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将小五他们惊得眼睛滚圆,却愣是没弄明白到底是谁跟谁断袖了。

大概领悟个中滋味的也只有秦延之和任墨予几人。

事后任二公子只是挑了挑眉毛,沉痛道:“云夕,我这一世的清白算是被你毁了。”那语气仿佛颇是委屈,我生怕他下句说出“你要对我负责”这样的话语,故而连续躲避他数日。

闲暇的时候我便同几个妹妹厮混在一起,或者陪同师弟聊聊山下的近况。

杨离一如既往得对我千依百顺,他会跟我说昭文侯府的老侯爷现下正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意图逼宫,他还会跟我说小皇帝却很是沉稳的静观其变,而以秦太傅那脉相传的文职官员也皆翘首以待…

朝廷中的事情其实我并不感兴趣,每每听得哈欠连天,可总感觉师弟赖着我扯东扯西,实则自己也是心不在焉,闪闪烁烁似有话说。

我与师弟自小一起长大,虽谈不上心有灵犀,可他那些小习惯我还是清楚的,比方他在让我剑招时总会左侧虚刺,佯装失手,屡屡如此,竟不晓得换个方向,我念着他一片好心,便也承着他的意思右躲进攻,趁机磕掉他手中摇摇欲坠的宝剑,我爹初时对比试的结果膛目结舌,后来便很是受用得拉几位叔叔伯伯参观,一面点评道:“这两个傻孩子…”这话挺中肯,我欣然接受,连师弟的那份也代为受下了。

再比方他平时从不跟我提这些乱七八糟的正事,因为他自觉会处理的很妥帖,不必劳烦我费神,我念着他的良苦用心,便也从不过问,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帮忙,便也只管开口嘱咐,他定会办得极是妥当,像今儿个跟我大谈朝廷之事还是头一遭。

我又硬着头皮听了半晌,他已将小皇帝近日要到普陀寺进香的消息跟我提过三遍,我脑中来来回回也过了三遍,只不晓得这求神拜佛竟重要到这种程度,需要师弟给我反复叮嘱三遍。

当他面色微红得开始跟我提第四遍时,我便想,进香为何一定要去普陀寺,不去少林寺,太阴寺,摩云寺…难道小皇帝抛弃阴险缜密,皈依佛门,改吃素了?

正纠结到紧要关头,杨离忽而抬头,瞳眸闪亮,面色泛红,他很认真道:“师姐,我有件顶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我怕今日不讲便再没有机会,你虽已明明白白拒绝过我多次,我晓得有些话便不该再说,可我就是不甘心,若是这话我不亲自说出口,怕这一生都不会甘心。”他的话一口气说完,不做停顿,好似生怕被打断一般。

我被他严肃的样子搞得有些懵,一时还没从普陀寺内转悠出来。

只听他又道:“十四岁那年我还小,说要跟师姐一起下山,其实便做好永不回山的打算,师姐你可明白…”他的眼睛仿佛燃起了小火把,温暖中透着炽热。

我愣了,隐约觉察到自己大概一直忽略掉一些东西。

“十五岁那年我下山找你,你却跟我说,‘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孩子,是我弟弟。’你可明白,我并不想做你弟弟…”他紧紧盯住我,似想看穿我,望进我的内心。

我还在愣,十五岁那年我说过这样的话吗?缘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十八岁那年大伯提议让师傅招我做女婿,接管山寨事务,而师姐却说‘杨离既天真,又笨,还木讷,是在不适合接管偌大的山寨。’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寨主,可是那天我很伤心…很伤心…师姐,你可明白…”他的声音有些发哑,仿佛竭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

我愣了半天,才醒悟,他说的是那次大伯提的馊主意,哪有姐姐嫁给弟弟的道理…

“十九岁那年,叔叔伯伯们开始频繁为师姐掳劫压寨相公,是我故意透露出你是断袖的消息,故而山下一直盛传落云山的寨主非男非女、忽男忽女…师姐,我不想让你嫁给别人…你可明白…”他还在诉说着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一点一滴。

这下我倒真明白了,这死孩子居然背地里造谣生事,诋毁我的名誉,亏我还一直觉得他老实腼腆。

“师姐,你以前认识那状元郎对不对?你喜欢他。”杨离的眼中充满着哀伤。

我也哀伤了,如实道:“以前喜欢过,喜欢到不能再喜欢,曾经一度认为除了他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可是你也喜欢那个驸马爷。”杨离绝望了。

于是,我也绝望了,这孩子准是被那夜留宿的场景刺激到了,我忙解释:“那个驸马爷妻妾成群,我后来一直诧异他怎么还没有孩子,按理说孩子都应该比秦延之家的那个都大,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顶烦的人便是他!”

我顶烦的便是他!

我晓得无论如何不能让师弟再说下去,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都是我所承受不起。

我记得有本书里曾写过:有些话若你觉得受不住,就千万别让人说出来;有些事若你觉得办不到,就千万别答应它;有些人若你觉得无结局,就千万别再念着。

所以我趁杨离开口之前接着说道:“师弟,我懂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弟弟,即便你背着我到处散播谣言,到处诋毁我的名声,我都不生气,所以你也别内疚了。”我拍拍他的肩头,轻声安慰。

听闻此言,杨离猛抬头,目光阴晴不定。

我刚想再说句什么,门外花之丫头抱着孩子呼啸而过,凄厉的声音震得我抖了一下:“云寨主,我家主人昨夜出门后一直未回,刚寨中的阿三回来通报说他站在后山的悬崖边上几个时辰,怕是要跳崖寻死…云寨主…是我对不住您,我家主人他其实未曾负你…”她哭得伤心,怀中的孩子倒出奇安静,抿着小嘴一言不发。

我这厢反应半天方才弄清楚她口里的主人指的是秦延之,可他到后山跳崖做什么?!

他难道不晓得招安使节死在落云山上会连累全寨子吗?!

他难道不晓得跳崖十之八九是死不了人的吗?!

他难道不晓得寻死这种事情很影响形象吗?!

我也懒怠听花之丫头继续哭诉,一甩衣袍施展轻功飞往后山,秦延之,我忍你很久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若是站在悬崖边上摆几个时辰造型吓唬人,那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

47第十七章:不曾怨

赶到后山的悬崖边上时,晚霞映红半边,落日的余晖为秦延之的周身镀上层金色,他见匆匆而来,偏头展颜而笑:“夕儿,来。”那语气仿佛料定会来般。

“跳还是不跳?”瞪他。

“陪跳吗?”他笑,苍白的面容有些许血色,他的眉眼还是如既往得柔和,只是多种清冷刚毅的东西在里面。

“…”盯着他看半晌,方才发现自从他上山之后面色直不好,又被杨离重伤,虽然他只字未提身体抱恙,可会儿长身立在山崖边上,整个人显得亦发削瘦,微风过处,袍角飞扬,仿佛飘飘欲仙。

“陪跳的话就跳。”他笑着完,竟然伸手扯住的手,往悬崖边上走去,那泰然处之的样子看得心惊。

慌忙甩甩手,没挣脱开,他却更加用力扯紧,旋身又用另只手拦住的腰,他的下巴抵在的肩窝处,轻声道:“别怕…”只两个字,整个人便拥着跳下悬崖。

毫无征兆…们起下坠…

若刚才是惊慌的话,那么,现下竟出奇得淡定,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呼刮过,臭着秦延之身上特有的子气息,身子在不断的下坠,整个心却莫名静下来。

什么是冤家,便是冤家!

死都要死在起。

哪个戏本子里过来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从没想过自己会做出么浪漫的事情。

此刻真的是都不怕,因为怕也没有用。

秦延之他大概上辈子欠的债,可想:辈子还清,下辈子就忘吧,过奈何桥的时候会管孟婆多要碗汤,把今生的所有恩怨纠葛忘得干二净…

将脸俯在他的胸口,轻轻:“延之,以前很喜欢,曾经度认为除,此生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下落的坠感将的心提到嗓子眼,分不清是高兴还是哀伤,也许些情绪在死亡面前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夕儿,不会让喜欢上别人的。”他紧紧抱住,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他:“失去以后才知道,愿意背弃切,只为见到…”他吻的眼眸,幽然叹息。

的心砰砰快跳,鼻子微酸,只扯扯嘴角笑道:“延之,个悬崖好高,第次跳,有不习惯。”

的话音刚落,秦延之竟伸手攀上支藤条,足尖微峭壁,借力荡进处山洞,山洞位于悬崖峭壁上,如若不跳下来根本不会发现,洞口密密麻麻长着堆藤条,遮住半个洞口,难为秦延之居然么好的眼神,时间力道把握的么精准…

立在洞口,左右张望,虽然有些昏暗,可依旧能看清山洞的地面有大量拖曳的痕迹,仿佛里面存放过东西,刚刚被人运走般,泥迹清晰,大概就是最近些时日。

秦延之依旧紧紧攥住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冷得吓人,方才便察觉他的身体抱恙,会儿亦发觉得他是生病,而且病得不轻。

“延之…”偏头望过去,见他定定望着山洞,眼神亦发清冷,忍不住晃晃他的胳膊,轻声问道:“是不是生病,或者因为上次受伤的缘故…”

“很好,夕儿莫担心。”他扭头望向,眼神瞬间柔和异常,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理顺,温和道:“方才吓坏,是不对。”

忽然觉得他好似早就预料到会有个山洞般,故而堂而皇之得跳下来,可是,他明明是第次来落云山,而个山洞连都不知,他又怎么会知晓?

内心疑惑,遂问道:“早先便晓得里有个山洞,对吗?”

“不知道。”他摇摇头,眉头微皱,轻声道:“但猜到,自从上山后唯没有来过的地方便是后山的悬崖,而任墨予最常来的地方便是后山,表面看来他是在为找寻杜若草,可晓得他的为人,从不做无意义之事。”他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是种与生俱来的自信。

任家二公子的为人…

低头望向脚尖,不知该什么好。

“还是迟他步。”秦延之将山洞环顾圈,拉着在洞口的片空地上坐下,翠绿的藤枝时而荡进,洞外是唧唧喳喳的鸟鸣声,空气中都透着清新。

“延之…”望着绿枝上的嫩芽,呢喃问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

“没有,从不曾瞒任何事情,若问,便会告诉。”他望着,手心依旧攥着的手未松,“只不过历经四年,有些想法会改变,以前认为最重要的事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微微笑,亦如当初般美好。

“那可否告诉,个山洞内以前存放过什么东西?”定是顶顶重要的吧,么想着,竟有些懊恼,任家二公子将附近的所有山头翻个底朝,打着找寻杜若草的幌子,难不成竟是为找寻个山洞…

“应该是十几万两黄金。”秦延之揽住的肩头,轻轻拍拍,用平和的语气诉个久远的故事,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每句话都是吹进的耳朵里,他:“二十多年前,先帝曾派遣爹秘密来过落云山,想用万两黄金赎出被掳劫上山的颜姑娘,就是娘,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双方并未达成致,爹留下黄金跟玉佩后回去复命,先帝自此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便因郁结于心,病不起。玉佩成朝廷跟落云山的信物,而黄金却下落不明,当年知晓此事的仅仅几人,随着先帝的病逝件事情本就终结,可任家偏偏起谋反之心,觊觎万两黄金作为起兵之资,千方百计逼问当年知情之人,最终将爹和柳尚书迫害致死。爹临死前跟,他并不知晓黄金的去处,只是谨遵先帝爷旨意,将黄金留在山中…”他轻轻叹息声,仿佛叹尽多年的往事,如烟飘散。

“是任墨予已经取走黄金?”抬头问:“他们既然有足够的资金,是不是要谋反?”

“怕是已经谋反。”他轻抚的额头,竟然有种如若重负的感觉,“任墨予自来最清楚自己要什么,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即便不择手段也会得到,但是…除外,夕儿,即便输所有的东西,也不想再输掉。”

他得情真意切,在花红柳绿的环境下,听起来极是美好,才明白缘何大家都喜欢花前月下,气氛果然是烘托出来的。

虽然,焚琴煮鹅是不对的…但是,还是张口问道:“秦延之还是不要么,花之怎么都是的糟糠之妻,还为生个懂事的儿子,就冲也要对人家专情些,温柔些…”

然而,的话还未完,他竟猛的把将扯进怀中,俯身吻过来。

确切的,他不是在吻,他是在咬,边咬边将的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仿佛是让感受他的心跳。

向柔和如云的秦延之霸道起来也是当仁不让的猛,被他禁锢住身子,整个人抵在山洞的墙壁上,偶尔有微风吹着藤枝扫过来,酥酥麻麻的痒。

些年过去,他也娶妻生子,可亲吻的本领并未增强,只感觉到起伏不定的胸膛和冰凉的嘴唇,还有他的颗心。

喘息着想要话,却被他闷得句话也不出口。

外面的世界如何喧闹,如何嘈杂,只有个山洞安静异常,仿佛时间都停止流动。

“夕儿…”他轻声呢喃。

“延之…”终于抽出空隙唤他声,他紧接着便答道:“在,直都在,未曾离开,以后也不会离开。”

情到浓时,忽闻“砰”得声巨响,悬崖壁上似有块大石头被震飞,声响极大,惊得挣扎着从秦延之的怀中爬出来,探头向外看,看不打紧,只见任家二公子正攀着根藤条荡进来,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只是俊逸的面容黑如锅底,狭长的凤目内满是火苗。

忽然产生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忙回身替秦延之敛好衣襟,拍掉袍子上的褶皱,抬头对任墨予笑道:“好巧…”

“看来来的不是时候。”任家二公子冷冷哼句,落在山洞时竟将手中的藤条给扯断,可见他的轻功并不如传中的流。

“呃…”望望秦延之,有些语塞。

秦延之的面上却并无尴尬之色,他只是侧身将扶起,轻拍掉袍子上沾染的灰土,随口道:“还好,们刚刚结束。”他如是,好像生怕人家不误会般…

…彻底失语…

48第十八章:这一家

听任墨予,花之丫头已经将同秦延之双双坠崖殉情的消息广为散播,他是听到消息后方才冲下山崖,却没成想撞到样的事情,会儿杨离怕是已经带着山中的兄弟下崖寻找。

个倒并不担心,师弟找不到的尸骨,自是晓得们并未死。

只可惜跳崖殉情都是三个人起,未免太煞风景。

眼下秦延之跟任墨予是剑拔弩张,稍有句话不对头便有扭打在起的趋势,在山上时他们都碍着各自的身份,再者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打斗,人都是好面子的动物,个昭文小侯爷,个招安使节;个代表昭文侯府,个代表皇帝陛下;且同朝为官,无论如何都不该动刀动枪。

会儿…也没法动刀动枪,因为跳崖跳得太匆忙,大家都没准备器械。

秦延之帮抚平鬓角的时候,任墨予只冷冷扫眼,折回洞口伸手扽枝藤条,双手抻抻,“啪…”得声便甩出来,略略擦过的发鬓,直直攻向秦延之的右手。

秦延之没躲,只将的身子揽进怀中,手臂被任家二公子结结实实抽下,手背上的血痕瞬间渗出鲜血,看得心里疼,忙捂住他的手,怒瞪任墨予:“二公子,发什么疯!”秦延之手指依旧冰凉,冷得阵哆嗦。

“啪…啪…”任家二公子又甩几下手中的藤条,嘴角弯冷笑道:“好个郎情妾意,云夕,也就只有会如此蠢,被人三番五次玩弄辜负还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要是被他卖还会替他数钱是不是?!”他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望向的眼神仿佛带着刀子。

着实被他的眼神刺痛下,只将秦延之护在身后,抬头道:“他身体不好,又受伤,莫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任家二公子又是阵冷哼,“那他算什么?始乱终弃?还是玩弄感情?他只不过就是仗着喜欢他,而又喜欢!”任墨予的脾气向来又臭又硬,会儿气头上出来的话当真气人。

“…”被他噎得有些不上话。

却听身后秦延之悠悠然道:“原来二公子心底里倒是清楚得劲,四年前云夕喜欢的是,四年后先找到云夕的也是,夕儿只完完整整拜过次堂,进过次洞房,那人也是…同床共枕半年多的更是…从始至终算什么,只不过是个无理取闹的路人而已,缘何要将放在眼里。”他话的时候嘴角直含笑,但却让真正体会到笑里藏刀的深远意境。

起来,毕竟还是秦延之是新科状元郎啊,拿话噎人的本领果然还是更胜筹。

“啪…”任墨予又冲挥下鞭子,次毫不客气得甩在的袍角,带飞片衣襟,他冷哼道:“云夕给让开,不然连块儿抽飞!”

丝毫不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可现下们局促在个山洞中,地方有限,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悬崖,他当真要如此胡闹?!

还在想方设法调和,秦延之却拱手,微微笑道:“乐意奉陪。”语毕将揽至身后,赤手向任墨予攻过去。

任家二公子见势将手中的鞭子挥舞的如同银蛇,密密匝匝得袭上对方的身子。

忽然觉得是落伍,许是太久没下山,世道竟然进化如此之快,真真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见他俩在洞口缠斗得厉害,全然忘记身侧便是悬崖峭壁,不小心便会命丧谷底。扶着洞壁看会儿,任墨予想用鞭子将对方抽下去,秦延之想掌把他打下去,奈何两人又都聪明的紧,手里握着藤条,轻功也发挥到淋漓尽致。

越看越觉得:其实是他们两个想殉情,跟没有多大干系。

两人打斗激烈,也许早忘的存在。

半晌,日已偏西,倚着洞壁看会儿落日,灿红的云霞,雾蒙蒙的远山,还有夕阳下身形俊朗的两名美子表演绝世功夫,果然是倾世美景。

只可惜晚膳的时间要到,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忽然特想吃碗牛肉面,索性便爬起身子拍拍屁股,蹑手蹑脚摸到洞口,前前后后挑几根藤条,拽住最结实的那根想施展自己的轻功,看能否赶在开饭前飞上去,否则饭菜凉可不好吃,不晓得厨房有没有现成的酱牛肉,若是赶着宰牛的话怕是有些仓促…

荡着藤条飞出洞口的时候,身后响起两声惊呼:“云夕…”“夕儿…”不用回头便能想象出两人惊诧的表情。

身子荡漾在半空中,心也跟着上上下下,蹦蹦跳跳,挑眉对洞口喊道:“先回去吃饭,们俩比试完后记得告诉结果。”扯着藤条,足尖得向上跳,骤然感觉自己像极逃脱牢笼的小兔子,身后的两只大灰狼还在争怎么瓜分到嘴的兔子呢,岂知兔子并无意于让他们吃。

“夕儿…他背着偷走原本属于落云山的十几万两黄金,不怨恨他吗?”秦延之的声音响起,轻轻扬扬,在山谷中回荡。

任墨予咬牙,似乎想将抽筋剥皮:“云夕,给死回来!是不是好伤疤忘疼,四年前是谁抛弃,而今他孩子都那么大,真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吗?该恨他才是!”

该恨他们吗?

可人的感情是如此有限,缘何要用来怨恨。

四年前未曾真正恨过秦延之,四年后也未曾怨过任墨予,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其实从他们各自的角度来看,都是做最正确的选择。

抓住藤条慢慢飘,只低头对他们笑道:“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活,们也许该毫无怨言的,所以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们也别怨。”是啊,们千万别怨,别怨瞒住们将山中的亲人运出去,别怨差遣师弟偷偷找好别的地方逃窜,更别怨不留下来陪们山盟海誓、花前月下…

因为也从未怨过们。

红灿灿的落日渐渐隐没在远山之下,只余抹余晖洒落半山腰,隔着老远望见他们两个人已经不再打斗,只是静静得立在原地,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那样执着得黏在的身上。

是的,承认放不下秦延之,以为忘记,可闭上眼睛,却如此清晰得感受到他的存在。

还有任墨予,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被他打动,他的霸道,他的别扭,他的臭脾气,与他朝夕相处半年有余,怎会不解他…

记得很小的时候,大伯问跟几个妹妹:“们是愿意累死,饿死,撑死还是睡死…”想大伯问出个问题时表明他的忍耐已经达到定限度,几个妹妹好吃懒做又爱美,则贪睡懒惰,实则不是吃苦耐劳的好山贼。

大概,们是山贼届的耻辱,山贼中的败类。

当时三个妹妹的回答千奇百怪,兀自想好久,才不好意思得答道:“不选,因为不想死。”

大伯被气到吐血,自此便多出项贪生怕死的缺。

现在却觉得,有些问题本不必做出选择,不想死,所以不会选择如何去死,只会选如何好好活着。不想困在四年前的旧感情中悲秋伤春,自怨自艾,所以不会去选任墨予,抑或是秦延之…

当人无法选择时,那便放弃选择,顺其自然也许会更好。

四年前,强求要跟秦延之在起,却忽略同他并非个世界里的人,的直白便是门不当户不对,他经历的未曾经历,向往的他又未曾知晓,鸡同鸭讲般生活大半年,最后方才醒悟,原本就未走在同条路上…

挪上悬崖顶端,恍惚觉得自己的轻功跟他们比起来确实存在很大差距,所以下次他们打架时有多远便躲多远,若是被误伤,那才叫冤屈呢。

“表哥…死得好冤啊…”

厢将将爬上山顶,又差被柳蝶衣声凄厉的哭喊震下去,忙抓紧藤条定定神,伸出半个脑袋安慰道:“蝶衣姑娘,先别哭,秦延之他还没死,会儿正在下面进行巅峰之争呢,今晚睡觉之前肯定会回来。”主要是笃定他俩不会大眼对小眼得相互瞅宿,任墨予挑衅,秦延之接招,两名肇事者都如此有恃无恐,便也没必要担心战死人。

快些爬上山来吃饭才是正事。

柳蝶衣声哭喊卡在喉咙中,噎住,差没抽过去。

待爬上山头站稳脚跟,衣袍拍又拍后,终于喘过气,憋出句话:“云子宁…怎么还没死?!”语气极度失望。

只句,便足以令伤心沉痛,遂抚额,谆谆善诱道:“蝶衣姑娘,其实太直白也不好,委婉也是种美德。”

49第十九章:朦胧夜

自打那日落崖后,众人皆消停数日,任墨予不晓得跟长公主什么,只整闷在房内郁郁寡欢,极少露面。

乐得清闲,只偷偷收拾些值钱的细软准备逃窜,几个妹妹托付给大伯二伯护着,甚放心,杨离留下来陪拖延时间,分散敌人注意力。

早晨的时候也练练剑,傍晚的时候会坐在母亲以往常坐的花架下出神,不知道母亲都想些什么,可坐在花架下的时候总能眼望见木杆下的几窝小蚂蚁,只只得爬上树干,又只只得爬下来,忙忙碌碌,很是开心。

有次正拿着小馒头掰碎喂蚂蚁,秦延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夕儿喜欢蚂蚁?”

回头看他立在夕阳下,不晓得站多久,看多久。

股脑丢掉手中的碎屑,抚抚衣袍摇头道:“才不喜欢蚂蚁,只是无聊,无聊的时候会做很多事情,比方喂蚂蚁,去后山抓野兽,跟小五他们斗蛐蛐…”只是喂蚂蚁会让显得比较文雅,远远望过来还以为是安静的少悲秋伤春呢。

若是此次能够平安脱身,定要脱下袍换上布衣裙钗,找处僻静的农家洗手作羹汤,当然,若是有人愿意吃做的饭菜,也会勉为其难的分他份碗筷。

“怎么会无聊…”秦延之撩衣摆陪坐在花架下,动作自然流畅。

其实有的时候很恶劣的想,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惊慌失措、暴跳如雷,若是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次,实乃幸事。

托腮望向他,咧嘴笑道:“心里装着样那样的事情,自然不会无聊,而嘛,就是个随遇而安的山野粗人,无聊的机会很多,练剑、打劫、分赃,若是幸运小五跟阿三打架,们便可以赌大小,若是赌输还可以耍耍无赖不认账…”

细数起来,做名山贼其实很无聊,特别是做名有地位,有山头,有财富,又有威慑力的山贼,更无聊!

秦延之笑着听絮絮叨叨话,听半方才道:“夕儿,放心,会护住和山寨的安全,即便答应招安也没人会将们如何的,算是得个封号,挂个虚名,们该如何还如何,只要不去抢劫皇宫或者当朝宰相,大抵都是能护住的。”

“嗬…好大的口气!”挑挑眉毛,示意他可以继续吹,听着呢。

秦延之却不再话,只是柔和的笑,副讳莫如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