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那位中医便出现在病房。也不说话,直接对流萱进行检查,探过寸口脉以后,又在各个动脉流经处仔细查探,才说:“伤心过度了,是心气不足的问题,需要扎针,还有有些着凉,得开方子吃药,你们信的过我么?”
“信得过!”孔昭见到这位老先生标准的中医三部九侯的探脉法,便知道并不是骗人,何况也说对了流萱的病症:“只是不是肝气的问题么?”。
“不是,肝气弱是胆小,肝气足是暴躁。这是明显有抑郁症状,是心气不足。小姑娘肾气很好,肾强则容易克心。”
中医上讲“病在心,俞在胸胁”,老先生沿着流萱的胸两边扎针完毕便说:“好了,过会儿就会醒来,我会开几个房子。五天后我再来瞧瞧。”
“老先生不是后天回国吗?”忍足院长奇怪的问。
“怎么能丢下病人不管呢?”老先生笑道。
明僖对老先生行礼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耽误您的时间非常对不起。”
“呵呵,这没什么,治病救人,医生的天职。”老先生笑道:“我探小姑娘的脉象,脾胃稍弱,不能克水,所以以后得想开点。但身体调养的很好,此强彼弱也是正常现象,不足为奇。想必二位也懂点医术吧?”
“为人父母者,不知医为不慈。”明僖郑重的回答。
迹部听到这句话内心稍稍的触动了一下,这…句简单的话里,包含着多少关爱?怪不得流萱实在受不起气,给这样呵护的人,又哪里有什么委屈可言呢?
老先生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好一个‘不知医者为不慈’!先生贵姓?”
“免贵姓姬,姬明僖。台北人。还未请教老先生尊姓大名?”明僖客气的说。
“呵呵,我叫孙逸,北京人。看样子还是老乡啊。”老先生孙逸又摇头说:“不过女孩子还是得学会放宽心才好?”
“平常倒不重,别刺激到她底线,脾气都少发。从小就教她平静性子,只是还太小, 未免有些个胡思乱想吧。”孔昭皱着眉头说,顺便有意无意的撇了迹部一眼。
迹部倒也乖觉,认真的鞠躬行礼:“伯父伯母,对不起。”
“算了,等萱萱醒来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就算是你错了,该道歉的也不是我们。”明僖说道。
孙逸虽然还有其他的事,但因等着流萱醒来,便还呆在病房。忍足家其他的医生早就撤了。为了打发时间,明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孙逸聊起来。
当孙逸听到明僖是中文教授的时候,又说道:“失敬失敬,看样子我们得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好向你请教国学。说起来真羡慕你们台湾,大陆的字都是简体了,好多字都失去含义了啊,可惜了。”
“正是,我也觉得可惜。比如我们的中华的华字,本来是枝繁叶茂的样子,可是简体的哪有一点茂盛的感觉?何况,华字还取绽放之意,简体也没有那个味道。”
孙逸正要开口,就听到迹部说了句:“萱萱你醒了?”
流萱动了动,想要爬起来,迹部在她身后一拖,就将她扶起。
明僖和孔昭大松一口气,最怕她这种高烧昏迷状态,好在这次醒的快。不过也是,迹部再怎么气她,也不过如此。毕竟大家都知道迹部在她心中的地位远不如容涛,这次估计是一时气急吧。
“还有哪里不舒服?”迹部前所未有的温柔的问。
流萱看到迹部,还是觉得委屈,便不理人。
明僖夫妇一看,就知道是真吵架了 |||。老大夫孙逸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理,看到流萱醒来,问了几个问题,才离开病房。
“我想回家。”流萱不喜欢医院。
“好。”明僖答应。
迹部却不同意:“还是观察一下吧。”
忍足院长看了看流萱,又说:“我并不擅长中医,不过照西医的判断,只是有点着凉。可以回家休息的。”
迹部才同意,然后众人开车回了姬家。
到了流萱的房间,迹部对明僖夫妇说:“伯父伯母,我想我和萱萱有些误会,还是澄清比较好。免得她把心思闷在心里。”
明僖夫妇也觉得这是个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让两个孩子谈谈比较好。于是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两人。
“萱萱,你在生什么气?为什么哭成这样?”迹部看着流萱现在眼睛都还肿着,实在想不通她哭什么。
流萱依旧不理迹部。
“萱萱!”迹部的声音里稍稍有些严厉,不能让流萱养成这种有什么话不说的习惯。
“你根本就是把我当玩物!哪有…哪有做过那种事就睡着的人!?”流萱生气的说。
“我累了嘛!”迹部暗叹,果然问题出在这里,只能好好哄着了:“为了那个项目忙了很久,今天又喝酒了,葡萄酒的后劲很足,那会儿只想休息一下,却没想到真的睡过去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流萱偏着头没看迹部,迹部笑了笑说:“别生气了,还不是气到你自己?”
流萱转过脸来瞪了迹部一眼:“我不生气,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你说什么?”迹部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说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流萱一字一句的确认。
“你做梦!”迹部想也不想的说。
“你!”流萱气的半死:“我才没做梦,我要回台北!”
“萱萱,”迹部认真的看着流萱说:“以迹部家的权势而言,只要我想,你就一步也踏不出东京。要不要试试看?”
又是这种感觉!!为什么每次有不同意见的时候,迹部都这么凌厉?流萱无可奈何,只能翻身躺下,用被子盖住头:“我要睡觉,请你回去吧。”
迹部知道又惹到她了,轻叹一口说:“以后不要说这样的傻话。这次是我的错,你想要怎样?”
流萱不理。迹部一掀被子把流萱拉到面前:“使性子解决不了问题!”
流萱委屈的直接哭起来:“你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从来不问我想什么,我要什么!”
迹部一阵头痛,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女人。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哄,毕竟从小到大,还没有他去哄的对象。
流萱今天下午本来就大哭了一场,现在又哭,几分钟后明显体力不支,哭声渐弱。迹部抱着流萱,在她额头上一吻:“留着明天在哭吧。以后不强迫你。”
“做到了就不是你迹部景吾了!”流萱才不信。
“本大爷一向说到做到!”
“…”才刚说了几句“我”?又变回“本大爷”了…
“怎么?不相信?”
“姑且信你吧,反正你没玩腻之前,我也逃不掉。”流萱一阵无力的说。
迹部素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一听到这种说法顿时火冒三丈,捏着流萱的下巴说:“再说一次,本大爷没有玩弄你的感情。如果你执意这么认为,那么本大爷不妨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玩弄!”
流萱吓的想往后退,但是隐隐又有些不敢。迹部知道流萱虽然没有回答,但这句话是听进去了。
“萱萱,”迹部再次放软语气:“本大爷是真的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咩哈哈,这章滴迹部是我码的最有爱滴迹部啊~~~~
血浓于水,细致入微
对于迹部这种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软硬兼施行为,流萱实在没有招架能力,没几分钟她就彻底投降。
孔昭熬好药便敲门而入,看到两个孩子似乎解释清楚了,便打发流萱吃药。因为要鼓舞心气,所谓心曰南,其味苦,所以利于心的药都是奇苦无比的,吃的流萱差点就吐,只能极力忍着,好半天才缓过来。这么一折腾,几乎虚脱,累的不行了。吃过药便躺在床上休息,没多久就能感到她缓慢而有节奏的呼吸。
“你先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孔昭对迹部说。
迹部也知道留在这里没什么用途,不如明天再过来:“萱萱还需要些什么吗?”
“不用”孔昭摇头说:“吃食水果也不用带了,她病着的时候挑的很,买来也不吃的。”
迹部只好道别。
流萱直睡到第二天早上8点才醒,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身体恢复了不少,洗漱过后就下楼了。
“萱萱醒了?好些了吗?”明僖问。
“好多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流萱抱歉的说。
“知道对不起,以后遇事就想开点。哭是发泄不舒服的情绪,然而哭过了还是伤身体的。”孔昭正巧端着个托盘走近来说。
“嗯,我知道了。”流萱低着头说。
“事情过去了就别想了,来,今天你妈给你做了荞麦面呢!”明僖笑着把流萱拖到身边坐下。
流萱看着面前一碗带着清香的面片,上面浮着绿油油的青菜,让人食欲大开。面片是麦子磨成粉所作,麦子利肝,微甜,有缓解抑郁的功效。面汤是羊骨汤,亦可鼓舞心气。羊骨汤很鲜,看样子是妈妈很早起来顿的,自己这么闹一场,吃亏的还是自家人,跟迹部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亏死了!!以后不跟他生气!
饭毕,流萱收敛心神开始复习。没多久迹部带了不少叫人从横滨买回来的黄米糕,流萱难得喜欢,然而只吃了一小块就放下了。 |||外头做的黄米糕太甜…没孔昭做的好吃。迹部也不在意,拿出书本来跟着流萱一起看书。两个人只偶尔讨论一下学习内容。房间里充满了一种安逸的气氛。
“明天早上本大爷来接你吧。”眼看夕阳西下,迹部收起书本对流萱说。
“好。”流萱应声,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啊,稍微有点紧张呢。
迹部留在姬家吃过晚餐才走,晚饭是看起来很不华丽的烤馒头,不过吃起来味道不错,迹部很给面子的吃了三个才罢。
接下来连续考试三天,第四天上,正好是中医孙逸复诊的日子。迹部非常尽责的开车把人家接过来。流萱到底有感冒症状,再加上心情起伏那么大,何况又是复习又是考试,闹的疲惫不堪,这天压根就没起来,躺在床上休息。
孙逸只好上楼去房间看流萱,走进门一看,见房间以黄色基调为主,辅以蓝色,便知道流萱给养的娇贵。脾胃属土,流萱脾胃相对弱,就得在日常生活中加强一些。土是黄色,那么按照中医理论来讲,大部分属黄色的东西都比较利于脾胃,包括颜色里的黄色。现在就有音乐治疗法,还有颜色治疗法。如此装修,可以看出这家父母用心之细腻,优秀的父母啊!
继续三部九侯探脉法,此时流萱已醒,孔昭恰好端着碗粥进来。
“这小米粥可加了谷壳粉吧?”孙逸笑问。
“是啊,孙大夫鼻子可真灵。”孔昭笑道。
“啊呀!要当父母的都是你们这样,我们得饿死咯。”孙逸笑道。五谷为养,而现在的精米一般只留了胚芽,说是说最营养的就是胚芽,可是万物都有正邪两面。胚芽是好东西,可是也有其副作用,而克制这种副作用的便是同类谷子的谷壳,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粗粮。谷子加少量谷壳熬的粥,才是阴阳平衡最为养人的。穷人家没东西吃不算,有钱人家这样,估计要好几代的积累才有这样的惜福养生的心态,这样的人家只有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清贵!
“怎么会?她病着我可没办法,还是得请大夫。”孔昭笑着说。
“小姑娘这几天可是劳了神思?”孙逸问。
“这几天期末考试,肯定有点劳神的。”孔昭回答。
“我这里有丸药配方,你们自己去中药店配好,临睡前用姜汤研开服下就好。注意休息几天就没事了。饮食方面你们家是行家,我也不多嘱咐。”
“真是谢谢您了,耽误了您不少时间,真过意不去。”孔昭郑重行礼。
孙逸摆摆手说:“本职而已,不用客气。”
之后,明僖用一个非常精致的信封装好诊金奉上,孙逸也不客气的收下。互相道别,并说了几句保持联系的话,便离开了姬家。迹部派人开车一直把孙逸送到宾馆,又帮忙提着行礼,送上飞机才回转。孙逸在飞机上感叹这家人真真是会生活的人家,现代中国已不多见。原本那个小姑娘这个年岁恋爱早了点,所以才在青春期末尾这种心绪本就不宁的时候发病。但是,人家男朋友一直在场,何况这种事一开窍也无法收回,便一直没说。这一趟,也算是交到个不错的朋友吧!
流萱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休息过两天也就活蹦乱跳了。学生是放寒假了,老师却要批改试卷什么的,因此这两天就只有孔昭母子二人在家。至于迹部?忙的跟个陀螺一样,哪有功夫天天陪着流萱?每天抽空来看一眼就不错了。
母女两个在打包行礼,等明僖改完试卷后,准备回台北。因为是回家过寒假,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其实也不用准备太多,半天也就整理完毕。空闲下来以后,孔昭把流萱带到起居室坐下,便说:“前几天你病着我也没问,到底是什么事给气成那样?”
流萱怔了一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愿意说吗?”
流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觉得他在玩弄我…”
“那你怎么想?”
“不知道,我觉得没有安全感。”
“你真的喜欢他么?”
“有点喜欢吧,”流萱低下头说:“他很优秀,不由自主的会被吸引。但是…又有点害怕。总觉得这个世界他是主宰,我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孔昭摇头一笑:“景吾那孩子太强势了。我也不问你怎么闹成这样了,总之自己照顾好自己吧,父母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妈妈,我该怎么办?”
孔昭想了想:“顺其自然吧,现在我只能建议你别放太多的心思。很多事情轮不到我们做主的。何况…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分,既强求不来,自然也甩脱不了。人一辈子要经历的波折和不开心的事太多了,有些人就过得很快乐,有些人就郁闷的甚至到了抑郁症的地步。凡事想开点,在任何环境里,能够做到自得其乐,一辈子也就没白活了。”
“嗯,我尽量。”流萱点点头。
过了几天,明僖改完试卷,便携妻女回了台北。当然,迹部还是很自觉的送他们上飞机的。
刚进门,一家三口就被人团团围住。流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熊抱住:“萱萱啊,想死哥哥了!”
流萱暗自翻白眼,哥哥耶,你好大的力气…
“萱萱怎么瘦了这么多?”流瑞拉开一点距离,仔细看了看说。
“现在没有那种婴儿肥,当然看起来瘦啦。不过哥哥你好黑!”流萱笑道。
“当兵都是这样啦。”流瑞又看了看流萱:“啧啧,我家妹妹越来越漂亮了,明天哥哥带你去买衣服!”
“你哪有钱?”赵如云笑问:“别到时候要你妹妹用奖学金给你买衣服!”
“她哪有奖学金?这次成绩倒数第二,还奖学金呢!”明僖调侃道。
“倒数第二怎么了?我们萱萱是尖子班呢!就算倒数第一也是厉害的!”老爷子姬康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盲目溺爱 ||||。
“好了好了,流瑞放开你妹妹,才坐了飞机,又累又饿的,让他们休息一下再说。”赵如云见儿子死活缠着流萱,赶快赶人。流萱坐了飞机起色并不是很好,一家人住一起,有的是时间聊。
听到母亲的话,流瑞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流萱。明僖一家各自回房梳洗,等搞定以后一家人早就呆在餐厅等着吃饭了。流萱旅途疲倦没什么食欲,喝了点粥便放下碗,去隔壁容家看望了下容老太太,然后抱着她那只灰色虎纹猫就去睡了。
“婶婶!”流瑞叫住孔昭。
“什么事?”
“萱萱真的在跟迹部景吾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