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散场后,冬至起身欲出门时看到丁零也站起来,挽着一个风华正茂学生模样的男生,冬至赶紧拽住石头妹,“等等再走。”

等丁零出了门,算算时间后冬至才起身,和石头妹正商量去吃川菜还是湘菜,等红绿灯时后面一辆车擦过来,冬至本随意一看,目光却被吸引过去。

那是殷取中的X5,右边车窗落下一半,有绰约的影子。天泛着雨丝,冬至也就不敢确认,坐在殷取中车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丁零。

等转了绿灯冬至还愣在那里,石头妹敲她一个栗子,“怎么啦?”

她一路恍恍惚惚的,进了餐厅还难以置信,“我很尊敬的一个人,居然…”

“怎么?”

“可能被一个风评…不太好的女人钓上。”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冬至攥紧眉,这实在是很正常的事,然而放在殷取中身上,她忽然就难以接受了。

殷取中不该是这样的人,虽然在公司里他们并不特别熟,例行会议上碰个头,见面打个招呼,并无特殊交情。但冬至不知哪里来的不平,觉得殷取中的品味,不该是这样的。

更何况她在进来前就听人说过,CMR资本的殷总,是有个交往多年的女友的,早已登堂入室得双亲首肯,只差一纸婚书。

殷取中是很有让女人们趋之若鹜的资本的,从小分析员做到现在的位子,才三十出头,在藏龙卧虎的CMR资本内也算个中翘楚。更难得的是他口碑好,另外几位高层,走出去也都是一股精英范儿,却多多少少有让下面的人觉得难伺候的地方。比如冬至的这位李柏安,被员工腹诽最多的便是刚愎自用——虽然他绝大多数时候的决策十分正确,但这越发增添他遇到千虑一失时的强横。殷取中工作上高标准严要求,为人处世却几乎是众口一词的赞扬声。连打扫卫生间的大婶都说,在这栋楼做了这么多年清洁,独独殷取中一个人记得她姓钟。

所以公司女同胞们都挤破头想钻进殷取中的部门,冬至也不例外,她不是为花痴,而是少许的几次接触,殷取中给她的提点都让她觉得受益匪浅。若能跟着他学习,不说以后做到什么位置,至少把手上这份工打好是没问题的。

可惜一直也没有机会,况且明眼人都看出来李柏安对殷取中忌惮得很,没必要为两手技术,拿饭碗开玩笑。

直到来年年初去香港出差,飞机才起飞,她旁坐的乘客就面色痛苦,之后呕吐物弄脏她的衣物,航空公司为表歉意,送上备用衣物后把她的经济舱调到商务舱。商务舱里乘客寥寥,她在左侧的窗边,随意一瞟,居然看到熟悉的侧脸。

殷取中有些诧异,冬至连忙解释调座的原因,并自动自觉地坐到机舱中间的位置,和殷取中隔着一条过道。

“殷总也是去香港出差?”

殷取中点头,很含蓄的笑容,和初见面时一样。数年后冬至看过一个网友做的照片合集,罗列美国总统奥巴马在23个不同公共场合的笑容——那嘴角的弧度、额上的笑纹都如出一辙,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到那个时候冬至才明白这种笑容叫“政客”的标准笑容,而冬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误以为那是一种男性对女性的关怀。

到香港后有车来接殷取中,冬至没这个待遇,殷取中说:“我载你一程,这个时候不好打车。”

冬至很不好意思让殷取中看到她托运的两大口皮箱——基本上是空的,七大姑八大姨闺蜜死党给她布置了整整两张A4纸的购物任务。殷取中忍不住笑起来,不再是那种程式化的笑容,冬至更觉丢脸,索性坦白说:“我第一次来香港。”

殷取中又笑,“第一次来都这样。你待几天?”

“七天。”

“那时间有点赶。”

可不是!冬至一直觉得,给她安排工作计划的人才是一流的人才,行程表满得连个插针的缝都没有。

在车上她又拿出打印出来的地图看,殷取中问她想去哪里,冬至犹豫后说:“想去坐天星小轮。”

殷取中哦了一声,问:“想坐哪条线?”

“不清楚。”冬至笑笑,“殷总有什么推荐?”

殷取中摇摇头,笑答:“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这种东西,就是大家传着传着名气就上来了,真要去坐,也就那么回事。”

“那来一次总会想去尝尝鲜啊。”

后来殷取中和她一同去中环码头坐天星小轮,因为殷取中要去中环的爱马仕店取预订的铂金包。

他又说是怕她不认路,好歹自己也是半个上司,关照女同胞乃分内应当。冬至却觉得,殷取中其实就是自己想去坐天星小轮,因为他在中环逛了很久,挨到从中环到尖沙咀的最后一班天星小轮——这难道不是特特为了等人少去欣赏夜景吗?

偏偏上了轮渡他还要说:“其实也没什么,跟我读大学时候那个城市的江轮没什么太大区别。”

很不以为然的态度,说得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样子。

他们在天星小轮上聊了很多,好像突然热络起来。聊上兴头来,到了尖沙咀索性也不叫车,沿着僻静的路走。公司的发展形势,风投界的最新动向,香港的风味小吃…冬至随口道:“尖沙咀晚上人少好多。”

听她这么一说,殷取中又笑起来——因为他们是见识过尖沙咀的白天的,名牌店门口排成长队总让冬至产生一种那些皮具名包都不要钱的错觉。殷取中摇头笑道:“你不知道大家都说尖沙咀已经被内地人攻陷了吗?我真不明白,你们女人为什么总是对这种华而不实的奢侈品有着像宗教崇拜一样的狂热。”

冬至的目光立刻瞟到殷取中手中那个铂金包上,据说这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预订之后还要看你能排到几时,不知道殷取中手上这个价值几何——反正肯定是她不敢想象的数字。至少她绝舍不得花这么大一笔钱,买这么个不知道有几个场合能配得起的包。

她半开玩笑道:“不知道这个铂金包,是哪一位教徒的?”

殷取中转过脸来,佯怒道:“没大没小啊,看我回去怎么跟老李告状!”

调侃了两句,两人转入行人隧道。

这一天,震惊香港的尖沙咀枪击案,发生在这条隧道上。

从香港回来后,冬至用很平淡很漫不经心的口气,把发生过的事讲给石头妹听。

她心底是希望石头妹发挥一下她的八卦功夫,再追问更多的细节,最后…最后夸张地揣测一些她希望发生的事。

实际上什么事也没发生,枪击案中被袭警员在昏迷前报了警,殷取中受伤并不重,冬至本想继续报警寻求支援,却被殷取中制止。她不知道殷取中是以一种怎样的意志力支撑下去的,他拖着伤腿坚持了两条街才肯打车,回到酒店的时候,一双Artioli的皮鞋,沁得通红。

殷取中不愿意声张,只通知北京那边自己在香港有其他事务,要耽搁些日子回去。冬至回京在即,走前两天除了开会,其他时间全留在酒店照顾他。煲汤熬粥,包扎换药,累得半死,冬至却巴不得这样的日子,更长些才好。

石头妹不正经地嗤笑她,“我看,说不定人家想泡你,把你剥干洗净,最后连根骨头都不吐!”冬至白她一眼,石头妹从沙发上爬过来说:“不错么,总算春心又荡漾了,不过…这种男人,你搞得定吗?你以前那个,顶多是一时贼心没管住贼胆;这一个…嘿嘿,不是一个段数的呀。”

石头妹说的是她的前任,毕业的时候,两人不在一处,她月月坐火车去看他,又一次提前了,捉奸在床。

后来的五年里,冬至没有谈过一次完整或圆满的恋爱,每次都超不过三月,就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让她忍无可忍。

再后来空窗两年,再后来…再后来就是现在。

殷取中从香港回来后颇关照她,暗地里不少提点,年中绩效考核拿到全公司只有5%的A。下半年他们开始会在午后的下午茶有意无意地遇见,一起喝杯茶,吃两份点心,冬至以为她做得足够不留痕迹,谁知不出两月就有人过来取笑她,“你知道么,他们说——殷总这次居然是公然挖李总的墙角了!”

冬至讪讪的,像被人揭下层皮似的,毕竟殷取中并无进一步的表示,她暂时还不敢得罪李柏安。她又不敢公然问殷取中,我能不能调到其他组去——这未免太着痕迹了些。

果然李柏安开始挑她的刺,她事事更加小心谨慎,不料还是出了错。

李柏安在几个部门的联合碰头会上严厉地指责她,殷取中当然也在场,冬至羞愤不已,却无法反驳——因为这次实实在在是她的错。她太急于求成,希望自己表现得更好,不为别的,只希望得到殷取中一两句简单的赞扬。

李柏安骂她这是罔顾公司利益,一心给创业公司好处,胳膊肘往外拐。

前面的倒未必,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胳膊肘往外拐。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掉出来?本来就做错了事,再表现得如此软弱,她的职业发展也就到此为止了。

偏偏心里羞愤欲死,在殷取中面前这么丢脸。

殷取中帮她解围,很平淡地说了句:“知错就改是好事,年轻人敢站出来承认错误,就是有担当了。”

不知为什么,李柏安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投向殷取中的目光里有无法掩饰的敌意,这一回,居然就放过了冬至。

他们开始约会,后海的酒吧街,三庙街的老胡同…冬至发觉殷取中原来是个很古板老套的人。他去酒吧,却很少跳舞,只在那里喝闷酒,笑话都不讲一个;去网球会所,他也不打球,一边处理邮件,一边看她打——冬至心底暗笑,要了解一个人是多么难的事啊,谁会知道这个经常拿来做绅士样板的人,其实只是个单纯的工作狂,古板,严肃,挂在嘴边的只有一句话,他常常用来教训那些创业团队,“前进,或者死亡。”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殷取中的笑容更多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活力的笑容,连他自己都说:“跟你一起出来,我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冬至嗔怪道:“别一副小老头的口气好不好?你能有多老呢?”

殷取中很认真地回答:“你这个年纪,对我来说,已经像上辈子了。”

其实他只比她大四岁而已,却总是老气横秋的口吻。

冬至便歪过头来,笑问:“那你上辈子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殷取中想了很久,最后说:“在学校的图书馆,上自习;在露天电影院,看电影。”

“还记得看什么电影?”

“《大话西游》。”

冬至一时失笑,殷取中还很严肃地接了一句:“这个猪头切我一半,谢谢。”

西餐厅里当时正放着喑哑沧桑的老歌,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命运…缘分…情人别后…鲜花…凋谢…再开…一生所爱…白云外…”

冬至忽然就溺毙在那凄凉绰约的男声里。

偏偏李柏安与殷取中势成水火,公司内斗与日俱增。冬至难免受到牵连,李柏安有意无意地把她从核心项目剔除,冬至的职务日渐边缘化。

冬至忍无可忍。

她想起殷取中那句“前进,或者死亡”,她不想让自己死亡。

适逢总部空降太子巡幸北京。

冬至在香港给太子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当然,太子不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冬至也非倾国倾城的褒姒,然而再加上一个殷取中,如果李柏安再恰巧犯点什么错,格局就大大不同。

就算李柏安没犯错,他的下属也可以给他制造点错误。

成年人的游戏,就有这么点好处,陈仓暗渡,也许只需要一个眼神。

殷取中成了CMR资本大中华区此次洗牌的最终赢家,李柏安一世英名尽丧。

整个北京分部的人见证了殷取中的胜利,他目送李柏安离开,冬至站在不远处,和他一同分享这胜利的果实。他眼神阴狠、冰冷,冬至看在眼里,一阵心惊,他却回过头来,又带着浅浅笑意,“你不是说晚上要逛燕莎的,吃完饭过去?”

她挽着殷取中,穿梭于燕莎的种种奢侈品牌之间,殷取中唇角还残存着志得意满,冬至知道他心里高兴——尽管他在努力抑制这种兴奋。

冬至也替他高兴,因为这胜利里,有她一份功劳。

她拿过几件衣服在穿衣镜前比划,却并不进试衣间去试,殷取中便笑道:“看中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冬至甜甜地笑,却摇头,他若要送她礼物,她自然高兴,但不是这个时候,她不想让这种礼物,掺上任何其他的意义。

穿衣镜的一角,闯进一张笑容讥诮的脸。

然后是那款冬至再熟悉不过的铂金包。

然后是殷取中隐忍的声音:“妈,你怎么今天有空出来逛街?”

丁零挽着一位老妇人,另一只手挎着那只铂金包,袅袅娜娜地走过来,相当刺眼。

殷取中和冬至益发高调起来,这倒并非冬至的原意,但殷取中对她的照顾点拨,显然已到路人皆知的地步。

连打扫卫生间的钟婶都说:“冬经理,今年年份好,吉日也多。”

冬至无奈问:“什么日子最好?”

“当然是奥运那天最好,八八八,吉利!”

冬至喟然一笑,对镜补妆,不知从哪里传来压抑的喘息声,马上又被冲水声覆盖。

隐约间还有断续的呻吟,痛苦里夹杂着欢愉,冬至疑心是自己幻听,可那道隔间的马桶像坏了似的,水冲个没完没了。

镜子,又是镜子,从镜子里只看到隔间门下一截,一双蛇皮高跟鞋零落在地上,另一双是熟悉的Artioli皮鞋,黑袜子,黑裤管。

贴着黑裤管慢慢垂下的是一双白嫩的脚,轻轻地点地,又缩回去。

像蛇一样蜷曲着,绕贴在黑裤管上,冬至完全可以想象,它们方才曾予人怎样的销魂滋味。

石头妹劝她说:“好在你和他还没怎么样,及时退步抽身早,不就是个花花公子么,还是个老花花公子!”

如果说初恋男友是她遇人不淑,那么殷取中——冬至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认为,他是石头妹口中手段老练、辣手摧花的花花公子。

曾经熬通宵加班,殷取中问她一个近期负面新闻缠身的公司近况,冬至当时尚未了解翔实,凭零星印象回答说应该如何如何。殷取中当时就发火了,很严厉地训斥她:“应该应该,什么叫应该?做人不要太想当然!”

她道歉,熬夜熬到妆都残了,可怜巴巴的,殷取中神色才软下来:“也许你的‘应该’是没错,可万一错了呢?做人有时候…是不能犯错的。”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冬至不停地给自己上发条,不敢有丝毫倦怠,除开为自己,亦有相当的原因,是因为那晚殷取中略显失望的眼神。

冬至第二次被征召到总部汇报工作,这一次是太子大人公器私用。

太子教冬至打香港麻将,帮她摸牌面,一边问:“你老板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听说他前阵去雍和宫,算姻缘。”

冬至一恍神,太子猛一翻牌:“海底捞,自摸十三幺!”

事先并未封顶,算翻番算到一个令冬至瞠目的数字,场上用的是筹码,三个筹码推过来,足够冬至买下她在东三环租的那套一居室了。

冬至不动声色,只笑说老板的私事哪有我们这种马仔插话的份?牌桌上旁人笑问:“听说这个人野心不小,你就这么放心?”

太子催冬至码牌,满不在乎道:“男人谁没有野心?再说——花这么多年斗李柏安,他的野心,谁知道还剩下多少?”

冬至听说李柏安移民了,再不插手国内风投界,因为某人奉劝他改行。

三位牌友似乎都对殷取中和李柏安知之甚深,欢声笑语不断传入冬至耳里。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李柏安聪明一世,没想到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那可是个尤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李也是色迷心窍,君夺臣妻,古来大祸之始也!”

“见色起意也就罢了,没得手,还要反诬别人小姑娘一口…”太子敲敲冬至的指甲,“发什么呆呢,快,碰东风!”

冬至抿唇一笑,“我在想,到底是小姑娘呢,还是尤物呢?”

太子唔了一声,“好大一股酸味。”

一桌皆笑,太子又冲她挑挑眉,“以前是小姑娘,后来变成尤物——有的女人不能碰,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冬至后来发现太子说得都对。

殷取中的野心也就到此为止了。丁零如今实在是个尤物,殷取中的女人,谁也不能碰。

那句太子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她冬至不是殷取中的女人,所以属于可碰之列。

真正和到海底捞自摸十三幺的人是太子,其他人不过完成各自的使命,只是有的人心愿已了,有的人黯然收场,还有人前途未卜。

回北京时收到殷取中的喜帖。

婚礼极尽奢华,贺者如云,那是殷取中在这个城市所织下的生存之网。

冬至思索再三,还是前去观礼,她想看看,贴上殷太太标签的丁零,究竟是何模样。

丁零穿着纯白至简的婚纱,最极致的纯洁和最极致的妩媚,居然能在同一个人身上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冬至也只能感叹一句:“确实是个尤物。”

双方父母致辞,殷妈妈穿得极喜庆,笑得合不拢嘴,连声直说:“我背好词了的,可现在我什么都忘了,实在是盼了十几年,盼到什么都不记得了。”

满场欢笑,司仪趁机问新郎:“究竟有十几年?”

“十三年。”

“新郎还记不记得怎么认识新娘的?”

新娘一手拢住新郎的头,媚眼如丝:“这个猪头切我一半,谢谢。”

同桌坐的都是行政部门的女孩,与冬至都只说些不沾皮毛的闲话。人人都知道殷取中与冬至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一段,偏偏现在和殷取中结婚的是丁零,而冬至又一跃而成太子的新宠——这关系当真复杂,难伺候。

丁零从她这一桌过,行政部的女孩们起身恭喜她,她转脸来拉着冬至的手,问:“你这次出差怎么这么久?我还跟取中说,想请你来当伴娘呢。”

冬至笑笑,说:“恭喜!”

丁零笑语盈盈的,握着她的手,忽然一个使力,把冬至正准备敬她的酒全泼到自己身上。

丁零惊叫一声,整厅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脚步最快的自是殷取中,见丁零身上一身酒污,皱眉问:“什么事?”丁零只指着冬至,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冬至自辩不暇,转头欲请同桌人作证,却见大家纷纷转头,一律茫然不知发生何事的表情。

殷取中沉着脸,用那种很失望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冬至:“冬至,做人要自重!”

他原来跟她说,做人,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现在他说,做人要自重。

冬至冷笑一声,将还握在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

闷闷的一声,有地毯,所以那酒杯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