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龙门山一役,”莫掌柜突然轻道:“你知道多少?”
“你是说剑神巨阙与红衣教的那场大战?”苏锦衣懒懒的道:“若说单打独斗,教主万万不是巨阙的对手,但红衣教一个分堂都在那里,红衣教右使暗红又卑鄙…听说是巨阙败了,不是么?”
“没错。”莫掌柜干脆的道:“他不但败了,而且重伤将死…我救了他。”
苏锦衣一时忘了自己落枕,猛然转过头来,只听骨骼咯咯作响,疼得他呲牙咧嘴。
“竟然是你…”苏锦衣喃喃道:“江湖上都传言,有人不惜得罪红衣教,救了剑神巨阙…而且为了给他治伤,以人肉作交换向鬼医求药…”
“不是人肉,”莫掌柜站起身来:“鬼医早年丧子,积郁半生,他说我若肯告诉他杀他儿子的凶手,他就肯为巨阙医治,于是我便告诉他是‘月殇无痕’…”
“不愧为莫掌柜,”苏锦衣莞尔一笑:“那么久远的事情也查得到…”
“他儿子病死在二十七年前,鬼才知道是谁!”莫掌柜突然顽皮的笑了起来:“我只知道那孩子死时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正好同‘月殇无痕’的杀人手法如出一辙,所以就胡乱编出来糊弄那个鬼医了…”她越笑越大声:“那个老头也真笨,‘月殇无痕’二十七年前才多大啊,也许还没出生呢…”
苏锦衣定定的望着莫掌柜,她的胸口因为大笑而剧烈的起伏着,满面的伤疤已然隐约透过淡黄色的薄纱,随着她的表情扭曲蜿蜒,愈发的狰狞起来。
“可惜”苏锦衣摇头,却成功的结束了她的笑。
“可惜什么?”她问道。
“可惜莫名茶馆那么好的声誉,”他也清朗的笑起来:“鬼医被骗了倒也没什么,你就不怕‘月殇无痕’来报复么?”
“怕?”她重复道,狭长的凤眼眯起:“怎么不怕?我怕连累到这茶馆的所有人,救巨阙骗鬼医是我自己做的,招来红衣教的报复也是我自己做的,换作平时,莫名茶馆或许不惧红衣教与‘月殇无痕’任何一方…但如今若两方一起来…”
“所以你就把茶馆的人全部驱散了么?”苏锦衣淡淡道。这几日茶馆内连个倒茶的小厮都没见到,也太不符合常理。
莫掌柜怔了怔,突然觉得这少年委实可怕,这几天她一直在观察这神算子口中能救莫名茶馆的少年,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心中所想,竟反被他瞧了个清楚。
她眼波一转,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与梅有人来此,是看到了神算子的暗示呢?还是别有所途?若说你前者,你定是与神算子或梅有人很熟的了,但据我所知,神算子终年隐居龙门山顶,一个人无牵无挂,已有三十余年没有现身江湖,怎么会认识你这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他迄今只收过梅有人一个徒弟…若不是我与梅有人关系好些,只怕也要不来这么一张暗示…但若是你与梅有人相识,你却为何如此热心,主动上门来帮助与你素不相识的我呢…还是,苏少侠,你真的另有所途?”
一番话说得苏锦衣膛目结舌,莫掌柜又轻笑了笑:“我或许不聪明,但决不是一个愚笨的女子…苏少侠,失陪了。”
一被说中心事,就好像生气了,小姑娘还挺会反击的嘛。
苏锦衣望着那抹黄色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莫掌柜吗…”
窗外,夜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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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少了点TAT
就这么凑合着吧~

Part3.两个锦衣

梅有人最近很是懊恼,莫说他平时大鱼大肉的吃着,就是真的做了乞丐,待遇恐怕也比在这莫名茶馆好上许多。
“又没人要你留下,”苏锦衣又品了口酸涩的龙须茶:“说到这个,神算子的暗示已经带到,你确实应该走了啊…”
“呿!”梅有人啐了一口:“我倒是想走,可那莫掌柜前年替我了却了一桩心愿,你要老子看着她死到临头我却在旁边凉快,嘿嘿,梅有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这种忘恩负义之事却也做不出来!”
苏锦衣却轻笑:“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神算子会收你这个乞丐摸样的家伙做徒弟,如今看来,我倒是有些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这算是称赞么?”梅有人笑道:“我也奇怪,师父只说锦衣,并没有说姓氏…但你一报名字,就觉得你是我要找的人…”
“过奖。”苏锦衣浅笑:“这世上叫锦衣之人何止千万…能为人消灾,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况且我也很想见见那红衣教的右使是何摸样。”
“最可怕的是那个‘月殇无痕’,”梅有人扁了扁嘴:“听说那小子年纪轻轻,杀的人都是顶尖高手,却从未有过失败,我实在是担心莫掌柜…”
梅有人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苏锦衣的眼神一冰,左手飞快的抓起一旁的壶盖向半空掷去,同时身形急退。隐隐有银光一闪而逝,壶盖应声而碎,竟是暗器!
梅有人大骇,若不是苏锦衣反应快,哪怕再耽搁那么一丁点,他就要到阎王爷那报道了。想着想着不由得流了一身冷汗,苏锦衣却惊道:“窗外!”
二人破窗而出,却见莫掌柜风情万种的站在杨柳树下,一个青衫男子刚刚落定在她身旁。
“有人,”莫掌柜笑着对他们招呼道:“过来我给你引见引见。”
青衫男子见了二人,拱手道:“二位武艺卓绝,在下拜服。”
原来刚才是他发的暗器。梅有人心中暗怒,如此玩笑,未免开得大了些。于是沉下脸道:“梅有人。”
苏锦衣只是淡淡一笑,却不报上姓名。
青衫男子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笑道:“在下上官锦衣。”
上官锦衣!
一瞬间梅有人怔住了,他看了看苏锦衣,发现苏锦衣也在呆呆的望着他。只有莫掌柜站在旁边,笑得高深莫测。
莫名茶馆,在劫难逃,唯有锦衣或可化解。
而现在,有两个锦衣。
梅有人坐在角落,举起一杯不怎么香的香茗,忘记了埋怨。莫掌柜轻轻的擦拭着红木桌上的灰尘,一偏头发觉梅有人正望着她,于是轻笑道:“我不想再重复啦…那个上官锦衣是我请来的,你待怎地?”
“你是不相信苏锦衣?”
“你又为何信他?”莫掌柜转过身来:“你与他不过半路相识,此人的底细我莫名茶馆都不知情,你就这么帮着他说话?”
梅有人愣了愣,恍然觉得自己是可笑了些。
“我不知道…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排队买臭豆腐,然后他对我笑了笑…我只觉得这个人很有趣。”梅有人喃喃道:“师父说我的感觉一向很准,所以,信我一回,如何?”
“上官锦衣乃江南有名的大侠,无论苏锦衣是什么人,多一个人总没什么坏处。”莫掌柜肃然道:“有人,你的感觉…可敢赌我这茶馆一干人等的性命?”
梅有人抿了一口茶,半晌没有做声。
“不敢吗…”莫掌柜低下头:“我也不敢…所以,我宁可堵上自己,你可明白我的心思?”
那一向妖娆的背影,竟有些凄然。
苏锦衣靠在墙边,屋内的对话已经结束。
他来到莫名茶馆,已经第十天了。
该发生什么了吧。少年笑笑,戏虐的光芒在眼角一闪即逝。
当夜,红衣教数十名杀手偷袭莫名茶馆。
这些杀手一开始杀气冲天,兴致盎然。但当后来他们潜入院子的时候才发现,情况并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刺激过瘾。
作为专业人才,杀手们知道,莫名茶馆内并无顶尖高手,有的只是一些轻□不错的包打听小混混。于是此次暗杀可谓是有恃无恐,是很好回去立□的肥差。
但是,对方的耳朵显然不俗,在红衣教杀手足尖刚刚踏上房顶的一瞬间,银针便从暗处袭来,害得最左边的杀手毫无形象的翻了几个勉强的跟斗,才堪堪躲了过去。
一个青衫男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身后站着一个黄衣女子,屋门吱呀一响,一个乞丐模样的中年男子打着呵欠走进院中。
“大半夜的…你们这些贼人…”梅有人抻着一个幅度很大的懒腰:“真是讨厌…”
“厌”字余音还没有散去,只见银光一闪,晃眼的方向有金属破空而来。
华丽,却也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