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谁伺候我?”
何夏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我就不明白了,你咋就能如此不要脸呢?别人脸上长得是肉,你脸上长得是树皮?!”
雷腾云微怒地挑起眉:“我才不懂你为何这般暴躁,我哪句话讲错了?”
“哎呀呀,我又没同意嫁给你,你凭啥绑架我,凭啥叫我伺候你,凭啥凭啥?”何夏揪住他脖领子猛摇晃。
雷腾云给了她一记“你说了不算”的不屑眼神。倘若是男子对他这般叫嚣,早就被他一掌拍成稀巴烂了。
何夏垮下肩膀:“你让我回去吧,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顾你……”
雷腾云不予理会,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世间没有不会伺候男人的女子;更不存在,没能力养家糊口的男人,好坏倒是单说。
他睨了她后脑勺一眼:“脑袋挺圆。”
何夏嘟着嘴摸了摸:“我发现秃头也不错,风再大也不会吹乱发型……”
“谁给你剃的?”
刺伤刺伤!……“我娘。”何夏委屈地抖抖唇,再次勾起她伤心的往事,当初若不是她一时贪玩假扮弟弟,也不会碰上这个挨千刀的!
“我想娘了,娘可疼我了……”何夏叹口气。
“开口闭口都是你娘,未断奶啊你?”雷腾云嗤笑道。
“是我未断奶还是你未断奶?!……”何夏愤愤地指向自己胸口。
即将出镇,马速刚刚放慢,她的声音又有点大,引来守卫们一道道惊异的目光。
“……”雷腾云干咳一声:“喂,过了你。”
何夏怔了怔:“蹭”的一下红了脸,对哦,这种事不能乱喊。
小城门上张贴着一张通缉令,却没有通缉人物画像,白纸黑字写了几个字——天煞魔雷腾云,杀害东镇傻二狗,手法残忍,勒令缉拿。
何夏大致看懂,不由吞了吞口水,雷腾云真把那个地痞给弄死了?
“姓氏名谁,家住何处,往返还是路过?”侍卫按部就班盘查。
“雷腾云。”
何夏当场傻眼,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报出真名来了?
此话一出,侍卫手中的毛笔“啪嗒”落地。而另一名侍卫壮胆子上前:“请问是哪三个字?”
雷腾云指向通缉令上的名讳,而后平静地垂下手指。
四周骤然万籁俱寂,呼吸紊乱。
何夏下意识眯眼抱头,吓得小腿肚子转筋。完蛋完蛋,官府要抓人了,就说是好汉做事好汉当吧,但也得分事吧?这蠢蛋!呜呜……
“重名重姓!放,放放放行!——”
侍卫长一声令下,小镇大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开启,随后夹道排开,谁敢惹天煞魔啊?官府原本就是走走形式,当差无非是混口饭吃,饭碗可以不要,小命必须留着。
于是乎,雷腾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驾马离开小镇,只听身后轰隆隆一声巨响,大门火速阖起。呜呼哀哉,本镇终于顺利地“请”走杀人狂魔,值得庆祝一下。
何夏疑惑地看向身后,居然还有向他们挥手道别的,但笑容相当僵硬。
她又抬起眼皮:“咋回事?……”
“恶名昭彰。”雷腾云显然乐在其中。
“……”何夏垂下眼皮想了想,联系到那日消失的地痞流氓,原来是死了。联系到百姓们鸡飞狗跳的反应,原来是让他的名号给吓的……她没骨气地颤声道:“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伺候你是我分内的事……”
雷腾云则坦然接受,扬鞭驰骋而去。
※ ※
五日之后,晋阳城。
城内禁止骑马,何夏牵着马缰绳,如小丫鬟般跟随雷腾云。虽已过了黄昏,但晋阳城内灯火璀璨,车水马龙,依旧一派繁华景象。
为再次避免热心的百姓赠予剩饭干馒头,雷腾云与何夏亦换上游侠装,何夏还是一袭男装扮相,没头发只能戴斗笠遮挡。
“小哥,进来吃杯水酒嘛,嘻嘻……”
青楼女子们站在道旁揽客,衣裙五颜六色,各个花枝乱颤。
何夏下意识拉住雷腾云衣角,唯恐窑姐们强行把她拖进门吃花酒。
雷腾云正在寻觅像样点的大客栈,因为前几日一直赶路,人困马乏相当疲倦。
“拉拉手走……”何夏伸出手。一般走到人头攒动的乱地方,都是娘领着她。因为他们一家人常年隐居,一旦进入城镇,特别是繁华的大城池,她便心慌意乱,不但被曾挤丢过几次,甚至有一次险些被飞驰的马蹄踹死。幸好爹轻功够好及时救了她。而自那件事之后,她便患上“人潮恐惧症”。
“你先换女装。”雷腾云嫌弃地甩开。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前行像话吗?
“……”何夏一手紧握马缰,又偷偷将马缰绳塞进雷腾云手心里,这也算间接领着了。
雷腾云斜了她一眼,扯过她的手腕拉到身旁,这才感到她正在微微颤抖,雷腾云沉了沉气,将她托起身,反正她矮小清瘦,自当抱侄子了。何夏立刻搂住他肩膀,如释重负地吐口气,嗯啊!这下就安全了。
“没有我,你可怎么生存?”雷腾云一哼。
“呸,没有你,我活得才逍遥。”她又生龙活虎了。
雷腾云做了个脱手的假动作,何夏顿感欲摔,迅速勾住他脖颈,刹那间改口:“是是是,没有你我连吃喝都成问题!”
“你倒真说实话。”
雷腾云搜光她所有的盘缠。理由很简单:企图逃跑么?有种走回少林,不是很远,不吃不喝步行半个月。
何夏生怕他把自己丢出八丈远,老实巴交地不说话。
雷腾云选定一家较为豪华的客栈,客栈位于达官显贵所居住的街道,清静幽雅。按老规矩,何夏上前充大头:“老板,请问还有几间空房?”
掌柜子见她瘦小枯干衣着朴素,难免低看:“还几间?我看您一间都住不起。何况咱买卖兴隆着呢。”
“倘若空房少,那就不住了。”何夏转身向门槛走去,雷腾云臭毛病多,人多的客栈不住。
“唉?您回来回来,要几间都有,您别着急走啊……”掌柜子也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主,明明价位贵住客少,还要死撑。
何夏指向二楼:“窗户必须面向正南,房间不能有棱有角,屋内不得有一丝灰尘。”
掌柜子见客人刁蛮,本想轰走,可何夏又道:“以那间房为中心,东西两侧十间房都要,住三日。”她掏出雷腾云刚给的十两,朝掌柜眨眨眼:“有困难么?”
掌柜子望着白花花的银子,绿豆眼变成元宝眼,他走出柜台,亲自服侍深藏不露的败家子:“没,没困难,贵客里面请,旅途劳顿,小的这就命人预备糕点茶水去——”
何夏揉了揉心口,那多银子浪费在空房上,心疼啊。
店小二重新打扫指定客房,又经何夏验收之后,雷腾云这才步入客栈。掌柜子亦步亦趋嘘寒问暖,伙计们前簇后拥,挪桌搬椅为他腾出一条宽敞的通道。客房里,好酒好菜逐一上桌,洗澡水一盆一盆倒入木桶,加上生意惨淡点,客栈上上下下全跑来伺候雷腾云一人。据何夏分析,即便是皇爹驾到,也不如此吧?
“你不摆谱能憋死咋的?”何夏忍不住发牢骚。
雷腾云抿口茶,不解道:“一楼那几个来回走动的是什么。”
“是人是人!就你住得起贵地方啊?烧包有的是!”何夏真受不了他那挑剔样儿,抱起一身干净衣服怒步而出。
“谁允许你乱跑了?”
“我去洗澡吖,免得弄脏您一尘不染的地板……”何夏的声音飘远,对他铺张浪费的可耻行为相当不满。她决定了,前半夜睡一间,后半夜睡一间,二十间空房都得住一下!
何夏嘟嘟囔囔地来到公用澡堂,不由一怔,澡堂装潢古朴典雅,堂内花香四溢,水中漂浮粉色花瓣,泡澡池旁预备了藤椅,精致的藤桌上摆放凉茶糕点等。别说,这世间真没有花钱的不是,连个澡堂都这般豪华舒适。
她仰头算了算,自从入住少林,她有一个月未痛痛快快洗过澡,今日……何夏咧嘴一笑,甩掉衣裤鞋袜,“噗通”一声跳入澡池,水温合适,香气宜人,她四仰八叉躺在水中,满足地眯眯眼,舒坦哇……等她有了银子,一定要带爹娘和弟弟也来享受享受。
同一时间,少林寺
恃贠方丈手持一封信函,待阅读完毕,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少年。少年眉宇清秀,透着一股灵性。
“少侠乃是雪山派掌门的外侄子,虫花花?”
少年起身行礼:“正是晚辈,雪山派与少林情深义厚,恳请方丈收下晚辈。”
恃贠方丈捋捋白须,他与雪山派掌门乃故交。这封信确实由掌门亲笔所写,信中提到外侄虫花花自小体弱多病,雪山派地处高寒之地,体弱者不适宜在门派修炼。望,以休养生息为基准的少林派,教导外侄几种强身健体的武功。
“既然雪山派掌门有此意愿,老衲自当应允。但,习武练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你可吃得了苦?”恃贠方丈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颇感担忧。
少年浅浅一笑:“实不相瞒,晚辈自小习武强身,三脚猫的功夫也会几招,不怕吃苦。”
恃贠方丈微点头:“既然你有此决心,老衲也无需多言,随悟嗔去吧。”
“谢方丈收留,晚辈定会勤加练习。”虫花花态度谦卑,眼睛却悄然扬起一抹狡黠。
待离开方丈院,虫花花大摇大摆跟在悟嗔身后,雷腾云啊雷腾云,你以为躲进少林寺,本尊就抓不到你了?哼……
“悟嗔大师,在下生性羞涩,可否单住一间房?”
悟嗔面有难色:“方丈并未安排,贫僧无权做主。”
虫花花吹了吹指尖:“那您还不去问问,我是雪山派掌门的侄子,给点特权也不为过嘛。”
“……”悟嗔为人憨厚,眨眨眼,真就返回方丈院询问。
不一会儿
悟嗔笑盈盈返回:“少侠可与另一位俗家弟子同住。”
虫花花挑起眉:“何人?好相处么?”
“何尚师弟,为人斯文有礼,学识渊博,与少侠年纪相仿。”
虫花花砸吧砸吧嘴,寄人篱下似乎也不好提太多要求,大不了把同住一屋的碍眼家伙气走。
说曹操曹操到,悟嗔迎面走近:“小尚,贫僧正要找你。”
何尚刚从山下返回,沿路打探何夏去向,却一无所获,难免愁云紧锁。
“又寻兄长去了?”悟嗔关切道。
何尚落寞地应声,一觉醒来,惊见道别信一封,先是匆忙找到方丈。据方丈证实,雷腾云确实已与他辞行,也承认欲与何夏同行,恃贠方丈受何云炙之托照看一双子嗣,自然不以应允。雷腾云表面上答应得爽快,却还是带走了何夏。
那日,恃贠方丈见何尚忧心忡忡,坦言相告:雷腾云在江湖中乃呼风唤雨之人,安全可保。且,何夏乃女子之真相,他们娘亲奈嘉宝,已在临行前告知于他。恃贠方丈慈悲为怀,睁一眼闭一眼装糊涂很久了。
话所如此,何尚依旧寝食难安,何夏与一般女子不同,言语没轻没重,做事大大咧咧,雷腾云身为魔头之首,真能对姐姐容忍相待吗?
“喂!想什么呢?”虫花花重力拍上何尚肩膀,悟嗔师兄都走没影儿了,小伙儿还发呆呢。
何尚睨了少年一眼,直径飘走。
“喂!咱们以后是室友啦,等等我。”虫花花三两步追上,当别人心情差之时,她心情就特别的好。
何尚推门而入,坐在椅边,思忖不语,完全无视虫花花的存在。
虫花花堂而皇之跟进卧房,环视简陋的房间,嫌弃地拧起眉。
雷腾云为了解毒,竟然容忍这般不堪的住房,他转性了?
第二十一章 ...
虫花花便是西狱山御媚派掌门盅慈花,“虫花花”是她的乳名,雪山派掌门是她家亲戚也为真,只是鲜少有人知晓罢了。毕竟雪山派乃名门正派,偶尔出现几个恶名亲戚实属无奈。
她摊开双掌,使用蛊梵毒掌打伤雷腾云并非逼他武功尽失,而是娶她啊娶啊,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还得逼着施毒者亲自找上少林,乃至求着他解毒不可!哇呀呀——他不从,我从;我从,他不要!娘啊,您在天有灵,教教闺女该如何将这个别扭的男人拐到手啊?!
“小秃秃,你知晓雷腾云在哪不?”
何尚蹙着眉,倏地提起剑:“我还要找他呢!”
“唉唉,你这是要作甚?”虫花花挡住何尚。
“练功。”
语毕,何尚再次飘走。
“……”虫花花搓了搓下巴,看这小秃子长得斯斯文文,脾气还挺臭!不尊重她的人……虫花花眯起眼,只有三个字——蹂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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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
何夏洗完澡香喷喷,穿衣服的时候,只见一对中年妇人走入,其中一名妇人唉声叹气,另一位则在旁劝慰。
“跑就跑了,晋阳城这般大,再找一个。”
“你说得轻巧,这种事谁愿意上赶着去啊?呃?……”妇人无意间看向何夏!……光溜溜的秃头。
何夏见妇人直勾勾地瞪着自己,询问道:“大娘您看啥?”
两妇人使个眼色,神情略带喜悦,而后,双双上前,一左一右将何夏夹在其中。
“姑娘,你并非本地人吧?”
“嗯,路过。”
原本惆怅的妇人喜上眉梢:“你是尼姑?”
何夏摇摇头,但又懒得解释,所以点点头:“算是吧。怎了?”
妇人盘膝而坐,甩开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忽悠:“晋阳城首富李老爷三日前过世,家眷想请位高僧给超度超度。香油钱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