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软,转身顿了步子道:“你下次不用等我。”

“我只是睡不着。你不用管我。”她半梦半醒间,声音格外地柔软甜腻,说完也仰着头,睡了。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看她竟然还窝在沙发里,利落的短发耷笼着,软绵绵的,这样的她真的是很可爱。

他忽然间笑了笑,笑得眼睛都笑弯了。

于是,心情大好,打横抱了她去了她的房间。

怀里的人忽然翻了一下嘟囔着道:“允帧…”红扑扑的脸蛋,粉生生的唇,很是柔软。

他以为她醒了,应了她一声。

她却是继续嘟囔着说道:“这里真的一点也不好,你和我回现代好不好…”

他猛地顿了步子,“现代”?

他尝试的问她:“碧棠,现代是什么?”难道她真的是来自未来,这不可能,他和陈碧棠的亲事早就定下的,虽然只是十二岁那年见过一次,但他的确见过陈碧棠。

她不再说话,他将她放进床里,她皱了皱眉。墨色的眉毛拧了拧,他觉得好玩,顺着她的眉轻轻抚摸着。

手指离开她的脸颊的时候,那人忽的在半梦半醒间唤他:“允帧,别走。”

他心里忽然一刺,竟真的坐在那床边没走。直到天大亮了,他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又想到昨晚等他许久都不曾回来,后来似乎是回来的。一定是陆覃之抱了她回房间,他…

她大喜,连忙起床去找那人,连鞋子也不曾穿上。粉生生的一双脚,印在墨黑的地毯上,很是可爱。

于是陆覃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头发未梳,鞋子没穿鞋的姑娘,站在金色的阳光里,黑白分明的眼睛眯着,眼里的欢喜一闪一闪的。

她笑着唤他,“陆覃之,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很甜、也很清脆,像只欢快的小鸟。

他想笑,却也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

她偶尔也去城里转转,陈韦恪是个经营天才,Dreaming Home的生意愈加的红火,她再也不用每天去计划安排了。这样的日子愈加的无聊,她养了一只蓝眼睛的波斯猫,每天和它说说话,聊以慰藉。

那猫特别的懒,吃晚饭就窝在她怀里常常一动不动,高兴的时候,最多只是摇摇尾巴。陈碧棠怕它懒出病了,不肯抱它,它竟然匍匐在她的脚边撒娇发嗲。无奈,她又抱着它。

于是陆覃之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人一猫在等他。他独居多年,头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也会同他她说些话,这使得她开心好久。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陆覃之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四处都在策划着起义,他也参与其中,而且是南京方面选出的代表,他回不去。

随着起义的热化,陆覃之也成了清政府最想要逮捕的人之一。他不能回家,回家会牵连到陈碧棠。他想过无数次自己是怎么死的,却从不想她死。

陈碧棠却是觉得他完全是在冷落自己。一次他回家,疲惫至极,她拉着他的胳膊问:“陆覃之,你最近为什么都不回来?”

他扶额道:“陈碧棠,我记得和你说过,我的工作的事,你不要管…”

“你这是借口…”

他甩开她的胳膊道:“随你怎么想,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交易。”

“陆覃之,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你会有什么不同的…”她低着头,眼里却蓄积着水色。

“不同?怎么,你竟会这么觉得?陈碧棠,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所以你趁早断了那些个念头,彻彻底底地死心。”

她气,将手里的一只碧瓷杯子往他砸去,他猛地侧着身子,那杯子落在地毯上,转了转,撞上柚木的柜子,喝水的把手断了。“陆覃之,你没有权力这么对我!我们是合法的夫妻。”

“哦?陈碧棠,你现在是后悔了?我们可以去办理离婚手续的。”

“陆覃之,你卑鄙无耻。”

他冷哼一声道:“可你不就喜欢这样卑鄙无耻的我吗?”

“你走,我永远不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跟踪

他当真大步出了门,沉黑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一阵巨响。陈碧棠的手,一时间竟然有些颤抖,一下跌坐进身后的沙发里。

他最近很少回家,可是他难得的回家却还被她气走了。她讨厌现在的他,不过是在讨厌曾经做决定的自己。

她忽的起身,又将头发盘起,穿了她往日穿的衣服,去了Deaming Home。夜晚的Dreaming Home 的灯光依旧是一片灯火辉煌。小姐太太们全然没注意到这个假小子打扮的陈碧棠。

她径直去了厨房,那里面有一间她专用的甜点室。她没穿越之前,每逢了心情不好,总会去研发新的甜点。

说来也奇怪,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味觉总是出奇地灵敏。

陈碧棠换了纯白的衣帽,站在料理台前,认认真真地做起了甜点。可可、肉桂、咖啡磨匀了,按照不同的比例变化着。选了最适合的比例,再加了糖、面粉、巧克力细细的搅拌着。

烤箱里的蛋糕最终出炉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甜,可配了极苦的咖啡倒是恰到好处。她将制作的方法一条条的记在一本本子上,她将那款甜点取名叫“Lonely summer”。

她从那本书里来,或许有一天她能回去。

第二天,南京城内的Dreaming Home 全部开始赠送这种甜品,但每人只能赠送一次,更奇怪的是,这种甜品组合从不送给情侣和夫妻。无数的人为了尝一尝鲜,都拥到Dreaming Home来。

所有的门店几乎每日爆满,每个门店都是门庭若市。她总有方法让她的甜品变成数不清的钱。

这日,陈碧棠叫出了方博。“方博,你去跟踪陆覃之,将他每日的行程报给我。我每天给你三百大洋,也就是说一个月给你九千。”

“什么?小姐你…”

“你看看他最近都在做什么?记住不要被他发现。”

他拧了眉毛,嘟囔了句。

“方博,他是我的丈夫,我只希望他能活着。”

“哦。”他有些不情愿地回答她。

她却当做没看到。

她站在二楼的展厅上,俯视着整个Dreaming Home,那双水一样的桃花眼里似乎笼了层细细的雾:“方博,我需要一个能保护他的人。而你是我最信赖的人…”她转身,朝他笑了笑。

“我尽力。”

陆覃之趁着夜色要去和武汉方向的革命党人接头,身后老是有人跟着,他快那人也快,他慢那人也慢,他忽的绕进迷宫一样的巷子,方博跟得有些晕头转向。一抬头,一把冰冷的枪已经抵住了他的眉心。

“你是谁?说,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是方博。”

“是谁让你来的?”

“陈小姐。”

他听这里才徐徐放下了枪,“让你来做什么?”

“让我保护先生。”

“我不需要人保护,你请回吧。”

“我家小姐不过是求你平安,不是你需不需要的问题,你莫要误会…”

“哦?怎么你觉得她让你跟踪我,我就不会杀你?”

“若是要杀我,你刚才就不会放下枪了。”

“你倒是聪明。请回吧。否则…”他抬了手里的枪,一下抵住了他的眉心。

“要不是夫人关心你,你以为我愿意真的来保护你?真不明白她这样对你,有什么不好?不过是报个平安而已。”

陆覃之顿了顿,转身道:“那好,你就跟着吧,但是不许泄露我的行踪给任何其他人。否则死的就不是你一个了。”

“我可没那么无聊。”

“最好。否则,不论是你,还是陈碧棠都要死!”

“你太偏激了…”

“事情总有个万一的。”

“那…”

“好了,不用再说,你就跟着我吧,”当做给她报个平安,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记住,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不日我要去长沙,你就不要跟着了,倘若此行我真的死了,就把这个带给她吧。”

陆覃之从怀里取出一枚金锁给他,竟和那日陆妈妈给陈碧棠是一样的。“还有你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知晓了你跟着我了。”

说完,他大步走进夜色里。

方博看着手心里的金锁,皱了皱眉眉,顿了顿才有些好奇地问道:“陆覃之,你是不是喜欢她?”

他顿了步子,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道:“喜欢这种事情对于我们这种人,未免太过奢侈了。”

“陆覃之…”

陆覃之不再理他,大步走了出去,方博赶紧跟上他。

从此陆覃之开会的时候,他就在不远的馆子里喝茶等着他,陆覃之暗杀那些官员,他也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陆覃之对他竟很信任,这让方博有些惊讶,却也佩服他的磊落。

装修考究的客厅里,陈碧棠抱着那只蓝眼睛的波斯猫,细细抚摸着,“陆覃之,他最近在做什么?”

“不知。”

“他现在人在何处?”她声音猛地变大,怀里的猫受了惊,一下子滚落到了地上。

“去长沙的船上。”

“他去长沙做什么?”她一惊,猛的站起来,那只猫飞快地滚到了沙发上。陈碧棠的父亲要陈韦恪运送的东西目的地之一就是长沙…

“不知。”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

“船不大,容易不发现所以这才没跟。”

“立刻,去买两张最早去长沙的船票。”

他猛地一惊道:“你要去长沙?”

“有何不可?他既然不肯回家,那我就去找他好了。这世界就那么点大,我还找不到他?而且,破坏他的好事,是我唯一的乐趣。”

她心底清楚,她不过是去碰碰运气。长沙那么大,她要去哪里找他?

“太危险了…那里的暴徒很多,而且有些不要命。”

“既然危险,我就更加不能不去了。我要让他怎么死也死不成!”更何况,陈韦恪已经快到了长沙…

她还要探探自己哥哥的口风。

方博不经叹了口气,这两个人还真是像,都是一样的倔性子,决定好了的事,十头大马也拉不回来。

去长沙的船,运行地很是顺利,碧蓝的天空下是汹涌的江水,那水卷着细浪拍打在银灰色的船身上,一个穿着墨绿色裙装的女子,站在甲板上,看着天尽头白色的水鸟,眼里一片清亮。

陈碧棠头一直不习惯坐船,晕的难受,抱着甲板柱子,吐得天昏地暗。忽的有人拍了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方浅灰色的帕子。

“谢谢。”她也没抬眼,接过那方帕子擦了擦,身后的人一直没有离开,她这才抬了眼。

眼前的人竟然是多日不曾见到的秦婉…许久不见,她又瘦了许多,瓷白圆润的脸竟然有些瘦削…

“碧棠妹妹,好些了吗?”

“秦…秦姐姐?怎么会是你?”

那人没有回答她,只抬手压低了墨色的波西风的帽檐。

“秦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只淡笑着回了句:“长沙。”

“可巧,我也去那里。”

“我知道。”

“秦姐姐,哥哥他…哥哥他也在长沙了,你们…你们或许能见上一面的。虽然,你们…你们…”她忽的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气氛有些尴尬。

秦婉忽的转身,舒了口气说道:“我们信仰不同,是吗?”

“哥哥他是喜欢你的…”

秦婉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碧棠,你和覃之呢?你们又如何?”

“我们结婚了…可是,秦姐姐,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云海渺茫。”

“我知道。碧棠,我知道他在哪里的。”

陈碧棠一下抱了她的手,眼里因为焦急一片通红:“他在哪里?”

秦婉被她逗笑了。

陈碧棠脸一下红了,连忙说道:“咳咳,你竟不是来找我哥哥的?”

她摇摇头,“我去长沙有事。”

“秦姐姐,我哥是迫不得已…他是家里的长子,他不得不对整个家族负责的。”

“我知道。”

“那你怨他吗?”

“碧棠,你怨陆覃之吗?”

她低了眉,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陆覃之,是风,而我是火,每每他经过,我以为带来的是片刻的清凉,甚至试图融化自己来报答他那一瞬间的转身。但每次,我都被烧得生疼,这些总逃不过自然规律的。”

秦婉不在同她说话,压低了帽檐离开了甲板,进了船舱。

陈碧棠忽然想到自己哥哥的背影,竟和她有着相同的感觉,连忙喊道““秦姐姐,你真的不要见哥哥了吗?”

“相见争如不见。我怕我见到陈韦恪会忍不住要杀了他。碧棠,无论陈家怎么黑暗,我都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现在的陈韦恪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样子了。”陈碧棠和陆覃之,应该要和她们不一样才是。

风卷了她的长发,飞的有些乱,她一抬手,将杂乱的头发捉在手心里,带着半分玩弄。

蓦地顿了步子说道:“碧棠,你吹过蜡烛吗?吹蜡烛的时候,风也是可以熄灭火的。所以说你说的那些个规律都不是死的。陆覃之9月8日,会在九如里。”

“九如里?”

作者有话要说:快来给点动力给我!!不然我就要滚去睡觉了

红玫瑰

“秦姐姐,覃之他难道又想去杀谁了?”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此次会里资金短缺的很厉害,要急着筹集资金,这才打上了那些个贪官的主意,劫富救国。”

“那他干嘛不干脆打劫我们陈家得了,还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秦婉不禁被她都乐了:“碧棠,你爹听到这话是要伤心的。”

陈碧棠嘟囔了句:“反正他钱多嘛…”

“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是长沙方的官员最近很是猖狂,大肆逮捕同盟会会员,甚至勾结洋人捕杀有识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