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摆出这种决绝的态度,赵学明倒是坐下来好好说了:“我倒不是小气不肯出彩礼,可你们家的情况谁不知道啊?别人家给一千块,好歹给女儿压箱底个三五百的出门,至于你们家,给一千,怕是十块钱都花不到美头身上。虽然是你们家养大的美头,可嫁了人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我能不心疼?你要是保证压箱底的钱不会克扣,那我也犯不着得罪未来儿媳妇不是?我老了还指望儿媳妇端茶倒水呢!”
又跟褚老婆子讲,赵建国在城里谈的美头是真的,那美头也确实肯等他,“但我也是真不喜欢那美头,那美头家里条件好啊,跟我们安怡一样,从小送去学钢琴,学跳舞啥的,估计家里比咱们安怡都不差什么了。安怡在村里待过些日子,你们也知道的,那是饭菜都要端面前的!这是我们赵家的外孙女,这么伺候着也就是了。可要是做儿媳妇,我是看不惯的!”
褚老婆子跟宁福林虽然恨他态度恶劣,不把宁家放在眼里,可要说真的拼个鱼死网破,这也只是一时冲动。
毕竟这件事情,最被坑的是宁光,又不是宁宗。
为宁宗拼命他们觉得是理所当然,为宁光的话…拼完命还怎么照顾宁宗啊?
现在赵学明缓和了态度,不那么咄咄逼人了,他们沉默了会儿,也谨慎的开口:“城里的美头跟乡下怎么能一样?这要是过了门,别说伺候你们父子了,让你们父子围着她转还差不多!之前你们家安怡不就是这样?赵富梁老俩口多大年纪了,见天的跟保姆一样,服侍的团团转,就是这样,她姑姑没多久还把人接走了,可见到底看不起乡下。”
“你说找儿媳妇要找乡下的,这是正理。”
“不然的话,恐怕以后孙子孙女跟着学,都看不起他们阿伯跟牙牙。”
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复讲到彩礼以及压箱钱的事情,说这个没什么好商量的,自古以来,彩礼给了女方,那就是女方长辈做主,男方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再说他们宁光那相貌那做事的利索,妥妥的超过了绝大部分乡下美头!
这样子彩礼还要减,那是不是让其他美头都免费出门啊?
没有这种道理的。
何况赵学明还有力气在身,赵建国正当劳力的年纪,父子俩以后又不是不挣钱了,你们要是真的心疼儿媳妇,等宁光过门之后再给她挣钱啊!
宁光要是能够拿到经济权,娘家没准还能分点呢…这是褚老婆子的想法。
可赵学明当然不会答应,说自己父子挣钱艰难,好容易攒的点儿钱,还打算等新媳妇过门之后做房子呢!如果全部给了宁家,一分钱都不陪嫁,难道让新媳妇跟自己父子挤在现在那几间年久失修的瓦房里?这不成了笑话了!
双方唇枪舌战了半天都没讨论出个结果,在灶间听的七七八八羞愤欲死的宁光实在不愿意出来喊吃饭,索性自己弄了副碗筷吃了,将其他饭菜蒸在锅里,顺角落摸出去喂了鸡鸭鹅跟猪,径自回房去睡了。
到后来赵学明饿的乏力,不得不提出暂时休战,容他回去吃饭休整,顺带双方都好好考虑一下,褚老婆子母子喊宁光喊不到,找进灶间才知道宁光先吃过了,少不得要骂宁光自私,不知道尊敬老人…骂了两句醒悟过来现在是要给美头抬身价的时候,这话可不能教人听到,这才悻悻住了口。
吃饱喝足去喊宁光刷锅,趁势跟她说赵学明的歹毒以及娘家为什么要留着彩礼不给宁光压箱底:“你别看那几个钱好像了不起,就赵学明那个抠唆样子,你真以为你的压箱钱能自己做主啊?肯定带过去就回到他手里了!倒是留在家里,一个是能支持宗宗念书,宗宗可是你亲弟弟,以后出了头,能不拉拔你这亲姐姐?第二个就是咱们给你存着,你有什么用处回来说一声,悄悄儿给你置办下来,怎么都比被赵家捏着好!”
这番话宁光是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的,只是闷头刷锅不作声。
褚老婆子因为她一直就是这种沉默寡言,也没当回事,自去找宁福林商议对策了。
母子俩都觉得赵学明太过奸诈狠辣,不能信任,出于担心对方鱼死网破彻底败坏宁光名声的考虑,目前可以跟他虚与委蛇,但还是私下再找个亲家的好。
如果能成,抢先把宁光许出去,赵学明也就无可奈何了。
“这个人家得找远一点,不然赵学明跑上门去闹就麻烦了。”褚老婆子叮嘱儿子,“赵家毕竟是大族,就算给小光找的夫家也是其他村的大族…人家也未必愿意招惹这种事情,到时候坚持把小光退回来,丢的还是咱们家的脸。”
他们这些打算宁光多少知道些,心情可想而知!
这种被当货物评估算计的感觉,没有一个正常人不愤怒的!
更愤怒的就是她好像没有什么路径可以挣脱出这种处境。
宁光悲愤之下甚至又想到了一不做二不休弄死宁宗让宁家上下后悔莫及上去了…当然她其实也很希望赵学明死。
可是赵学明是壮年男子,又不是宁家人,正常来说她是没机会杀死这个人的。
她只能在想象之中,将这些不把自己当人看的各种凌虐各种报复,甚至幻想这些人忽然掉池塘里死掉了就好了,忽然去镇上被车撞死了就好了,忽然…说什么恶有恶报,她冷笑,真是鬼扯。
就在这种激愤的心情里,宁光度日如年的过了一个礼拜,这天看着宁福林面带喜色的从外面回来,她心里一个“咯噔”,赶紧把手里要做的事情拾掇拾掇,蹑手蹑脚去褚老婆子门外偷听。
果然里面宁福林正在跟姆嫚说已经给宁光找到个合适的人家,非常的偏远,甚至不在本市,是邻市乡下的一户人家,两口子做生意发了财,家里有小汽车的那种:“他们家这条件,正常讨个城里美头都有可能!”
那么为什么不找城里美头,反而想要聘宁光呢?这当然是因为他们儿子不正常。
那是个先天智障的男孩子,都二十岁出头了还是痴痴呆呆的跟三岁小孩子一样,什么都要人照顾,什么都不会,见人就傻兮兮的笑,流口水,大小便要伺候…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不像有些智障儿一样有暴力倾向,很听话很温驯。
当然这些都是介绍人说的,是真是假天知道。
褚老婆子是不在乎宁光婚后生活是否过得好的,可是…智障儿?这也太磕碜了!
到底她老公活着的时候很体面,老公死了也送独子进过私塾,褚老婆子现在教人看着只是个寻常农村老太太,还格外的不讲理,然而在她自己看来,她不是普通的农村妇女,她丈夫儿子都是那个年代少有的识字的人,即使算不上,至少也是耕读传家不是?
曾孙女嫁个傻子这多难听?
“但他们家彩礼给的高。”宁福林路上也挣扎过,可在彩礼数目面前很快就跪了,他说了个数字,哪怕隔着门板,宁光都能听到她太婆猛然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真的?!”
她没去听宁福林接下来的确认,因为知道她太婆肯定不会拒绝的。
女孩子扶着墙,踉踉跄跄的走到外面院子里。
这是一个大晴天,天高云淡,瓦蓝的天空上白云稀少,金灿灿的阳光热烈的铺满大地。
宁光却如坠冰窖。
第六十九章 心意已决
这天宁福林跟褚老婆子嘀咕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母子俩虽然脸上没什么表示,眼角眉梢的喜悦却难以按捺。更让宁光刺心的是,吃饭的时候,宁宗嘟囔了句零花钱又没有了,往常都劝他省着点花的褚老婆子,特别慈爱的说:“只要宗宗你这次考试能前进五名,太婆就多给你钱!”
宁宗不以为然的说:“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就给了我五毛钱,才能买几个游戏币?”
“这次是真的。”褚老婆子信誓旦旦,“你要是前进五名,太太给你十块钱!你要是能考进前十名,太太给你二十块钱!你要是能够考到班级第一啊…”
她顿了顿,满意的看到曾孙的神情瞬间从漫不经心变成充满热烈,缓缓说出来,“太太给你一百块!”
“真的真的?”宁宗欢喜的跳起来,饭都不怎么想吃了,蹦去褚老婆子跟前,像五六岁那会一样,腻到老太太怀里,撒娇说,“太太你可不许骗我!”
褚老婆子很久没见他这么跟自己亲近了,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使劲儿摸着他脑袋:“放心吧,太太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光冷眼看着这一番祖慈孙孝,忽然开口:“太太,我也想要钱。”
“你要什么钱?”褚老婆子头都没抬,原本灿烂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有点不耐烦的说,“我这是给宗宗考试进步的奖励,又不是凭空给他钱!你现在都不念书了,又不考试,叫我怎么给你?再说你以前念书也不好。”
宁光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低头用力扒饭,心里恶狠狠的想:就知道是这样!
当年宁宗想吃鸡蛋,她还不懂事,说自己也想吃,然后没有得到鸡蛋,而是得到一个耳刮子!
现在呢?
褚老婆子为什么忽然这么大方?想也知道是要拿自己的卖身钱了!
拿着卖自己的钱去供养宁宗,却对被出售的自己如此吝啬…宁光默不作声的吃完饭,收拾好灶间,拎着猪食去喂猪时,路过宁宗的屋子,看到他难得没有出去疯会儿再回来,而是坐在桌子前认认真真的做功课,脚步稍微一停,才继续走过去。
喂猪的时候,看着面前的两头大肥猪拱在食槽里吧嗒吧嗒吃的津津有味,眼泪无声滑落。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这两头猪,养肥了就宰了。
不不不,宁光又想,自己其实还不如猪。
因为猪至少不需要干活,不需要挨打受骂,在挨宰之前,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连猪圈都要好生打扫,过的真正逍遥快活。这样养上一年,到年底的时候挨刀,其实也不冤枉。
可她呢?
从小起早贪黑任劳任怨,一个人身兼佣人跟出气筒的双重责任,还要打下手伺候田地…最终的结局也跟猪没什么两样!
这么想着,原本只是模糊的念头,逐渐坚定下来!
既然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许给邻市的智障儿,换取在这个时候对于农村来说简直是天价的彩礼。而且还打算用这笔钱作为诱饵,哄着宁宗好好学习…宁光设想了下这个事情叫他们成功之后的发展,宁宗那么喜欢玩游戏,为了得到更多的钱,没准真的会去争取第一名。
他会有很好的成绩,会有各种好衣服好鞋子,吃的也好,各种都是棒棒哒。
最后甚至考上县中,考进大学,从原本不起眼的农村小子,成为令人羡慕的大学生…以后再讨个城里美头当老婆,在城里安家落户,有事没事接褚老婆子以及宁福林他们去享福…
到时候褚老婆子他们一定会说,看,他们就知道现在倾尽全力栽培宁宗是对的,因为要光大宁家只能指望宁宗。
提到宁光呢?
他们会厌恶的,嫌弃的说,噢,那个美头啊?估计正给她老公换尿片呢。
不,他们那会儿怎么会提到宁光呢?
当然是假装根本没有宁光这个人,毕竟大学生怎么可以有个智障姐夫呢?
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吗?
宁光冷冷的笑了起来,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就算人人口口声声说什么生养之恩,她给宁家这么多年做牛做马也该还清楚了!
想踩着她这辈子出人头地,想都不要想!
宁光次日做完早饭后,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脏衣服,索性拿了几件干净的往猪圈里扔了下,拎起来放篮子里提到村外水坞去了。
她这会儿心思不在洗衣服上,一件衣服洗到了快晌午,总算等到赵建国拿着锄头回村,到水坞来洗脚洗锄头。
看到宁光微微一怔,快速顾盼了下左右,才小声问:“你还来这里啊?”
“嗯。”宁光早就下定了决心,可到底面嫩,事到临头头也不敢抬,只机械的搓洗着手里的衣服,假作无事的说,“村里水坞人太多,我不想跟他们说话。外头的…上次那个水坞,你走之后我看到一条蛇,怪可怕的。”
赵建国“啊”了一声,说那水塘里居然有蛇吗?他之前在里面找过鱼虾没找到,还以为不长东西呢。
“我下次路过去找找,是不是有蛇的窝,有的话我给你弄掉。”他草草洗了下脚,锄头上的泥土都没弄,跟宁光说,“我赶紧走了,这会儿出来做事的人多,别叫人家看到说你…你在这里也当心点啊,别掉下去了。”
他这么说着就提醒了宁光之前获救的事情了,不禁微微出神了下,心想要是当时赵建国不在,要是自己没了命…宁家一定很失望吧?
可旋即又咬紧了牙,暗自冷笑,凭什么?
凭什么她只能叫宁家失望,还是豁出性命的代价?
她不但要让宁家失望,还要让宁家痛不欲生!
只是回神的光景,赵建国却已经走远了。
宁光到底不好意思叫住他,咬着唇安慰自己,褚老婆子那边应该暂时不会定下来,毕竟对方在邻市呢,来来回回至少也要个几天,她还有机会。
她怏怏的回去了,谁知道下午赵小英就找上了门,很神秘的说有事要跟她讲。
“什么事啊?”宁光现在哪里有心思听她啰嗦,不咸不淡的表示自己忙的很,暗示她走开。
“你的亲事,你也不想听?”哪知赵小英将大半个身体俯到灶台上,朝正在烧锅的她倾过来,小声问。
宁光往灶膛里塞稻草把子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说:“少拿我打趣,我有什么亲事不亲事?外头都是乱传的。我跟你的建国哥哥什么都没有。”
赵小英说:“要是你跟建国哥哥的事情,村里人都传遍了,你又不是聋子,还要我来跟你说?”
她看了眼外头无人,扭回头,“你个傻子,你家里人打算把你说给远地方一个傻子呢!你居然还坐得住?”
“…”宁光足足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眯起眼看她,“这事情我没听说,你在胡扯什么?”
赵小英看她不相信自己,急了,说这绝对是真的,因为给宁光说亲的那个人经常帮人做媒,赵小英的亲事就是那个人介绍的,所以赵小英的阿伯偶尔会跟那人一起喝酒:“这事情就是我阿伯跟他喝酒,他喝多了随口说的,还说你可怜,因为那个傻子,是真正的傻子哦,不是骂人的话,那傻子是从娘胎出来就不正常的,这种是会遗传的。也就是说,以后你要是生孩子,那也是傻子!你说要命不要命?”
宁光专心盯着灶火,过了会儿才淡淡说:“我家里都没提给我说亲的事情,你别听风就是雨的了,这是没影子的事情。”
“傻子都知道不能嫁给傻子好不好!”赵小英恨铁不成钢的从灶台边走开,蹲到她身旁,小声说,“你别犯糊涂,这不是装模作样的时候!你一定要去跟他们闹,绝对不能让他们把你嫁过去,不然你就完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嫁那种傻子,还不如嫁个残废呢!毕竟照顾残废虽然累,好歹还能指望儿子女儿。嫁那种人,不生孩子的话老了没人管,生孩子的话,万一也是个傻的,这日子能过?那是死了都不能闭上眼睛,担心自己走了,儿子女儿过不好不是吗?”
她激动的说,“你听我说,哪怕他们狠狠的打你,你也绝对不能妥协,这是关系一辈子的事情,真的不能害羞!”
宁光继续看着灶火,片刻之后,声音里就有点哽咽:“谢谢你啊,不过这要是真的的话,你觉得我闹有用?”
赵小英一想褚老婆子以及宁福林的为人,也是惆怅,叹口气:“宁光啊宁光,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这话说的宁光差点掉下泪来!
她一直对赵小英印象不好的,却没想到,这会儿赵小英肯给她通风报信,还建议她拒绝。
这么个从小到大跟她关系磕磕绊绊的…宁光没有当过朋友,最多算是一起玩的小伙伴吧,尚且对她存着恻隐之心,血脉相系的家里人,怎么就不给她活路呢?
就是家里养的一条狗,年数久了有感情了,老了死了,也不一定舍得吃吧?
她活的不如猪,也不如狗。
这种日子,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敢孤注一掷呢?
正思索着要怎么开口,忽听赵小英说:“可惜你没出去打工,你要是出去打工的话,以你的长相,肯定有人追求你,你要是现在有个可靠的男朋友呢,实在不行,还能…”
她知道外面没人,说接下来的话却还是压低到耳语,保证哪怕有人埋伏在门口,也听不到,“私奔!”
“…”宁光侧过头来看她。
赵小英跟她对视一眼,有点慌乱的低头:“我只是觉得,建国哥哥的姆嫚虽然挺…挺那什么的,可是跟个傻子是真的没得过,还不如赌一把。”
“你也说了,我又没有认识的可靠的牛佬家。”宁光心里盘算着,缓缓说,“我就是想找人私奔,找谁呢?我自己倒是想一个人跑掉,然而没钱没身份证,我往哪里跑?贸然跑城里去,只怕没几天就饿死了。”
赵小英咬着唇,皱着眉,苦恼的帮她想法子。
良久,她忽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要不你找建国哥哥商量下?反正村里都在传你们的事情,建国哥哥上次还送你东西呢,可见也是喜欢你的!”
“…人家是城里有女朋友的,怎么看得上我这种乡下美头。”宁光低头掩住眼底的情绪,幽幽的说,“再说我这么苦的命,还是不要拖累任何人了,大不了,夜半去跳个塘,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怎么会?”赵小英忙说,“那城里美头可没你漂亮!再说建国哥哥跟她都结束了…你可别乱来,这样,我去帮你问问建国哥哥!”
说着她爬起来就跑。
宁光装模作样的“哎哎哎”喊了几句,意思意思追到门口没追上,就径自回去继续烧锅了。
想到这番算计成功之后家里人的嘴脸,她本来应该苍凉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的很不错。
熊熊灶火映在脸上,一双眸子寒星似的明亮又凛冽。
习惯了紧抿的嘴角,微微一弯。
第七十章 夤夜而去
次日赵小英就带了消息来,说赵建国暗恋宁光已久,只是自卑觉得配不上宁光,而且赵学明玩的那么一出,让他也觉得对不起宁光…总之要是能够帮宁光脱离困境,他求之不得。
这态度让宁光微怔,因为之前几次照面里,赵建国的说辞以及表现,都是对宁光还不错,但恪守界线。宁光从小生长使然,最不敢自作多情的,所以一直认为赵建国估计是没有看中自己的。
到底是跟城里美头谈过恋爱的人。
她设想中赵小英去套了赵建国的口风,赵建国顶多表示同情,对于带自己私奔应该是犹豫的,含糊的,甚至是婉拒的。
不过宁光只是希望他能够帮自己离开黎明镇,走的远远的。
等到了外头,没有身份证,没有好学历,找不到工作,吃不了饭…那就嫁人吧。
随便找个人跟了,以后吃亏也好,庆幸也罢,反正怎么都比被宁家卖掉,变成一家子的垫脚石好!
现在赵建国一口答应带她跑出去,还托赵小英表达了爱意,宁光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其实你跟了建国哥哥也蛮好的,他虽然学历不高,但有力气,又喜欢你,人也长的好…不是我说宁光你啊,你毕竟只是个乡下美头,学历呢也没有比建国哥哥高,嘴马子不好,整天挂着个脸跟谁都得罪了你一样,就算没有现在的事情,你自己找,也找不到比我建国哥哥更好的,对不对?”赵小英看出她的迟疑,就说,“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觉得建国哥哥不好,可怎么也比那个傻子好啊!宁家这些年来根本不拿你当人看,难道你还要嫁个傻子给他们作践啊?就算你愿意这么牺牲自己,你以后孩子都不要了?”
这番话说的宁光彻底下定决心,问她:“怎么走?”
离开朝阳村顺利的不可思议,因为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压根没想到宁光会做出跟人私奔这种事情来!
就好像上次宁光撒谎说钱掉了一样,女孩子多年来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表现,已经让整个宁家都对她产生了根深蒂固的认识,就是这个美头是不敢撒谎甚至没有撒谎的智商的。
他们嘴上骂的难听,心里却笃定她是个老实的,蠢笨的,木讷的美头。
没有胆子做出任何大逆不道的事情…噢砍伤宁月娥当然是大逆不道,可那已经过去多年,大家都淡忘了。
而且跟人私奔与砍伤宁月娥是不一样的,砍伤宁月娥那是一时冲动,瞬间做了,之后也是任打任骂任凭各种羞辱嘲讽,是被吓坏了的样子。可见胆子还是小。
跟人私奔虽然也可能是一时冲动,但是,私奔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按照褚老婆子他们的想法,宁光这美头就算跟人私奔,估计没出村就会灰溜溜的跑回来,她不敢的。
再说他们也知道,宁光并没有跟任何男性有私下里的瓜葛,她一个美头家,从来没出过远门,能跑哪里去?
尤其宁光还是晚上翻窗出去的。
早上褚老婆子跟宁福林见没人烧饭,还以为她病了,去房间找了下,见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还道宁光出去菜畦田野之类做事了,只是以前都没忘记做早饭,怎么今天没做?
“这美头越来越不听话了。”褚老婆子看着宁福林自己烧锅煮粥免得饿到宁宗,不高兴的说,“估计是那天看我答应给宗宗奖励不给她,赌气呢!”
宁福林说:“反正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了,随她去吧。”心里却有点疑惑,因为这事情都过去几天了,宁光要赌气,为什么没有在次日进行,甚至这几天都若无其事了,今天忽然就闹起来了?
难道是一直憋在心里,今天忍不住发作了出来?
他想了想就说要不回头还是给宁光点零花钱吧,不说别的,宁家那未来夫家经济条件真不错,虽然因为老大是个智障,按照政策生了老二,但老二是个女孩子,终归比不上儿子的。宁光过去之后,要是给他们家生个孙子下来,那可不就是大功臣?到时候以儿媳妇的身份,一准能越过小姑子当家。
如此娘家跟她关系处好了,其他不说,三不五时给弟弟补贴点总是应该的吧?
褚老婆子琢磨了会儿,才冷哼一声:“现在做美头可真享福!大清早的饭都不做,还能拿零花钱!换了我们那时候,早就被打的鬼哭狼嚎,去墙角下罚跪了!”
他们这会儿还云淡风轻,褚老婆子吃了饭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想到马上到手的巨额彩礼,按捺不住找人炫耀,又怕提前说了叫赵学明破坏,于是就直奔娘家去倾诉。宁福林则送了宁宗到村口,看着这孙子骑着车神采飞扬而去,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干劲,都没直接回家,去菜畦转了一圈,拾掇了会儿,想着这些菜回头能给宁宗换多少肉吃?
这样忙碌了小半天,快吃午饭了,回家还是没看到宁光,就疑惑起来。
到了宁宗放学的时候,孙女还是不见人影,宁福林就觉得眼皮一个劲的跳了,他特意去黎小接孙子,顺道问杨父杨母,宁光去没去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