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尽第二口烟,沈备才问:“放下这个不谈,既然你有那么清楚的认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反而要先告诉关浩呢?”
小乔有点不知道沈备想什么,大拇指交叠在一起,上下飞快的转动着,嘴上却慢慢的说:“嗯!当时、我是想……既然……既然那个女人那么爱钱,关总又对她恋恋不舍……她、她肯定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样更有助于您认清那女人的真面目啊!”小乔急切的说出最后一句,证明自己是真正为沈备着想。
沈备觉得胸口呼呼的冒出一股股的气体,憋在嗓子眼儿,沉声道:“哦?真是这样吗?还是黄盼盼告诉你她已经为草草开出了一张不菲的支票,要你帮助重新撮合?”
这下换了小乔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备,半天才说:“那、那……黄小姐也是爱极了关总!邓草草知道关总的下落后,对关总欲擒故纵,借关总去墓园的机会引诱关总。黄小姐没有办法,才想出这样的权宜之计,希望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关总看清邓草草的为人!只是她行事有些极端,被邓草草看出破绽,所以才不得不找到我,将计就计。”
小乔蹙眉说:“能这样容忍自己的丈夫,黄小姐真是……”说着,她摇了摇头,似乎惋惜又似乎敬佩!
其实她能不知道关浩是什么人吗?她能不知道黄盼盼在玩儿什么游戏吗?只是这些人都无关紧要;谁受伤害,谁得意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沈备离开邓草草的理由!
沈备被小乔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的眼前阵阵发黑,控制了一下情绪,才缓缓说道:“就因为草草离过婚,在离婚过程中提过条件,你就认为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你就断定她见到关浩比以前更有钱就会跟着关浩走;或者西食东宿,厚颜无耻的沾便宜?或者你认为离过婚的夫妻不可以再见面,见面就是‘旧情难舍’?”说到这里,沈备愣了一下,这不正是他自己的想法么?有什么东西渐渐在沈备面前打开,模模糊糊又清清楚楚。他好像一下子有很多话要说:
“别说那是人家夫妻之间扯不清的帐,就算真是如此,你又知道多少来龙去脉去判明是非!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小乔,你是个很好的同志,也是个很精明的女孩子。但是千万不要聪明自误啊!我给草草钱,为草草买房,这些事都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我可以告诉你,邓草草不仅一分没要,反而我们现在住着的是她的房子。新房子和新车的名字写的是我沈备!我尊重草草,也敬佩她走出逆境的勇气,更感激她的善良在情感上带给我的温暖!她不容易,即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保持着最初的纯真和善良,不容易啊!小乔,在工作上你帮我了很大的忙,我很感激。但是,草草延续了我的生活,在我思想最危险的时候用她的善良和执着帮助了我。这是我的幸运,是我无法报答的。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和草草之间不需要外界的评判,但是我也不想听到有人诋毁她!”
小乔知道沈备没明白自己的小心思,暗地里松了口气。索性顺着沈备的思路争辩下去:“不是我干什么,她本来就是那样的女人!”眼里已是泪光闪闪。这回是真的——为自己空洒一腔情意,更为沈备明显的偏袒。
“住口!”沈备失控的大喝一声。
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包间里的音响骤然降低。过了几秒钟,有人从包房的窗口向这里张望。
沈备哆嗦着把烟送进嘴里,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
小乔吓得一哆嗦,有点茫然的看着沈备。
这还是那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吗?还是那个和他一起打天下的战友吗?
沈备又难受又惋惜,是谁把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变成这个样子?什么时候她才能恢复到以前“小乔,你平时的精明都哪里去了!”沈备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做最后的努力,“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请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草草。不要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和心里的偏见就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就去歧视别人。那对她们是不公平的!我也离过婚,是不是就说我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呢?我知道你不会这样认为我,那又为什么这样去看别人,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女人。她们更柔弱,要背负更重的社会歧视。你那么聪明、那么理性,是不是在看待自己的姐妹时,更多一些宽容呢?小乔,我很器重你,也希望一直与你共事下去。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草草成为朋友,成为我家庭的朋友。”
他抱着一丝希望,看着小乔。
小乔低低的哽咽起来,慢慢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的!太晚了,沈备,太晚了!”说着,她捂着脸放声大哭!
沈备尴尬的立在那里。包间里有人探头看了一下,接着鲁修承粉色的衬衫堵在包间的窗户上,再也无人探视。
沈备感激他的体贴。
小乔哭了一会儿,仰起脸豁出去了;“沈备,我对你的心你都看不出来吗?我爱你!一直爱着你!所以我才不顾别人的非议,一直和你在一起。沈备,你想想,这两年多的风风雨雨我有那么多更好的机会离开,为什么只留在你身边!沈备,我不相信你看不懂!”
沈备有些尴尬的微微侧开脸。他怎么看不懂呢?他当初就是看懂了,却依然走不出离婚形成的恐惧和怀疑,才会回避,才会用那样的方式遇见草草!这里面的因果,除了他自己心知肚明,恐怕永远无法用言辞解释明白!
小乔委屈的说:“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啊!”
沈备顿了一下,明白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既然如此,不能给的就似乎不能给,也不要留任何幻想了。沈备正色道:“小乔,谢谢你。可能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吧。你对我的帮助,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很感激。不过我也希望能为自己保留一些私人空间。请你不要以这样或那样的名义刺探我的生活,打扰草草。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一定尽力回答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朋友同事,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小乔的脸上慢慢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脑袋先是一歪,继而正了过来,仿佛身体承受不住头部的力量,冷不丁的后退一步。沈备非常希望小乔能理解自己的话,耐心的等待着。
小乔却开始慢慢的摇头,摇了几下便强行停了下来,一根根的青筋从扶在栏杆的手上爆出来,不停的跳动。
“沈备,你被她骗了、你被那个女人骗了!你从部队出来不知道社会有多奸诈、不知道现在的女人有多无耻!她们为了钱根本不在乎肉体和尊严,你不要天真了!”
沈备叹气痛心。
关浩的老婆果然有能耐,竟然把自己的精明的女助理彻彻底底的洗脑了!
“小乔,我不和你多说了。这么讲吧,如果草草骗我,我心甘情愿让她骗!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你在私下里打探或者泄露我任何私人信息给别人。”
说完,沈备一伸手,烟头落进掌心,嗤的一声被他捏灭了。这个动作吓了小乔一跳,原本激动的情绪就像这烟头一样,“噗”的一声被生生掐灭。
“我还有事,先走了。”沈备点点头,走进包房,和众人打招呼。出来的时候,小乔还在一边发呆。鲁修承陪着沈备,看了看小乔没有说话。
“修承,麻烦你晚上送下小乔。别太晚了,不然不安全。”沈备没忘嘱咐一句。毕竟是好同事,是帮助过他的人,有些不能给,但是能给的沈备并不吝啬。可惜,这种慷慨通常不能令人满足。
从KTV出来,冷风让沈备冷静了一下。远处传来牛肉面的香味,不知道草草有没有吃饭?关浩请草草吃饭。草草会不会去呢?
他想起小君找他来时说过:“第一次的婚姻最难忘记,不管结尾多么糟糕,都无法抹掉开始时的纯粹和美好。”小草的纯粹和美好是关浩带来了,那她会不会……
电梯里的数字慢慢的变化着,二手和一手的概念频繁在他脑子里交替着,从没像今天这样清楚的看到这个“二”字留给生活和人生的无奈,许多事是改变不了的,许多人是无法代替的,即便是他自己——沈备的心慢慢的沉淀下来,他心里有小君的位置;草草心里也有别人的位置。这是很公平的。若是没有,这样的人才不值得珍惜!
沈备眨眨眼,电梯到了,沉重的电梯门咣啷啷的打开,心也像打开了一扇门。
只要生活还在继续,对于未来而言,他和草草永远是彼此的“一手”!
推开房门,秋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柔柔的凉凉的,带着北京秋天特有的大气与温和。门厅里亮着一盏小灯,沈备换了鞋。绕过屏风,走进客厅。刚进屋,有些不适应。窗外高远的星光和尘世斑驳的灯光混成含糊的光晕,在沈备适应了这片黑暗后,用深深浅浅的黑灰色描画出客厅的轮廓。
沙发上,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小米粥的清香还有一丝甜甜的枣子的味道。沈备还闻见熟悉的甘草味道,那是草草独家醒酒汤里的一味重要原料。是他以前有一次大醉,第二天为了安抚草草的怒气,亲自陪着草草去药店买的。
轻轻的把公文包放在沙发边上,沈备在草草身边坐下。草草“呜”另外一声,动动脖子坐直身子:“你回来了?”就要起来开灯。
沈备揽住她,没让她起来,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草草安静的躺在他怀里,想了想说:“我没答应和关浩出去。”
“嗯。知道。”沈备调整一下姿势,草草的头发又长长了些,挑起一绺发丝,在手指间无意识的缠绕着,“黄盼盼那个女人疯了。竟然找到小乔,利用她把你的地址给了关浩。”
“迟早都会见面的,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他……说什么事了吗?”
“嗯,提了一句。检察院的。”
沈备把草草向怀里推的更紧一些,“草草,我想结婚的事情往后推推,行吗?”
“嗯……行。出什么事了吗?检察院找你为了什么?”
“没事。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在情况不清楚之前,我不想拖累你。”
草草沿着沈备衬衫上的斜纹慢慢的划过去,延伸到手臂上,轻轻感觉着布料下面起伏的肌肉群:“好吧,随你。不过,孩子的事情不能拖!”
“草草!”沈备有些不悦。万一自己出了事,孩子当然会受到牵累。
“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入狱了,我也会告诉宝宝,你对妈妈很好,是个好人。你配做它的爸爸。”
“胡闹!”沈备坐直了,想和草草面对面谈谈。“结婚可以拖,宝宝不能拖”这是什么逻辑!沈备鼻子不争气的酸起来,我配做宝宝的爸爸!可是——
“很混吧?”草草笑着坐起来,迎着门厅的灯光抬头看向沈备,“那就结婚吧。”沈备看见一口耀眼的白牙,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被绕了!
“狐狸精!”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沈备再次抱进怀里,心里暖洋洋的。可是——
“草草,我……真的不是清白的。如果有人死盯着——”
沈备推迟婚期的决心来的如此强烈,以致于草草不得不退让。沈备想的很实际,做最坏的打算,向最好的方向努力。草草觉得他是杞人忧天,况且就算犯事,只要不是死刑,一切皆有可能。但是当下的关头,有太多的影响因素,她不想在两人本来就不稳固的基础上再楔下怀疑的钉子。最后,草草酸酸的说,“也好。等你认为可以结婚的时候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接受。”
沈备欲言又止,狠狠的擦着烟灰缸。
草草站起来笑着说:“不就是同居嘛,本来没什么。不过我还是保留出去找别的男人生宝宝的权利!”心里终有不平,不说不痛快。
也不理会沈备,打开灯走进厨房,端出一碗温温的粥:“喝了吧,喝完了早点睡。”
草草最后一句让沈备非常生气,可是又很无奈。自己若是真的那么为草草着想,就应该放开她,又何必拖到不知道哪天的未来呢?
放不开啊!想起这个可能,沈备心里纠结起来,一如当初听见小君提出离婚。他知道以草草的为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只是彻底的鄙视自己。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自私鬼胆小鬼!拖累了小君,现在又拖累草草!
“我开玩笑的。”晚上躺在床上,草草从后面抱住他,“别生气了好么?你都不说话。”草草的声音有些哽咽。
沈备翻过身,轻拍草草的后背说:“对不起!委屈你了。”
“都是命!”草草的声音透着疲惫,“你知道吗?我信命。肯定是上辈子做错什么了,老天爷才让我受这么多苦。”沈备觉得胸口凉凉的,草草的声音多了几分空灵,“我想通了。既然注定要受苦,这辈子不论多难过,我都要忍下去。我要把下辈子该受的苦都受了,等到了来生就可以享清福了。”
沈备心里酸酸的,“迷信!别想那么多了,睡觉吧。”厚厚的手掌落在草草的后背,轻轻的,轻轻的,多了许多缠绵……
(11)
第二天一早,还是要上班。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起出门。
到了国贸,草草例行公事的去亲沈备的脸颊,沈备突然伸出手来,揽住草草的后脑勺,很突兀的将嘴唇紧紧的贴在一起。齿关相扣,津液互递,竟是异样的缠绵!
等到草草从几乎窒息的感觉里醒来时,自己已经站在车外,沈备的车子早就没了影子。摸摸脸庞,有点烫手。
“啧啧啧,我怎么那么倒霉?”冯尚香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凉凉的带着点戏谑,“为什么总让我看见你们亲嘴打啵?”
草草呵的转身,不好意思的笑了。突然指着玻璃窗外的一对男女说:“看,那儿也有!”
冯尚香嗤了一声,转过头去。草草说:“眼随心动,看见是因为想看,别人管不了的。”
“王阳明啊!心在故我在是不是?不想要奖金了!”冯尚香好像已经忘记了小张留下的不快,笑嘻嘻的和草草开着玩笑。
从电梯走出来,冯尚香冷不丁问道:“那个小司机,今天还来接你吗?”
草草愕然的摇摇头,赶紧解释:“他刚退伍,不太懂事。”
冯尚香笑笑,“是吗?我觉得他还行。”
啊?草草觉得头一下子变得很大,很重,不由自主的向一边歪去。咚,落在肩膀上。
小张?冯尚香?
一上午的手忙脚乱,中午的时候,前台接进来一个内线,说是门口有人找。
草草到了门口,是地下一层一茶一座的服务员。问清草草的名姓后,说:“有位先生就在我们店里,他说不方便上来找您,请您过去一趟。”
草草眉头一皱:“哪位先生?”
“他没说,只是说请您务必要过去。他有事。”
草草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想着青天白日也没什么打紧,边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过去就是。”
服务生站着不动,嚅嗫着:“嗯,您、您最好和我一起下去。”草草不解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以前孙南威干过一次,让服务员帮他做什么事,事后付小费。莫非这个服务员又是自己“干私活”?
想想极有可能,草草无奈的耸耸肩:“那你等一下,我那件衣服。”
十一过后天就凉了。
草草早早的换上长裤皮鞋,这几天更是遵医嘱,连高跟鞋都不肯穿了。脱下小西服,换上来时穿的的浅黄色镂空毛线开衫,整理了一下里面的珠光白的丝绒小吊带,跟着服务生走进电梯。
上次小王吃饭回来,弄了一身的油烟,被冯尚香好一顿数落。草草引以为戒,特地去买了一件百搭的黑色小西服放在办公室,作为专门的“工作服”。
绕了几个圈,到了门口,草草放慢脚步,跟在服务生后面进去。走到一个位子前,服务生奇怪的看着位子说:“诶,人呢?就是在这儿啊!”说着,脑门就沁出汗来。
草草也奇怪,什么人这么神秘?
“临时换地方了。”旁边有人插话进来,一章绿色的钞票塞进服务生手里。草草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皱着眉头问:“关浩,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正是关浩。他早料到若是草草见了自己,肯定会掉头就走,所以耍了个花招,换了地方,等草草进来,他再现身。
“请你吃饭!”关浩笑嘻嘻的给草草拉开凳子,颇有绅士风度。有些男人是越老越帅,关浩就是这种类型。并非是说面皮有多好看,只是那种沉淀下来的气度和智慧让人觉得很舒服。
草草扶了扶眼镜,低头坐下。
关浩早就把菜点好,草草的是豆浆火锅。
草草看了一眼,心里堵得慌,不太想吃。
关浩收起笑容正色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嗯?草草奇怪的看着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盼盼找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她做的太过分了。我已经和她谈过,她保证不再找你的麻烦。如果那天她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草草想起黄盼盼的要求,隐隐有些生气,面对关浩,还有些不好意思,“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了。”
关浩脸上放松了一些,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是草草很熟悉的那种蓝色。推到草草面前,关浩说:“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算是盼盼的歉意了。”
草草看着蓝盒子上面的白色天鹅,心里感叹——施华洛世奇的水晶。
闭上眼她都知道里面是什:肯定是今年最新款的水晶海底世界里的一种小动物。她喜欢那种精灵剔透的感觉,关浩发达后,每年都会买最新款的小玩意送给她。间隔三年之后,想不到今年又续上了!
“太贵重了,心意我领下。东西你收回吧。”草草伸手推过去。又快速的把手收回来。
她害怕像电视里的狗血一样,关浩握住她的手什么的,那就说不清了。
关浩一动不动,眼神有些遗憾。收回手,草草也有点遗憾,然后就是庆幸。
“不算我送的不行吗?”关浩问她。
草草摇摇头:“无功不受禄。你夫人并没有对我如何,她的举动我可以理解。没必要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看来你还是怨我。”
“谈不上。都过去了。”草草捡起勺子,慢慢的喝着豆浆。一根红色的大虾从豆浆里冒出头来,又沉下去。
关浩说:“其实……其实我还是很高兴你去见她。”
草草的手顿住。沈备也说过这件事,只是立场截然不同。草草很后悔,当初若是不去就好了。可是,谁能万全控制自己呢?
关浩很聪明,看草草神色有异便换了话题:“怎么样?还行吗?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吃这个。中午时间紧,我替你先做主了。”
草草干脆呼噜噜的喝着,拒绝想这句话背后的情意。眼风扫到关浩还在吃卤肉饭,心里一动。
老习惯了。
关浩说:“前几天我去看博博,进园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的像沈备,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们了。”
草草见他提起沈备甚是坦然,觉得自己的小心未免有些过分,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点头嗯了一声。
关浩道:“回国后我去看过几次博博,几乎没见过你。昨天我说话过了,你别介意。”
草草有点烦乱,拿起纸巾擦着桌面的水渍,“没事。”
关浩欲言又止,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草草才平静下来:“谢谢你请我,我还要上班,先走了。”
“嗯”关浩没有强留,随着草草走出店,才说:“我以后还可以请你吃饭吗?”
他说话的时候离草草很近,近到草草可以闻见已经变淡的BOSS香水的味道。她一下子想起以前自己向关浩推荐这款香水的样子,关浩会坏笑着打开西服说:“你帮我‘射’!”
草草的脸腾的红了。赶紧走开一步,保持距离。
关浩抬脚想跟进,却半路停下,无可奈何的停在一边,苦笑着说:“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草草心慌意乱,摇了摇头说:“当然、当然是朋友。不过,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要结婚了。”
“嗯,”他苦笑,“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不过,你若坚持……我也只能祝福你。希望……他能珍惜你。”最后一句说的很沉重,连目光都沉甸甸的。压在草草的背上、心上,看着地面只想钻进去躲开。
“嗯,你们都是做事业的人。这样最好了。代我、代我向你夫人问好。我先走了。Bye-bye!”草草语无伦次的说着,转身就走,“嗵”的一声撞到一个人。
“Danmit!”撞得不轻,那人咒骂了一句,捂着自己的胸口退了两步。
“Sorry!”关浩抢上一步,扶着草草,对那人连声道歉,“Is it OK?”
那个老外可能也觉得自己出口不逊,摆摆手,急匆匆的走了。草草撞得头晕,站了一会儿才看清东西。眼前一亮,才看见关浩正帮她把眼镜带上,柔声道:“小心点,走路还这么慌张!”
关浩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不知道离婚后的草草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零敲碎打的小毛病怎么都没改变?
戴眼镜的动作还是那么熟练,说话间眼镜稳稳的架在草草的鼻梁上。草草推了推眼睛,点点头,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又逃似的离开了。
关浩看着草草的背影,扯开脖领间的领带,打开扣子,长出了一口气。双手插进裤兜,呆呆的立在原地。无框眼镜反射着大厦里繁星般的灯光,看不见眼睛。
沈备一如既往的回到办公室。小乔的办公间在沈备办公室的外面,原本是秘书的位置。后来小乔虽然提成总裁助理,却没有搬走,也不曾着手招聘新的秘书。看见沈备过来了,小乔低低的打了一声招呼,又埋头在工作之中。虽然是一转眼的功夫,沈备已经看见小乔桃子似的眼睛,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鲁修承进来汇报工作,他几乎把百分之九十的精力投入到收购工作中去了。沈备有些吃惊他的热情,鲁修承解释说收购是现代企业扩张的重要途径。尤其是市场充分发展竞争激烈的几天,企业间的收购合并是必须的。但是,同时收购又是非常复杂的,其实应该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专门研究这件事,他现在只愁自己没有三头六臂!
说道这里,鲁修承道:“沈总,我看乔助理不仅要承担总裁助理的工作,还要担负起您秘书的职责,工作实在辛苦。收购项目里需要做的事这么繁杂,您看能不能派个专人来处理这事?”
沈备看着鲁修承,脑子里冒出四个字——“抢班夺权”,随即为自己的无厘头笑了。低头看着桌上厚厚的文件,想了想说:“这样吧,小乔毕竟开始在这个项目上就和你搭班,临时换人也不太好。就让小张把秘书的工作担负起来,他跟了我很久,小乔忙的时候,很多工作也是他做的,比较容易上手。至于总裁助理的工作还是让小乔辛苦一些吧。以你二人的才智做这件事肯定没问题的!哈哈哈!”
鲁修承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跟着笑起来。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缝,眼角有一条深深的纹线高高的挑上去……
鲁修承走了之后,沈备先跟小张谈了谈,小张以军人标准的站姿接受了任务。小张离开后,沈备学着草草的模样转动着铅笔,转了五六圈,才把笔扔掉,拨通内线,让小乔来一下。
沈备把情况说完,小乔脸色铁青的注视着沈备,半响才倔强的抬高下巴说:“您要是介意,我可以辞职!”
沈备给弄得有些尴尬,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小乔你不要多想。过去的事情说开了就没事了。哈哈,我沈备也不是腻腻歪歪的人啊。我想过了修承说的对,这个项目的确是需要投入很多精力。那些小事虽说不费力,却也要牵扯人。这是一。二一个嘛……”沈备拉长腔调,似乎在想要怎么说,小乔静静的等待着。
昨天回去她就后悔了,沈备会不会因此开除或者辞退她呢?她并不想未作任何争取的离开。小乔恼恨自己表白的太不是时候,也埋怨自己太过于相信黄盼盼。但是她不瞎,看到关浩听到沈备在草草那里的消息时的表情,她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很愤怒。尽管他仍然笑得很温和,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怒火,已经要把这个房间烧炸!
这样的关浩,再加上那样的黄盼盼,她相信在沈备的将来,会有她的机会!她按下烦躁,再三的告诫自己要等待要等待!
如果沈备真的有开走她的意思,她又该如何呢?沈备拉长了声调,小乔开动脑筋,紧张的等待着。
沈备说:“二来,你毕竟是公司元老,协调能力强,对公司各个部门很熟悉,调动资源的时候会比较得力。修承刚来,很多情况并不熟悉。不光是不熟悉公司,公司对他也不是很熟悉。这次收购意义很大,金额也比较高,部里面非常重视。我们一定要做好,做稳,把每一个关节都要结结实实的砸实了。小乔,你是我的左右手,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好这个工作的。”
小乔心里砰的松开了。沈备还是相信她的,他的话无非是让她控制住鲁修承调配资源的能力,把他的工作限制在外部,同时做好监督工作,两样都要同时汇报给沈备罢了。
沈备做事自有他的一套,在他粗放的外表和粗犷的行为方式背后是严密的推理和精确的直觉。大多数男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沈备相信。在他的军旅生涯里,无论是实地执行任务还是战地演习,这种直觉已经无数次的让他受益,他已经学会听从直觉的感召。包括这一次回避小乔,和选择草草,沈备都在坚定的按照自己的直觉走。当然,他的推理能力和分析能力在成功过程里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总之,沈备是个外粗内细的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句话在他那里得到充分的使用。
这一点,小乔很清楚。如果沈备让她这么做,说明他还是把她当作自己人的!
所以,小乔用沉默为自己的不安做了一下沉淀,待情绪恢复正常后才点点头说:“谢谢沈总的信任,我一定专心去做这个项目。小张那里,我会尽快交代办公室主任安排办公室,并且交接工作的。”
沈备非常欣赏小乔的麻利和节制,满意的点点头:“好,我相信你能做好。没别的事,你就先忙你的吧。”
小乔看见沈备的茶杯空了,正想走上去拿杯子,抬脚又停住了,脚跟一转,生生走向门口。心里酸酸的,硬硬的,好像有根针在那里生根发芽!
(12)
沈备待小乔走后,揉揉额头,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个小乔明显的还有问题,办公室恋情果然麻烦,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端起茶杯想喝水,茶杯空了,这才想起以前都是小乔细心的安排,又叹了口气。慢慢会习惯的。
秋天到了,天黑的早,沈备批阅完文件,才发现外面的天色竟然有些黯淡。修改了小张发出来的明天日程的几个安排,沈备合上电脑,拿起衣服想回家。今天难得清净,没有应酬,他想起刚开始时,看见草草在傍晚的天色里,在半明不暗的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穿着家居服身材看不出太大起伏,但也就是那种若隐若现的曲线,反而显得更加性感。沈备甚至想过在厨房两人能不能做什么?可是看见明光光各式各样的菜刀,念头就打消了。顶多趴在草草身边腻乎腻乎,或者吃点豆腐什么的,大动作是不敢有的。不过,他喜欢草草身上淡淡的菜香,也喜欢她穿着家居服的样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里,沈备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腹部。
小张敲门进来,下午的时候小乔和他简单的交接了工作,他已经正式进入状态。沈备比较满意。但是,小张接电话的态度让已经熟悉了小乔温柔亲切风格的老朋友们略微有些不习惯,这个只能慢慢来。
“沈总,刚才关总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想请你吃完饭。因为您正在和鲁总还有AG公司开会,所以没有打扰您。关总说,您随时可以给他电话。”
AG公司是他们确定下来的目标企业,曾经一度占有40%的市场,但是因为过度扩张,资金链断裂,严重亏损,几乎要被清算。沈备的公司也是AG的债权人之人。鲁修承看重他们良好的市场基础和品牌认知度,同时这个企业已经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公司管理体制,比那些依靠政府管理混乱的企业要更容易融入新企业。小乔关注的是成本核算以及财务方面的问题,这个公司的财务比较清楚,往来账目也相对清白。不存在太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沈沈备总觉的少了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下午开的会只是摸摸情况,如果有必要他会亲自过去一趟。
但是现在关浩来了一个电话,沈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见面,怎么都好说;见了面,又说些什么呢?
他虽然不介意草草离过婚,可是想起关浩曾经和草草那样缠绵过,他心里也不舒服。但是,关浩不仅仅是草草的前夫,还是自己重要的供应商、合作伙伴,能躲着一直不见吗?
该来的躲不过!沈备拿起电话,正要给关浩打,想了想,又拨通了草草的手机号。半天才有人接,草草的声音还有点喘,背景乱糟糟的:“喂?”
沈备一愣,她应该还在所里,怎么会这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