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你叔叔跟那寡妇的事情吗?”宁光不耐烦的说,“你老是扯蓝小花干什么?”
赵小英就说这个事情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反正现在就是等赵训勤夫妇的处理结果…在朝阳村,就算赵建国做事情不地道,赵训勤也肯定不会让这侄子太难堪的。
“就是他阿伯以后估计越发要对他不好了。”赵小英对赵建国要说多么真心的关心也是未必,但相比寡妇这个外人肯定要关心的多,这会儿不住的叹气,“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以后会怎么样?”
赵学明跟赵建国以后会怎么样…宁光心说这关自己什么事?
这时候正好褚老婆子从外面回来,看到赵小英一皱眉,问宁光:“猪食烧好没有?”
“我马上烧!”宁光见状趁机给赵小英使眼神,暗示她赶紧的回去。
毕竟赵家跟宁家关系那么差,就算褚老婆子自恃辈分不好意思直接赶赵小英走,也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的。
这个道理赵小英明白,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到底迅速撤退了。
…赵建国跟准后妈之间的恩怨的整个始末是第二天才传出来的,据说赵训勤夫妇将那寡妇狠狠收拾了一顿,喊了对方村里的村支书过来才放的人。
让一干人大跌眼镜的是赵训勤之所以这么强势,是因为那寡妇搞错了,她儿子不是赵建国扔沟里的,而是自己在湖边贪玩不慎落水,被恰好路过的赵建国救了起来,结果回去之后害怕挨打,这才攀扯了赵建国。
结果那寡妇信以为真,还以为赵建国不想自己过门,所以吓唬谋害自己儿子,就气势汹汹的找上门。
村里人所以都很同情赵建国,以至于好些好事的人专门跑去赵学明跟前,劝他脑子清醒一点,女人再好,也不能给自己养老,甚至万一是蓝小花第二,没准哪天说走就走了,倒是儿子,终归亲生的,那才是老了之后的依靠。
赵学明面对这些劝自己的话也是讪讪的,毕竟之前他才跟儿子透露了想动用父子俩积蓄迎娶寡妇过门的念头,赵建国就放弃打工跑了回来,他不可能不怀疑这儿子不想让自己续弦。
所以昨天那寡妇上门来打赵建国,要他们父子给交代时,赵学明都没怎么拦,一个是自觉理亏,第二个是气恼儿子不贴心。
谁知道真相居然恰好相反,儿子非但没有谋害寡妇的孩子,反而救了那小家伙…结果做好人好事不留名的成了坏人,得了好处的倒是来者不善…现在不止朝阳村的舆论,连寡妇村里的舆论都站在了赵建国这边,赵学明跟那寡妇可不就是尴尬了?
他因为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在赵训勤教训他不要昏了头弄不清楚远近亲疏时,试图为寡妇母子辩解几句:“其实她儿子原本不打算栽赃建国的,都是同学给出的馊主意,小孩子么不懂事,他姆嫚平时管他管的紧…他就怕回去了挨打,以为建国反正已经走了,他姆嫚生气也没办法。”
但这种说辞当然说服不了赵训勤,赵训勤冷笑着让他一把年纪的人了别再这么天真愚蠢,寡妇的儿子年纪小不懂事,她儿子的同学难道年纪就大了?哪里来的本事给他出这么歹毒的计谋?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是真的,寡妇儿子要真是厚道的,怎么可能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他既然采纳了这个建议,显然本心就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小年纪就这么恩将仇报,长大了还得了?”赵训勤不屑的说,“你好好想想吧,别辛辛苦苦给人家养大了儿子,冷了自己儿子的心,结果别人家儿子翅膀硬了带着他姆嫚一走了之,扔下你在村里自生自灭!俗话说血浓于水,对自己亲生骨肉都不好,你还指望那非亲非故的人对你好?凭什么?”
这话说的赵学明无言以对,唯唯诺诺良久,最终到底在赵训勤等人的逼迫下,公开表态,跟那寡妇断绝关系,不再来往。
宁光听到这消息之后,以为赵建国这下子应该继续去外面打工了吧?
谁知道天气转热,她被宁福林吩咐去给田里浇水,才到自己家田里,却发现赵建国正在里头浇水了。
宁光吃了一惊,快步走过去质问:“你在干什么?”
第六十四章 风波起
宁家的这块田大概七分左右,是在一大片田的中央,离最近的水源也有一百来米。
赵建国将田里已经浇了五六成,哪怕他是正当年纪的青壮,也不免出了汗,所以将外面的小褂子脱了,上身就穿了个背心,露出一身上好的腱子肉来。因为挂了汗珠,在太阳底下亮闪闪的,跟刷了油似的,闻言扭头,也露出诧异之色:“什么?”
宁光跟他好些日子没见了,之前因为从小经常照面看习惯了,也没觉得好看不好看,可能因为赵小英之前的八卦,以及许久不见对于变化比较敏感,这会儿看着面前的人,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头,逐渐长开的五官已经看出很明显的赵霞的影子。
传自当年公认美貌的女人的模样当然是非常好的,哪怕他皮肤不白,还有些粗糙,可是赵霞那一副弯眉杏眸的男版,活脱脱就是话本里所谓的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侧首时轮廓利索的一塌糊涂,由于宁光个子比较矮,他看过来是俯瞰,垂下来的睫毛扇子似的,哪怕不解风情如宁光,都下意识的想:“赵小英说的没错,这个赵建国果然像安怡的姆嫚。”
她定了定神,略带气愤的开口:“你在我家田里干什么?!”
宁光这个时候对赵建国是充满了戒备的,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又不是沈安怡那样的外来者,认为男女之间正常来往理所当然,她不相信赵建国不知道朝阳村人际关系的默契,之前跟赵小英说什么感谢她指点洗东西,现在又主动给自己家田里浇水…怎么看怎么都是别有所图!
“这是你家的田???”结果赵建国闻言,差点没把手里的水瓢给扔了,不可思议的说,“你该不会走错了吧?”
宁光愣了下,说:“这块田我从年初陪我牙牙伺候到现在,我怎么会走错?走错的是你吧?”
赵建国一副受到极大打击的样子,说自己不相信,他明明记得这里是自己家田才对!
两人争执不下,宁光就生气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又不是我们美头家,没出去打工前就帮着家里下地的,你会不知道你家田在哪儿?硬说我家田是你家的,有意思吗?!”
“我阿伯最近跟族里换了块地,明明白白说的就是这里。”赵建国解释,“今天本来是他来浇水的,后来他懒得来了,专门给我说了半天,说就在田埂上黄豆畦的南边,你看是不是这里?”
他说的黄豆畦是这块田尽头的田埂上,因为路比较宽,宁福林就撒了点种子种了畦黄豆,平时伺候的不是很精心,毕竟也没指望正经收获,就是闲暇时弄点零嘴。照赵建国的话,这田还真是他家的…才怪!
宁光以前尽管没怎么下地,但农忙的时候没少帮阿伯姆嫚送饭到田里,宁月娥也出去打工之后,她更是同宁福林一起撑起了家里的农活,这么多次奔波下来,要是连自己家田都不认识,那也太蠢了!
“我跟你讲不清楚!不相信的话就去找村支书他们!”但她怎么说赵建国都很坚持是她走错了,最后气的将带过来浇水的工具一扔,就要扯着赵建国回村找证人,“这田给我家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村里随便拉个人都知道!”
赵建国闻言就犹豫,说这不太好吧,拉拉扯扯的去村里,容易传闲话。
其实宁光也怕传闲话,看他这么说心里倒是松口气,可又想不出其他法子来,气的直跺脚。
最终赵建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两人一块儿把这块田浇完,免得耽搁了庄稼,然后再各自回去核实自己家田在哪里。
宁光思来想去觉得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于是勉勉强强答应下来。
接下来两人一块儿浇地,比从前宁光一个人浇地当然要快很多,最让她羡慕的是赵建国的力气,两大桶水挑起来健步如飞,到了地头也不需要歇气,直接就忙乎上了。她只能挑个半桶不说,到了地头放下来,还得好好喘息会儿,这才能开始干活。
很快地浇完了,赵建国收拾了下东西,头也不抬的说了句:“我回去问问。”
转身就走。
这态度让宁光挺尴尬的,从蝴蝶夹子还不回去开始,她多少怀疑赵建国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但现在看着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可能那个夹子他的确只是为了感谢自己教他洗东西?
又想到之前自己落水也是他救的,还帮忙把守让她烤干衣服…就觉得心虚愧疚了。
她心虚愧疚的回到家里,当真跟宁福林核对,那块地真是自己家的没错?
宁福林莫名其妙,问清楚经过之后,就乐了:“那还能有错?年年咱们家吃的饭都是那里头出来的,怎么可能是赵家的?”
他笑话了会儿赵建国人笨,连自己家田都不认识,活该给他们宁家的田做白工,也就没放在心上,挥手让宁光走开,兴冲冲的去看宁宗写作业了。
见状宁光心里也有点暗笑赵建国糊涂,倒是让自己省了不少力气。
谁知道祖孙俩还没窃喜多久,赵学明就虎着脸找上门来了。
他倒不是跟宁福林争论那块地属于谁的,而是认为自己儿子今天弄错了,帮宁家浇了水,宁家必须补回来,就是给他家里的田也浇一场水!
这要求让宁家祖孙都有点懵逼,宁福林是被气笑了,说你儿子自己找错了田,关我们家什么事?说起来我们家人不在场的时候,你儿子在我们家地里待那么久,我还怀疑他种地技术不行,别浇水浇坏了我们家辛辛苦苦栽种的禾苗呢!
赵学明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从头到尾就浇错了也就算了,但自己儿子没浇完的时候宁光就过去了,却没有跟赵建国说清楚,反而由着赵建国帮她干了活,这就是故意占便宜了。
他冷笑着讲,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很,平时地里的重活都舍不得叫赵建国做的,赵家跟宁家非亲非故不说,关系还不好,宁家凭什么占他儿子的便宜?
宁福林觉得不耐烦了,说你这是在胡搅蛮缠,要不要把事情说出去让大家评评理,到底是谁不对?
赵学明闻言索性提高了声音:“我跟你讲,我家建国从来没有帮外人种过田!我也不会让他帮人家干这种活计!如果一定要干,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亲的时候帮丈母娘家忙前忙后,这都是应该的。你们要是不把这场浇水还回来,我就直接把这话出门去说!反正我家建国是牛佬家,跟十八个美头扯上风言风语也不怕!你家一个美头你也不怕?”
这话差点将宁家人气死,宁光也是目瞪口呆,觉得自己这辈子碰见的坏人够多的了,也没见过赵学明这么没脸没皮的!
可这么无赖的方法.愣是对宁家有效果,宁福林跟褚老婆子都指望给宁光赶紧说个人家拿彩礼呢,哪能在这个时候让赵学明乱说话?最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来,答应过两天的就去给赵学明才换来的那个田浇水。
赵学明满意离开之后,褚老婆子还有宁福林少不得又要埋怨宁光,说她不懂事不聪明,下次碰见赵建国一个人在地里,周围又没其他人,就不该上前说话,而是回来告诉家里人,让家里人去交涉,那么赵学明就没有胡说八道的机会了,毕竟宁光都没走到赵建国跟前去,更没有与赵建国一起在地里劳作。
宁光被说的一言不发,她其实当时也不想跟赵建国在那儿纠缠那么久的,可是从小到大,她家里人都是不能指望的,遇见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想得到回来求助呢?倒是自幼以来被吩咐的事情没做好后果都会很严重,所以当时她最急切的就是把地浇完。
却哪里想得到,赵建国兴许没有打她主意,但赵学明却这么蛮横?
“…等下次我去给他们家浇水。”现在被两个长辈你一言我一句的数落,宁光在心里叹口气,抱着将功赎罪的想法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浇完就好了。就当是给自己家浇的。”
毕竟自己家田的这次浇水,赵建国出了大部分的力气,她只做了一点点…权当赵建国没帮忙就好。
正这么想着,谁知道褚老婆子跟宁福林闻言都恨铁不成钢的骂她笨,说赵学明都已经拿你名声威胁了,你还要去帮他们家田里浇水,这是唯恐大家不起哄是不是?
宁福林沉着脸说自己真是前世里欠了宁光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去给人家做短工。
宁光觉得他这话说反了,哪里是宁福林前世欠自己的?根本就是自己欠了整个宁家吧?
不,或者说她欠了整个朝阳村?
真是想想就觉得这种说法令人痛恨。
过了两天又到了浇水的日子,宁福林起早就拿着工具出了门,打算赶紧做完了事,免得被好事者看到之后揣测,引起各种议论。
他没想到到了赵家田里没多久,赵建国就也拿着东西来了,看到他很客气的打招呼,解释说那天是他自己弄错了田,不怪宁家的事情,只是他阿伯因为那个寡妇的事情,这段时间心情都很不好,知道经过后,非要去宁家找麻烦,他怎么都拦不住。
所以现在过来一块儿干,让宁福林省点事。
宁福林本来看到他没好脸色的,听了这话才稍微点了下头,说你还算有良心。
赵建国年轻力壮,干起活来虎虎生风,将大半的事情都揽了过去,宁福林又不是帮自己家做,见这情况心安理得的磨起了洋工,顺道跟他八卦几句寡妇的事情:“你阿伯不是答应跟她恩断义绝了吗?怎么还会心情不好?心里还惦记着呢?”
赵建国有点黯然的笑了下,没回答。
这在宁福林看来就是默认了,他就摇头晃脑的讨伐起赵学明来,毕竟当年宁家可是为了宁宗把多少人羡慕的村支书的位子都丢掉的,赵学明运气那么好,第一个孩子就是男丁,居然为了个女人想亏待赵建国…这才宁福林的三观是无法接受的。
女人算什么?
儿子才是根啊!
他滔滔不绝的,赵建国可能是有点受不了了,很快出言打岔,把话引到出门打工上面。
宁福林虽然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宁宗初中毕业出去打工,但女儿女婿毕竟一直在外面做,都好些日子没见了,肯定也是关心这事情的。
所以就没再说寡妇以及赵学明了,认认真真跟赵建国打听了些外头的风土人情,以及打工过程里的酸甜苦辣。
末了感慨生活艰难,在家里做农民不容易,外出打工虽然赚的多却也有各种各样的难处:“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古话说的一点没错啊!”
因为跟赵建国聊的比较投机,浇完水后,两人还在田埂上坐下来说了会儿,直到其他村人也过来伺候土地,看到他们坐在一起说话,惊讶的过来打招呼,宁福林才觉得有点后悔,顾不得跟赵建国多说,找个借口匆匆离去。
可就算他这么走了,当天傍晚的时候,村里还是传了谣言出来,说宁家打算把宁光许配给赵建国,这事情估计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不然宁福林不会跟赵建国一块儿在田里说话,还是坐在赵家的田埂上说话,看他们爷孙其乐融融的样子,显然已经将赵建国当成半个孙女婿看待了!
第六十五章 娘家人的劝说
这话叫宁家听说之后,除了没心没肺只想着游戏的宁宗,上上下下全部气的全身发抖!
褚老婆子难得朝儿子发火:“你不是说去浇水,干什么还要跟那小东西聊天?!他们赵家人最歹毒不过了,那么多年了,你心里还没数?现在好了,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外人只要来村里随便打听下,没有不知道的,你说怎么办吧!”
宁光起先也很生气,但听了这话觉得不太对劲,因为村里虽然经常传各样的话,但热度也是有限期的,譬如当初宁光砍伤宁月娥的事情,闹的那叫一个沸沸扬扬,派出所都被惊动了,可这两年过去,不是就没什么人提了?
她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问:“会有外人来打听?打听什么?”
褚老婆子没看她,直接吐了两个字:“出去!”
宁光咬着唇,磨蹭了会儿见太婆跟牙牙脸色越发难看,随时要发作出来了,才不甘心的离开。
不过她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估计跟自己很有关系,所以出门之后直奔后窗偷听。
她在后窗下埋伏起来后,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已经说了几句了,不过也没什么影响,因为听话尾还是褚老婆子在单方面训斥宁福林做事糊涂。
没过一会儿老婆子就切入正题,问宁福林,媒人那边有消息过来没?
“他听了咱们家的要求之后说找是找了个,但男方个子矮,可能跟小光差不多高。”宁福林就说,“而且长的也不好看,家里听说小光的条件后,倒是答应加彩礼…他就是怕咱们看不中。”
褚老婆子很担心谣言的事情造成宁光滞销,闻言不耐烦的说:“过日子最要紧的就是踏踏实实,搞那么多花头有意思吗?而且花头越多越容易出事情!你看国庆那副腔调,月娥尚且不放心,非要亲自盯牢了他呢!男方长的不好看,这不是正好?会的定定心心跟老婆过日子,也不会在外头乱搞。”
至于说个子矮这个问题…说实话在农村的审美里这比长的丑还减分,主要个子矮看着不那么威武高大,威慑力不足,在很多野蛮的竞争里不占优势,而且以后来往的时候,宁家也挺没面子的。
但想到对方愿意加彩礼,老婆子很快又找到说辞了,“人几岁啊?牛佬家长的慢,就算现在跟家里这贱货差不多高,以后肯定还会长的。”
宁福林听了这话就知道褚老婆子急于打发宁光出门,对于男方的要求可以适当再放宽了,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甘心的,不是为了宁光,是觉得自己体面了大半辈子,就算现在被赵家压着,但对于这个村里其他旁姓来说,也是不那么好惹的,如果未来的孙女婿是个不上台面的样子,岂不是要被笑话?
到时候没准宁宗都要被嘲笑,有个又矮又丑的乡下姐夫!
他这么想着,就想先缓一缓:“其实村里头这种话也不要当真,他们嘴巴是不干净,但忘性也大,过两天说着没意思估计就不讲了。再说美头天天在咱们眼皮底下,到底跟赵建国有没关系,村里人还不看着吗?咱们更是不可能答应将美头给赵家人的…没凭没据的事情想讹咱们那不可能。”
褚老婆子说你知道个什么?之前赵学明过来胡搅蛮缠的时候,咱们怕他顺杆子爬,所以今天浇水的事情都没让美头出面,就你跟赵建国在田埂上坐了会儿,居然就扯到了咱们家要把美头嫁给赵建国的事情上头去,怎么可能?肯定是有人在幕后放了口风出来,甚至找人推波助澜,想用舆论压着咱们弄假成真呢!
她脸色非常的阴沉,说宁光虽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总体做事情还算利索,而且也不是那种妖妖调调或者喜欢搬弄口舌的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有信心要比市场价高的彩礼钱了。谁知道赵学明父子是不是想不花钱将宁光弄到手?
偏偏之前没看出来这对父子的打算,叫他们逮着了点儿把柄,这村上大部分都是赵家人,没有不帮着赵家人的道理。本来人言可畏,女孩子的名声建立需要长年累月,摧毁却在三言两语之间,宁家如今人丁单薄的,在这种方面很难弄得过赵家,不赶紧把宁光嫁出去,万一日后谣言控制不住怎么办?
“这也是为了美头好。”褚老婆子见宁福林皱着眉不作声,就劝他,“咱们老了,宗宗还小,国庆跟月娥在外面打工也不方便回来,哪怕知道这事情美头是冤枉的呢,也护不住她。倒不如把美头许出去,到时候赵家要是再作妖,那美头的夫家不是有理由插手了吗?这其实就是多找个人帮美头。”
这话是否能够说服宁福林且不说,却肯定说服不了宁光的。
她又听了会儿,见里头褚老婆子已经自顾自的开始估算自己能换到多少彩礼,等拿了彩礼要怎么给宁宗张罗…这才蹑手蹑脚回屋。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里,女孩子当即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死死捂着嘴,无声大哭。
这个时候她真的有种冲动,就是不顾一切的跟沈安怡求援。
可是想这么做的时候,又想起来沈安怡千里迢迢跑来黎明镇,不吃不喝不走亲戚,就是跟自己在镇外的堤坝上,哭诉了一天,末了憔悴又疲惫的离开…都不知道这好友现在是什么处境,怎么能够再为她增加压力?
宁光哭到深夜时分,人都迷迷糊糊的了,苍凉的想,可能自己就是命苦吧。
甚至带坏了沈安怡的命。
因为如果不是沈安怡也遭受了家庭的变故,肯定会帮助宁光的,也肯定能够帮助宁光。
然而宁光似乎命定了脱不开这乡下,脱不开宁家,所以这种愿意帮助她也有能力帮助她的人,就会陷入各种困境里无暇顾及宁光…这么想着宁光都懊悔这些年来跟沈安怡保持通信了。
倘若一直不联系的话,沈安怡没准就忘记她了,她也想不到跟这个童年时候的好友求助。
那样沈安怡会不会一直好好儿的,无忧无虑,父宠母爱,没有离婚,没有女大学生,没有白金项链…她会顺理成章的拿第一,得到同学老师们得到所有人的喜欢,顺理成章的上大学,出国,念博士…都是自己的错!
宁光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晚上的事情,第二天差点没爬起来。
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察觉到她的异常,心里有数,也没说什么,只是紧锣密鼓的物色着买家。
而村里的流言如褚老婆子所言,来者不善,过了几天之后非但没有消停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有小孩子跑宁家门口,唱着改编的歌谣,说宁光跟赵建国已经怎么怎么,还有半大小子信誓旦旦的跟人说,见过宁光同赵建国在水坞边亲嘴。
村里人其实也未必真的全部相信这些话,但就好像当年宁光告诫沈安怡别跟异性走太近那会说的一样,反正宁光又不是他们的妻女,过的好他们沾不上光,过的不好也害不了他们,闲来无事参一脚取乐权当解闷了…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他们跟着一起哄,互相的一番添油加醋,说的就跟真的一样了。
褚老婆子以及宁福林手忙脚乱的,数次跟人吵架,骂山门,却敌不过谣言汹汹,反而被扣了个“欲盖弥彰”的帽子。
不知道谁打听到的,宁家正找了外村的人给宁光找夫家,他们就推理出来,宁家长辈起了分歧,宁福林看中赵建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但褚老婆子记恨前事,打算另外给曾孙女找人。这会儿宁光竟仿佛要被许两家了…村里人顿时来了兴趣,都当个笑话各种说。
很快这种话就传到了外村,以至于褚老婆子的娘家人都知道了,专门上门来核实。
老婆子被气的当场落下泪来,拉着娘家人的手一五一十说完经过,末了潸然泪下:“赵家太歹毒了,他们不得好死啊!”
她娘家人弄清楚怎么回事后也是诧异,又埋怨宁福林不够机灵,中了赵家的计策,叫他们有了造谣的机会。
“这也不能全怪自己人。”褚老婆子也这么说过儿子,但在娘家人面前,她却要维护宁福林的,就说,“赵家起了那样的心思,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防不过来的。毕竟俗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她擦了擦眼泪说,“要怪只怪我想着家里就这么一个美头,从小到大养着不容易,要是把出去了,以后再见可就难了,所以没舍得早早给她说亲事…早知道就学赵家,给她定好亲,这样那些人绝了心思,也就不敢这么做了。就算要这么做,也要掂量下她夫家的人。就我们这几个老的老少的少,哪里弄得过他们呢?”
娘家人听出她是在委婉的求助,也有点为难,她娘家有人在镇上工作,在地方上也算有点身份地位的,问题是,赵家也不好惹,赵训勤是村支书,还有高嫁去县城的赵霞坐镇…十里八村都不怎么想招惹他们的。
特别这种关系婚姻、男女私情的事情,根本说不清楚。
这要是自己家美头那肯定不能吃这个亏,可褚老婆子的娘家人晓得她其实根本不重视宁光,平常走亲戚都只带着宁宗一个人的,所以娘家人比较熟悉的宁家小辈也就是宁宗,跟宁光没什么相处。
而且宁光沉默寡言的,不是那种会讨长辈喜欢的人。
褚老婆子娘家人对这美头的感情当然不可能深刻。
这会儿既觉得帮宁家出头挺麻烦的,索性转过来劝褚老婆子,说要是赵家给的彩礼高,那要不就把美头给他们呗?
反正美头大了,嫁谁不是嫁,那小伙子听说长的人高马大有力气,姆嫚跟人私奔,阿伯至今未娶,儿媳妇过门之后没有婆婆管着不说,关键离家近,家里忙不过来,随时喊回来帮个忙,都不耽误她给夫家做牛做马的。
“再说这个小子虽然念书也不怎么样,但他不是有个姑姑在县城?”褚老婆子的娘家人提醒她,“有这层关系在,比普通的泥腿子要强多了。当然赵家之前欺负过你们,这个大家都知道,可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局面都这样了,再争下去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弄些实惠的好。”
又说,“你们不是打算让宗宗以后去县里上学吗?有个县里的亲戚,哪怕是转着弯的亲戚,总归比两眼一抹黑的好吧。赵家嫁城里去的那位,据说夫家是当官的,要是能讨好上,肯定能照顾到宗宗!”
赵霞面临婚变的事情赵家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用说,所以看赵家还是有着强大靠山的家族。
就算这个靠山对赵家不是很照顾,但毕竟血脉亲情,谁也不相信赵家真的遇见麻烦了,赵霞能袖手旁观。
所以娘家人这么一说,褚老婆子跟宁福林竟然有些动摇了。
第六十六章 报答
褚老婆子娘家人的打算宁光并不清楚,她的心思还沉浸在要怎么面对那个又矮又丑的男方上头。
这天在水坞洗东西的时候…这个水坞不是村里的水坞,也不是村口的水坞,因为这几天揶揄她的人实在太多了,宁光根本鼓不起勇气到有人的地方去,至于村口的水坞虽然一如既往的安静,然而单是可能碰见赵建国这点,她就不想去!
所以宁肯跋涉了两里多路,找了个已经完全在田野里的水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