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练云虽然心里没认为对方在说自己,但是还是回头。
四目相接,只见那卓海烟的脸拉得老长,就差没从眼睛里喷出火来。
裴练云停下了脚步。
卓海烟眼睛斜瞟,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正等着裴练云说几句软话的时候,却被气得不轻。
只听裴练云认真地纠正:“眼睛能长在头顶的是妖兽。”
她身后的东方叙低头,想要忍住,却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卓海烟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都变了。
她自从生了那样的女儿,多少门派争着求着讨好,想要求娶,连一些宗主掌门对她都礼让有加,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
现在不仅裴练云这样衣着张扬的弟子装聋充哑,连那个一身低级弟子服的普通少年也敢嘲笑于她。
“砰!”金属交错的清鸣立刻在殿中回荡。
裴练云停住了脚步,在她面前,一道灵气纵横、煞气逼人的金光大网挡住了她的去路。那网乃是由数道符篆的灵气纵横交织,安静地悬在半空将她笼罩,无声地散发着危险气息。
“师父?”东方叙刚刚拔出长剑,就被裴练云拂袖压了回去。
他望着裴练云那如玉的侧颜,只见她神色平静,目光正专注地落在那些符篆上,心无旁骛。
她却不知,被大网隔离起来的这个小空间内,自己身上如麝如兰的香味飘散出来,更为清晰。东方叙缓缓地勾起唇角,漂亮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荡漾开来,伸手探向了她的腰。
东方叙伸手的动作,裴练云起先并没有理睬,直到他真的触碰到自己的衣裳,她才侧眸,板起脸:“站好!”
对于她的冷喝,东方叙毫不在意的收回手,唯独视线就这样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并不移开。
他手里还残留着她柔软腰肢的触感。
抬手,他轻嗅着她的气息,无声低笑。
几名沧溟宗弟子的声音从两人身侧传来。
“卓师叔,咱们真的和玉清宗的弟子动手不太好吧?”
“元婴期以下修士哪里能抵挡九雷天火符?”
…
“闭嘴!”卓海烟对那些叽叽喳喳的同门冷喝道。
她上前一步,看着金光网内的裴练云,冷笑道:“知道我为何要留下你吗?”
裴练云沉默不答,她还在认真打量那些灵气充溢的符篆。
没人应声的场面让卓海烟看起来有些可笑,这越发加重了她心里的恼怒。
“你看什么看?就算看出花儿来,凭你金丹中期的修为,怎么可能从这网中出来。九雷天火符连金丹后期的妖王都能困住,更别说是你!我们沧溟宗的符篆,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样…”
卓海烟本想说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却突然瞪大了眼。
裴练云飞身而起,动作轻盈,红色的衣摆如同一朵的花儿,绽放在半空。
金色的大网随着她的动作瞬间破碎,仔细看去,几张符篆却是被裴练云凝聚的火焰给一一烧了个干净。
“你说什么?”裴练云这才回头看向呆立的卓海烟。
卓海烟半截话堵在了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可能啊!裴练云的修为境界,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确是金丹中期无疑啊!
可是裴练云居然轻松地破开了对付金丹后期妖王的符阵。
裴练云见卓海烟不答,视线扫过地上符篆的黑色残余灰烬,眼帘微垂,突然自语道:“算了。”
那种仿佛饶过对方的语气,让卓海烟神色微变。
“你…”
卓海烟话还没出口,裴练云却突然转了方向。
“饿了么?”裴练云问的却是东方叙。
东方叙盯着她,如一只饥渴的野兽:“饿了。”
裴练云微微张唇,话没出口却突然见他转身挡在自己面前。
东方叙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找死么?”
望着对面真元鼓荡的卓海烟,裴练云面无表情地将东方叙扯到自己身后。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她瞟了一眼自家徒弟,“你妄言什么?”
“你还是要和我动手?”这话则是她对卓海烟说的。
对方身上的金丹后期境界威压全开,直逼裴练云,居然是要开打的节奏。
接连被无视,卓海烟已经完全没了好脸色,铁青着脸,一脸冷意:“既然玉清宗宗主不懂管教门下弟子,就让我这个外人来替他管教管教。”
东方叙目中寒光微闪,却被裴练云拂袖推出老远。
“娘——”
“师叔——”
沧溟宗的弟子们劝阻不及,卓海烟冲动之下,直接将随身携带的所有攻击符篆抛了出去,根本不再在乎是否在别人宗门的大殿之内。
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教训玉清宗这个嚣张的弟子。
裴练云话不多说,双指并拢,凌空打出数道法印一一接下。
让卓海烟郁闷的是,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击符篆,哪怕将大殿内的无数摆设给损毁,无比坚硬、受禁制保护的青石地面都开始龟裂,也没有伤及裴练云半分。
裴练云的修为看起来仍旧是金丹中期,可战斗技巧却非常纯熟,知道如何在混乱的攻势中抓住要害,一点点攻破。她动作极快,真元又浑厚,好像无穷无尽,卓海烟根本抓不住她,半空中只残留一道道靓丽的红色残影。
只是躲开和破解也就算了,让卓海烟极为郁闷的是,裴练云还不忘抽空对身后的弟子讲解破解之法。
东方叙起初还会观望一番,渐渐的,到后来干脆打起了呵欠。
直到最后一张符篆被毁,卓海烟浑身冷汗直冒,死死盯着裴练云,手在长袖里紧紧攥紧成了拳头,保持着两人的安全距离。
殿内的一片喜庆的红色几乎被两人毁之殆尽,到处一片狼藉。
裴练云脸上却没有丝毫愧疚神色。
这双修大典还没举办就搞成这样,卓海烟心里都想哭了,面上只得煞有介事地咬牙道:“前辈承让!”
只有把裴练云当成隐藏实力的修士,卓海烟才能找回几分自己的面子。
但是裴练云一般来说不知道怎么给人面子。
她摆手:“我还不到元婴期,算不上什么前辈。”
卓海烟就差没一口血吐出来。
一定是故意的,她越发坚定裴练云是玉清宗派来为难她们母女的!
然而裴练云此刻还不忘对身旁的东方叙说道:“你看,打不过就马上服软,这样才不会吃亏。”
东方叙眼底堆笑,撩起眼皮瞅了眼脸色铁青的卓海烟,缓缓地附和:“弟子受教。”
“娘…”卓雅竹伸手拉住母亲揣紧拳头的手,轻轻地摇头。
想起沧溟宗宗主的交代,卓海烟一口气忍了下去,只留满脸恼怒。
见对方真的不再攻击,手痒想练手的裴练云失去了靶子,顿时没兴趣再待下去。
她环视大殿,里面没有平日里供奉的灵茶灵果,来这里给东方叙顺些好东西回去的美好愿望怕是又要泡汤了。她更是显得兴趣缺缺:“阿叙,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东方叙手指一动,众目睽睽之下,轻笑着反手握住她的皓腕,身子还往她身侧靠了靠。
裴练云嫌弃地瞥着两人交握的手。
想起出门前他的沐浴梳洗,她才没有直接把他给丢到殿门外去。
就在这时,裴练云却被那一身红色嫁衣的卓雅竹给拦住。
“你…你知道奚道友去了哪里吗?”
卓雅竹声音清软,干净纯粹,满脸担忧不似作假。
裴练云还未答,卓雅竹的美目里已经溢满泪水。
“若是奚道友不愿意和我结为双修道侣,我…我也没关系,只是我听说他因此事闭关,现在又迟迟没有出现,有些担心他修炼是否出了什么岔子…”卓雅竹说着,竟是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裴练云在修仙门派长大,很久没见过女修如凡人的女子那样,弱不禁风的模样,说掉眼泪,那眼泪简直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往下滚落。她看得有些心烦,面无表情地走到卓雅竹面前,伸手。
卓雅竹一声惊呼。
卓海烟差点又凝聚起法术。
可裴练云根本什么也没做,动作有些粗鲁地拉起卓雅竹的衣袖,胡乱在对方脸上抹了一把。
对着卓雅竹诧异的泪脸,裴练云淡漠的声音难得多了些温和的起伏:“哭什么,人又没死。”
卓雅竹微怔,随后一把握住裴练云的手:“你见过他?”
裴练云默默地盯着对方那沾满眼泪的手,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
东方叙知她好洁净,伸手,从怀里取了方巾,轻擦裴练云的手。
裴练云视线扫过,那方巾便是前几日她给他拭汗那块,她指尖动了动,表情略纠结,但没有拒绝东方叙的动作。
卓雅竹还满眼期待地望着裴练云:“你真的见过他?”
裴练云对上那双水灵清纯的眼睛,久远到她有些记不清的回忆里,似乎也有那样的一个人,她心底某处软了下来,认真地想了想,回忆道:“前些日子山桃成熟的时候,他还带了果子酒来看我,和我对饮了三天。我不太记得准确的时间,大约就是一个多月前。”
她如此一说,其他女修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了。
沧溟宗的人在这里久候人未至,忍不住外出偷偷打听一番消息的时候,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原来卓雅竹本来十年前就应该和奚皓轩举办双修大典,却碍于玉清宗内门某个爱慕奚皓轩的女弟子阻扰,不得不拖延到现在。
据说当初听闻定了奚皓轩作为卓雅竹的双修道侣时,那女弟子大闹了一番,不顾廉耻、自暴自弃和几个男修一起双修,没想到最后闹出了人命,几位修为高深的男修都在一夜之间魂断当场。
而奚皓轩迟迟没有露面,明着是不接受师门这样的安排,暗地里却是碍于那个女弟子,怕她知道自己仍旧会和卓雅竹结为道侣而再次大闹宗门,才一直躲着她。
那个女弟子的名字就是…
“莫非你就是裴练云?”卓海烟扭头,满眼厌恶。
☆、章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萌主的地雷,么么哒你们(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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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裴练云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卓雅竹默默地后退一步。
起初只觉得这个女修衣着色调张扬,半点不像素净为主的玉清宗弟子。然而现在,卓雅竹觉得裴练云的一切行为都多了深意。
是了,十年前裴练云只是听闻奚皓轩要双修,就闹出人命,而现在…
卓雅竹看了眼殿内满目狼藉的地面,更加笃定裴练云的意图。
裴练云是不会愿意奚皓轩举办双修大典的,这次连大典现场都破坏了。
这么想的时候,卓雅竹好像全然忘记了,最初是自己母亲动的手。便是想起,她或许也会认为,卓海烟动手是受了裴练云故意的挑衅吧。
卓雅竹抬眸望着裴练云精致炫目的华美容颜,心里无比苦涩,她的体质,注定了是男人的玩物。没有被强者占有,被魔道利用,能安安静静的找一个不错的男修结为道侣已是不易,更何况她心里真的有奚皓轩这个人呢。
她想要见奚皓轩一面都那么难,可奚皓轩却愿意和裴练云月下对饮,无比逍遥自在。
奚皓轩他也一定…是倾心于裴练云的吧。
也是,裴练云那么美,美到就算是女人看着,也无法移开视线。
那么自己的爱慕和思念呢…
眼见女儿的神色骤变,难过和哀伤都写在了脸上,卓海烟暗道裴练云果然好手段,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刺到对方的心底去了。
今日明明是女儿的双修大典,全沧溟宗和玉清宗都知道,可裴练云居然穿了如此鲜艳几近嫁衣的服饰来,真是打定了主意来示威的啊!
可惜现在少宗主不在,这裴练云首席弟子的称号不是虚名,如此厉害,真要对女儿下手做什么,可就没人能阻止了。
“雅竹莫怕,这一次,娘一定不让你的事再受阻扰。”卓海烟上前一步,要把女儿拉到身后护着。
卓雅竹轻轻地摇头,推开了母亲的手。
她想要勇敢地平视裴练云,可就算她挺直了身板,裴练云还是比她高很多,让她不得不仰视裴练云。
裴练云身姿妙曼,容貌又是极美,让她在一众可称绝色的女修中,都是耀眼夺目的存在。卓雅竹唇色有些发白,顿觉自己和裴练云相比,犹如云泥之别的时候,她突然移开视线,不想再看见裴练云的脸。
本来裴练云就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卓家母女一会儿叫住她,一会儿又沉默不说话,现在沉默压抑的氛围让她已经有些不耐烦。
卓雅竹本身还沉浸在自己的忧思中,没料到眼底蓦地出现一只纤细如玉的手。
她的衣领已被裴练云捏在手里。
“你可是有话跟我说?”裴练云的神识直接逼入了卓雅竹意念中。
卓雅竹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殿中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裴练云双指闭拢,默念了一道晦涩的法诀,本命之火陡然将她和卓雅竹包裹其中。
卓海烟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凄厉地叫出声来:“留下我女儿的命!”
但裴练云施术过程太快,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动手,升起的火焰就从原地消失,没了踪影。
卓雅竹身处火焰之中,没来得及惊呼,就跌入温香绵软的女子怀中。
纵使她如何想,也没料到自己就这样被裴练云给粗暴地劫走了。
这么多年来,卓雅竹还是第一次被人从自己母亲眼皮底下大咧咧地带走。她本来应该害怕,可转眼顿时满脸通红。
裴练云揽着她腰的手,五指往上托了托,竟是握住了她的胸。
“你!你…”卓雅竹又羞又恼,连话都说不出来。
东方叙单手捂脸,不忍直视。
又来了,这是袭胸上瘾了?
裴练云的表情却无比淡定:“太软了,不够挺,待会给你个方子用。”
卓雅竹红了脸:“修道之人,皮相皆空无,你怎么如此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