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骂边把汤圆捯饬好,拿着碗到门口,开了之后朝宁光怀里一塞,也不管外甥女是否拿好,扔下一句:“你拿着去讨饭吧!”
便将门重重砸上了!
宁光手忙脚乱的一顿接,总算抢在碗落地前抓牢。
末了朝小姨家门上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小声诅咒:“你家才是八辈子翻不了身,你家才是穷况相,你还是个短命鬼呢你!”
乡下讲究过年的时候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可宁月美越是这种节令越喜欢诅咒人,尤其是宁光——宁光真是烦死了这个小姨。
当着面不敢回嘴,因为回嘴了宁月美必定要扯着宁光去褚老婆子还有宁福林跟前对质,可现在门都关了,宁光不骂几句心里实在不痛快。
她悻悻的回去,才进门就看到一家子人满含期盼的看着自己:“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小姨留你说话了?”
“…没有。”宁光愣了愣,说,“小姨没让我进门。”
“那你怎么一出去这半天?”褚老婆子一听,顿时脸拉的老长,语气不善的问,“是不是跑哪疯去了?”
宁福林在旁问:“是不是跑去找隔壁美头了?”
“没有没有,我没去!”宁光吓的一个哆嗦,赶紧说,“我…我就是…我…”
急中生智,她半真半假的说,“我敲了小姨家门好久他们都没开,后来我说我是送汤圆的他们才开门。”
“那然后呢?”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听的这话,都皱起眉,对望一眼,问。
宁光说:“然后军军出来接了碗,就把门关了,我说姆嫚没讲连碗给他们,小姨就骂我。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把碗递出来,我就回来了。”
这话才说完,不止褚老婆子、宁福林,宁月娥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小声说:“月美该不会真的不想跟我们来往了吧?”
“都是你这个小气鬼!”褚老婆子毫无征兆的抓起桌子上的茶水,兜头泼到宁光脸上,“区区一个碗,你非要讨回来干什么?讨回来你拿去街上讨饭吗?啊?大过节的弄的你小姨不高兴,现在你高兴了?”
宁月娥一听也帮着她骂宁光,说都是宁光不好,妨碍了她跟宁月美的姐妹之情。
宁光低眉顺眼的,觑了个机会躲进灶间,听他们在外面语气凝重的商议着这件事,心里却是高兴的。
褚老婆子还有宁福林一直说美头不中用,长大了也指望不上——可这会儿还不是为了宁月美的翻脸忧心忡忡?
可见他们都是胡扯,安怡说的才是对的,美头不比牛佬家差!
宁光因为这个推断,即使挨了打骂,心情竟好了一个晚上。
次日苗国庆开始上班,村小随之开学,看到教室里空出来的几个席位,宁光的心情才回落下去,沈安怡到底转走了。
沈安怡的转学给宁光带来的不止是跟小伙伴分开的打击,还有很多同学的幸灾乐祸乃至于讥诮奚落。
其中以赵小英最积极。
第三十三章 兄弟谈话
下课铃响之后,老师才出教室,赵小英就“哧溜”一下跑宁光跟前,喋喋不休的问她是不是很伤心很寂寞很难过很想哭?
不等宁光回答她就说:“你想哭是正常的,毕竟安怡转走了呢。”
起初因为宁光心里的确正为跟沈安怡的分开惆怅,被她说的还真有点想哭的冲动,可赵小英翻来覆去讲了一天下来,第二天依旧乐此不彼,宁光就觉得没意思了。
她跟赵小英说:“安怡走了我当然伤心,但你也没去黎小,干嘛总是问我难过不难过?难道安怡转学了你不难过?”
沈安怡之前还在村小的时候,跟赵小英虽然没有跟宁光这么要好,可因为赵小英总是千方百计贴上去嘘寒问暖的搭话,所以每次带了零嘴什么,也不会忘记她一份。
所以这女孩子转学了,赵小英同样捞不到好处了。
“…反正安怡转学了,你最倒霉。”这会儿被宁光一问,赵小英呆了呆,说,“你是不是还要哭啊?为什么不哭出来?你肯定是装的,不敢哭,怕我们笑话你!”
宁光就不说话了,因为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由于赵小英的带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同学们见到宁光头一句话都是“安怡走了噢,你是不是经常躲起来偷偷哭啊”。
见宁光抿着嘴不作声,他们就嬉皮笑脸的自己接下去:“你肯定躲起来偷偷哭,你淘米洗菜都从来不去村里的水坞,都是去村外没什么人的水坞…肯定就是在那会儿偷偷哭呢!”
为此有几个特别顽皮的男生,还专门在休息日跑村外的水坞畔去堵宁光,要看她是不是在那儿哭?
宁光被吓的够呛,倒不是她真的有边洗东西边哭,而是沈安怡正月十五晚上塞她的那些零食,她还没吃完,趁着出门洗东西的时候,偶尔尝一个,差点就被这些人给撞见了——还好他们存着看热闹的心思,一路嘻嘻哈哈,没靠近呢就让宁光察觉到,赶紧把吃到一半的零食藏起来。
纵然如此,敷衍走这些人,心里也是跳了好一阵。
索性小孩子们的兴趣是很容易转移的,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大家已经淡忘了沈安怡转学的事情,除了赵小英还会经常凑宁光跟前嘀咕几句外,其他人已经不再关注这事儿了,顶多经过赵富梁家门口时张望下,说:“安怡不知道回来没有?”
宁光其实也想问,可她从村小回家根本不经过赵富梁家门口,而且她也怕问了之后被赵家或者宁家的人知道,会再次引起什么风波。
所以每次在院子里听到嗓门比较大的同学这么问时,都竖着耳朵倾听。
然而沈安怡从去黎小开始就很少在村子里露面了,赵富梁家的解释是沈安怡成绩好,才艺多,在黎小担任了很多职务,经常还要参加各种比赛,所以不是在学校里让老师补课,就是回来了做各种习题…黎小的教学质量比村小好实在太多了,如果说村小是放羊,黎小到底是正经在教学。
赵富梁家的话引起了很多家长的共鸣,都说一定要想办法将家里孩子,特指男孩子,送去黎小。
宁福林也是这么跟褚老婆子讲的,并且打算多种几垄菜畦:“得空弄点小菜去镇上摆摊,虽然不体面,好歹能给宗宗攒点钱。毕竟以后去黎小上学的话,衣服总不能比镇上小孩子穿的差了。”
他们这么说的时候宁光正在不远处扫地,身上穿的是破旧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裤,而且根本不合身,这是她远房表姐没出嫁前的旧衣服,一部分被亲戚要去剪了裁了做鞋子做抹布了,一部分则被宁月娥讨过来给她穿。
从小到大,宁光基本上没穿过新衣服。就算是比较新的,也是亲戚们不要的。
她不是没索取过新衣服,但每次都被褚老婆子骂,而且骂的非常难听,因为在褚老婆子看来,正经女孩子家都是不打扮不追求漂亮的,如果一个女孩子想要新衣服,说明她要好看了,说明心思野了,说明她不正经不清白不安分了,说明她就是个婊子!
褚老婆子很轻蔑的让宁光老实点:“咱们老宁家没出过那种不要脸的东西,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宗宗想想,别让宗宗丢脸!”
这种话对于宁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杀伤力巨大,她从此再也没敢要衣服。
只是现在听了宁福林跟褚老婆子的话,心里就是愤怒,为什么宁宗可以穿衣打扮而不是不正经不清白不安分,不是心野了,美头家就不能打扮?
但这种心情才涌上来又释然了:对于她这些长辈来说,牛佬家享受都是应该的。
宁光觉得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以前她也很少同家里人说话,但那时候是充满了畏惧跟自卑的,自觉不上台面,不知道与他们说什么好;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开始醒悟过来,太婆跟牙牙,还有姆嫚,他们的认识未必是对的,他们说的言辞凿凿的理论其实很多都是糊弄人。
他们在撒谎,他们骗人,他们也会畏惧,会胆怯,并且不肯表现出来。
宁光认为这样的太婆跟牙牙还有姆嫚,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们真正可以随便欺负的其实也就是我这样的小孩子。”宁光冷静的想,“哪怕我长大了他们也没办法了。”
所以她还是担心挨打受骂,可心理上的敬畏感却已经逐渐消失。
…赵富梁家对于黎小的推崇不止影响了宁家,赵家内部也有很多人在琢磨。
赵学明就跟堂兄赵训勤说起了这个事情:“我就建国一个儿子,实在不想他在乡下混日子。但他天生缺了读书这根筋,之前小霞帮忙弄到黎小念,也念不下去。眼看他现在也快上初中了,回头初中毕业考不上学校…总不能让他回来种田吧?”
赵训勤就是赵亮的阿伯,朝阳村现在的村支书。
他跟赵富梁那一支属于远亲,跟赵学明却是嫡亲堂兄弟,对赵学明一向照顾。
此刻听了这话,就是点头:“咱们这一代人种田是没办法,总不能让下一代也吃亏。”就问要不要让赵建国初中毕业之后学门手艺?他可以帮忙介绍。
虽然古时候都说士农工商,匠人的地位还在农民之下,但实际上乡下素来尊敬这类人,因为传说他们都掌握着巫术,会得咒人,若是怠慢了,家破人亡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忙时种田闲时开工,等于比普通农民多了一份收入。
所以对于那种学习上不行的人来说,不失为一条不错的出路。
赵学明于是心满意足的谢了堂兄,但又忧愁,因为家境清贫,他担心拿不出让赵建国拜师需用的谢礼——这年头乡下拜师还沿袭着旧时的规矩,得先做三年学徒,任打任骂任差遣,逢年过节给师傅送礼,礼物送的不到位,即使满了三年也学不到什么,要是送到位,就能提前学。
赵学明出于心疼儿子的想法,自然不想赵建国在这方面受委屈。
“要不这样,你让弟妹先去厂里上几年班,挣一个是一个。”赵训勤想了想,就建议,“反正你们田也不多,你一个人弄的来,弄不来的地方,建国也这点大,能搭把手了。实在忙的话,就让弟妹请几天假。这样总归多份收入。”
“去厂里?”赵学明沉吟,问他去哪个厂?
赵训勤建议去化工厂,一个是离朝阳村近,还个是化工厂的活不像那些纺织厂,一天做到晚,根本没什么空顾家里。
赵学明就问为什么要让蓝小花去,而不是让自己去:“她一个女佬家懂什么,去了厂里也是吃干饭,别到时候被赶回来,丢咱们的脸。”
赵训勤知道他是不想让蓝小花挣钱,看了看外头没人才小声说:“你以为去化工厂是什么好事?咱们乡下人不懂,还是听小霞说的,小霞她老公不是县里干部,在环保局做科长的吗?以前小霞才结婚的时候,还陪小霞回来村里过,后来做什么不来了?不是看不起咱们乡下,是看到那个化工厂,说那化工厂会污染,对人不好,这才不来了。”
“还有这事?”赵学明一惊,随即有点不以为然,“城里人就是讲究,化工厂开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咱们还不是照样在这里过日子,也没见有什么不好。”
赵训勤说:“那也不一定,你忘记村后那几块田,稻谷打出来都是红色的了?国家都不肯收,可见是有问题的。所以我想着,只是化工厂的废水打咱们村后过,小霞她老公都觉得不好,要是进厂里上班,恐怕对身体也有妨碍。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还是别去的好,不然有个三长两短的叫一家子人怎么办?还是让小花去吧,左右她是女人,家里不指望她什么。即使去了之后身体虚一点,做做家务终归没问题的。”
他们兄弟的这番谈话当然不会如实告诉蓝小花,赵学明回去之后只讲为了赵建国的未来考虑,让蓝小花去化工厂上个班,家里的事情虽然还要她回来了做,但田里就可以不做那么多了。
蓝小花毫无心眼的答应了。
这个季节气候转暖,田野里野菜争相恐后,正是青黄不接时候加菜的大好时机。
宁光只要是放学了,都没法在家里待,会被撵出去挑稻甘衣,这是一种颜值很高的野菜,有纤细的枝叶以及灿烂的黄色小花朵,切碎了拌上饲料喂小鸡,能让小鸡长的更好更壮。
稻甘衣挑的差不多的时候,就轮到鼠曲草了,在当地土话里叫做蓬蒙头的野菜,是端午用来做青团的原材料,宁宗很喜欢吃这个,所以每年都需要挑很多很多——这其实是村里老幼妇人最爱的活动,在天朗气清的时候,挽上篮子,拿上工具,约了三五好友出去,边找野菜边叽叽喳喳的聊天,既不觉得干活累,也不觉得生活凄苦,反倒是充满了惬意与自在。
可宁光没有这样的小伙伴。
不但没有小伙伴,别人看到她出去,还会中断原本的话题一起嘲笑她。
几次下来,宁光就避着他们走了。
这天她照例躲躲闪闪的出了村,往没什么人到的一些沟渠、田野去找野菜。
可因为上礼拜才来搜刮过一次,新生的野菜寥寥无几,宁光寻了会儿,就往离村更远的地方走。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很偏僻的地方。
春日里鲜艳艳的油菜花田遮掩了女孩子瘦弱矮小的身躯,让专门挑了僻静处说话的人一无所觉。
第三十四章 私奔
“…他是不是又打你了?”宁光也是一无所觉,直到不远处就隔了一畦油菜花的地方,陌生男声传过来,她才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屏息凝神。
只听那声音满含爱怜的问,“你看看这些伤,看的我心都要碎了…你儿子都那么大了,他还这么不给你面子,你难道还不醒悟?”
宁光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出于一贯不爱惹麻烦的想法,决定悄然离开。
而这时候又听到一个认识的女人的声音,哀叹着自己的苦命,末了迟迟疑疑的说,舍不得儿子。
那男人就说她儿子也不心疼她,那么大块头的人了,看到阿伯打姆嫚都不知道拦着点,可见是白养了:“而且咱们以后也会有儿子,有女儿,生个像你的女儿,咱们把她当心肝一样疼!”
宁光这个年纪还不太懂得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以及他们的打算,却为这句话稍稍走了点神,心里对那男人莫名升起了一点好感。
因为他说会将女儿当心肝一样疼爱。
为此她离开之后专门绕了一个圈,从另一个方位悄悄张望了下,就看到赵建国的姆嫚蓝小花同一个她没见过的陌生男人依偎在油菜花下,蓝小花穿了件跟平时大不一样的花褂子,底下是褐色长裤,这会儿在乡下很稀罕的旅游鞋,脸上虽然没檫什么东西,却红扑扑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的望住了男人,跟平时的愁眉苦脸战战兢兢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赵建国家姆嫚原来也挺漂亮的。”宁光见两人姿态亲密,觉得很是害臊,赶紧走远了,心里默默的想,“以前都没发现。”
村里的妈妈娘子,除了赵霞之外,不管婚前长相如何,婚后似乎都是一个样子:穿戴灰扑扑的,脸上也是灰扑扑的。眉宇之间要么是疲惫不堪,要么就是尖酸刻薄,再不就是无动于衷的麻木。
宁光还是头一次看到蓝小花这年纪的女人,会露出由衷喜悦的微笑。
她隐约感到这似乎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毕竟在这个小男孩跟小女孩牵个手做游戏都会被编排的年代,蓝小花同赵学明手拉手走路已经是足以轰动全村的新闻了,何况现在跟她搂搂抱抱的还不是赵学明?
不过这似乎也不关她的事情,于是宁光这天照常挖完野菜回家,什么都没讲。
然而傍晚的时候赵学明家的方向传来哭喊声,经过宁光家门口的人议论着,说赵学明又在打老婆了。
宁光闻言心里砰砰的跳,以为蓝小花跟那男人的事情叫赵学明知道了。
但过了几天才晓得不是,是因为蓝小花穿着花褂子旅游鞋回家,赵学明怪她浪费钱,不知道为儿子积攒。
“国庆,你也在化工厂上班,你来给我说说,你们厂里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蓝小花哭哭啼啼解释说不是自己买的,而是厂里一个大姐买了之后不喜欢,送给自己的,赵学明起初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非亲非故的,人家就算不喜欢,给亲戚,给朋友,干嘛非要给才去上班没几天的蓝小花?
然而蓝小花言辞凿凿,赵学明这才将信将疑的来宁家找苗国庆对质。
苗国庆有点发愣,是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情,看了眼还在啼哭的蓝小花,犹豫了会儿,才说:“好像有这么个人,不过我不熟,送没送给你婆娘我就不清楚了。”
蓝小花立刻说:“你看你看,我都说了,这是人家送的,你也不想想,我工资都是你直接去领的,我哪里来钱自己买?”
赵学明还有点狐疑:“国庆说了,不知道人家送没送给你。”
“国庆什么人你还不清楚?”蓝小花有点急了,说,“他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村里人都不爱跟他说话,何况是厂子里?他能知道厂里有人拿东西送人就不错了。”
赵学明觉得也有道理,同苗国庆打了个招呼,带着蓝小花走了。
宁光在旁边听着就很生气,认为蓝小花当面侮辱了自己阿伯,等他们走后,她挨到苗国庆身边,小声说:“蓝小花骗人。”
“美头别乱说。”苗国庆一听连忙看了看周围,小声说,“这是大事,不能乱讲的。”
宁光也看了看四周:“我没乱讲,她那些衣服跟鞋子,肯定是那男人送的,不是什么大姐。”
苗国庆吃了一惊,低声问了问经过,脸色就难看起来了,但还是让宁光不许讲,他说这是会出人命的大事——要是赵学明知道了,非打死蓝小花不可。
宁光顿时被吓住,答应以后跟任何人都不提了。
从苗国庆的态度来看,蓝小花跟那男人的行为显然是很不道德的。
然而宁光仍旧对那男人抱着好感,就为那句会将女儿当心肝养。
她决定以后绝口不提这事情,免得害了那男人。
可是虽然宁光从此守口如瓶,蓝小花的事情到底还是爆发了,而且是瞒都瞒不住的那种——她跟那男人私奔了,且卷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其实本来赵学明没让蓝小花管钱,可架不住家里就这么点地方,多年夫妻做下来,他把存折什么的藏哪些地方蓝小花早就心里有数。
以前平安无事是因为她没动那心思,然而上班之后被外头男人哄着捧着惯着,渐渐觉得赵学明面目可憎而且对自己粗暴无情,儿子赵建国也是冷心冷肺不能指望,跟外头男人投奔新生活的决心下定之后,蓝小花当机立断,趁着发工资的日子,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哄的赵学明去村里小店打了几两酒,喝完之后轻车熟路的动老婆…这种时候赵建国因为心里不是滋味,总会给碗里夹点菜走人,躲到安静了再回来。
蓝小花哭哭啼啼了会儿掩人耳目,跟着一板凳敲晕了赵学明,翻箱倒柜,将刚发的工资以及值钱的东西统统拿出来藏在身上,末了把赵学明拖床上装成喝醉了昏睡过去的样子,抹着眼泪出门,逢人就说跟赵学明过不下去要回娘家告状。
她跟娘家那点儿经过大家都知道,根本不觉得回去告状能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哪怕是跟赵学明关系好的族人都没拦着,只意思意思的劝了几句,就随她去了。
而蓝小花出了村,压根没朝娘家走,直奔镇上银行,随便扯了个忘记密码的谎,用户口本结婚证之类证件将钱都取了出来,汇合已经买好车票的相好,就此扬长而去!
赵学明昏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他因为被打晕的时候喝多了,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出了房间看到外头一片狼藉没人收拾,骂骂咧咧的找蓝小花没找到,才觉得不对劲。
结果出门一问,大家都说蓝小花哭着回娘家了,还揶揄他:“这次是不是又要抽自己十七八个耳刮子?”
“就那娘们也配?”赵学明浑不在意,甚至都没打算去蓝家找蓝小花,就自己拾掇了一番,给儿子胡乱做了顿饭,寻思着回头老婆回来了还是要打,得打的她不敢回娘家才是。
然后第二天都中午了还是不见蓝小花回来,赵学明才有点担心,不是担心别的,是担心蓝家还是心疼女儿,留着不让回来了。
他在家里彷徨半晌,最终决定等儿子放学后,打发儿子去蓝家试探下口风。
至于说为什么不自己去,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之前蓝小花怕他打自己,推了儿子出来做挡箭牌,而赵学明呢,也是怕蓝家人打他,想着儿子终归是蓝家外孙,舅舅们即使迁怒外甥也舍不得下重手的。
赵建国就这么懵懵懂懂的被推出家门。
他到了蓝家村,在村口徘徊了好久,才硬着头皮去舅舅家。
蓝家对赵建国态度一向比较一般,这是因为一来他们家自己同龄男孩子很多,对赵建国就不那么稀罕了;二来赵学明经常打蓝小花,蓝家人虽然恨蓝小花糊涂,对赵学明也真没什么好印象。而赵学明很重视赵建国这儿子,恨屋及乌,蓝家人对这外甥自然是不假辞色。
“建国?”这会儿他一个舅妈在门口干活,看到他遮遮掩掩的走过来,就是好奇,“你怎么来我们村了?”
赵建国小心翼翼的喊了声“舅妈”,这才问蓝小花在不在。
他舅妈顿时吃了一惊,说压根没看到你姆嫚,最近一次见还是正月里回来走亲戚,怎么会跑这边来找蓝小花?
“我姆嫚没回来?”这下子赵建国也愣住了,说这不可能,因为朝阳村全村人都知道他姆嫚挨了打,回娘家来告状的。
他舅妈闻言也急了,将手里的东西一甩,站起来就嚷:“不相信你在我们村里随便打听下,有谁看到你姆嫚回来过?就算她在村口溜达一圈,只要有人看到,那我们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两人吵吵嚷嚷的惊动了里头的人,蓝家人拥出来一问,都觉得事情严重,于是也不顾天黑,汇合了一群人跑朝阳村找赵学明算账,要质问他到底把自家妹子弄哪去了?
赵学明这边也是懵逼,幸亏朝阳村不是一个两个人看到声称回娘家的蓝小花走人,到底洗清了他谋害老婆的嫌疑,这时候他们还没想到真相,更怀疑蓝小花是想不开自.尽了——朝阳村的人也是这么想,所以蓝家人将赵学明按在地上暴打的时候没人拦,等他们打的差不多了才出来拉住,说最要紧的是把蓝小花的下落找到。
结果这一找二找的,找到镇上,有人说看到蓝小花跟个男人搭车走了,一行人才醒悟过来蓝小花可能是同人私奔了!
这下子是赵学明逮着蓝家人不放,要蓝家人给交代了。
蓝家人被气的要死,为了家族名声却不肯承认,坚持说没准赵学明找人把蓝小花卖了呢?毕竟他们妹子一向老实,都被赵学明打了这么久了也没说跟谁勾勾搭搭的,谁知道是不是赵学明学坏了,拿他们妹子换钱?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有人出来圆场,说这事情应该问问蓝小花的同事,化工厂的那班人,毕竟蓝小花在村里怎么样大家都看着,是没什么疑点的,也就厂里的事情村里看不到。
这下子,两拨人都拥到了宁家门上,要苗国庆出去说个明白。
第三十五章 打耳洞
苗国庆不善言辞,也不会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