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罢各人辞去。小圆来时与程大姐同坐一轿。程幕天已是担心了一路。回去时就仗着酒性。把她拉进了自己地轿子。今日地“汤饼会”虽有些小插曲。小圆却是十分开心。靠着程幕天。将席见闻一一讲来。婆媳分开坐。孙大郎归来…
程幕天笑道:“我说今日怎地不见爹。原来是你三嫂和大姐捣地鬼。让长辈们另坐了一席。只是那边席怕只有爹与李家翁两人。好不冷清。”小圆拎住他耳朵道:“你们都巴不得分开坐罢。不然怎好意思瞧那王春春地白腿?”程幕天自知理亏。不好意思躲开她地手。道:“那是惯常地伎俩。我晓得有这一出。才把你带。不然你要是道听途说。又要寻我一气好闹。”小圆讪讪地收回手:“我有那般不讲理么。”程幕天笑呵呵地摸了摸她地肚子:“不讲理就讲理罢。”
回到家中。小圆命厨房煎了专治伤酒地乌梅生姜汤端来。亲手喂给他
把他服侍舒心了。才小心翼翼问起何耀弘爱男宠地事然。程幕天极不耐烦地斥她多管闲事。小圆坐在榻尾后悔道:“早知道你是这态度。我就不拦着大姐。让她讲下去了。”程幕天爬起来抱住她。苦笑道:“不就是他在东门外养了个外宅。不是要瞒着你。实是觉着无甚好说。反正你三哥不是宠女人就是宠男人。除了你三嫂。”
小圆叫他最后那句话惹得哭笑不得,道:“他们两口子也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怎地这些年过去,还是不对盘。要是我日后有了闺女,必不许她去榜下择婿,这男人呀,不是他自个儿挑的娘子,就是不晓得心疼。”程幕天把她的脸捏了一把,责道:“程家的闺女,怎会去榜下抛头露面?”小圆奇道:“听闻榜下择婿很是兴头,许多达官贵人家的闺女都这样呢,为何你却不许?”
程幕天笑道:“人家那是绑了新科状元到家里去,隔着帘子或是屏风,小娘子看得见状元,状元却是看不见小娘子,就算事情不成,也不会失了颜面。”小圆愣了愣,道:“原来是三嫂当初行事有差池。”不料程幕天却是同情李五娘的多,叹道:“你三嫂当年再怎么鲁莽,这些年替你三哥养妾买官带儿子,也该功过相抵了。”
作为女人,小圆当然可怜李五娘,但她受何耀弘照顾颇多,想讨厌他却讨厌不起来,只得无奈叹了口气,宽衣睡下。程幕天酒气未散,又被小圆牵出了话头,反而睡不着,自顾自讲笑道:“你可知你三哥怎会突然宠童?他倒不是真爱男人,而是心疼那一万贯钱呢。”小圆翻了个身,带着一丝惊讶:“不是男伎么,是娈童?那不是…小,小孩子?”
程幕天又笑了,把故事讲给她听。原来隆兴府有户人家,夫妻俩十五年前捡了个男娃,本欲收作养子,不料那孩子越长越漂亮,两口子就起了歪心,请人教他歌舞,把他装扮成女孩儿。那男扮女装的孩子极聪慧,不出几年,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竟成了那一带的名人,许多好事者接踵而至,想要求娶他,最后何耀弘出价最高,以一万贯的高价买下了他,直到洞房花烛夜时才发现此“女”是男儿身。
小圆咬着被角,得不可思议:“三哥为了那一万贯钱不打水漂,就直变作弯了?”程幕天好奇问道:“甚么直,甚么弯?”小圆猛地捂住嘴,自己还真是怀孕就变笨,今日两回讲错了话,好在她够机灵,忙忙拉出八百年前的绿娘作幌子,称那是男伎间的行话。
绿娘一事曾害得他们夫起隙,程幕天不愿再提,也便未深究那直与弯,搂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余大嫂抱了午哥来给爹娘请安,小圆见儿子脑袋两侧的头发长了,便动手给他编成辫子,搭在肩。这下,午哥顶前圆发覆额,两面小辫垂肩,活似个女娃娃,小圆捂嘴笑道:“儿子,你只当彩衣娱亲了。”余大嫂笑道:“少夫人手巧,这是角,城里男孩儿都兴梳这个的。”小圆欢喜道:“你的嘴也巧。”程幕天见娘子高兴,他也高兴,丢了一把钱打赏余大嫂,携妻带子去前头请安。
钱夫屋里浓浓一股药味,熏得小圆几欲干呕,程幕天扶着她在外头站了一时才进屋。进了门二人又惊讶发现,程老爷竟未同平日一样在自己房里呆着,而是捧着个药碗坐在钱夫人身侧。
小怕一开口就吐出来,行过礼便站在旁边闭口不语,只给程幕天打眼色,程幕天无法,不情不愿开口问道:“娘身子不适?”钱夫人支支吾吾:“是…不是…”一语未完,竟俯身干呕不止,程老爷慌忙搁了碗替她抚背,又朝程幕天两口子挥手,赶他们下去。
他们出得门下得楼,两两相望惊疑不,途径厨房实在忍不住,寻到柳嫂子问了一句,柳嫂子答道:“少爷和少夫人也晓得了?昨日夫人身体不适,请了郎中来瞧过,叫我们厨房又是煎药又是熬酸汤,直闹到天发白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好事还是坏事?
幕天两口子回到房中,半晌相对无语,已有过一个孕育着第二个孩子的他们,心中十分清楚,这位继母,十有,是有喜了。更新超快他们料想的虽是一样,担心的却各有不同,程幕天想的是他辛苦挣下的家业,小圆想的则是婆母会不会仗着有了身孕,又要来为难她。
二人担忧了数日,钱夫人那边却甚么动静都无,据阿云打探到的消息称,钱夫人自那天晚晓得自己怀了孕,就开始神鬼,觉着这个会害她,那个也没安好心,所有的下人,不经小铜钱允许,不得踏入二楼半步,连丁姨娘都被赶到了一楼,同下人们挤同一间屋子。
小圆问道:“夫人没说身子不适,要让我管家?”阿云摇头道:“只听说她要另辟个小厨房单过呢。”小圆有些惊喜:“若真如此?那倒省事了。”还有更让人欢喜的事在后头,小铜钱亲自来寻她,称钱夫人乃是三十好几才怀了第一胎,养胎为首位要务,因此免了儿子儿媳每日的晨昏定省,叫他们无事莫要去打扰她。
送走小铜钱,小圆若有所思,原来不止是他们怕继母,继母也在怕他们,看来程幕天回的那一招,让她甚为忌惮。
相比小圆的“因祸得福”,程幕天成日愁眉不展,早天不亮就匆匆朝外跑,天黑透了才归家,如此好几日,小圆觉出了些不对劲,拉住他道:“二郎,继母肚子里是男是女还未可得知,你莫要做傻事,小心爹又打你。”连程大姐也劝他:“这个继母与妾不同,她是有嫁妆的,就是要分家是她的钱和程家的钱放在一起分,你吃不了甚么亏。”程幕天苦笑一声,一言不发挣脱袖子,还是照样日日早出晚归。
眼看着就要过,程老爷向来不理事倒也罢了;钱夫人一心安胎,连面都不露,更别提管理家事日只有小铜钱下楼,朝小圆这边的厨房丢去一百文钱,再数出几张会子交给他们那边的厨房买鱼肉和补品;程幕天又成天见不着人影子算晚间回家,也是吃过饭倒头就睡。
这日小圆实在忍不住,推碗道:“一家子人都神神叨叨底还过不过年?”程幕天正好无心吃饭,爬床用被子蒙住头,声音有些发闷:“访遍了临安城的名医,都说是强弩之末了。”
小圆听他语很是悲戚大骇,忙过去搂住他,强压慌乱轻言轻语问道:“二郎,你哪里不爽利,为何不告诉我,我可是你娘子。”程幕天见把她吓着意不已,掀开被子反搂住她的腰道:“不是我,是爹。”
小圆不相信:“你开玩笑呢,继母怀了身孕会有事?”程幕天的手在她身后攥成了拳头,恨道:“一个继母,一个丁姨娘,定是她们引诱,才把爹害成了这副模样,你不晓得,自从搬到楼房,爹竟是拿壮阳药当饭吃的。”
小圆吃了一惊:“是药分毒,她们到底想做甚么?”程幕天未答,她心里已有了答案,必定是继母或是丁姨娘,又或二人同谋,想要一个儿子,这才哄着程老爷日日吃那些伤身的药。“她,她们为了小的,竟是不要老的了?”这手段不可谓不毒辣,小圆有些惊慌,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问道:“万一这胎是个闺女,那她们不是赔了老爷又折兵?”
程幕天苦笑道:“她们哪里晓得这药厉害。还以为顶多让爹再次房中…不举。”
其实方才小圆也是这个解。听了这句话才真唬了一跳。猛抓住程幕天地手。惊呼:“二郎。”
程幕天地眼睛湿了起来。哽咽道:“郎中说…运气好。三年。运气不好。大概也就一年半载。”说完又叮嘱小圆:“爹只道是消渴症加重。才叫我寻医。他并不晓得这实情。你莫要讲漏了嘴。”小圆道:“爹那里自然是要瞒着。但继母和丁姨娘呢。难不成始作俑者逍遥自在。反要咱们担心?”
程幕天已是把钱夫人和丁姨娘恨之入骨。握了握她地手。沉声道:“你也怀着身孕呢。莫要操那么多心。万事有我呢。”那些人。一个也不值得小圆心。她只提醒程幕天莫要做残害手足之事。就再不管他如何去动作。
世事难料。还没等程幕天把这消息散到钱夫人和丁姨娘地耳里去。程老爷通过自家药铺地郎中。先得了详细。命不久矣。任谁人都要伤心难过。何况是惜命地程老爷。但壮阳药是钱夫人自娘家拿来地。她如今已怀了身孕。如何罚得?他老泪纵横好几日。终究还是把未出世地孩子放在了自己前头。唤来程幕天细细叮嘱:“你继母虽有过。但为程家诞育子嗣
大,若她能生个儿子,就放过她罢。丁姨娘也莫要跟她做个伴,免得等到我去了她守不住。”
程幕天跪在他身前泪流不止,道:“爹的时日还久着呢,莫要听郎中胡说,这些事,都留着爹来办。”程老爷惨然一笑:“我这辈子只对不起你娘,害她冤死,待我下去再与她赔不是罢。你媳妇是个贤惠的,你要好好待她,莫要学了我。”
这话好似交代遗言,程幕天哭得讲不出话来,待到回房,搂着小圆还哭,断断续续把程老爷的话讲与她听。小圆对程老爷能有几许感情?只想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她晓得父翁在自家官人心中的重量,便搜肠刮肚翻了好些程老爷的丰功伟绩讲来安慰他,直到天快亮时,才把他哄到睡去。
楼不比大宅院,加之钱夫人不理事,程老爷没几年活头的事不胫而走,没出几天,就见程大姐领着好几个熊背虎腰的婆子,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临街的楼房,把钱夫人的屋子砸了个稀烂,又伏到程老爷膝下一通好哭。程老爷见她只砸东西没碰钱夫人,感激她以大局为重,就没责怪她,反安慰她道:“等爹不在了,程家还有二郎,他虽不喜你,也会不管你,你又有儿子,金家不会亏待你的。”
程大姐见老父只为她着想,愈发伤心起来,又嫌每日两栋楼里来回不方便,就把钱夫人放置家什的屋子腾了一间出来,搬到这边来住,日夜熬汤熬药,亲自服侍程老爷。
这日程三娘也瞧过程老爷,走到小圆房中与她闲话,问道:“嫂嫂,我也想腾间屋子去照料爹,不知继母许不许?”小圆道:“想必是愿意的,我和她都累不得,不能在病榻前侍候,这几日要不是大姐,家中定要闹个人仰马翻。”
她们一片好心,程老爷却百般不愿意,他虽病情加重,但壮阳药的余效尚在,心想着,反正没几日活头,不如快活一日算一日,因此不但拒绝了程三娘要来照顾他的意愿,还以辛劳为由,把程大姐也劝了回去。
程家因着他病,愁云密布,连过年也提不起兴致来,一顿团年饭草草吃过,各自回房想小心思。
正月里,几家亲戚门吃年酒,陈娘拉着小圆看了又看,欣慰道:“看你又胖了,想来过得还好。”程大姐笑道:“如今咱们连继母的面都见不着,人人都过得好。”李五娘捏着筷子寻遍了桌的盘子碟子,也找不出一样可以入口的菜,奇怪问道:“你们真穷了?大过年的,净是些小菜。”
小圆红着脸解释:“继勤俭,待会儿我拿钱叫她们买熟食来吃。”程大姐也为钱夫人的小气脸红,忙叫人从金家抬了一桌酒席来换过,才把年酒将就了过去。
李五娘和程三娘都是在意嫁妆的,齐齐悄声问小圆:“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贴补下去?”小圆笑道:“贴补的是自家官人和儿子,这有甚么。”她们听了这话,程三娘倒罢了,李五娘却道:“还是自己手里有钱可靠些,就是官人儿子,也别叫他们把你的私房钱花尽了。”小圆开销的钱,乃是程幕天贡献出来的铺子海船的收益,这实情她不好讲与旁人听,便将话题一笑带过。
过了会子,她突然觉着不对劲,李五娘为官人花的嫁妆钱,可比她多多了,怎反过来劝她?她想去问一问李五娘,又怕其中有隐情,叫她同回一般落泪,便借着更衣,拉了程大姐到过道里去打听。
程大姐最看得开的人,见她问李五娘,竟先叹了口气,道:“你三哥如今没得差事做,花的全是李五娘的嫁妆钱,还拿去给男宠扯衣裳买首饰。”小圆听得还给男宠买首饰,浑身先打了个冷战,半开玩笑道:“大姐,把你驭夫的本事教教我三嫂,她日子过得太苦。”程大姐道:“还驭甚么夫,都快没夫了,你不晓得么,听说她要同你三哥闹和离,嫁妆都先搬回娘家去了。”
第一百四十章回家
小圆听闻李五娘闹和离,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宋人离妻、出妇,皆是夫家主动,只有和离一般由女家提出,且这女家得有相当的地位与权势。李家正是有权有势的大族,且何家如今门庭败落,若李五娘真铁了心要和离,何耀弘怕是留不住她,又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留?
何耀弘和李五娘,在她心中分不出谁亲谁疏,她思绪杂乱,竟开口问道:“大姐,你说他们该不该离?”程大姐中气十足地答道:“离,当然要离,她有十万的嫁妆,就算离了何家,也有大把的好男人等着娶。”
小圆明白她讲的在理,但被娘子“休”掉的男人,颜面尽失,手中无钱,虽有官职,却无差遣,还能讨到甚么好女人?何耀弘行事再怎么荒唐,那也是她的亲三哥,她终归是盼着他能过得好的,就抽了空回娘家,好生将他劝了一劝,虽未能使他与李五娘的关系有所改善,但好歹说动他把外宅的男宠卖了去,换回一万贯钱还给了李五娘。
元灯节转瞬即至,宋人最狂欢的日子,程家下却无人有兴致过节,但元节过完三四天,终于等到可以回家的消息,这连程老爷都欢喜起来,亲自催促下人打点行装,即刻归家。
小圆和程大姐正在房内逗孩子们顽,听到动静出来看时,程老爷和钱夫人已是等不得,坐了轿子先家去了,他们那栋楼的家什物件多半打包装箱完毕。小圆如今一句话也肯多说身楼,当作没看见,程大姐却急了,扯住个小丫头骂道:“你们家中收拾干净了么,下人们都归位了么,甚么都不曾打点就匆匆赶回去,老爷可还在病中哩。”
小丫头吓得直抖,哆哆嗦嗦答道:“大姐,只听见小铜钱姐姐下来说了一声,老爷夫人就轿子走了说等咱们搬完后再知会你和少夫人,免得一起搬家人多,堵在院门口。”
这回轮到程大姐发抖,气发抖推开小丫头,提着裙子冲回楼小圆道:“爹如今这样子,难道不是继母害的?偏他还把她宠成那样儿,事事都依着她。”
小圆正抱着问他中午可想吃甚么,闻言抬头笑道:“你这当家主母,不急着回去搬家,倒在这里和我磨牙。”
程大姐才不想搬回去回去后金九少又是成日不见人影子,夜夜去搂着大小妾室睡话她羞于讲出口,便道:“家里宅子不小们还在这里住两日,等下人们收拾利落了再回去。”
正着幕天在门口咳了一声,她忙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又道:“你们莫要太顺着继母,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孩子们想想。”午哥冲她热情地挥着小手,高叫:“继母,继母。”
程幕忙叫余大嫂把爱学舌地小家伙抱出去。走进房向小圆道:“莫要听大姐地。不孝地名头传出去。人人喊打。继母那里我已有安排。你只管养好胎。带好午哥。”
小圆拿起小几地几张皮子接缝。道:“我才不管。前面楼那样大地动静我也没吱声。”程幕天走到她旁边坐下。道:“爹身边有槐花服侍。我叫程福和阿绣也跟过去了。想来是累不着他。你庄住着地四局六司。迟些再叫他们回来。咱们也再等等。”
他这话地重点在后半句。小圆岂有不知地。笑问:“那样大地宅子没得人手。你不怕继母把家理得一团糟?”程幕天喜欢布局。却不爱在嘴讲出来。磨蹭了半日方道:“等她晓得家不好当。自然会把管家权交出来了。”
小圆缝了几针。觉着针脚歪了。便把针卸下来交给他拿着。自己去拆线。百忙中问道:“先前你可不是这样打算地。继母管家。多花些她地嫁妆钱。不好么?”程幕天见她笨手笨脚急得慌。先把皮子抢过来。才道:“你这人。手笨脑子也笨。我辛辛苦苦做假账。难道是为了让她管家?本来是打算等你生了老二再接过来地。但今日不同往昔。她手里握着权。难保想要地就更多。我可没你那般宅心仁厚。甘愿把血汗钱拱手让出去。”
他说完不等小圆反驳。又指着那几张奇形怪状地皮子问道:“这是甚么皮。缝它作甚么。看起来也不像是衣裳。”
小圆举着那件半成品。得意洋洋地炫耀:“这是气球。拿牛皮缝地。做给儿子顽蹴鞠。”
程幕天望着她,面色古怪,小圆还以为是自己的作品太超前,忙道:“咱们大宋不是有气球的?并不是我杜撰。”
程幕天嘲笑她的声音十分响亮:“缝制气球,需得十张或十二张牛皮,缝好后球体浑圆,每一片都要形似橘瓣,所谓‘角嵌斜平缝不偏’,‘须交碎凑十分圆’,你这才六张皮子,针脚又歪歪斜斜,能缝出么事物来?”
小圆羞愧低头,胡乱拆着针线,嘀咕道:“你不是做生意的么,怎晓得这么些。”程幕天的笑脸忽然间黯然,闷声道:“我这腿未瘸之时,也爱蹴鞠呢。”小圆见了他这模样,深悔自己方才多嘴,忙丢了牛皮去劝慰他,程幕天搂着她颇有横向发展趋势的腰,把头搁到她肩膀,趁机提要求:“你有这功夫,不如替我缝个荷包。”
伤心的人最大,小圆只好点了点头,丢了牛皮去寻丝绸。程幕天捡起那几块好的牛皮,到街一个名叫黄尖嘴的老板开的蹴鞠茶坊,求他店里巧手的女伙计给午哥缝了个溜圆的气球。
小圆的荷包刚把线理顺的时候,家里使了程福来接他们回去,程幕天诧异问道:“家里不缺人手?夫人没说叫少夫人把四局六司接回来?”程福回道:“夫人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下人,还拦着我们不许给你们报信,阿绣在家急得跳了好几天的脚了。”
他们等了这些日子不回家,等的就是这一出,钱夫人如今看谁都是坏人,还是让她自买人服侍的好,免得来日出了岔子,都是别个的不是。小圆叹了口气,把搅成一团的线齐根剪断,道:“针线我还真是缺能耐,还是回去管家罢。”程福犹犹豫豫道:“夫人并未说叫少夫人管家。”
继母还是唯恐子儿媳要害她,才不顾一切要管家的罢?小圆的手抚微微凸起的小腹,笑道:“谁要管家,劳心伤神的,我不过管管自个儿的小院子。去,吩咐阿竹,我们的那进院子,闲杂人等一律赶出去,再使人知会田二,四局六司的人原样儿送回来,月钱到我这里领。”
程福望着她欲言又止,想还是将话咽下,等到出了房门下了楼,站在柱子后等程幕天。不多时,果见程幕天过来,问道:“甚么事神神秘秘,还要瞒着少夫人?”程福笑道:“这要放在平时,我就说了,可少夫人怀着身孕,我要是将你们院子住了三、四个俏丫头的事讲出来,不是害她动气?”
程幕天不答,只朝他身后看,程福一个激灵明白过来,一转身,小圆正笑吟吟看着他:“甚么了不得的事儿,叫阿绣打出去,出了事我兜着。”程福笑道:“这种事她最拿手,我这就回去跟她讲。等家里打点妥当,再来接少爷和少夫人。”
小圆含笑点头,看着他了,转过身来时却是冷冰冰一张脸:“继母到底有完没完,这般给我添堵,有意思?”程幕天唤过采莲来扶她楼,跟在她后边道:“她肚子里是男是女还未可得知,你却是有儿子的人,怕她作甚,往后,分开过罢。”
他意思小圆明白,以后程家,就是一栋宅子两套人马班子了,他这般孝顺的人,生生被钱夫人逼成了不孝,真真是可悲可叹。回到房中,小圆接着缝她的小荷包,终于在回家之前完工,疏密不均的针脚,配着中间那颗一边大一边小的红心,倒也别有韵味。她亲手把荷包挂到程幕天腰间,听着他口是心非的“讥讽”,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她有专情的官人,有可爱的儿子,还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下人,继母的那些小动作,在这些幸福面前,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这天着细细春雨,程幕天和小圆带着午哥坐了轿子回家,先到第二进院子请安。钱夫人忍了这些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小发难,责问道:“身为晚辈,倒要长辈先回来把院子扫净了候着你们,像甚么话?”
小圆“哎哟”一声,未语先倒,把程幕和程老爷唬得不轻,一个去扶她,一个慌忙唤人请郎中。她靠在程幕天怀里,有气无力地答钱夫人的话:“娘,非是媳妇躲懒,实是回动了胎气,到现在也未好透,这几日又犯起毛病来。”
回动胎气,不就是拜钱夫人所赐的那回?一屋子的人都不敢接话,钱夫人更是沉了脸,重重搁了茶盏子。程老爷一边是儿媳,一边是娘子,都怀着他程家的子嗣,一个都偏心不得,急得团团转。
程幕天到底还是心疼老父,忙扶了小圆朝外走,道:“爹陪着娘罢,叫郎中到我们院子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程幕天挨打
到房中,小圆赖在程幕天怀里蹭来蹭去,不肯躺到榻“方才我装作晕倒,还以为你要守着规矩,不去扶我呢。”程幕天气得朝她腰上掐了一把,将她强按到榻上躺下,道:“你还好意思说,招呼都不打就装晕,吓死个人。”
小圆理亏,半掩了面求饶:“奴家也是怕官人背个不孝的名声。”程幕天偷笑道:“其实我的说也差不多,只没想到叫你装个晕。”
采莲在外咳了一声,掀了帘子带郎中进来把脉,那郎中是自家铺子的,自然要听少东家程幕天的话,将装晕讲作了真晕,将平和的脉象讲作了凶险,害得钱夫人遭了程老爷几句埋怨,又一次免了小圆的晨昏定省不说,连重回家来的四局六司也不敢提出异议。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防着钱夫人,钱夫人也在防着他们,如此这般,倒也相安无事,竟比以前更省心。
这日,小圆捧着肚子坐在院中,边晒太阳边看着午哥踢气球。程幕天从铺子里回来瞧见这场景,唬得他一把捞起午哥,吼余大嫂和孙氏道:“怎让他在这里踢,球跳到少夫人肚子上如何是好?”
小圆赶紧上去下哇哇乱叫的午哥,嗔道:“他才多大点子,那球是在地上滚的,他根本踢不起来,怎会伤到我。”她生怕午哥因为这个恨上还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搂着他哄了好一会子,又命人把球寻回来,亲手放到他脚下。
程幕天挡在在小圆身前了好半天,见午哥确是在滚球而不是踢球,放心之余又过意不去,道:“这个球缝大了日做个小的,让他到园子里踢去。”小圆扯了扯他腰间的鸡心荷包,笑问:“这个可还合适?”程幕天在心里嘀咕:就为这个荷包,我在外头走一回就被人笑话一回,每日都是鼓足了勇气才出门,你还好意思问。下人们都在近前,他还记得要给笨手的娘子留面子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圆揉了揉站起来,扶着采莲的手朝小厨房走,笑道:“你看着午哥去给他做肉末蒸鸡蛋,他早上就嚷嚷着要吃。”程幕天的下巴儿差点惊掉下来:“娘子你要下厨?”小圆道:“我是怀孕,又不是得病怎么不能下厨,多活动活动有好处。”程幕天心道,娘子你会错意了,我想要讲的是自进程家门,通共只拌过一回小苦瓜,还忘了放盐,这会儿怎地如此贤惠起来。他看了看等着吃蒸鸡蛋笑到流口水的儿子,心里的醋能溜个小黄瓜,那脚下就不晓得停知不觉跟进了厨房,酸溜溜地开口:“娘子呀晚上想吃个盏蒸鹅。”
“想把我累坏么,出去陪儿子顽。”小叫阿云把他推出去关上了厨房的门,悄悄问厨娘:“盏蒸鹅如何做?”厨娘忍着笑了肥鹅肉,教她细细切成长条丝,拌上盐、酒、葱和花椒,再搁到白盏中蒸熟。小圆取了个白盏瞧了瞧,原来就是个专蒸食物的浅盆,笑道:“怪道叫‘盏’蒸鹅,我看也不难。”
她叫厨娘看着火候,去打鸡蛋切肉末,唤阿云取个大碗来,喊了两声,过来的却是采莲,悄声道:“相扑班班主的闺女又来寻孙大郎了,门上的小厮偏着阿云呢,瞒着孙大郎,只告诉了她,她忙着出去会人去了。”门上小厮偏着阿云,小圆何尝又不是偏着她,不然也不会容许她三番两次放着正经事不做去会情敌。
采莲见小圆不吭声。接过她手里地帮她剁肉末。笑道:“都说男子开窍比女子晚。孙大郎虚岁才十三。就晓得同人家好。”小圆搅着鸡蛋。把这话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说。孙大郎心里想着地是那班主地闺女。而不是阿云?”
采莲点了点头。道:“听孙大讲。孙大郎才回临安时。有一天没讨到饭吃。饿晕在路边。是那班主地闺女张真奴救了他。还说服班主将他收进了相扑班。我估摸着孙大郎是存了感激之心。这才同她好上了。”小圆地心偏得厉害。筷子在碗里猛搅一气。a道:“感激甚么。人家若真有意收他做女婿。也不会逼他签个卖身契。”
阿彩闷声不响地。突然开口道:“前儿我碰见采梅了。她公爹婆母一过世。房产家业就被族里夺了去。把她赶了出来。如今正沿街乞讨呢。我怕少夫人见了她闹心。就只塞了几个馒头给她。叫她走了。”
采莲忙道:“采梅是自讨地。少夫人又不是没劝过她。”小圆回过神来。这是在劝自己莫要错牵了红线呢。她自嘲一笑:“你们说地是。这种事情。强扭地瓜不甜。只要孙大郎自己不开口求亲。我就当不晓得。”
她自怀孕。反应就慢半拍。待得鸡蛋和鹅都蒸好。方才想起来:“阿彩说采梅竟流落街头了?她看人地眼光虽不济。做我地丫头却还算尽心尽力。且还叫她回来当差罢。”
采莲和阿彩也是可怜采梅,第二日一早就寻,不料采梅却一心想去做姑子,只恨找不到门路,番,心道人各有志,即遂了她的心愿,使人访了个干净的女贞庙,奉上香油钱,把她送了去。
春日阳光总是明媚,程幕天躲了半日懒,陪着娘子逛园子,放眼望去,除了假山亭子如故,其他地方都是不堪入目,苗圃里无花,池塘里无鱼,就连那三株子花树,也枯得只剩了一棵。他唇角浮上一丝苦笑:“若不是这暖风吹着,我还以为是严冬呢。”
如今园子里不仅有自己人,还有钱夫人新雇的花匠,小圆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继母是拿自己的嫁妆钱在使呢,咱们不可要求过高。”程幕天看了那几个面生的下人一眼,转了话题:“那天的盏蒸鹅味道不错,竟有正店大厨的风范。”
小圆捂嘴笑道:“想再吃就直说,趁着我还挪得动,等到生了老二是大的又是小的,你这个当爹的,就得靠边站。”程幕天心里又开始泛酸,别了头看那空空的苗圃,问钱夫人请的几个花匠道:“这里既无草又无花,夫人雇你们是来作甚么的?”
那几个花匠深着头不敢答话,小圆忙把程幕天拉到旁边的小路上去道:“他们来做甚么你不晓得,何苦多问一句惹得两边都不快活,横竖园子里咱们的人多些不了亏。”程幕天暗哼一声,低声道:“她不敢害你。”小圆笑道:“害我?那也得她有那个能耐,她是怕我害她。”
程幕天看了看她的肚子然想起重要事件,问道:“你这都七个多月了,再过个把月可有人给你送催生礼?”
小圆的娘家,夫人和大房二房是指望不上的,唯一走得近的三房,却是夫妻不和,李五娘已转移了嫁妆,搬到了别院去住,何耀弘的表现最是令人不解独身在家守着两个儿子,既没再买男宠亦未再纳妾室就是不把李五娘接回来。
小圆苦笑一声:“三嫂怕是再无心管我了,要不咱们自个儿备一份说是我娘家送来的?”程幕天瞪了她一眼:“惹人笑话呢?”
他舍不得娘子被人起,寻了个机会邀出何耀弘他上正店吃酒,酒过三巡,仗着些醉意,笑问:“三哥,又当爹又当娘的日子,不好过罢?”何耀弘听了这话,直接将小银角换作了大瓷盏,一气灌下三盏子酒,苦叹:“不然还能如何,我又无你这般好命,娶个我妹子那样贤惠的娘子。”
哪有这样夸自个儿妹妹的,程幕天他说得不好意思,心中又不免有些自得,得意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此行的目的,忙放下银角子,故意激他道:“她哪里贤惠了,远比不上她三嫂,既没把嫁妆钱拿出来与我花销,又没给我收个妾室,想当年我也是有个名唤绿娘的男宠寻上门来的呀,生生叫她打出去了。”
何耀弘酒喝得猛,已是有、八分醉,哪里想得起去分辨这是真话还是假话,探过桌子就是一记老拳,捣在程幕天的脸上,大骂:“你人前责骂我妹子,她可曾顶过嘴?你不叫她抛头露面,她可曾迈出过二门?你家那个糊涂的爹,还有那个专爱挑刺的继母,哪天给过她好日子过,她可有半句怨言?你放着这样的好娘子不知珍惜,反倒牢骚满腹,若真是嫌弃她,不如还回何家,我另替她寻个好的。”
这话越骂越重,幸好他们坐的是包厢,没得旁人在,程幕天顾不得脸上的红肿,上去劝他,称自己方才讲的话,乃是为了激他。何耀弘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见他过来,正好再捣几拳替妹子出气,程幕天不愿再挨无名的打,虽不还手,却要招架,二人扭来斗去,竟打作了一团。等到小二听见动静,进来把他们拉开时,桌上已是一团糟,墙角的花瓶,墙上的画,无一幸免,全在打斗中被何耀弘的拳头砸了个粉碎。
第一百四十二章何老三的心思
幕天扯了扯身上皱巴巴、还被撕了个大口子的衣裳,丢给小二几张会子,唤来程福,将使完了力气烂醉如泥的何耀弘塞进轿子,抬回何府。
何府三房小院里,何耀弘的两个儿子,大的两岁,小的一岁,都坐在院子里顽泥巴,小的那个不懂事,抓了块泥就往嘴里塞,程福眼疾手快,一个跨步过去抓住他的小手,从荷包里掏了块糖塞进他嘴里,哄着他把泥块扔了,大的那个见弟弟有糖吃他没有,哇地一声哭得地动山摇,程福在荷包里翻了翻,回头冲程幕天苦笑:“出门的时候都被喜哥吃了,只剩得那一块,少爷荷包里有没得?”
程幕天把何耀弘交给他扶进屋里,自去翻红心荷包,还真翻出块糖来,想了想,好像是早上午哥心疼爹没糖吃,悄悄塞进去的,他眉眼不自觉带了笑,拿了糖哄住何耀弘的大儿子,问他道:“全哥,你奶娘呢?”全哥只顾含着糖,半日答了一句:“衣裳。”
程福拿着个空茶壶走出来道:“少爷,不用问了,定是洗衣裳去了,屋里连口热茶都无。”程幕天朝四周看了看,微微吃惊道:“何家竟穷困至此?连个照看孩子的下人都无?”程福摇头道:“何家虽不如以前,倒也过得下去,只是姜夫人哪里会管庶子庶孙的死活,每月能给他们发几个月钱就算不错了。”
姜夫人为人向来如此,程幕天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惊讶何耀弘在泉州市舶司当差时,难道就没趁机搂些钱回来?程福与何耀弘的小厮交好,对他的那档子事极熟,道:“何三少爷的几个钱都花在妾和伎女身上了,他本来还攒了些钱被李家强要了去。”程幕天愈发吃惊:“李家强要女婿的钱?”程福笑道:“也算不得强要,这些年何三少爷买差遣是三少夫人拿的钱,家里的妾和两个儿子,也是三少夫人出钱在养活,这些钱哪一样不比他那点子积蓄多?李家不过是为女儿出口气罢了。
程幕天隐隐不悦,照这样子,他们两夫妻和好无望,自家娘子的催生礼也就无望,这可怎生是好?他走进屋里看了看依旧沉醉不醒的何耀弘了口气,叫程福唤来奶娘借了姜夫人的两个小厮,把他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带回了程家。
小圆正在园子里看着午踢小气球,听说自家三哥醉得不省人事,被抬到了自己家,忙带了午哥回房命人煮醒酒汤。
她还没见着房里睡着的何耀弘,先瞧见了程幕天脸上的伤叫一声扑过去:“谁人打的?该死。”程幕天比她更受惊吓,顾不得旁边还有下人,忙忙上前几步抱住她,斥道:“别忘了你挺着肚子。”
午哥也学着娘亲扑过,抱住程幕天的腿,向小圆道:“三舅舅打爹爹。”程幕天笑着把他抱起来了刮他的小鼻子:“谁告诉你的?”午哥奶声奶气朝外一指:“程福。”程幕天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多亏你的糖然爹爹真哄不住你表兄。”
小圆着取药来给程幕天擦脸,不愿儿子在此添乱唤余大嫂还带他去园子里踢球。程幕天拦住她道:“你三哥两个儿子,通共只一个奶娘要做粗活,哪里照看得过来,我扶你三哥回去时,两个都坐在院子里顽泥巴,糊了一身的泥,因此我把他们带回来了,免得留在家里出差池。”说完唤何家奶娘孟大嫂把全哥和答哥领进来见姑姑,那两个孩子因庶出,李五娘极少让他们出来见亲戚,因此不大认得小圆,站在那里不晓得喊人。程幕天见了他们呆头呆脑的模样很不喜欢,便挥手叫他们下去,大概是他的脸色不好看,吓得答哥哭起来,声音之响亮,不下他哥哥,小圆不悦地看了程幕天一眼,忙命人抓糖来与他们吃,又叫午哥领着他们去园子里顽。
程幕天见:家儿子大大方方地走上去。一手牵了一个领着朝外走。像极了小大人。那脸上。就又挂满了笑。小圆取了盒药膏。仔细涂到他脸上。问道:“三哥作甚么打你?”程幕天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称是一场误会。不愿多谈。小圆也不多问。收了药膏准备去瞧何耀弘。从他嘴里打听详细。程幕天却突然叫住她问道:“娘子。倘若不是误会。你偏着我还是偏着他?”
真是爱吃飞醋地男人。小心里猛翻一气白眼。响亮地回答:“自然偏我三哥。”程幕天地脸。立时就变了天。起身唤程福:“何三少爷在妹夫家躺着算甚么事。且送他家去。”小圆朝四周一看。原来下人们已不知何时撤了下去。怪道他突然如此大胆。她生怕他地倔脾气上来。真要把何耀弘赶回去。忙哄他道:“我要真偏他。为何先与你擦药?”
程幕天一想。地确是这个理。心里地那一汪莫名其妙地醋。就瞬间化作了蜜糖。他笑着起身。正要上前搂住娘子香一口。何耀弘自门外跌跌撞撞奔了进来。拉住小圆急道:“四娘。你还?这样不知好歹地男人。要来何用。趁早离了去。”
小圆听得一头雾水。用询问地眼神看程幕天。程幕天见何耀弘清醒了大半。便将吃酒时激将他地话讲了一遍。听得小圆吃吃地笑。听得何耀弘面红耳赤。
小丫头端了碗酸梅汤进来。小圆命她放到何耀弘面前。道:“三哥。这个也醒酒。且吃一口。”
何耀弘端着碗叹道:“你三嫂就不如你贤惠,我自外头吃醉了回来,哪回她与我端过醒酒汤?”
小圆忍不住抢白道:“吃醉,是到哪里吃醉的?若是二郎从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吃醉了回来,我拿大棒子把他打出去,哪里还有醒酒汤与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