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道,“可能是她没遇到我样骑术差的吧?”
朱景先暗自摇了摇头,这妹子实在好欺。
继续前行了一阵,安宁忽道,“大哥,她的衣裳跟我好.象不太相同吧?”
朱景先道,“那是胡装,胡人惯常骑马,常这种装束。你.若喜欢,回头我给你也订制两套,下次出来骑马便穿那衣裳。”
安宁眼睛亮了,“可以么?大哥以后还带我出来骑.马么?”
朱景先笑道,“只.要你喜欢,天天带你出来又何妨?我娘在家也常骑马的,适当跑一跑,对身子也好。”
安宁认真道,“那我真的会天天想出来的。”
朱景先问道,“那你要什么样的衣裳,刚才那样红的?”
安宁摇头道,“我不要,我要和雪额相配的。”她亲昵地拍了拍黑马。
朱景先沉吟一下,笑道,“那我知道做什么了,过几天给你送来。”
安宁但笑不语。
朱景先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做什么颜色的?”
安宁笑道,“大哥是做绸缎生意的,你给我选的衣服,我都很喜欢。就我自己来,也未必能选这么好呢。”
“大哥,六姐,快来!”赵顶天瞧他们近了,在前方高高地挥着手招呼。
忽然后面又听得马銮铃响,这回安宁忙勒住马停在路边,朱景先护在她的身旁。
“你们二人,留步!”回头一瞧,竟又是方才那女子。
她追上前来道,“嗳!你们这黑马不错,我要了。说吧,多少银子?”
安宁一怔,望向朱景先。
朱景先道,“这位姑娘,不好意思,这马不卖的。”
那女子随手解下腰间荷包,取了一锭金子道,“这个,够了么?”
朱景先眼中有些淡淡的不悦,“真对不起,姑娘。”
安宁柔声道,“这位姑娘,这马是我大哥心爱之物,请不要强人所难吧。”
那女子斜睨着安宁和朱景先,打量了好一番才指着朱景先道,“要不这样,你跟我赛一场马,若是赢得了我,我便不买,若是你输了,便把这黑马卖给我!”
此时,赵顶天也打马过来了,“这位大姐,有你这么强买强卖的么?”
那女子脸色一沉,冷哼道,“哪来的野小子?也敢多嘴!”
朱景先道,“这位是我小弟。”
女子面色缓和了些,下巴高高扬起,挑衅地道,“怎么样?你敢不敢跟我比?”
朱景先道,“这位姑娘,对不住。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六妹,小弟,我们走!”
那女子在后面气得无法,大叫道,“姓朱的,原来你是个胆小鬼!”
朱景先听了,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是么?”他的眼神淡淡扫过那女子,那女子忽感觉有些寒意,噤声不语了。
朱景先不再理她,转过头去,继续前行。
那女子觉得大失颜面,咬着银牙,不知是该追上前去还是回头。不一时,后面跟着的家丁也打马上前来,在这女子身旁低语了几句,这女子想了想,还是拨转马头跟家丁回去了。
等听不到身后的马蹄声,安宁才悄悄问道,“大哥,那女子认得你么?”
朱景先摇了摇头。
安宁道,“那她怎么知道你姓朱?”
朱景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也许她认得我,但我真不认得她。”
安宁觉得纳闷,不知是怎么回事。
朱景先却猜到了几分,他开始琢磨,过几日在四叔的接风宴上,得想个办法避免这些麻烦,最好让那些人知难而退。
再往前走了一段,快到城郭的地方,瞧见有一个小山坡,坡下种满了杏树,淡粉色杏花云的掩映下,有一处草堂,占地不小,不少百姓相携着出出入入,想来就是这里了。
到了坡下,朱景先怕惊动了病人,让大家都下了马,牵着马走了进去。
到那草堂门前,迎面是七间坐北朝南的开阔房间,门庭大开,每间里面都坐着不少寻医问诊的人。后面还有个院子和一进房舍。正屋前挂着副对联,上联是“但愿世人皆无病”,下联是“何妨杏林我独贫”,中间匾额上提着大大的“无病堂”三字。
安宁道,“这里大夫倒是好心眼。”
把马拴在拴马桩上,看了半天,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小学徒。赵顶天赶上前去问道,“请问,罗大夫在么?”
小学徒一翻眼睛道,“你们是坐轿来的?骑马来的?还是走路来的?”
赵顶天有些摸不着头脑道,“骑马来的。”
小学徒道,“骑马的一两银子,先去中堂交钱,领了牌子排队。”
“排队?”赵顶天道,“那个,不是!我们有事,能不能先见罗大夫?”
小学徒一脸不悦道,“谁没事来这里?叫你排队就排队!想插队?一两银子一个号,你自瞧去吧!”说完便跑开了。
赵顶天瞠目结舌道,“这店也太黑了吧?有这么讹人的么?”
朱景先忙喝止他道,“小弟,休得无礼!”
旁边有人早听见赵顶天那话了,冷笑道,“讹人?嫌讹人可别来,又没人请你来!”把赵顶天噎得说不出话来。
朱景先忙赔礼道,“对不起,小弟年轻不懂事,请别见怪。”那人哼了一声,走开了。
朱景先拉了拉赵顶天,三人一齐进了正堂。最前面设神位供奉药王神,右边墙上依墙钉着架子,里面塞满了卷起来的锦旗和摞着放的匾额,却不展开,应是百姓送来的。左面墙上供着些牌位,写着罗氏第某代某公之位,应是罗家祖先,牌位下没有放香炉,只摆着长长的箱子,上面写着功德箱三字,上面摆满了各色鲜花糕点。朱景先心想,这罗氏该是世代行医,所以这边百姓多念他家的好。只不知为何那小学徒态度傲慢,费用又恁的高。
屋子当中一张长案前排着长队,想来都是等着排队看病的。屋子两旁还放了些长条凳,坐着不少病人。
安宁皱眉道,“这可得等到什么时候?”
朱景先道,“没办法,只得排队了。你们等着,我去吧。”
赵顶天道,“大哥,这里人太多,味道也不大好,你跟六姐到门口等着吧,我在这里排队。”
朱景先道,“那快到你时叫我一声。”他从怀里取出二十两银子道,“你拿着。”
赵顶天道,“不是说一两银子一个么?大哥,你给我的零用,我还没花呢,尽够了。”
朱景先道,“我瞧着人不会少,待会问下罗大夫前面有多少人,咱们说不得插个队吧。”
赵顶天这才拿了,朱景先陪安宁到门外。这杏林中倒设有不少木桌藤椅,供人休息。
寻一处坐下,安宁道,“瞧这对子,觉得罗大夫还不错,怎么规矩这么多?”
朱景先道,“大凡高人许是皆有些脾气吧。”他打量着那几间看病的屋子,左边那头三间里出入的皆是衣饰齐整华贵之人,右边那三间里出入是却是粗布衣衫,甚至衣衫褴缕之人。泾渭分明,也不知有何区别。
此时,一对满脸风霜,粗布衣裳老夫妻相搀着出来,到杏林这来似寻个地方坐。朱景先和安宁忙起身相让,那老夫妻道谢了坐下。那老头子捶捶老婆子的背道,“老婆子,你好些没?”
老婆子腊黄着脸,满面病容,半闭着眼,喘了半天才道,“好多了。”
老头子道,“你等会儿啊,虎子一会儿就来接我们了。”
老婆子点了点头。
老头子道,“那你坐着,年轻人,”他对朱景先道,“你帮着我瞧着我老婆子,给她捶捶背,我去拿药,一会儿就过来。”
朱景先点头道,“老丈你去忙吧。”真就站在那老婆子的背后,轻轻捶着,“老婆婆,这么轻重可好么?”
老婆子闭着眼点了点头。
安宁道,“要不要我来?”
朱景先道,“你歇着吧。”
那老婆子半抬眼瞅了安宁一眼,也没作声。
过了半天,那老头子才拎着几大包药回来,“瞧,又拿这么些药,说够你吃半个月的。”
老婆子道,“那你给钱没?”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信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信
老头子道,“给了,全给了!本来他们不肯收的,我硬塞进那功德箱了。”
老婆子道,“每次都来麻烦他们,真是不好意思,咱那些钱哪里够药钱的?赶明儿,让虎子把地里的菜挑新鲜的送些来吧。”
老头子道,“是哩。”
朱景先道,“老丈,这里的大夫看病不收钱的么?”
老头子道,“对咱们穷人是不收的,对有钱人收得就贵了。这无病堂的大夫医术好,心眼更好,这十里八乡的穷苦人,谁不是到这儿来看病?甭管身上带多少钱,他们从不嫌弃,对我们老人更好!但我们也不好总来,几个钱买一味药材都不够,太麻烦人家了,都是病得真难受了,才来的。”
老婆子道,“就是道太远了,来一次,真不容易啊!”
老头子道,“罗大夫早说了,等攒够了钱,就去我们那块开家分铺,以后咱们就不用这么跑的了。”
老婆子道,“象他家这么乐善好施的,哪一日才攒得够哦!”
朱景先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敬佩。
一时,有个壮实的年轻小伙.子推着辆独轮车过来了,“爷爷,奶奶!”
那老头忙招手道,“虎子!这里!”
那叫虎子的年轻人忙推着车过.来,把车下绑着的一床被褥展开,铺在车板上,朱景先帮着他把那老婆子扶在车上坐好了。
虎子道,“爷爷,你也上来吧。”
老头子道,“我慢慢走,也能行的。”
“爷爷,没事,我推得动。”虎子走过.去,强把爷爷也按在车上坐下,对朱景先点头笑道,“谢谢这位大哥帮忙。”
老头子道,“谢谢你啊,年轻人。”
朱景先微笑道,“举手之劳,不客气。”
虎子推着车子准备走了,那老婆子突然想起来道,“.虎子,你今日的菜都卖了么?”
“是啊!”虎子道,“我送你们来了,便去城里卖菜了,都卖.完了。”他一手从怀里掏出个钱袋道,“奶奶,钱都在这里。”
老婆子道,“快,你去把钱送到那功德箱去,一个子.儿也不许留!”
“哎!”虎子正准备.离开,可手里的车又丢不开,朱景先忙过来帮他扶住了车。虎子冲他一笑,快步跑回药铺。
那老婆子瞧着朱景先,却对着安宁道,“你这小子倒是个知冷着热会疼人的。”
安宁听得脸微微一红。
很快,就听见后面小小喧哗,虎子面红耳赤的被伙计推了出来,他跑回车旁道,“奶奶,他们死活不要我投,扯了半天,只让我投了一半!”
老婆子抹抹眼角道,“好人哪,都是好人哪!算了,咱回去,赶明儿地里的新鲜菜长出来,虎子你送一车来!”
虎子应了,推着车走了。
此时,忽听得赵顶天大叫道,“大哥,快来!”
二人忙赶了进去,却见赵顶天脸挣得通红道,“大哥,这里也太贵了!”
朱景先道,“怎么了?”
赵顶天道,“罗大夫前面还有二十三个人,可他说,若是要插队,却要收咱们六十三两银子!”
桌子前的那名伙计道,“你们可别误会,我算给你们听啊,在你们前面,一两银子排队的有七位,这是七两,三两银子排队却有十二位,这是三十六两,另有四位是重病号,你们瞧起来没什么大病,插他们的队得要五两银子一位,又是二十两,合计便是六十三两。”
朱景先微微一笑,轻轻按着赵顶天的肩膀,怀里又拿出五两金子,从赵顶天手上拿过十三两银子递上前道,“这就请带路吧。”
伙计瞧了朱景先一眼,写了个字条给他道,“行!那你们去吧,出后门到院子里,左边挂青色门帘的那屋就是。事先可说好,你们这插队的,只有一盏茶功夫,动作快点!”
朱景先点头道了谢,带着他二人一起往后面走去。
院子里晒着不少草药,还有不少伙计在忙着捣药、研磨、分类、熬药什么的,忙得了不得。安宁一闻见那药味,不觉皱了皱眉。
左边只有一间屋子挂着青色的门帘,门口摆张桌子,有位扎着蓝色花布头巾的姑娘在那儿守着,拿着纸笔,除了维持秩序,还留神听着里面的吩咐做着笔记。两旁长凳上已坐着不少病人。
朱景先走上前去,把伙计给她的纸条递给那姑娘,那姑娘瞧了没抬头,先皱了皱眉,手不停歇地做着笔记。朱景先见她正留神听里面人说话,也不打扰。
约摸一柱香的工夫,才听得里面有个疲惫的声音传来,“下一个!”
那姑娘这才抬头,瞧着朱景先淡淡地道,“你进去吧。”
朱景先瞧这女子生得虽不是美艳动人,却也眉目娟秀,兼之不施半点脂粉,如清水芙蓉般素洁雅致。心下倒生出几分好感,微一颔首,便走了进去。安宁和赵顶天存了好奇,也要跟进去。
那姑娘忙道,“规定可只瞧一人的。”
朱景先回头笑道,“姑娘放心,不坏你们的规矩,我们只要片刻即好。”
三人进了房,瞧见一个衣着华丽,身材臃肿之人正欲离开,朱景先瞧他并无病容。
书案后,坐着一位面目清?的中年人,眼窝微陷,似疲倦已极。他瞧见朱景先几人,略皱眉道,“你们谁要看病?”
朱景先走上,从怀中取出信件书册,双手奉上施礼道,“在下朱景先,受拾回镇莫淮风大夫所托,将此包物件交给罗大夫。”
罗春霖微怔了下,接过书信,拆开看过,又翻翻下面厚厚的册子,才道,“你跟莫大夫很熟?”
朱景先道,“在下前些日子路过拾回镇,因为妹子有恙,多亏莫大夫妙手回春,医治痊愈。因得知我们要来晋国,莫大夫便托我送此书信。”
罗春霖上下打量着朱景先道,“看来你倒是个信人。”
朱景先道,“受人之托,不敢不忠人之事。”
罗春霖道,“多谢公子了。你是插队来的吧?花了多少银子?”
朱景先微微一笑道,“六十三两。”
罗春霖道,“你们去前面,就说是我说的,把银子退了吧。”
朱景先道,“这却不好,伙计们都忙得很,就不要再生事了。这份钱在下出得也是心甘情愿。”
罗春霖想了想道,“既然你花了银子进来,可不能坏了我这里的规矩,我也不能白让你走。这样,你们当中谁身子不好,让我瞧瞧。”
朱景先和赵顶天都望着安宁,安宁却把手藏在袖中,瑟缩着眼神望向朱景先。
朱景先会意的一笑,转头对罗大夫道,“在下既已完成所托之事,自当告退,不必麻烦罗大夫了,外面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您瞧呢。”他们便要告退。
罗春霖忽道,“请留步!”他起身走到朱景先跟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景先道,“朱景先。”
罗春霖对门口姑娘吩咐道,“记下他的名字,把那条子写上我的名字还给他。”转头他又对朱景先道,“你把那条子收着,若是日后有人要看病,便拿那条子来寻我就成。不过,你的诊金,我却打算按最贵的收,你明白么?”
朱景先点头道,“在下明白了。”
罗春霖微露出丝笑意道,“你们去吧。”
朱景先退到门口,那姑娘起身把写好的条子递给了他。朱景先接了谢过,带着安宁和赵顶天出去了。
直至出了门,安宁才偷偷舒了口气。
赵顶天问道,“六姐,你方才为何不愿让那大夫瞧?”
安宁不好意思的笑了,只望着朱景先。
朱景先笑道,“小弟,难道你忘了你六姐最怕什么了?”他拿出那条子给赵顶天道,“小弟你帮我收好。”
赵顶天道,“这东西大哥真要留下么?难道改天还真来瞧这大夫?他可说了,要收你最贵呢。”
安宁道,“小弟,你就小心收好吧。若是有机缘,能让这位罗大夫瞧一瞧,也是件好事呢!”
朱景先笑道,“六妹此言,甚合吾心。”
赵顶天挠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六姐你不怕生病了么?”
安宁和朱景先相视一笑。
回了住处已是晌午,饭后不一会儿,朱景明就奉了他爹之命急匆匆来请朱景先,两人去了铺子里。
朱兆稔见他们来了,让儿子关上门,才笑道,“景先,你今儿出门了?”
朱景先道,“四叔,我来的路上遇见一位大夫,他托我给无病堂的罗大夫送封信,今日我出门便是去寻他。”
朱兆稔的笑容里多了层玩味,“路上还遇上了人吧?”
朱景先心下明白了几分,点头称是,却又摇了摇头。
朱兆稔微微皱眉道,“这丫头倒不是寻常人家,她就是齐府的大小姐,齐雪儿。对了,你爹交待过你要去齐府拜访的,你还没去吧?”
朱景先道,“四叔既已安排下接风,我想着单独先去拜访谁都不好。故此这些日子就先把爹交待的几件正经事情处理了吧。”
朱兆稔颔首道,“你这么做是对的。只没想到今儿竟遇上齐家那丫头!这齐雪儿在西北一带也是出名的美人,齐家跟咱家交情匪浅,比不得寻常的大家闺秀。她好象还有个绰号,叫什么来着?”
朱景明笑着接道,“叫‘赤雪仙子’!就是说她表面看着象火一样热,性子却象冰一样冷。”
朱兆稔笑道,“你瞧,你弟弟别的不会,这些事情倒打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