模糊的男子,把药瓶递给旁边的侍卫,“记得抬他去百草堂医治,这些碎银子给他治病,你们回来后我另有赏赐。”
“大夫人菩萨心肠,奴才自当尽心尽力。”一听有赏赐,两个侍卫声音都高了八分,跪得格外响亮。
原来还是和从前一样,萧尹儿会在夏候聆身后一个又一个地救人。
小惜站在七七身后低语,“这个大夫人看起来挺心善的。”
“菩萨心肠有什么用,一样会救到不该救的人。”萧尹儿冷言脱口而出,一双美目斜睨着七七。
的确,她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一切不得不说因为萧尹儿当年一救,可若是她不曾来过京城、不曾挡过夏候聆的马车……也许现今的局面都不会出现。
七七不想与她争执,亦不想去特意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低头欲离去,萧尹儿又开了口,“奴才就是奴才,当到主子都一个德行。”
小惜被震得嘴张老大,连她都知道二夫人出身以前是个奴才,用得着这么刻薄么?
“尹儿,我那块砚……”夏候聆闻声寻来,看到地上伤痕累累的男子眉立刻皱了起来,“怎么做事的,现在还没拖出去。”
“奴才们立刻下去。”侍卫忙不迭地拖起男子就走,男子的身体擦过地面疼得睁开眼,浑浊的眼里血丝明显。
七七心被狠狠扯着,眼睁睁看着那男子痛苦地挣扎,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忽闻夏候聆说道,“扶着他出去。”
是不是还恨本官(1)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互看一眼,聪明地什么都没问,改拖为扛在肩上扶男子走了出去。
“好了,都还杵这里做什么?”夏候聆瞥了一眼七七,没等她和小惜行礼就问萧尹儿,“我昨日拿回来的那块砚在哪里,怎么找不见了。”
“我就放在床头那个柜子上啊。”
萧尹儿同夏候聆相偕离去,声音渐悄。
小惜噘了噘嘴,不乐意地道,“爷就只顾着大夫人,都没和夫人你说上话。”
“他顾着了。”
“啊?”
他真得顾着了,他还记得她被鞭策的过去,他顾虑到她的感受已经够了。
入夜,七七一人躺在床上看着今天买来的书,当时她没怎么挑,才发现也略识一些字的小惜尽给她挑了悲春悯秋的闺怨诗词册。
这个小惜,还嫌她平时不够闷么。七七把书放到一旁,起床去拿青云送给她的风水书,卧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声响极大,七七惊了一跳,怀抱着书呆呆地看着内室转弯处的屏风,待看清来的人是夏候聆时才松了口气。
夏候聆散着一头青丝,只在单衣外披着一件白狐袄,一双如玉脂白的赤足上沾着些许泥土,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孩子气的狼狈。
七七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夏候聆径自坐到床边,把床头的帕子拿起来就擦脚,带点泄愤意味,擦得烦了又把帕子往地上一扔。
七七看不过去执起另一条帕子蹲到夏候聆身下替他擦着脚上的污泥,夏候聆一把拉起她搂入怀中,压着她双双滚到床第间,亲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爷?”七七处处闪躲,夏候聆看起来很是失常。
是不是还恨本官(2)
夏候聆掐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你说,你是不是还恨本官?”
七七眸光别到旁处,“爷指什么?”
“当日本官把你孤身一人抛落北国,你是不是还恨?”夏候聆声音沉沉的,带着无尽的魅惑。
为什么她总是逃不脱陈年旧事的纠缠。
“爷,那都过去了。”七七推开他的臂膀想要坐起来又被压下。
夏候聆皱起眉,“你心中没有本官是不是?”
相比性情乖张暴戾的夏候聆,面对这样的他,七七更生怕意,“我已经嫁给爷了。”
“本官只问你心中有没有我?”夏候聆重重地问道,七七躺在他身下不知所措地看着别处,夏候聆又道,“没有对不对?”
“爷一定要我回答么?”不想再逃避,七七认真地迎上他的视线。
夏候聆怔了半晌,忽然别过头去,“不用了,睡吧。”
他不敢问,他一直以为对她了若指掌,她的心思早已跃然纸上一眼看透。今日才通过调查获悉她这两年的行踪,她从北国军中被青云救出来后求生意志全无,是青云寸步不离地照料她,日日夜夜相陪她才好转过来,随后便为自己改名无暇……
她陪青云四处游历相命治病,笑容用尽了一辈子的。
他真得恨,他把那个前去调查的奴才狠狠地鞭打了一顿,才慢慢悄下那一股疯长的心思,嫉妒到恨。
“爷,你到底怎么了?”七七坐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一手汗意。
夏候聆抱着她躺回床上,拢过被子盖上,“没什么,做噩梦了。”
如果不是噩梦,他又怎么会冲动到睡到半夜来找她。
游玩(1)
历经过那样一场劫数,他和她都变了,他夜夜被噩梦所扰已是不堪,她的心中又怎么会再有他……
可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七七又一次在夏候聆的呓语中醒来,睁着睡意朦胧的眼推了推身边的夏候聆,“爷,我在这里。”
夏候聆却一把推掉她的手,闭着眼仍是声声念着七七、七七……
他每天都会做噩梦吗?
等叫醒夏候聆,窗外天色慢慢亮起来,七七也睡不下去了,起来侍候夏候聆穿衣,“爷昨晚没把官服带过来,一会儿再换上。”
“让你的丫环去青帝苑取过来。”夏候聆随意说道,见七七的手一滞,语气自己都不发觉地放柔,“今天不上朝了。”
七七安静地继续替他穿戴,夏候聆见状双唇不乐意地抿起来,“怎么不问本官要做什么?”
七七被问愣了,这问话听起来怪怪的,七七顺他的话问道,“爷要做什么去?”
“去郊外走走。”
一句话把七七噎在那儿,怎么看夏候聆都不会是那种会去郊外走走散心的人,大概是有要事办,可他的要事……不就是和皇上争权夺势。
“一起去。”夏候聆出乎意料地撂下一句,七七忙摇头,“我不去了。”
夏候聆的眉立刻拧起来,冷冷地道,“我有征问你意见?”
“……”七七沉默了。
是,他只是发下命令,不是在询问她去不去,所以七七给夏候聆拖上马车一路往京城郊外西行。
临近岁末,郊外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一赏的地方,夏候聆本来就是心血来潮,再见到郊外一片绿草枯黄、树木干枝无叶、亭楼萧索,才知道自己提了个非常糟的提议。
游玩(2)
七七从车上下来,面对此情此景一点都没惊讶,夏候聆睨她一眼,“早知道会是这样了?”
“爷说什么?”七七没听明白,夏候聆更是难以启齿,难道他要和她说他以为会看到满野翠草红花么……
一阵风吹来,七七冷得得搓了搓手,又回马车上抱出一个暖炉递给夏候聆,“这么冷的天约在郊外谈事带个暖炉比较好。”
“谁说我要在这谈事了?”
“那来这里做什么?”七七实在不明白,不是约人谈要事还是来郊外吹冷风吗?
“你……”夏候聆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气得一挥手把暖炉挥到草丛间,一个人跃上马车坐了回去。
七七叹了口气,捡起暖炉抱在怀里,问道,“爷,我去走走?”
“随你。”夏候聆躺在车内榻上冷冷地回道,冻死最好,省得烦他的心。
须臾,夏候聆从榻上翻坐起来,伸手想去掀车帘又缩了回来,“云雷,她去哪了?”
充当马夫的云雷正在打盹,听到主子发话差点从车上摔下去,往远处看了看才回话,“爷,兰淑夫人越走越远了。”
闻言,夏候聆霍然掀帘而出,顺着云雷的视线望去,果然见七七沿着河岸一步步往远处走,身影越来越小,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
“那边好像有几……”夏候聆跳下车追了出去,云雷的话卡了一半,只能自己讲给自己听,“那边有几个孩童,夫人可能是想去看小孩子。”
七七还没走到孩童旁边,肩膀就给人转了过来,夏候聆板着一张脸,怒意滋生,“你跑什么?”
相惜(1)
“爷?”七七猛地靠在夏候聆胸膛上,好似被他搂在怀中,不自在退开一步,“我只是随便走走,爷应允的。”
“本官让你顶嘴了?”夏候聆也发觉自己小题大做了,只是她刚刚的样子真得好似不会回头,只会越走越远。
也许是刚成亲的缘故,他竟多愁善感起来。
“好凶……好凶。”不远处在抓着枯草过家家的几个孩童望了过来,然后嚷嚷着一路跑走,一边蹦跳一边唱着不成调的歌:
“大淳的天,大淳的地,大淳的皇土有个夏候聆,乱收银,乱收财,宫里的银子最白花,白花花、白花花……”
七七震惊地听着,夏候聆面色一凛,一把推开七七,走过去拦住一个女童,“谁教你们唱的?”
“啊”女童吓得狂叫一声,夏候聆愤然地扬起手,小同伴们立即奔过来护住女童,纷纷冲夏候聆做了个鬼脸,然后飞快地跑走。
诸事不顺,夏候聆气得踢了一脚杂草,转头看向七七,怒火中烧地道,“小孩子就是烦。”
七七不想他记着刚才的孩童戏言,转而道,“爷不是还说想要个儿子?”
“中了毒时候说的话也能作数?”夏候聆冷冷地睨着她,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马车走去,小孩子唱的歌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如此逆反的词只会是个开始。
淳于宗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半晌,夏候聆回过头去看,七七落了他后面一大截,夏候聆没好气地走回去,“连路都不会走了?”
连她都要气他。
“脚扭到了。”七七木然地说道,迈着步子一瘸一拐地慢慢走着。
连个石子都看不到的郊外还能拐到,夏候聆不满地低睨她的脚,“笨手笨脚。”
相惜(2)
七七双目清明地看向他,夏候聆愕然,蓦地恍然大悟过来,脸色微赦,“我刚刚推的?”
他刚刚听到小孩子唱歌突然把她推开,是那时候扭伤的?
七七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他的话,一点点往前边走着,再走近一点就可以喊云雷来扶她了。
手猛地被夏候聆一拉,七七整个人都趴到了夏候聆的背上,夏候聆接过她手中的暖炉再度扔到地上,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时候,七七惊得忙道,“让云雷过来扶我就可以。”
“你是云雷的妻子?”夏候聆半弯下腰将她拉上背,冷冷地吐出一句,猛然直起身子,逼得七七不得不抱住他的脖子。
她不是云雷的妻子,她是他夏候聆的妻子,只是他的。
妻子……
尽管他永远会在最紧要的关头断然推开她,此刻七七伏在夏候聆的背上,心里很难不窝心,
草地上陷下夏候聆一个一个脚印,七七想起青云最喜欢的两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青云说他喜欢这两句,唯因平凡,平凡得让他觉得即便做不上拥情之人,看尽天下有情人也是一样。
可她会是青云所说的拥情人吗?
“很疼?”夏候聆忽然开口。
七七摇摇头,发觉自己在他背上摇头他看不到,说道,“不疼。”
过了一会儿,七七忍不住又问,“爷,今天你真不是约人出来谈事?”
“不是。”夏候聆话落,脖上缠绕的纤手紧了紧,夏候聆唇角勾了勾,真是个好哄的丫头。
七七知道自己不该的,但她还是迷失了,她只知道自己从未如此真正开怀过,从未有过的,哪怕跟着青云公子的时候……
—上部完,欢迎光临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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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受恩宠(1)
—下部开始ING……欢迎光临
大淳的这一年岁末注定多事多桀,赋以当朝相国逆反灭君的童谣不胫而走,不止京城孩童人人传唱,天下多数地方都出现了类似童谣,百姓们传头接耳猜测大淳是不是将会改朝换代,百官人人自危,一场有预谋的阴霾正慢慢笼罩住京城……
相府却呈献了另一派景象,为迎年关仆人丫环们开始翻新相府,回廊上新漆,池塘放新水,庭院植新树……一如七七第一年进相府那个年关一样。
夏候聆对她的注视越来越多,几乎回朝就呆在秋水苑里,整日不出。
七七照着风水书上所写让几个下人变动着屋内的摆设,小惜一路溜跑进来,在七七耳边嘻嘻笑着,“夫人,爷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