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山哈哈笑起来:“行了,你们两个,当我傻子呢,小夫妻拌两句嘴,也没什么,只是灵犀要收收疯野的性子,别动不动挠人。”
灵犀低了头,叶青山对方仲秋笑道:“我最担心的就是,灵犀这丫头新婚之夜将你踢出房门,如今一看,倒也知道相敬如宾,好了,开饭。”
灵犀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她冤枉了方仲秋,对他又踢又打的,心中愧疚。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不替自己辩解?更不明白,他为何不跟哥哥告状,反而替自己说话。
当日夜里,灵犀对方仲秋道:“仲秋,今后,就睡房中吧。”
方仲秋笑笑:“也只能如此了。”
灵犀沐浴罢,胆战心惊,穿了卓芸给的里裤,外面套了长袍,衣带系得十分严密。
她穿戴整齐从屏风后出来,方仲秋已在地上铺了席子被褥,灵犀愣怔着,暗暗松一口气。
熄灯躺下后,灵犀怎么也睡不着,想翻身也只能忍着,她料想方仲秋也是如此。
谁想不大一会儿,地上已经传来均匀绵长的鼻息声。
接着的几日,方家无人再提起回门那日清早的事,只是刘金锭对灵犀总是铁青着脸。
灵犀默默得尽自己的本分,与桂莲一起操持一日三餐。
方仲秋每日早出晚归,二人很少说话。
如此过了十多日,一日夜里灵犀躺在床上,好半天没有听到方仲秋的鼻息之声。
她正觉奇怪,方仲秋说话了:“灵犀,我在桐城开了一间铺子,卖些水粉钗环。”
灵犀嗯了一声,方仲秋道:“只是小生意,用心经营的话,全家糊口外,尚能有所结余。”
灵犀翻个身,脸朝着他的方向:“那敢情好。”
方仲秋笑道:“这些日子,一直与何大哥张罗此事,没想到顺利就成了。只是手头的银子都放进去了。”
灵犀嗯了一声:“那,我和桂莲一日三餐,紧手些。”
方仲秋道:“是,春生大手大脚惯了,就有劳灵犀了。还有,此事不用对家里人说,人多口杂的,尽添乱。”
灵犀说了声好,屋中又陷入静谧,两人却都睡不着,不时听到对方翻身辗转。
过一会儿,灵犀听到方仲秋起身出门,等了好半天,才轻手轻脚回来睡下了,灵犀方睡了过去。
第二日,灵犀和桂莲一合计,就想出了节俭用度的法子,同时也不让家里人吃得差了。
谁想没过半月,陈守贞就开始发难,指着桌上的饭菜道:“瞧瞧吃的什么,当是喂猪呢?每餐少有荤腥,白米饭也糙了,粥也稀了,怎么?省下银子好给娘家拿去。”
就连春生心里也犯嘀咕,这些日子,厨房中用度少了许多,可是省下的银子桂莲和灵犀是摸不着的,对她二人并无半分好处,也就旁观着,看灵犀怎么说。
方家人自不会疑心桂莲,齐齐向灵犀看了过来,灵犀绞着双手,好半天说道:“是我的主意,跟桂莲无关,咱们这一大家子,吃穿用度加起来,进的少出的多,自然要节省些,如今也并没有过俭,只是每餐做得样数少一两个,每样的量也少了些,这样一来,就没了剩菜剩饭……”
刘金锭打断她:“没有剩菜剩饭,就是说,有的人没有吃饱。”
灵犀坚持道:“家里每人的饭量都是知道的,每餐算下来,再略多做些,都能吃饱。就算偶尔有人不够,桌上常常放着各式点心,添补一些就是。”
陈守贞眼珠一转:“好好的,你动这些心思做什么?是不是想省了银子讨好仲秋,将春生管家的权夺过来?”
春生笑笑,也就有了疑心。
灵犀叹口气:“我不管大嫂说什么,以后还是这样做,我只是尽我的本分罢了。”
陈守贞笑道:“莫不是娘家的银两不够用了?”
刘金锭一拍桌子:“吃里扒外的货,桂莲,以后休听她的,守贞每餐拟了单子,照着单子做,务必盘大量多。”
灵犀忙唤道:“母亲,我不是……”
刘金锭摆摆手:“我不想听。以后,你听桂莲的,她是长辈,你是晚辈。”
春生在旁笑嘻嘻说道:“大嫂拟了单子,可能让小弟看上一眼?若是大嫂日日山珍海味,我们家可吃不起。”
夜里方仲秋回来,冬生和春生一前一后堵住他,说是有要事想商。
不多久,方家人就听到春生大喊大叫:“二哥踹我做什么,疼死了,二哥,再不敢了……”
灵犀正在屋中闷坐,听到春生喊着二哥,眉头略略舒展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那个,我就先不说了。。。
掳人
方仲秋回了屋中,看灵犀枯坐着,过来说道:“今日委屈灵犀了。”
灵犀摇摇头:“倒没什么委屈的,只是有些犯愁。大嫂这个人……”
方仲秋笑笑:“你只管做你的,由着她闹腾就是,自有春生对付她。”
春生得了方仲秋指示,对陈守贞的菜单挑挑拣拣,总悄悄与灵犀商量。
过几日,刘金锭又不满意了,在饭桌上对方仲秋说:“原来隔三差五也给几贯钱,如今怎么没有了?怎么,让我买些点心,买匹布,都得跟春生张嘴?”
方仲秋自低头用饭,当没听见一般。
陈守贞趁机说道:“别的人家,人人都有月例钱,我们家是不是也该?”
春生笑道:“大嫂真当我们家是大户人家,是吧?”
灵犀悄悄叹口气,她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不想他们家每次饭桌上都如此热闹。
刘金锭偏听到她叹气,一个眼刀扫了过来:“仲秋对媳妇好,我们都知道,是不是灵犀娘家贫困些,是以接济了那边?”
灵犀刚要否认,方仲秋给她递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他自管低头用饭,刘金锭拍拍桌子喊道:“仲秋……”
方仲秋依然不抬头,擦擦嘴道:“我吃完了,娘亲和大嫂缺银子了,就跟春生去要,这些琐事,我没功夫管。”
陈守贞笑道:“听我娘家哥哥说,仲秋在桐城开个铺子,生意还挺好的。”
刘金锭瞪了双眼:“此事,怎么没听仲秋提起过?”
陈守贞道:“仲秋开铺子,都拿的家里的钱,这账目是不是也得,让我们看看?”
方仲秋站起身,朝陈守贞笑笑:“铺子刚开,我借了不少银子,大嫂要不要拿出陪嫁体己,帮我也还些。”
陈守贞不说话,方仲秋又对刘金锭道:“娘亲,这铺子头三年得回本,是以让家人都节省些,灵犀呢,每日天不亮就起,夜里都睡下了,她才忙完回屋,娘亲也体谅她些。”
刘金锭哼了一声,方仲秋看一眼灵犀:“岳丈是整个县府闻名的先生,岳丈家是,舅兄不会那么没规矩,随意就拿我们的银子。”
灵犀低着头心中疑惑,他怎么又替我说话?每日一早,他都睡得沉,怎么知道我何时起?每日夜里,他回来比我还晚,怎么知道我何时……
她想着,抬头看一眼方仲秋,只看到他出门而去的背影,少顷,听到院门外马儿嘶鸣。
冬生这时对陈守贞道:“守贞每日闲着,也该去厨房帮忙才是。”
陈守贞恼道:“这些话,每日回房都说,有完没完,我在娘家从未进过厨房的门,进了厨房也是添乱……”
冬生道:“不会,可以学。”
刘金锭瞧瞧灵犀,又瞧瞧陈守贞,摆摆手道:“都消停些,吃饭。”
早饭后,灵犀正在院中洗衣,卓芸笑嘻嘻进来了。
灵犀湿着两只手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怎么才来?没事吧?听说那日喝醉后,是马丰送你回去的?”
卓芸笑道:“可不,灵犀放心,他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灵犀松开她笑道:“没事就好。”
卓芸捏捏她腮帮:“胖了,看来仲秋对你很好。”
灵犀眼睛扑闪着:“他早出晚归的,有时候一日都说不上一句话。”
卓芸笑道:“仲秋在桐城开的铺子生意很好,灵犀可去看过?”
灵犀摇摇头,卓芸叹口气:“你呀,这心还是半分不在他身上。”
这时玉容跑了出来,抱着卓芸蹭啊蹭,刘金锭和陈守贞听到动静也迎了出来,笑得殷勤热切。
几人堂屋中坐下叙话,说着说着刘金锭就叹气:“仲秋没福气啊,当年若是……”
卓芸笑道:“表姨母,我瞧不上仲秋。”
刘金锭就有些不高兴,卓芸又笑:“仲秋也瞧不上我。”
陈守贞就在一旁道:“卓芸不知道,仲秋啊,是因为师命难违,其实他心里……”
卓芸摆摆手,起身道:“灵犀,去你屋里说话。”
撇下刘金锭和陈守贞自顾出了堂屋,二人都沉着脸瞧着灵犀。
灵犀忙道:“母亲,大嫂,我陪陪客人去。”
也追了出来,卓芸边走边说:“懒得理她们。”
这时院门外有人大踏步走了进来,看到卓芸就笑:“越发好看了。”
再看到灵犀,作揖道:“弟妹一向可好?”
灵犀看着来人,身材高大魁梧,面庞黝黑双眼晶亮,头发浓密而粗硬,有几绺从束发带中掉落下来,散在腮边,灵犀疑惑道:“请问你是……”
那人豪爽笑道:“在下马丰。”
马丰?灵犀看向卓芸,卓芸躲到身后指着马丰道:“你怎么,怎么真的……”
马丰笑道:“卓芸不是说,我若剃掉一脸的大胡子,就嫁给我吗?我今日议亲来了。”
卓芸紧紧揪住了灵犀的衣裳,蚊子一般说道:“谁想你果真就……”
马丰不理她,对灵犀笑道:“仲秋老弟说了,此事要求过弟妹才是。”
仲秋说的?灵犀回头看看卓芸,给她使个眼色,问她可愿意。
卓芸摇了摇头。
灵犀笑道:“马大哥,此事总得你情我愿。”
马丰笑看着卓芸:“我愿意,她就会愿意。想我马丰马不群,人称岭南高士,从小时候起,只要我愿意,没有那个女子不愿的。”
卓芸从灵犀身后探出头来,朝他伸了伸舌头:“吹牛吧你。”
马丰笑道:“我十分喜爱卓芸,说话走路,每一处都喜爱,喝酒也十分豪爽,喝醉了更是可喜,我想要的娘子,就是卓芸这样的。”
马丰如此直接,灵犀倒有几分钦佩,回头对卓芸笑道:“要不,卓芸再想想。”
卓芸又轻轻摇了摇头。
灵犀笑道:“要不这样,马大哥和卓芸去堂屋说说话。
马丰迈步走进,卓芸却不动。
马丰回头道:“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怕我吃了你不成?赶快进来。”
卓芸不想示弱:“谁怕了?谁怕谁啊,去就去。”
灵犀请二人坐下,张罗着倒茶。
马丰一仰脖子,喝干净一杯,卓芸啧了一声。
马丰看着卓芸道:“我是个粗人,没有恁多讲究,手下有很多兄弟,也是粗人,我认识的人中,仲秋是最文气的一个,常常读书写字的,我嘛,就爱舞刀弄棒。”
灵犀心想,仲秋读书写字吗?怎么从未见过,以为他早荒废了。
卓芸脖子一扬:“我们家,可是官宦人家。”
马丰大手一挥:“什么官宦,不就是个驿丞吗?也就比普通百姓家好些。卓芸,我马丰有自己的王国,在那个王国里,卓芸就是王后。”
卓芸气得不行:“你这话,是大逆不道。”
马丰笑道:“我就是大逆不道了,如何?秦岭一带,那个地方官没收过我的银子,卓芸喜欢官宦也行,我回去马上捐个四品官,到时候,卓芸就是郡君。”
卓芸依然摇头。
马丰站起身来:“啰嗦这么多,还是摇头,唉,再说多些,我就不喜爱你了……”
说着话来到卓芸面前,卓芸往后一缩:“你要做什么?”
马丰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往上举了两举,将她头朝下抗在肩头,卓芸死命捶打着他,他铁塔一般纹丝不动,气定神闲对灵犀道:“弟妹,我们先走了,改日请弟妹和仲秋喝喜酒。”
灵犀忙说道:“马大哥快将人放下,我们好好商量。”
马丰笑道:“有什么好商量的,就这么定了,告辞。”
他大踏步走了,方家人都从院子里追出去看热闹,灵犀也追出去时,就看到方家村所有的人都出了门,跟在马丰身后。
卓芸看着那么多人的腿和脚,停止挣扎闭上了双眼,心想,这下丢死人了。
马丰对众人熟视无睹,将卓芸放到马背上翻身上马,对灵犀一抱拳道:“弟妹放心,我手下弟兄会去平安州,告知卓芸父兄,告辞。”
低头对卓芸说声别乱动,两腿一夹马腹,风驰电掣一般走了。
灵犀急得转了几圈,一眼看见春生,忙说道:“春生,快备马车,我要去找仲秋。”
春生笑嘻嘻道:“找二哥有何用,被马丰瞧上了,还能回得来吗?”
嘴里说着话,还是备好马车,自己当一回车夫,载着灵犀往桐城而来。
方仲秋老远就瞧见了灵犀,从店铺中跑了出来:“灵犀怎么来了?”
灵犀跑过来一把抓住他手,方仲秋一愣。
灵犀急急说道:“快去,快去救卓芸,卓芸被马丰抢走了。”
方仲秋摇头:“马兄既看上了卓芸,她就逃不掉了。”
灵犀急道:“你去劝劝。”
方仲秋反握住她手,将她拉入店铺里,笑说道:“马大哥不是奸恶之人,不会将卓芸如何的,灵犀放心。”
灵犀跺脚道:“我们找他去。”
方仲秋摇头:“他居无定所,到哪儿找去?他那传说中的马家庄,我也只是听说,从未去过。灵犀信我就是,卓芸定会毫发无损回来的。”
灵犀点点头:“也只能信你了。”
方仲秋笑道:“既来了,灵犀看看我的铺子如何?”
灵犀摇摇头:“不了,还得回去做午饭。”
方仲秋朝春生喊道:“回去告诉娘亲,灵犀今日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