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芸一听,慌忙打他怀里钻了出来,气哼哼道:“谁说我愿意了,我只是……只是你不在,我不习惯。”

马丰瞧着她,二十来日没见,更加俊俏了,漂亮的脸蛋上带着疲倦,笑说道:“进去吧,我娘可想你了,你就住些日子。仲秋与马四,又叫错了,何超,随我来。”

三人落座,马丰道:“仲秋想搞船运了?”

方仲秋拱拱手:“马大哥料事如神,私盐的生意被舅兄知道了,好一通斥责。”

马丰为他倒盏茶:“一个书生,仲秋怕他?”

方仲秋笑笑:“倒不是怕,舅兄举手投足象极了老师,我心里对老师愧疚,瞧见舅兄就象瞧见老师,再说,舅兄说得有理,既是成了家,就做些稳妥的买卖,免得连累妻儿。”

马丰点点头:“刚知道时,我也吓一跳,不想你比我胆子还大,我虽说名声唬人,却不跟官府对着干,不想惹火上身。”

方仲秋笑道:“我那时从西域回来,身上所剩无几,家里又总催着要银子,陪灵犀赴上京时,在樊楼结识几位客商,来钱快,也就做了几笔生意。”

马丰指指他:“你啊,瞧着是文弱书生,骨子里就是个土匪,比我还土匪。”

方仲秋拱拱手:“马大哥抬举我,我不比马大哥家大业大,只身在外,家里那么多口张嘴等着吃饭,为了一家人填饱肚子,什么没干过。眼下不同了,心中有了牵挂,得收心了。”

马丰叹口气:“都是为了女人,唉……”

方仲秋笑问:“马大哥那日怎么突然就走了?还以为是厌烦了。”

马丰的脸上竟闪过一丝赧然:“要是厌烦了倒省心了,偏生越来越喜欢,她又不爱搭理我,抓心挠肝啊,没这么难熬过。想来想去……“

马丰喝一口茶,说出一番高论来:“我是贩卖药材起家的,你们都知道吧?这对付女子啊,好比熬药,一开始大火煮,就如开头,她不愿意,我就将她强掳来马家庄,她是泼辣性子,倒也不怕,只觉得我英雄气概,我也确实英雄,哈哈哈……煮差不多了,就慢火炖,你看我后来,常常去平安州住些日子,每日都去找她,带着她到处闲逛,女子大多锁在深闺,一出去就象脱离樊笼的鸟儿,那叫一个高兴,不尽兴是不回家的,炖得差不多了,就小火熬,我现在,就差这一步了……”

马丰笑得得意,方仲秋不由想起灵犀来,如果说马丰和卓芸是在熬药,那自己和灵犀就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明明知道她心里没自己,却一心求娶,上京回来的路上,看灵犀伤心,本打算放弃,可青山大哥回来了,他执意要许,灵犀呢只想着依从,那时候若婉绝,亲事也就不成了,可自己偏偏不想放下。想着只要在她身旁,呵护着她,让她不再伤心,也就满足了。

那日灵犀当着肖赞的面,说要好好待自己,当时很高兴,事后想起来,她泰半是出于无奈,如今都肌肤相亲了,在一起呆着也高兴,说说笑笑的,可心里总觉不足,总觉还少些什么,可见自己也难逃世俗,贪心不足,得了她人,还想得她的心……

本来要赁了船安顿好了,再来拜见马丰取些经,若是行船到了他的地界,他也能多少罩着些。可那日灵犀的话,竟让他别扭上了,去就去,你既不在意,我又有何可在意的?你既放心,我就和卓芸同舟,沿途看遍风景。临去了,又觉不妥,赶紧叫上何超,铺子也关了。

想想自己,怎么跟女子一般,如此婆婆妈妈……

他呆愣出神,直到马丰喊他才回过神来,摇头一笑看向马丰,马丰笑道:“仲秋就别费那些心思了,跟我一起做,如何?”

方仲秋笑道:“我视马大哥为友,这友人之间一旦夹杂了利益,翻脸是早晚的事,我想留着马大哥这个朋友。”

马丰起身大力拍拍他肩头:“你总是看得比我明白,都说我马丰朋友遍天下,仔细想来,能交心的也就那么几个,多数是有利可图时称兄道弟,无利可沾就翻脸不认人。女人也是,想方设法讨好我,不外是看中了我的银子。不象芸儿……”

说到卓芸,马丰坐了回去,神情柔和许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牵扯上门第身份……”马丰说着,想到了什么,神色之间有些闪烁,身子往前倾了些,“仲秋也知道,这些年我干过不少荒唐事,洞房花烛的时候,若芸儿知道我不是童男子,会不会嫌弃……”

方仲秋想笑,可看他一脸急切认真,忍住笑意说道:“这女子是不是初次,能瞧得出来,这男子如何瞧得出,再说卓芸大咧咧的……嗐,马大哥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马丰摆摆手:“你都成亲了,也不知道?你家娘子……”

何超在旁边忍不住笑起来,马丰瞪他一眼咬牙道:“反了你了……”

何超边笑边说:“马大哥怪不得我,你这会儿的样子,婆婆妈妈的,若是兄弟们瞧见了,没有不笑的……要我说啊,管她呢,洞房花烛的时候,先把她办了,成了你的人,还有什么可说……”

马丰摇头,“你心里没人,不懂,其实,自从掳她回来,我就再没碰过女人了,这诚意,该够了吧?可若是她经了人事,明白过来,再嫌弃我,或者不愿意给我生孩子……”说着也笑起来,仰脖灌了一壶茶,一撩袍子站起身道,“我的许多生意,何超都知道,我许你知无不言,都告诉仲秋,另外,”他指指案旁几个箱子,“船运的路线生意名单账簿,所以资料都在,仲秋随意看,我先熬会儿药去,夜里再仔细跟你说。”

说着话,掀门帘大步走了,方仲秋与何超互相瞧了一眼,都大笑起来。

笑声中,方仲秋一头扎入那几个箱笼中,逐页细看,何超瞧他那么认真,笑问道:“仲秋这年纪,要入仕也来得及,难不成就一心做这商贾?”

方仲秋看着账册笑道:“头悬梁锥刺股,苦哈哈的,好不容易登科了,还得取巧钻营,我看做商贾挺好,做出一分努力,就能多赚一分银子,家里人过得舒心富足……好家伙,马大哥这,富可敌国啊,抵得上一个于阗国。”

这时马丰掀帘进来,笑道:“银子是不少,可树大招风。”

何超笑道:“马大哥不是熬药去了吗?”

马丰嘿嘿笑了起来,带着十二分得意:“刚刚过去的时候,正在沐浴,没忍住,偷看了几眼,鼻血都快出来了……”

何超大着胆子取笑他:“马大哥这样笑,就象偷了腥的猫儿……”

马丰瞪他一眼,笑得更加得意:“我本就是流氓出身,若是闭上眼睛不去看,满腹孔孟,那就不是我了。沐浴后睡着了,我还偷偷亲了几口……”

他坐到圈椅中美滋滋得回味好一会儿,想再回去吧,刚睡着,还醒不了,百无聊赖,翘了二郎腿托了下巴,看方仲秋瞧得认真,突然问道:“对了,仲秋刚刚说到于阗国,那个傩萝,她能放过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只想说一句,写文也象熬药。。。

亲们看到文案没?以后更文时间提前到九点,温馨提示一下:)

偶遇

灵犀是闲不住的性子,每日假装腿疼,走路都不能痛快,也就跟玉容逗会儿闷子,分外盼着方仲秋归来。可日也盼夜也盼,眼看过了二月二,不见他的的人影。灵犀心里直咬牙,将人送到了,交到马丰手里,你就该动身返家,难不成你还等着跟卓芸一起回来?

没几日,媒婆来了,春生的亲事定了下来,定在三月初四,灵犀扳着手指头,三月初四你准得回来吧?又一想,他也不知道春生成亲的日子啊,就想着去桐城找何超去,可还得装瘸呢看刘金锭忙着准备春生的亲事,有些忙乱,心想她这一阵估计也顾不上摆治我,就慢慢直了腿走路,过个三五日,她笑嘻嘻道:“母亲,我这腿啊,没事了。”

刘金锭鼻子里哼了一声:“既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吧,没见过这么娇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呢。”

灵犀听她说完,无波无澜,转身进了厨房。想想刚嫁过来时,婆母一个眼色,一句冷嘲热讽的话,她都要往心里去,战战兢兢自省,这刚过半年,脸皮就厚了许多,她捏捏自己的脸,笑出声来。

又隔一日,她跟刘金锭说要去桐城一趟,刘金锭尚未说话,她就说道:“顺道去趟铺子里,看看能不能拿些银子回来?”

刘金锭点了点头,她兴高采烈出了院门,一路走得飞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桐城,站到芳兮斋前面,却是铁将军把门,到隔壁豆腐店一问,说是过年后就没开过门。灵犀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仲秋也舍不得关了店铺。

垂头丧气到了娘家,一进门瞧见富贵,叹口气道:“二哥,芳兮斋怎么关着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富贵瞧着她:“我以为你知道呢,何超跟着仲秋一起去找马丰去了,那日我在码头瞧见他们了,卓芸也在。”

灵犀一听沉不住气了:“坐船去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就跟卓芸坐船去了,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惬意吧?”

说着话气呼呼进去跟叶青山打个招呼,头也不回走了。叶青山忙问富贵怎么了,富贵摇摇头:“一听仲秋坐船,她没坐过,就闹上小性了。”

叶青山就笑:“总也长不大,由着她去吧。”

灵犀走在路上,心里琢磨着,越走越慢,他都坐船游山玩水去了,我还急着回方家去,这不是犯贱吗?不就坐船吗?我也坐去。这么想着,她就变了方向往平安州而去。

走到半途,眼前出现一条岔道,灵犀素来辨不清方向,傻愣愣站在那儿,该往哪边走才对?难不成原路返回?不成,我今日非要坐一回船不可。

等了好大一会儿,不见有人经过,她想了想,掏出一个铜钱,光背朝上就走左边,字面朝上就走右边,往上一抛,字面朝上,她一笑朝右边而去,看着眼前宽阔的官道,跟那日与仲秋送卓芸时一模一样,心里知道选对了,美滋滋的。

走着走着又觉不对,那日是越走越热闹,今日怎么越走越僻静?开头还偶有行人车马,走到日头居高的时候,路面上竟一个人影不见。她心头有些发慌,要不,原路返回吧?

正犹豫的时候,瞥到不远处大树下拴着两匹马,急忙跑了过去,想着打听个道,走到近前,就听见树后有人说道:“不是让你回上京去吗?怎么又跟了来?”

另一人小声说道:“你不是嫌我养尊处优的吗?我将那些丫鬟仆妇都打发回去了,我跟着你去县衙照顾你,我学着下厨做饭……”

一人恶声道:“不行,赶紧走。”

另一人软语道:“我就跟着,你也别凶,就算打我骂我,我也要去,要不,你杀了我?”

一人嗤笑:“你这是在逼我?”

另一人声音更加柔和:“明明是你在逼我……”

“谁仗势欺人,你心里明白。”

“我是明白,”另一人声音大了些,“这一切?难道是我拿刀逼得你?明明是你有所图,利用了我,还一副要报仇的架势,你当初既不愿,直接说就是,这算什么?害了自己,也误我一生,要不,你我这会儿就了断。”

一人沉默着,过会儿冷笑道:“这会儿还不是时候,那样,岂不是便宜了……”

灵犀越听,越觉得那声音象是肖赞,她绕到大树一侧,探头一看,肖赞正背对着她,另外一人她看得清楚,竟是位男子,生得唇红齿白,比女子还要美貌,灵犀心头巨震,他怎么能跟男子厮混在一起?这男子与男子,她倒也当戏文听过,却从未见过,看来,他灰心之下,做出了荒唐之事。

灵犀一急,从树后跳了出来,大声道:“肖赞,你怎么能跟男子厮混在一起,真是有辱斯文,虽然他生得好看。”

肖赞后背一僵,怀疑自己听错了,灵犀?她怎么会在此处?

那位男子瞧见灵犀,啊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举起袖子遮住了脸。

灵犀见肖赞不理自己,喊道:“肖赞,问你呢,别装傻,我怎么嘱咐你的?你倒好,做出这等事来,还怎么去做父母官?”

肖赞回过头来,一瞬不瞬看着她。她因赶路,两颊红彤彤的,头发略有些汗湿,有几绺贴在腮边,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瞧着他,月余未见,她水润了许多,跟年前已大不一样,肖赞心中拧了起来,她灵动活泼的样子,桐城东门外的树林中,那日雨后的山洞中,他曾经见过,他知道,那是女子在爱恋中才会有的光芒。

灵犀自不知道他心中的翻滚辗转,指指他身旁的人:“倒是说话呀?这个男子是谁?”

男子?肖赞一皱眉头,什么男子?灵犀一跺脚:“打死也不开口是吧?好……”

灵犀弯腰捡起一颗石子,就朝着肖赞扔了过来,肖赞一躲,灵犀骂道:“还敢躲?”

这时肖赞明白过来,看了背对着二人的魏怡君一眼,叹口气,竟无奈而笑。灵犀嚷嚷道:“还有脸笑?是不是当了官的人,都这么没皮没脸……”

肖赞笑着:“灵犀,这是……”

似乎连她的名字也不想说出口,魏怡君转过身来,笑道:“灵犀,是我,让你看见这副模样,真是丢人……”

灵犀仔细端详着,半天恍然大悟:“哦,是怡君啊……”

魏怡君着了男装,白衣飘飘的,多了几分飒爽,又掩不住女儿家的妩媚,一身俊俏风骨,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灵犀瞧着她:“怡君真好看……

魏怡君看向肖赞,肖赞却只看着灵犀,双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似要融化人心。她叹口气,再好看又有何用,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肖赞瞧着灵犀,声音柔和:“灵犀怎会在此?”

灵犀不想说坐船的事,反问道:“你们呢?”

肖赞笑道:“我要去渭城赴任。”

渭城?灵犀两眼扑闪着:“这条路,是往渭城去的?我要去平安州,我走错了。”

她跺跺脚,冲二人挥挥手:“我得赶紧回去了。”

肖赞追了上来:“灵犀,我送你。”

灵犀摆摆手:“行了,我找得着,你赶紧带着你家娘子赴任去吧。”

肖赞又唤她一声,灵犀回过头来,他瞧着她,眼圈都红了,声音有些梗着:“灵犀,若这次陪着我赴任的是你,我这一生就圆满了。”

灵犀心中一疼:“上次在县衙,我的话说重了,可你当时,唉,你怎么能,那样对仲秋,我们从小在一起,都知道彼此的性情,你怎么能怨恨他?”

肖赞点点头:“我知道,我当时管不住自己,我恨所有妨碍我们在一起的人,我身不由己,后来想明白了,这些日子,我都没敢去见青山大哥。

灵犀叹一声,肖赞又道:“灵犀,若是你与仲秋不睦,我拼了命也要将你抢回来,可如今……算了,只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灵犀仰头看着他:“那,你呢?”

肖赞苦笑着:“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在护军府时,什么都放不下,若是肯将一切舍下,放手一搏,也不会是今日光景,如今这样,还有什么趣味。”

灵犀点点头:“你想明白了就好,这辈子还长着呢,你一定要,好好的……”

灵犀说着话,声音弱了下去,吸一口气忍住了眼泪,好在,他不象上次那样,恶狠狠的,带着满腔的仇恨,正想着,肖赞咬牙说道:“不过,护军府的仇,我一定要报。”

灵犀朝树下看了过去,魏怡君低着头,静静站立着,灵犀强撑起笑容:“怡君等着你呢,快走吧,我回去了。”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走了,肖赞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官道尽头,回头过来,魏怡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悄悄站在他身旁,低眉顺眼唤一声,肖郎……

肖赞不理她,转身上马,魏怡君也上了马,用力一夹马腹,马儿窜了出去,嗖一下越过肖赞,魏怡君回头喊道:“肖郎,可敢跟我赛马?”

肖赞没有说话,依然策马慢行,冷眼看着她在前面催马扬鞭风驰电掣。

作者有话要说:灵犀很多时候,挺二的,应该改名叫“二货灵犀”。

小别

二月底的时候,方仲秋回来了。进门时,灵犀正坐在窗下为春生纳鞋底。

那日本想去平安州坐船,却走错了路,灵犀回来后,想也没想就说,何超也随仲秋出了远门,店铺关着呢。只这一句,刘金锭再不让她出门,倒也没再让她做重活,只说她针线好,让她给春生缝了被子缝衣衫,缝了衣衫做鞋子,本该刘金锭的活,都让她做了,一日三餐也不能落下,依然是她和桂莲操持。

开头还想着方仲秋,惦记他怎么还不回来?后来忙得昏头昏脑,也就顾不上想了,午夜梦回时,咬牙道,你就坐船看风景吧,有本事别回来。

方仲秋离开她月余,进了屋瞧她俏丽坐着,双手灵巧得穿针引线,离家前的别扭和不快,早抛到九天之外,心神荡漾着,唤一声,灵犀……

灵犀闻声抬起头来,他已几步走到面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灵犀高举着手嚷道:“快放我下来,再扎着你。”

方仲秋不放,抱着她转了几圈,又在脸上狠狠亲了几口,才将她放下,两手捉着她腰,看着她:“想我了没?”

灵犀将手中的针放在榻间小几上,扭动着说道:“没想,一点都不想,放开我。”

方仲秋松开手歪倒在榻上,眼眸黯然着低下了头,好半天抬起头来,脸上已是明朗的笑容:“灵犀,这两日在平安州办成一件大事,船赁好了,赁了三条,何超开一条,二哥开一条,还有一条,正在找人。灵犀替我高兴吗?”

灵犀咬咬唇:“仲秋何时回来的?”

方仲秋想了想:“回来五日了,一直在平安州忙着赁船的事。”

五日?都回来五日了,也不回家,也不捎个信,灵犀有些气,硬梆梆说道:“不是说二月二就从马家庄回来吗?怎么耽搁了这么些时候?”

方仲秋换个姿势,离灵犀近了些,躺下去闭了双眼道:“一则呢,坐船去的,比骑马慢了许多,二则……”

他想要说,在马家庄跟着马丰取经,耽搁了不少时日,灵犀打断他笑道:“说到坐船,我那日也想去平安州运河里坐坐,不想在岔路口迷了路……”

方仲秋一把捏住她手:“想坐船等我回来就是,瞎跑什么,后来呢?”

灵犀笑笑:“后来,后来走茬了,走到了去渭城的路上,你说巧也不巧,就碰到了肖赞。”

方仲秋松开她手,闷声问道:“他送你回来的?”

灵犀道:“跟他说了会儿话,他如今好多了,不象年前……”

方仲秋坐起身来:“我累了,歇会儿去。”

灵犀看他沉着脸进了里屋,不由一笑,就是成心气你,谁让你先气我?

接着低头纳鞋底,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好几针险些扎在手上,索性用针鼻狠狠戳几下手背,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好好说说话,故意气他做什么?

踮着脚尖挪步过去,把着里屋隔门伸头一看,方仲秋背朝外侧躺在床,似乎睡得熟了。灵犀轻手轻脚过去,扯一床薄被为他盖了,侧坐在床沿上,斜挨着他后背,低下头又开始纳鞋底。

一边纳着一边絮叨:“虽说快三月了,天还凉着,怎么也不盖被子,出门在外能照顾好自己吗?都回来五日了,顾不上回家就罢了,也不让人捎个信,知道我多盼着你回家吗?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也别怪我故意气你,谁让你气我的?就你上次因为那片衣袖,气成了那样,我哪能让肖赞送我回家,不过偶遇,说了几句话,他家娘子也在旁边,你就放心吧……”

冷不防有人问道:“我怎么气你了?”

灵犀偏头一看,方仲秋不知何时醒了来,头枕着双手,正看着她。灵犀一噘嘴:“还说没有气我?让你跟卓芸去马家庄,你就去,就不会拒绝吗?就不会让何大哥陪着去?人家心里其实很不情愿,还有,去就去吧,还坐船去,我都没坐过船,你就跟她坐去了……”

方仲秋伸臂一拉,她就歪倒在床上,方仲秋手搭住她腰,在她身后说道:“因为要做船运的生意,坐船去沿途看了看,马大哥主要的生意也是做船运,住在马家庄,跟他请教,多住了些日子。”

灵犀就笑了:“原来是这样……”

方仲秋脸贴到她背上,深吸一口气:“果真盼着我回家了吗?”

灵犀嗯了一声,方仲秋抱紧了她,喃喃说道:“陪我睡会儿,困死了。”

灵犀又嗯一声,方仲秋掀开薄被,将她也裹在其中,手紧搂在她腰间,靠着她,不一会儿睡了过去,温热的鼻子拂在灵犀颈间,灵犀心里麻麻痒痒的,轻轻翻个身面对着他,闭了双眼悄悄亲在他的唇上。

见他没有动,偷偷睁开眼看着他,他睡得安稳踏实,灵犀手抚上他淡青色的下巴,沿着他脸庞的轮廓描画着,看他睫毛微颤,忙放开手,老老实实躺好了,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中,听着他稳稳的心跳,一个多月来悬着的心,这才落到实处。

心中踏实下来,就想起忘了问问卓芸,她如何了?可跟着回来了?那马丰,对她如何?

心里猫抓一般,盼着他醒来,好仔细问问,又怕他醒来,他太累了,他想睡多久就让他睡多久。有人在外面喊着二哥低声敲门,灵犀赤着脚跑了出去,拉开门蹙眉看着春生:“你二哥刚回来,让他歇会儿。”

春生没说话,只低头看着,灵犀顺着他目光一低头,啊的一声跑回去屋中,隔着门缝道:“不许来扰你二哥,不只你不许,也看着旁的人,谁都不许来。”

春生回过神来,挠头道:“可是,娘亲让……”

灵犀头伸出来:“谁也不行,就当他还没回来,还在路上,他不在家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一回来,大小事就找他……”

春生瞧她凶神恶煞的,慌忙答应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