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一说,非但没让米安安舒坦点,小脸反而更垮了。

“但你也别沮丧,”念真莞尔,“你我到觉得,你挺有希望的。”

“为什么?”眼睛一亮。

念真托腮打量着她,“像野生的小动物似的,浑身都是不服输的劲儿——你俩乍一看,挺像的。”

米安安抿嘴,没有说话,并没有像念真想的那样喜出望外。

念真拎起茶壶,冲了冲杯子,“看你刚来的时候眼红红的,刚哭过。怎么?跟颜先生告白,被拒了?不用往心里去,那男人外头裹着钢筋铁骨,总得慢慢炼。”

“不是,”米安安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些话也没法跟阿嬷说,如今念真倒真是个合适人选,于是说,“刚他们载我送发小去火车站了,他去帝都念书。”

“男孩儿?”念真敏锐地问,“哭成这样,不舍得?”

米安安点点头,慢吞吞地说:“但不是为了舍不得才哭的。”

“哦?”念真颇感兴趣,她看得出来小姑娘的心思在颜梁淮身上,那怎么又为青梅竹马哭呢?

米安安摆弄着衣角,鼓足勇气说:“他让我当他女朋友,然后我说我……”

念真手上动作一停,“你说你喜欢颜梁淮?”

“嗯。”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个女孩儿”,是《撩鲸》里的幼幼啦~

看过的应该之后颜警官曾保护她许多年,但没有真正的追求,更没交往过。这个闷骚老男人,没啥恋爱天赋,等着安安开发呢!

第15章 荣光(15)

念真嘴角有颗痣,这让她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轻嘲。

听了米安安的话,她嘴角的弧度更翘,低头冲茶,一边说:“真是搞不明白,颜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人前仆后继的。我当年少不更事,一头扎他坑里,那你呢?是不是也身在山中。”

米安安撇撇嘴,她不太喜欢念真的这句话。

在她看来,颜梁淮是这世上最值得被喜欢的那种人——为了肩上的荣光出生入死,就算脾气稍微差一点,那也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空暇时间用来捉摸别人的性情。

小丫头的微表情,落在念真眼中。

“不高兴了?”她递了茶杯过来,“是不是觉得我是吃不到的葡萄就说酸,根本不懂颜梁淮有多好?”

米安安愣了下,接过茶杯,点了点头。

这个姐姐怎么回事?会读心啊?

念真笑,“我从前是给他们做心理辅导的。”

米安安呆住,“他们?”

“嗯,川狼。”念真抿了口茶,长睫挡住了眼睛,“颜梁淮退役之后我才来开了这家茶馆,算起来也半年了。”

米安安莫名有些羡慕念真。

颜梁淮还在川狼的时候,像高高在上的神祇,他救了她,同时也让她没有办法走进他的内心。

她只知道他穿军|装,身手了得,别人喊他一声“颜队”,其他一无所知。

至于他为什么而伤了腿,为什么而退役,颜梁淮不说,她也无从打听。

“念真姐姐,我真羡慕你。”米安安如实说,“他有什么事,一定都会跟你说。”

“没什么可羡慕的,”念真放下杯子,认真地打量她,“反倒是我才羡慕你。你知道吗?自从我开了这家茶馆,颜一直都不肯来,宁可他出钱请其他人来,也不愿亲自踏足。”

“为什么?”

念真撩过头发,苦笑,“不喜欢被我当小白鼠呗。他是我见过的,最不配合的‘咨询者’,不然我也不会为了多了解他一点,特意跑去他老家楠都去打听从前的事。”

“你是指他保护过的那个女孩子?”

“包括,不限于。我得知道他为什么加入川狼,才好确定他为什么在这里像拼命三郎似的,永远冲在最前面。而且,我想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

“那后来呢,你知道了吗?”

念真摇头,“很遗憾,除了打听出他曾经保护过一个跟你有些像的小姑娘好多年之外,他就几乎没有做过公务之外的事,从大学毕业开始就是个完美无缺的好下属、好领导。”

米安安喃喃,“那不可能呀,人都是有私心的。”

“对啊,”念真轻笑,“你说的没错,人都有私心,颜没有,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强行把自己想要的都压抑起来了。这样很危险,在顺境里或许能让他战无不胜,可一旦——像现在,他受了伤、受了挫,就会完全失去动力,坠入崖底。”

“他的伤是怎么弄的,你知道吗?”米安安试探地问。

念真打量着她眉眼间不加掩饰的关切,一笑,“这是机密。”

米安安连忙摆手,“那我不问了。”

“但是说一点点也没有关系,尤其,是你……”

是她?她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吗?

米安安正在迟疑,就听念真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中了敌人的埋伏,为了把他带进去的兄弟都活着带出来,不但小腿受了枪伤,眼睛还因为火光的缘故落下病根,在强光之下会目眩、头晕。”

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独处时总是不爱开灯。

可是……因为她总是赖在他房里做木雕,所以后来他总是默许她开着台灯。

还有,她记得有一天她进屋的时候,颜梁淮刚替她改好图纸,正伏在胳膊肘上、让她不要开灯,容他缓一缓。

那些之前一直不能理解的“古怪”,如今她终于明白,根本不是什么古怪,而是他温柔的忍让。

“安安?”念真轻声唤她。

米安安抿着嘴,眼角有一抹红晕。

“想到什么了?”念真从她的手里接过杯子,倾过茶壶冲着茶,“他是不是什么也没有跟你讲。”

米安安摇头,“没有,就连腿上的伤,他也总拿裤管遮着。”

念真颔首,“不奇怪,他那么高傲的人,总觉得自己能拯救全世界,结果连自己的腿都没能保得住,心理上难免承受不了。但是,我倒是觉得他有进步了。”

“什么进步?”

“他把你送到我这儿来了。”

米安安眨了眨眼,送她来跟他的病情有什么关系?

“颜一定知道,我多多少少会把他的情况说给你听。”念真噙着笑,“但他还是把你送到我面前,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不介意我知道这些……”

念真点头。

“还有,更重要的是,”说着,念真忍不住笑起来,“他大概觉得,我能帮到你。”

米安安一头雾水,“帮我什么?”她好着呢,吃嘛嘛香。

念真:“你刚送了发小去火车站,然后哭着出来了,对吗?”

“对……”

“他大概觉得,你在为小情人的离开伤心欲绝,所以送来给我疏导疏导。”念真顿了下,感慨道,“从前我可没觉得颜有这份细致温柔。”

米安安听得眼睛睁得老大,“不可能!”

昨天她明明才表白过心意,颜梁淮怎么可能以为她和谷小钊是小情侣呢?

听了小姑娘的话,念真细细的眉蹙起,思考了会才问:“你是怎么跟他,‘表白’心意的?”

米安安总算有点不好意思,“就……他问我有没有为谁心动过,我说被困在山里的时候,他来救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感觉……”

“没了?”

“没了。”

念真拿手背掩着嘴,笑出声来。

米安安别她笑得直发愣,“你笑什么呀?”

“这种表白颜梁淮那种人,压根听不懂啊。”念真朝她招招手,让米安安坐到自己身边去。

米安安乖乖地盘膝,坐到她身边。

念真就帮她把头发都束起来,露出干净清爽的小脸来,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他们那种人天天在男人堆里打滚,根本没接触过几个异性。跟他们说话,一定要‘直给’,但凡你有点儿弯弯绕绕,他铁定听不明白,而且很可能还会误会。”

米安安虚心求教,“那我还要怎么直给……难道直接跟他说谷小钊跟我只是哥们儿,我喜欢的人是他?”

念真神秘一笑,“你得好好跟姐学一学——”

虹馆外,飞流直下,虹光旖旎。

竹帘里两个年轻女人抿着茶,低声细语。

对米安安来说,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年长的女性耳提面命怎么追男人……

还真……是门学问呢。

*** ***

病房。

川狼战队成员杨志坐在轮椅上,双手搭在膝头,正襟危坐得像是在受训。

“你放松点,”颜梁淮说,“这不是在训练。”

杨志挠头,憨厚地笑,“一看见颜队你,我就放松不下来。”

“我从前对你们是不是太严厉了。”

“没有!”杨志抬手,近乎赌咒发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在训练场上只是流汗而已,上了战场,稍有差池就是流血丢命了。”

他本意是想告诉队长,自己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谁知话刚说完,颜梁淮的眼底就浮上一丝暗色。

背后,那善狠狠的捣了下他的肩胛。

杨志立刻意识到,完蛋,说错话了!

“你的伤有我很大一部分责任,是我当时判断失误,才会造成一队人被困火海,”颜梁淮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手边床沿,“密码是你的生日,卡里存款不多,你先用,往后我还会往里面转账。”

杨志吓了一跳,差点没从轮椅上蹦起来,“我有钱!何况怎么能花队长你的老婆本?”

颜梁淮神色淡淡,“老婆都没有,要什么老婆本。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拿着,就当是我给的结婚礼金。”

“这个我们不能收。”一个女声温和又坚定地从门口传来。

是杨志的未婚妻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了,把果盘放在几个男人中间,然后自己退到杨志的背后,推着他的轮椅,走近颜梁淮。

“这些日子以来,杨志跟我说过无数次,他是怎么从火海死里逃生的。”女孩的手搭在未婚夫的肩头,被他的大手覆住,“如果不是为了救阿志,颜队长你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更不会退役。他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去执行任务无论遇见什么,都是他的使命。责任不在你,相反的,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是我们应该向你报答。”

杨志听完,捣蒜似的点头,“我嘴笨,说不明白,还是我媳妇儿会说话。队长,你以为我们为啥要请你过来?我是想你给我们当主婚人,要不是你,我哪还有命娶这么好的媳妇儿?”

……

等离开医院的时候,那善忍不住一直偷瞟颜梁淮的脸色。

可惜,多年的职业生涯养成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哥,我觉得小弟媳挺懂事儿的,你觉得呢?”

“嗯。”

“老杨真走了狗屎运,年纪最小,还最早脱单。”那善试探性地问,“你就不嫉妒,不想迎头赶上吗?”

“嫉妒什么,”颜梁淮拉开吉普车的门,“我觉得一个人挺好。”

那善爬上车,边打火边问:“真的啊?你就不觉得身边有老婆说说话,一起做点有的没的,比和尚吃斋念佛似的要像个人啊?”

不经意的,脑海里划过一个笑语嫣然的小身影。

但颜梁淮还是很快扣上了安全带,“一个人吃斋,总好过拖着别人苦行要好。”

那善无奈,在他队长面前,再巧舌如簧也没用。

“等下。”

开了一半,颜梁淮忽然让停车。

那善停好车,就看见颜梁淮去路边买了锅盔,拿袋子装了,一块递给他,一块挂在手边。

“不吃都软了,就不好吃了。”那善啃了口锅盔,含糊不清地说。

“那你就开快点。”

那善发懵,他开得再快,烧饼该软还是会软啊!

直等车拐进虹馆的那条街,忽然看见蹲在路边、正百无聊赖地砸着地上的石子玩儿的小姑娘……那善才转过弯来。

原来,是给她买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颜叔叔其实是真的,很温柔的。

第16章 荣光(16)

老远看见一辆吉普拐过来,米安安丢开手边的石子,一下站起身来,看清楚车牌之后,立刻蹦起来挥舞着双臂。

车不偏不倚地在面前停稳了,她立刻攀上踏脚,双手巴在副驾驶的窗口上,可怜巴巴地说:“我还当你们丢下我不管了呢。”

那善扶着方向盘,“颜哥哪儿舍得啊。”

颜梁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越过米安安看向歪倚在虹馆门口的念真,颔首示意。

念真懒洋洋地弯了弯几根手指,算是道别。

倒是米安安上车之后,伏在车窗边,双手握在唇边大声辞行,“姐姐!要来凝垄找我玩儿啊!”

念真笑吟吟地点头,“教你的别忘了。”

“都记着呢!”

车开了,那善忍不住问:“念真教你什么了?”

米安安瞟了颜梁淮一眼,狡黠地笑,“这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一下午而已,你们就有小秘密了,”那善念叨,“都说男人的秘密都跟女人有关,那女人的秘密是不是也跟男人——”

颜梁淮忽然抬手,塑料袋擦着那善的脸递向后排,打断了他的碎碎念。

米安安看着那个塑料袋,“给我哒?”

“垫下肚子。”颜梁淮简洁地说,“开回去要花点时间。”

那善清清嗓子,“哥,那你就饿着啊?”

颜梁淮随口说:“我不饿。”

话刚说完,一只小手就从他肩头伸了过来,攥着半块锅盔。

颜梁淮偏过头,就见小姑娘一口小白牙,笑如春花,“呐,分你一半。”

她晃了晃手,碎屑顿时窸窸窣窣地落了颜梁淮满肩。

那善心里哀嚎,完了!

队长有洁癖,床不让人坐,更不喜欢在外面吃东西——因为讨厌碎屑掉满身,油腻沾满手。

小姑娘八成要挨冷眼了。

“对不起、对不起!”米安安慌里慌张地刚要撤手,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她一愣,只见颜梁淮从自己手里接过了那半块锅盔,顺手从车前扯了张面纸塞她掌心里,又松开了。

一系列动作,不光米安安傻了眼,那善的眼珠子也差点没脱眶。

余光看见颜队把半块烧饼叼在口中,一手拿面纸清理肩头的碎屑,不但没有要责怪小姑娘的意思,反而还顺手送了张纸巾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