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吓着了,“你们,你们别过来!”可这些人哪里肯听,更推搡起来。
老板从炉灶前拿了根长长的搟面杖出来,哄赶着那些乞丐,“走走走,都走,都走!”好半天,才把那些人给驱散了。但仍有一些不死心的,在她几步之外守着不肯离开。
老板叹道,“这位姑娘,如今兵荒马乱的,乞丐流民多的是,你救得了人一时,救不了人一世,没的还给自己添麻烦。”
安宁道,“怎么这里有这许多乞丐?”
老板道,“咳!还不都是打仗闹的。这些人大多是两国边境上的百姓,打起仗来不出来讨饭怎么办?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打来打去,啥时是个头啊?冬天时还冻死饿死了不少了,现在的人还少些呢。”
安宁一时无语,面也吃不下去了,拿出钱给老板结了帐,自己又去城中寻客栈。可这小镇实是破烂,寻了半天也没瞧见。
旁边一个乞丐凑了上来,“大姐,你寻客栈么?”
安宁退了一步,点了点头。
那乞丐往路旁一条小巷一指道,“你从这里穿过去,前面便有家客栈了。我带你去,你买两个馒头给我可好?”
安宁犹豫了一下,见天还亮堂,巷子又不长,便点了点头。走到巷子中间,忽然那乞丐劈手抢夺她手中的包袱!
第三卷 第八十九章 打劫
第八十九章 打劫
“你怎么抢东西呀!”安宁惊叫起来,很快又引来几个乞丐,不是帮她,却是帮着抢夺,三下两下便将安宁推倒在地,把包袱抢走了,几人撕扯着不知去哪儿分赃了。
安宁弄得一身污泥,又慌又怕,坐在地下大哭。又招来伙乞丐,把她围住。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安宁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都在发颤。
领头的乞丐从腰间解下个麻布袋,使了个眼色,几人上前一把将她抓住。
“救命!救命啊!”还没等安宁叫两嗓子,一人就拿团破布塞在她嘴里,把袋子往她头上一套,合力抬起她拔腿就跑。
路上有行人看过一眼,就漠然离开。
安宁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也.不知跑了多久,才被人往地下一扔。安宁几下将袋子挣脱,却见自己来到一所破屋子里。这屋子甚大,也不知多久没人住了,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屋顶多处漏着光,窗户也大半没了,墙皮脱得斑斑驳驳,地上东一堆西一堆的铺着些稻草,弥漫着霉烂的臭气。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安宁往后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一人笑道,“小娘子,你莫怕,咱们不.过借你换几两银子花花。”
“老金,你看她能值多少钱?”
“总该值个十两八两的吧?喂!”这.个叫老金的对安宁道,“你嫁了人没?”
安宁忙不迭的点头,“我嫁了人了,有相公的。”
老金却有些不悦,“嫁过人的就没那么值钱了,但瞧.她长得还算细皮嫩肉的,王婆子应该肯出这个价吧?”
“那我现在就去寻她来。”一人转身便出去了。
安宁从他们几人的谈话中明白了,急忙道,“你们不.能卖我!你们怎么能卖我呢?我,我是良家妇人,我不认得你们!”
一人上来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道,“大爷们是不.认识你,怎么啦?大爷们就卖了你,怎么啦?怪只怪你自己倒霉,撞到大爷的手上来了!你给我老实点,别想跑,想跑你也跑不了!”
安宁真是欲哭.无泪,她想起上次刚遇上李大狗他们时的情形,便跪下苦苦哀求道,“几位大爷,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是有相公的人,我还要去寻他呢,求求你们啦!”
没想到那人听了,更是不耐烦,又踹了她一脚道,“你这娘们,真是聒噪,别来这一哭两闹三上吊的,我们可不吃这一套!”
“哎!你下手轻点,打坏了王婆来了又?嗦得很。”
这伙人跟李大狗他们完全不一样!安宁勉强自己镇定下来。李大狗他们本性不坏,可这些人却似已干惯了这些,完全泯灭了天良。难道真的要被他们卖掉?不!安宁想都不敢想,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就算死也不能去。
安宁悄悄的把手伸到袖中,取出防身的毒针戒指。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安宁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她有些不甘心,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娘亲,还有秦远了,他们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她犹豫了一下,把戒指紧紧攥在手里。
一盏茶的工夫,门口跑进来一个小乞儿,安宁定睛一瞧,却是方才她施舍了两个馒头的小女孩。她心中生出一线希望,眼巴巴的望着那小人儿,小姑娘见了里面情形,先是一愣,随后便向老金走来。
“今儿你讨了多少?”老金道。
小女孩在身上掏摸了半天,却什么也交不出来。
“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老金扬手就打了她一耳光,打得那小女孩嘴角都出血了。
“你怎么能打小孩子呢?”安宁想过去护着小女孩。
老金反手又打了她一耳光,“老子管教女儿,你这娘们少管闲事!”
小女孩不哭不闹,走到屋子靠门的一个角落里,抱成一团坐下,不言不语。
天渐渐黑了,安宁缩在墙角,大气儿也不敢出。
掌灯时分,那人回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王婆子呢?”
“王婆子说今儿天色晚了,她那忙,走不开,明儿一早准来!”
“也是哦,开窑子的,晚上哪得空?”
旁边几人一起猥琐地笑了起来。
“老金,既然明日才交这婆娘,那今晚,是不是给大伙儿开开心?”
老金回头望安宁一眼道,“行啊,反正又不是大姑娘,多一次少一次也没人知道。”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安宁骇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嘶声道,“你们不可以!难道你们没有姐妹吗?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姐妹?老子要还有姐妹早卖了!莫说姐妹,就是亲生女儿,只要能换银子,老子一样卖!”说着便向安宁扑过来,嘴里还道,“你不是要寻相公吗?今儿咱几个就先做你相公!”
安宁尖叫一声,紧紧的抱着头。
那人却没有意料之中地扑到她身上,他被其他人拉住了。
老金道,“怎么着?想抢啊?有规矩没有?还是照老规矩来!”
几人自拉扯着猜着拳,不一会儿,便分出胜负。
仍是那个先前扑向安宁的男人,此时,他得意洋洋的道,“怎么着?还是我!”
其他几人骂骂咧咧道,“这家伙倒好运气!”
“你们几个都出去,完事了叫你们。”
“你可快点!”那几人倒真退到门口去了,有人还嚷着,
安宁没有吭声,缩在墙角,那人yin笑着向她走来道,“小娘们,这样就对了嘛。老老实实的才不会吃亏。”
“你,你真的不肯放过我么?”安宁盯着他的眼睛,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那人直接扑了上来,就要撕扯她的衣裳,安宁也顾不得了,伸手一挡。
“你这娘们,还藏着针!敢扎老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揉了揉胸口,那微微的刺痛很快就消失了。那男人又待上前,却觉得身子开始发软,他瞪大了眼睛无力地道,“你这针!这针!”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不知这毒针在炼制之时,淬的是天下巨毒,只一针,便能见血封喉。
门口那些人听着里面动静不对,几人进来把那人拍着,“哎,哎,醒醒,醒醒,你怎么啦?”
趁他们几人没注意,安宁悄悄的向门口爬去,她瞧见那小女孩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生怜悯,低声道,“走,咱们快跑!”
她拉着那小女孩的手就想往外跑,没想到,那小女孩却紧紧拉着她的手,动也不动,大叫道,“她要逃跑!”
安宁吓得脸色大变,不忍心用针扎她,急中生智,把她手拉在嘴边,狠狠一咬,才让那小女孩放手,自己向外跑去。
那几个恶丐已被惊动,忙丢下同伴,追了上来。
黑夜里,四下没有灯火,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细雨,倒给了安宁最好的掩护。有个跑得快的抓着她的胳膊了,她回手又是一针,那人蓦地松脱,趁此安宁又没命的向前跑去。
“小心那女人的针!”那人喊着,却不知自己命不久矣。
安宁慌不择路,只觉自己越走越高,不得不手脚并用。那屋子是在山脚下的一所废宅,她现在只想往树多,草多的地方钻,不多时,却真的钻进了山中的密林深处。
灌木荆棘不断地撕扯着她的衣裳,象无数只阻止她逃跑的可怕的手,那几人的叫声仍在身后,安宁简直都要绝望了,心咚咚跳得都快从胸腔里碰出来了,也不知跑了多久,远远的,前方似出现一点灯火,她心中一喜,向前跑得更快,却不掉脚下一空,扑通一声,掉进了一个陷阱里。这陷阱不是很深,里面已经积了些雨水,四壁又湿又滑。安宁觉得左脚疼得厉害,似乎崴到了,她不敢喊叫,伏在坑里一动也不敢动。
很快,后面的人脚步声近了,黑灯瞎火的,听不到她的动静,很快就向前找去。安宁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没多久,她听见远远的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什么动静也听不见了,四周静悄悄的,也不知那两人到底走了没有。
雨渐渐地大了,坑里的水越来越深,安宁身上的衣裳快湿透了。
忽然上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了,是人还是野兽?安宁心里直打鼓,静静的伏在坑底。
“嘿!”一个粗嗄的男声从上面传来。
难道是刚才的人?安宁抬头向上望去,只看见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你听不懂?”那人的声音里并无恶意。
安宁下意识的摇摇头,“你,你想干什么?”
“你自己能上来不?”
“你,你要捉我么?”
“刚才那两人是捉你的?你是他们什么人?”
“我,我不认识他们,我路过这里,他们想捉了我去卖掉,我就跑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别怕,他们已经走了,你上来吧。”
“我脚崴了,爬不上来。”
那人从旁边折了根树枝伸下来道,“你抓着这树枝,我拉你上来。”
安宁咬了咬牙,现在就算明知上面是豺狼虎豹,她也得先上去再说。
待出了坑站起身,安宁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人瘦瘦小小,比自己还矮大半个头,蓬头垢面,似个乞丐。
安宁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那人却望了眼陷阱道,“唉,真可惜,这陷阱又得重新布置了。”又冲安宁一招手,“跟我来吧。”自在前面带路,往亮光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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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九十章 定约
第九十章 定约
安宁不敢跟他靠得太近,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不多时,来到一座小破庙前,庙门只剩一半了,被石头抵着挡风。从缺的那一半望去,里面有座慈眉善目的泥菩萨,却已是自身难保,缺胳膊断腿的。
“你进来吧,这里没人,就我一个。”那人大大方方地招呼着。
安宁壮着胆子进去了,在门后墙边,生着一堆火。
“你倒是坐呀,你身上全湿了,不怕冷么?”那人坐在火边抬脸笑道。
借着火光,安宁这才瞧清楚,原来这人竟是个少年,大概正在变嗓子,所以方才听那声音,又粗又老,他大概十三四岁年纪,满脸乌黑,衣衫褴褛,只一双眸子又黑又亮。
安宁怯怯坐了下来,“那些人,他们还会回来么?”
少年低着头,把火拨旺了些,“那我可不知道。”
安宁的泪水又涌了出来,“那.我要怎么办?要躲到哪里去?”
少年道,“你先别哭!你们女人最是.麻烦,遇到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就知道哭!光哭有什么用!”
几句话把安宁的眼泪噎了回去。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你饿不饿?”
安宁愣了一下,方点了点头,她.今天下午那面也没吃两口,又经过一番惊吓,现在这少年问起,才觉得是真饿了。
少年笑笑,从身后一堆树枝里拨出一个芋头来,向.她面前递去,“小心烫!”
小心地剥开,芋头的香味弥漫开来,在寒冷的雨夜.里,让人觉得安心又温暖。
少年得意地道,“方才那两人来,我赶紧就把它藏.了起来,那两人在这什么也没寻到。他们要问人,我就随便给他们指了条路。”
安宁吓得站起.身来道,“他们那一会儿还要从这里过么?”
少年道,“你放心,他们找了一会儿,从另一条道上下山了。我直见他们走远了,才敢去寻你的。”
安宁感激的道,“谢谢你,小兄弟。”
少年偏着脑袋皱眉问道,“我看起来真的很小么?”
安宁一时语塞。
少年道,“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儿?”
安宁道,“我十八了,叫,小六。”
少年道,“那你是比我大点,我十四。”他一指鼻子道,“我叫赵顶天。”
安宁见这少年有趣,“你这名字倒豪气得很。”
赵顶天一晃脑袋,“那当然,我爹说,男儿汉就应该顶天立地,所以给我起名叫赵顶天。”
安宁道,“那你爹呢?”
赵顶天眼神一黯,“我爹在后面躺着呢。”
安宁道,“那我应该去拜见他吧?”
赵顶天抬眼望着安宁,“你真要去拜见他?”
安宁道,“你刚刚救了我,我去拜见他,是理所当然的。”
“好,那我带你进去。” 赵顶天起身拾了一根燃着的树枝作火把,引着安宁到佛像后面。
那儿摆着一张供桌,蒙着庙里扯下来的一块经幡,里面赫然躺着一个死人,也不知死去多久了。旁边放了些冰凌,却已快融化殆尽了。
赵顶天道,“这便是我爹。”
安宁初时也吓了一跳,但仍是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她瞧着也没有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道,“赵大叔,今日多谢令公子搭救,此恩此德小六铭记在心,他日必当厚报。也祝大叔早登极乐仙境!”
赵顶天的眼圈红了,“我爹死了这么久了,你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来拜他的人。”他对着安宁又回了一礼。
两人又退回到前面,在火旁坐下。
安宁问道,“令尊已然过世,为何不早早下葬,让他入土为安?”
赵顶天低头半晌不语,“我没钱买棺材,又不忍心把我爹就这么埋了,这些天一直在山上圈野兽,希望能给我爹换口棺材。可这些天,只刨些芋头野果。”
“你家还有人么?”
“没了。我娘前几年过世了,家乡闹兵灾,没了活路,我爹带着我出来寻口饭吃。去年冬天山上没吃的,我爹尽顾着我,自己病倒了,没想到,没想到他就这么去了!”他的声音哽咽了。
安宁的眼圈也红了。
赵顶天擦了擦眼睛道,“我爹说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流血不流泪的。我不哭!你也别哭了!”这话听得却让人更加心酸。
“那个,小六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安宁见这少年质朴,便把自己出来寻找相公,遭遇乞丐等等事情说了一遍。
“这些人真不是东西!我爹早说山下那伙乞丐不是好人,原来竟这么坏的!”
“你们,你们难道不是…”乞丐?
“我们才不是乞丐呢。”赵顶天皱眉道,“你莫看我们跟那些乞丐打扮差不多,可我们却从不乞讨。没吃的,我爹便带我在山上打野兽、刨山药,但从不乞食。我爹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他叫我饿死也不能去讨饭!”
这赵家父子倒硬气的很,安宁问道,“你爹以前是做什么的?”
赵顶天道,“我爹是我们村最有学问的人,又会读书写字,又会拳脚功夫,是我们那儿最厉害的人!”
安宁点头道,“怪不得!”
赵顶天道,“我爹说,现在天下大乱,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让我学好本事,将来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安宁笑道,“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赵顶天的脸涨红了,“你真的相信我?”
安宁郑重的点点头,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少年将来定会有番作为。
赵顶天也笑了,可却又叹口气道,“可我现在却连安葬我爹的事情都办不好,我真没用!天快热了,我爹不能再放了,再不行,我只能去卖身葬父了!”
安宁想了想,转过身,背着那少年,把贴身藏着的百宝香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条小指粗细的金项链,递到赵顶天面前,“小兄弟,你看这个够不够你葬父的?”幸好那伙乞丐见她衣着平常,又刚丢了包袱,连个首饰都没带,便以为她身无长物,没搜她的身才保住一点东西。
赵顶天瞪大了眼睛,“你,你拿这个帮我葬父?”
“是啊,你看够不够?”
“你怎么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放心,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是偷来抢来的。”
“那不行,既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我怎么能拿呢?”
“小兄弟,你别见外,我今日的包袱丢了,我还要去晋国,就是不为帮你,我也只好拿它去典当了。”
“那,你还要走那么远的路,你把它给了我,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