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先道,“那您有瞧过大夫么?”

卜大叔叹道,“怎么没瞧过?卖屋的钱全花在那上面了,可吃了那么些药,也不见好。现在只能求老天保佑了。要不,这个冬天,我可怎么过啊?”

朱景先道,“现在威远堡里来了无病堂的罗大夫,免费诊疗,您有没有去看过?”

卜大叔道,“街坊们早就跟我说了,可我这腿,就是爬也爬不过去呀!”

朱景先转头对安宁道,“小莲子,咱们今天不吃冰糖葫芦了,咱们帮卜大叔去找罗姑娘看病好不好?”

安宁点头道,“好,卜大叔,玉娥会看病,她每天都给很多人看病,我也有病,我的药都是她开的。”

卜大叔眼里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们肯送我去看病?”

安宁笑道,“大哥说送你去,就一定送你去,他从来不骗人的。”

卜大叔在床上就要磕头道,“若是两位真的肯送我去,老朽就是结草衔环,也必报二位的大恩大德!”

朱景先忙拦住他道,“卜大叔千万不可如此。我现在就去雇辆马车来,马上就带您过去。”

朱景先带着安宁又出去了,在街上雇了辆马车一同回来,卜大叔瞧见他们真的回来,感动得老泪横流。

朱景先亲把卜大叔抱上了车,然后带着他一起往回赶去。

宇文括瞧见天都黑了,也不见朱景先和小莲子回来,又不知他们上哪儿去了,正在着急,忽听家丁说他们回来了,还带了位病人回来,一时大家都到院子里去瞧。

朱景先已经命人把卜大叔从车上抬了下来,道,“外公,咱们今日上集市去,遇到这位卜大叔因为风寒腿的毛病,不得前来求医,故此把他请了回来,请罗姑娘医治,耽搁了时间,累您担心了。”

宇文括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赶紧让人收拾了间屋子,把卜大叔送去。

罗玉娥瞧见有病人,马上就要跟过去瞧,宇文天牧一把拉住她道,“先吃饭!”

罗玉娥使劲甩着他的手道,“我先去瞧瞧!”

宇文括道,“玉娥,别着急,风寒腿是老毛病了,不急在一时。都这么晚了,让人给他送些饭菜先吃,你也吃了再去瞧吧。”

罗玉娥这才作罢。

众人一时回了屋,吃着饭,宇文括才问道,“你们今天怎么想着上集市去了?”

安宁笑道,“外公,大哥带我去买冰糖葫芦。”

宇文青雄呵呵笑道,“原来是小莲子馋嘴了。”

宇文天放道,“爹,这都有一年,我也没吃过冰糖葫芦了。”

“我也没有吃!”宇文青风忙呼应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朱景先道,“我们也是在街上打听,才知道卜大叔是这一带唯一一位做冰糖葫芦的,而他病了这一年多,一直没上街叫卖,这一带的孩子们当然就吃不到了。”

罗玉娥忽道,“那他怎么没来这瞧呢?”

朱景先道,“他孤身一人。虽知道威远堡义诊的事情,却苦于行动不便,所以来不得这里。”

罗玉娥皱眉不语,她匆匆吃过了饭,便赶去瞧那卜大叔了。

等她走了,宇文括才道,“景先,你方才那几句话,可得让罗姑娘又得忙上些日子了。”

朱景先微一沉吟,便明白了过来,道,“是我多言了。”

宇文括道,“这怪不得你,这罗姑娘天生的菩萨心肠,你让她闲也闲不住的。”

宇文天牧道,“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宇文青雄嗔道,“你这孩子,就不能说人家几句好听的?”

宇文天牧道,“我干嘛跟她说好听的?就她那脾气,只能这么说!”

宇文括笑道,“这么说来,你倒挺了解她的?”

宇文天牧嘻皮笑脸道,“略知一二。”

逗得大家又笑了起来。一时大家也吃过饭了。正坐着喝茶闲话。

罗玉娥忽匆匆进来,走到宇文天牧的面前道,“你上次那蛇在哪儿抓的?”

“干嘛?”宇文天牧道。

罗玉娥道,“那位大叔风湿甚重,又拖了一年多,我要抓那蛇取蛇毒给他诊治。你告诉我在哪儿抓的,我自己去抓!”

宇文天牧道,“你还真是胆大,现在便要去么?”

罗玉娥没功夫跟他计较,道,“嗯。我现在就去!”

宇文天牧皱着眉头起身道,“算了,还是我去给你抓一条回来吧。”

罗玉娥道,“不行!我怕你伤着那蛇。”

“喂!”宇文天牧叫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不怕那毒蛇伤着我,倒怕我伤了蛇?”

罗玉娥奇道,“你既敢抓,还怕会被它伤着么?”

宇文天牧有些尴尬道,“我当然不怕,但你说话能好听点么?”

“行了行了!”宇文青雄道,“天牧,你就陪罗姑娘再去抓一条吧,她说怎么弄就怎么弄。”

“我爹吩咐了,我就跟你走一趟吧!”宇文天牧起身就往外走,一面还不屑地摇着头,罗玉娥倒是紧跟着出去了。

宇文括才问道,“什么蛇?”

宇文青雄笑道,“前些日子不是罗姑娘倒了嗓子么?天牧他娘提起蛇胆治那个是极好的,天牧连夜就去抓了条毒蛇回来,弄了蛇胆给罗姑娘送去,蛇肉给他娘炖了碗汤开胃。后来听天牧说起,罗姑娘知道他只用了这两样,还把他骂了一顿,骂他暴殄天物!”

宇文括笑了起来,道,“天牧这小子见面跟人斗嘴,背地里原来还这么关心人家。罗姑娘骂了他,他那些天,还成天回来陪人家吃午饭,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对罗姑娘有意思?”

宇文青雄张大了嘴道,“爹,不象吧?我怎么瞧不出来?我可真没未听过天牧说她一句好话。”

宇文青风忽问道,“爹,什么叫做有意思?”

宇文括笑道,“若是男女之间说有意思,就是喜欢的意思。”

安宁忽小声问朱景先道,“你对我有没有意思?”

朱景先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先瞅瞅周围似乎没人留意到,才小声道,“回去再说!”

安宁附在他耳边道,“我对你有意思!”

朱景先脸又有些红了,低头不语。

宇文括笑道,“你说若是能把罗姑娘留在咱们威远堡该多好!”

“好!”安宁大声叫了起来。

宇文括笑道,“小莲子,你也觉得好?”

安宁认真的道,“外公,你把罗姑娘留着吧,我和大哥去玩。这样,大哥就没有药给我吃了。”

一时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朱景先道,“你想得美!就算罗姑娘留在这了,我马上带你回晋国去,让罗姑娘他爹来治你!”

安宁又瘪起了小嘴。

宇文天牧带着罗玉娥各骑了马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僻静的小丘前,下了马。

宇文天牧道,“上次就在这里抓到的,不知还有没有,找找吧。”他背着个竹篓,提了盏灯,拎了根铁叉大步走在前面,罗玉娥背着药箱小跑着跟在后面,倒也没嫌他太快。

两人一时上了山丘,宇文天牧拿着铁叉东敲西打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发现,罗玉娥有些失望道,“不会没了吧?”

宇文天牧道,“再到前面找找。”一时下到山丘后面的草丛深处,他转头道,“你可小心些。”

“嗯。”罗玉娥应了,紧紧跟在他身后。

可寻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宇文天牧道,“这可没法子了,要不明天白天我再来找找吧?”

罗玉娥仍不死心,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块药饼道,“把灯给我。”

宇文天牧递给了她道,“你要做什么?”

罗玉娥笑道,“引蛇出洞。”她蹲下把药饼掰了一小块,拿长针插了引灯火来烧,很快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怪味。

宇文天牧捂着鼻子道,“真难闻!”

罗玉娥道,“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宇文天牧道,“你是不是常干这个勾当?”

罗玉娥道,“是啊,从小我爹就带我翻山越岭去采药,有时遇到就抓几条蛇。”

宇文天牧道,“你胆子这么大?从来就不怕么?”

罗玉娥道,“小时候也怕,可我爹非逼我动手,抓得多了,就不怕了。”

宇文天牧道,“你爹干嘛这么狠心对你?”

罗玉娥瞪他一眼道,“我爹才不是狠心呢。你不懂,这世上做大夫的多是男子,许多妇人们生了病,碍于男女大防,许多病明明知道怎么治,可男大夫们就是不能动手,不知害得多**人无辜惨死。所以我爹立意一定要生个女儿来做大夫,从小对我要求也更严格些。”

宇文天牧道,“你爹就你一个女儿么?”

罗玉娥道,“我还有三个哥哥,也都是大夫。”

宇文天牧道,“原来你们一家子都是大夫,是不是都跟你似的,傻不愣登的?”

罗玉娥狠狠瞪他一眼道,“你们一家子才傻不愣登的!”

宇文天牧正待斗嘴,忽然旁边草丛一动,两人立即噤声,站起身来,宇文天牧提灯一照,果然见到有条蛇在草丛中游动,花纹斑驳,正是七寸子。

第三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中毒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中毒

罗玉娥见蛇大喜。忙挽袖便欲上前捕捉。

宇文天牧拿铁叉把她一拦道,“我去!你放心,抓活的。”他把灯递给罗玉娥拿着,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准蛇头,唰地一下,把蛇头叉住,另一手迅速拎起蛇尾抖了几下,趁蛇有些晕了,打开背篓给扔了进去,盖上盖子,宇文天牧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罗玉娥笑着点了点头。

宇文天牧道,“走吧!”

两人刚转身走了两步,罗玉娥忽脸色一变,把宇文天牧往旁边一推道,“小心!”

一道细长的黑影往他们跟前一窜,又迅速退了回去,“哟!”罗玉娥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宇文天牧已然瞧见是条毒蛇,忙问道,“是不是被咬了?”

罗玉娥道。“不妨事,先离开这里!”她提灯照道,“糟了,没想到引来这么多!”

宇文天牧这才听见,四周草丛似乎都有些轻微的嘶嘶之声,也不知藏着多少条蛇,脸色也有些变了,道,“你那什么狗屁药,一下弄这么多来?”

罗玉娥忙打开药箱,取出一包药粉,立即洒在宇文天牧身上,道,“这是雄黄,可别拍了!”自己又拿了粒药丸吞下。

宇文天牧道,“那你呢?”

罗玉娥道,“没关系,我跟着你走就行。”

宇文天牧道,“不行!你还有雄黄么?”

罗玉娥急道,“没了!你别拖拖拉拉的,我已经被咬了,若是你再被咬了,咱俩可就真走不出去了。快走!”

宇文天牧道,“那我背着你走!快上来!”他把背篓拎在手上,伏下了身子。

罗玉娥犹豫了下。

宇文天牧道,“你还磨蹭什么!”

罗玉娥趴了上去,宇文天牧背着她。拿铁叉开路,他身上雄黄味道浓烈,蛇也不敢太过靠近,很快便走了出来。

下到山丘底下,罗玉娥忙道,“快放下我。”

宇文天牧放下了她,罗玉娥一下坐在了地上,她从药箱取出一把小刀,对宇文天牧道,“你快转身!”

宇文天牧道,“你到底伤到哪里了,我帮你看看呀!”

罗玉娥着急道,“你不能看!”

宇文天牧转过身去。

罗玉娥迅速撩起裤腿,在她左腿小腿肚子上方,有两个小眼,小腿已经肿了起来。她狠狠心,拿那小刀对着伤口划去,却仍是痛得皱起了眉头,呻吟了起来。

宇文天牧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见此情形,忙蹲下道。“还是我来帮你吧,你说怎么弄!”

罗玉娥确实对自己也下不了手了,反正他也瞧见了,便道,“在那伤口上划十字,把毒血挤出来!”

宇文天牧拿着小刀,犹豫了下道,“你可忍着点疼啊!”罗玉娥点了点头。他这才划了下去,罗玉娥的手不自觉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才忍着没叫出来。

宇文天牧划了伤口,可伤口已经泛肿,挤不出什么血来,他一着急,干脆把嘴凑了上去吸。

“你干什么?”罗玉娥想缩回腿。

宇文天牧紧紧抓着她的腿,吼道,“你以为我能干什么?”半天才吸尽黑血,流出鲜血来。

罗玉娥道,“可以了!”她想撕自己的衣裳包扎,却不料宇文天牧先把自己的袍子下摆撕了一大块下来,道,“怎么扎?”

罗玉娥道,“分三道,撕了给我。”宇文天牧撕了递给她,她便顺着伤口往上紧紧扎了三道,然后道,“可以了,回去吧。”她作势想要起身。

宇文天牧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抱起她道,“不能动还逞什么强?”一时把她抱上了马背。道,“坐得住么?”

罗玉娥觉得头有些晕起来,勉强道,“可以。”她想从药箱里再拿粒解毒丸药出来,却只觉手上软弱无力,怎么也打不开。

宇文天牧打开那药箱道,“你要什么?”

罗玉娥道,“把那黑色的药丸再给我一粒!”

宇文天牧递给了她,罗玉娥接过咽了,道,“快回去!”她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在马上直晃。

宇文天牧瞧她那样,也不问她了,把东西收拾了放那马上,又把她抱到自己的马上,翻身上马,搂着她道,“你可撑着点!”牵着那马便往回赶。

等到他们回了家,罗玉娥脸上已经隐隐泛起了一层黑气。

宇文天牧把她抱回房间,放在床上,使劲拍着她的脸道,“你可别晕啊,你晕了谁来救你?快说。怎么治?”

罗玉娥用微弱的声音道,“你记,我说。”她口述了个药方,宇文天牧忙安排人去抓了药煎,问道,“还要做什么?”

罗玉娥微微的摇了摇头,晕了过去。

等到药煎了送来,宇文天牧亲盯着丫头们给她灌了下去。

一时宇文青雄听说了,忙赶过来问道,“天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罗姑娘受伤了?”

宇文天牧没好气道。“都怪她,点什么破药,引一堆蛇来!引就引来了呗,她干嘛还充英雄,挡我跟前,替我被蛇咬了一口。”

宇文青雄道,“你这小子,人家救了你,你还这么多风凉话?她要不要紧?不行,你赶紧请大夫去啊!”

宇文天牧道,“爹,没事!她自己开了方子吃了,她要连自己都治不好,谁还敢被她治?”

宇文青雄道,“真没事?”

宇文天牧道,“爹,你放心,真没事!我瞧她受伤后处理得挺好的,咱这一带她就是最好的大夫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宇文青雄道,“那可得好生派人盯着,我再去寻几个丫头来陪着吧。”

宇文天牧道,“爹,不用了,我在这盯着她,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我就赶紧请大夫去。”

宇文青雄点头道,“好,你可多留点神。”

宇文天牧就坐在她房中守着。半夜里,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秋风萧索,他也觉得有些凉意。坐在桌前,翻看着罗玉娥问诊册子,她的字迹娟秀,从出门那天起,竟一直没有停过,尤其是到了威远堡。记录的病人更多,一本册子都快写完了。

宇文天牧看着看着,不觉伏在桌上睡着了。等他醒来,天已亮了,雨声仍未停。他觉得有些鼻塞,“啊啾”一声,打了个极其响亮的喷嚏。

罗玉娥被惊醒了,虚弱的问道,“谁?”

“喂!你醒了!”宇文天牧在她眼前晃悠着,“怎么样?死不了了吧?”

罗玉娥揉揉太阳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天牧吸了吸鼻子道,“我爹怕你不行了,让我在这守着你的。你还要喝药不?你说,我写。”

罗玉娥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又无力的很。宇文天牧皱眉扶起她,让她靠在床头,动作却是极温柔的。

罗玉娥定了定神,才道,“你受了风寒。”

宇文天牧道,“哪有?你这人怎么回事?自己只剩半条命了,还惦记着给人看病啊?”

罗玉娥道,“我没事了,照昨天的方子再煎一服药给我吧。你把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给你也开服药。”

“我才不要!”宇文天牧道,“既然你没事了,我去找人给你煎药,再叫丫头们来照顾你。”他转身就要走。

罗玉娥道,“哎,那蛇呢?”

宇文天牧道,“死啦!”

“啊?”罗玉娥愕然道。

宇文天牧转身忿忿地道,“我都差点忘了!昨天是谁让你挡我跟前的?我这么大个子,要你这小女子来救?我就是被蛇咬了,不是还有你救么?你若被咬坏了,谁来救你?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