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年站定,望着黑暗中他模糊不清的脸,主动说:“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我说。”薛崇笑了笑,上前摸摸她头顶,“真没事,别担心。”

“那就好。”惜年温柔地握住薛崇的手。

惜年回到班里,却见王俏正低头做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心里更加疑惑和不安,回头悄悄问坐在身后的同学,王俏有没有离开教室。

同学茫然摇了摇头,说她没注意。

第35章

傍晚, 惜年被楚歌叫去帮忙批改月考试卷,没有赶得及去食堂吃饭,让史小沫帮自己打一份饭菜。

史小沫打好自己的饭菜, 摆在桌上占着位子,又去替惜年打饭, 无意中碰到一个女生, 忙和那个女生说对不起。

“讨厌,人家新买的Gucci小白鞋,踩脏了你赔啊。”女生是六班的自费生,成绩在班里排中下等, 家境却是全年级数一数二的, 一向比较傲娇, 看不起家境普通的学生, 对史小沫这种不起眼的女生更是不屑一顾。

史小沫端着餐盘,低着头想从她身边经过,哪知道被那个女生伸腿绊了一下,人顿时向前扑倒在地, 餐盘里的菜撒了一地。

周围的学生没留意女生的举动, 以为史小沫是不小心滑倒, 闲聊吃饭之余看清楚这个狼狈的倒霉鬼是谁后,不过笑两声,便不再关注。

女生刚要得意,忽然有人从身后揪住她头发, 紧跟着一盘热菜贴到她脸上,烫得她哇哇叫。

惜年看着一脸懵逼的女生, 淡淡地说:“我叫尹惜年,七班的, 不服气你去老师那里告我的状。”

说话间,她拉着史小沫从容而去,乔钰跟在她俩身后,模仿惜年的语气对女生说:“我叫乔钰,也是七班的,不服气你也去告我的状。”

三个人一起离开,学生们很久没看到这样热闹的场面,顿时炸了锅,传说中的尹惜年,她不出场则已,每次只要一出场,立刻全场拉风。

女生们表情各异,男生们则纷纷起哄,他们不管什么是非对错,只喜欢看美女打架,虽然六班那个女生没有多美,但是尹惜年够美够飒,敢这样正面刚的女生,全校也没有几个。

林司峤目睹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惜年的脾气太硬了,这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何苦强出头,成为众矢之的?安安心心学习不好吗?

薛崇则笑而不语,阿东对他挤眉弄眼半天,他还是不说话。惜年一直都是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听到王俏和身旁的女生用不屑的语气小声议论惜年,阿东脑筋一转。

“你们知道牛逼、二逼和傻逼的区别吗?”阿东奇思妙想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收住。坐在他对面吃饭的男生女生听到他的话,一脸茫然作求知状。

“牛逼就是社会精英,意见领袖,掌握着话语权、资源和女人,拥有统治二逼和傻逼的权力——”

听到女人两个字,女生们发出一声惊呼,男生们则得意又暧昧不明的笑。

阿东对对面两个女生说:“不是说你们,你们不是女人——”意识到不对,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们现在还不是。”

“快说吧,别扯了。”王俏好奇想听他说下去。

阿东最不喜欢她那副容嬷嬷嘴脸,白了她一眼,继续说:“二逼是那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特别喜欢表现自己,但往往因为自身实力不够,打肿脸充胖子,一不小心也会变成傻逼。”

众人哈哈大笑。王俏又问:“傻逼是不是就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对啊,傻逼们刚学会抢答就迫不及待给出答案了。”阿东说。

王俏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打他的头,“好你个阿东,在这儿等着我,看我不收拾你。”

阿东笑着跑开,还不忘记挑衅地说:“傻逼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二逼,经常追在牛逼的人身后撒泼,时不时妄想用田园女权和暴力倾向征服世界,但除了证明自己的傻逼属性,占不到牛逼的人什么便宜。”

这么一说,王俏没法再追着去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之夭夭,气得吃不下饭。孟展眉笑着在一旁安慰她,叫她不要跟阿东那个逗逼一般见识。

王俏本想骂两句,冷不丁瞧见林司峤正看热闹一样看向自己这边,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收敛起张牙舞爪的架势,继续吃饭。

薛崇担心惜年得罪人会被告状,饭没有吃完就走了。

六班那个女生当众出丑,捂着脸跑出了食堂,脸也不洗,去班主任那里告状。哪知道,惜年已经在老师办公室里,不仅如此,她还找学校监控室保安调出了当时的视监控频。

结果两个人都被批评教育了一番,惜年回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已经上了一半。史小沫看着她坐下,主动说:“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

“不怨你,今天是我冲动了。”惜年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鲁莽,这样四面树敌,对自己和史小沫都没有好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史小沫说。

“不,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惜年说,“以后我们都要堂堂正正做人,谁要是欺负我们,不管对方是谁,都要反击过去,不能让别人以为我们软弱。”

“我没有你这么强大的内心,我害怕惹到别人被报复。”史小沫胆怯地说。

“我也不是天生就这么强大的,以前的我,也很胆小怕事,以为自己不主动去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欺负我,但事实并非如此,越怕事,越容易被人找事,越懦弱,越会受欺负,所以我跟自己说,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要对得起自己。”惜年说。

“嗯。”史小沫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没有这么豁达。她一向委曲求全惯了,让她反击,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和能力。

花了一晚上时间,惜年写好了检查,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当着全班的面读检查。虽然班里的学生们对史小沫没什么特殊感觉,但她毕竟是七班一份子,六班的女生欺负她,就是欺负六班全体,惜年替她教训了那个女生,也等于替七班挽回了面子,因此大家看她被老师批评,都很忿忿不平。

楚歌知道众人情绪,安抚大家:“我知道大家都很珍惜班级的荣誉,可是维护班级荣誉也要用恰当的方法,打架闹矛盾肯定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式,尹惜年这件事,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众人这才收起不满,纷纷低头背单词写词组。惜年从讲台上下来,一回到座位就看到薛崇发来短信,怕被老师看见,把手机放了回去。

等到早自习下课,惜年才把手机拿出来看看,薛崇的信息只有四个字,干得漂亮!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自己素日里拿他当一个知己,竟是一点也没看错。惜年忽然就理解了林黛玉对贾宝玉的一往情深,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相比之下,史小沫就没那么幸运了,中午的时候,楚歌找她谈话,关切地询问她最近的生活和学习情况。

“小沫,我知道你是个特别敏感、特别内向的女孩子,遇到事情,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总是自己闷在心里,这样下去,时间长了你心里就会累积特别多的负面情绪。”

楚歌和史小沫走在校园里,想开导开导她。

“高二的学习压力大,很多学生从高一上来都会不适应,需要不断调整心态,才能投入到学习里。你要是暂时不能适应,我建议你休息一段时间,把心态调整好了再回来上课。”

“楚老师,你的意思是……让我休学?”史小沫颤抖着问。

楚歌说:“不是让你休学,是休息一两个星期,调整一下心态,据不少老师和同学反映,你整天精神恍惚,上课也没有很好听讲,这种状态如果持续下去,你很难通过明年的会考。”

史小沫低头不语。

“回去好好想想,也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你请假期间,我会安排班里的尖子生帮你补课。老师相信你,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楚歌鼓励地拍了拍史小沫的肩。

史小沫没说话,转头离去。楚歌看着她背影,舒了口气。

下午,上课铃都响了,还没见史小沫进教室,惜年有些担心,打电话给她,却没有打通她电话。看到化学老师进教室,惜年只得把手机放回书包里。

第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老师让大家拿出上回测验的试卷,他要讲解试卷最后一道大题。惜年翻书包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手机上史小沫发来的信息,脑袋顿时炸了,放下书包就往教室门口跑。

“尹惜年,你不好好听课,乱跑什么?”化学老师生气地质问。

“老师,小沫出事了——”

惜年飞快跑出教室,往女生宿舍方向跑,一口气爬上六层楼,冲进寝室却发现空无一人。

花园、图书馆……接连找了三四个地方都没找到史小沫,惜年气喘吁吁站在操场上,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往教学楼飞奔。

三楼女洗手间,惜年一间间找,强烈的预感让她心脏加速抽搐。

小沫,千万不要想不开呀……千万不要,那些人不值得……惜年在心中默念着,拉开最后一扇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史小沫鲜血淋漓的手臂让她瞬间呆住。

“救人——快救人——”惜年踉踉跄跄往外跑,刚跑到一班门口就呕吐起来。

走廊上很快站满了闻讯而来的各班级老师和学生,惜年看到他们,顾不得擦干净嘴角,随手抓住一个人衣服,“快救人,有人割腕了,快救人——”

几个男老师和胆大的学生火速冲进女洗手间,有人拨打警方电话,有人去叫学校领导和保安,现场乱成一团。

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惜年下意识向他跑过去,惊吓过度,更因为之前的奔跑,早已累得筋疲力尽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欲坠。

薛崇伸出手想把她扶起来,发现她已经虚脱,抬手把她打横抱起来,快步往学校医务室走。

江淮给惜年检查一番,确认她只是受惊过度,让护士拿毛巾给她擦干净脸。

“她没事,只是跑太急腿抽筋了,又受了惊讶,休息一下就会好。你们都别站在这儿了,快回去上课。”江淮让在场的几个学生先回去。

“江医生,她怎么一直都不醒?是不是心脏病发了?”阿东见惜年脸色惨白,非常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放心吧,她没有心脏病。”

“那她的脸怎么这么白?您好好给她检查一下,她平常就弱不禁风的。”阿东缠着江淮,非让他确定惜年没有心脏病发,他知道,薛崇一定也担心死了。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们几个别在这里大声喧哗,影响病人休息。”江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学生们从检查室推出去。

看了一眼病床上睡着的惜年,确认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薛崇和几个同学一起离开。

昏睡了不知多久,惜年睁开眼睛的时候,茫然看着眼前的林司峤足足半分钟,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林司峤正拿着热毛巾替她擦脸,见她醒了,脸上一丝欣慰。

“小沫怎么样?”惜年想坐起来,却怎么也坐不起来,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林司峤唇角动了动,没有回答她。

“我问你,她怎么了?”惜年勉力撑起身体要下地。林司峤赶忙扶住她,“你别乱动,江医生说你腿抽筋了,让你好好休息。”

“你告诉我,小沫她……她是不是出事了?”惜年抽泣着,眼中一片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

悲剧还是发生了。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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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6章

林司峤轻叹一声, 语气低沉告诉她:“失血过多,送到医院抢救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抢救回来。”

惜年躺回床上,眼神空洞看着天花板, 过了很久很久,问林司峤:“她是不是还在医院?我想去看看她……去看看她……”

“你别去了, 她就算还在医院, 这时候也不在病房里,你不是亲属,医院不会让你看她的,那个……太平间, 不是你能去的。”林司峤劝惜年打消念头。

惜年缓缓坐起来, 手指拢了拢头发, 穿上鞋下床。林司峤跟在她身后告诉她, 要是她害怕,可以向学校申请换寝室。

“我回去住,我不怕。”

小沫一向胆小,天黑了不敢独自走夜路, 熄了灯不敢下床上厕所, 要是她回来了, 自己要给她做伴儿。

“六点多了,先去吃饭吧。”

“我不吃。”

“要不我把饭打回来,给你送到寝室里……惜年,要是你不想吃食堂的饭菜, 我给你点外卖。”

无论林司峤说什么,惜年都像是听不到, 不再回答他,只是呆呆往前走, 抽筋后双腿尚未恢复,让她像是随时都能跌倒一样,步履蹒跚。

薛崇提着一个饭盒,和阿东一起从食堂出来,远远看到林司峤跟在惜年身后,不禁多看了两眼。

阿东心直口快,忍不住说:“你快跟上去啊。”薛崇没说话,回转视线继续往前走。

“唉,你不跟过去,饭菜岂不是白打了?她的腿好像还没好,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阿东观察细致。

薛崇还是没说话,阿东只得追上他,问他要去哪儿。

“回教室上自习,你帮我把饭交给乔钰,让乔钰带回寝室。”薛崇把手里的饭盒往阿东手里一塞,自顾离开。阿东没办法,只得去体育馆找乔钰,每天这个时候,排球队都会统一训练,哪知道等他到了以后,排球队的人告诉他,乔钰请假没来。

打电话给乔钰,阿东把饭盒送到女生宿舍,乔钰从楼上跑下来,阿东问她惜年回来没有。

“已经回来了,床上躺着呢。”乔钰从阿东手里把饭盒接过去。

“我知道,史小沫这事儿让你们都挺伤心的,但是……那个……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你们也别太伤心了,该吃饭还是要吃饭的。”阿东搜肠刮肚寻找词汇,不知道怎么安慰是好。

“知道了,你的话会给惜年带到。”乔钰知道,阿东来送饭菜可不是看自己的面子。

“不是我,是虫子想说的话,饭菜也是他打的。”阿东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把人情往自己头上揽,免得引起误会。

“薛崇?”乔钰双目圆瞪,那个冰山面瘫脸,他也会关心人?可就在一瞬间,乔钰领悟了什么,心瞬间沉了下去。

“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要说是我说的。”阿东飞快溜之大吉。

乔钰回到寝室,看到惜年躺在床上,在她床边坐下,打开饭盒,对惜年说:“阿东送饭菜来了,你起来吃一点再睡吧。”

“我吃不下。”惜年侧了侧身,背对着乔钰。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活生生一条命,血淋淋离开,凝重压抑的气氛叫人窒息。

“我也吃不下,一想到小沫我就恨,恨那些逼死她的人,黑心肝,迟早要遭报应的。”乔钰义愤填膺。

“你真的相信她们会遭报应?”惜年问。

“当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一直相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乔钰说。

惜年嘴角一挑,语带讥诮,“我不相信这些,要是恶人有恶报,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坏人,老天爷事情多,管不过来全世界的坏人。”

“那你就更不能不吃饭了,你不吃饭饿坏了肠胃,只会让那些人看你的笑话。”乔钰忍不住瞄了一眼饭盒里的菜,薛崇挺够意思,油爆大虾、糖醋小排、炸鸡腿,买的都是食堂里最好吃最贵的菜,分量还特别多,够三个人吃。

“你每天都要训练,体能消耗大,你吃吧,不然的话,这么多饭菜也浪费了。”惜年知道她胃口好,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好吧。”乔钰掰开筷子吃饭。食堂的饭菜虽然称不上多美味,她也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觉得比平时味道好许多。

“你去上晚自习吗?”乔钰问惜年。惜年摇摇头:“我的腿抽筋了,医生让休息,这两天我不去上课了。”

“不上课怎么行,我背你去吧,别的本事我没有,力气有的是。”乔钰拍了拍手臂上的肌肉。

“我没有心情去上课。”惜年看着旁边的床铺,一想到床铺的主人再也回不来了,如鲠在喉,沉重到说不出话来。

乔钰没再多问,就算她的神经比碗口还粗,也知道惜年是怕看到教室里的空座位会睹物思人,她和史小沫同桌,她又是第一个发现史小沫自杀的,受到刺激也很正常。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反正我是个成绩烂的学渣,去不去上自习都一个样。”乔钰收拾好饭盒,决定留下来陪惜年。

惜年想了想,说:“你去帮我买样东西,越多越好。”

“买什么?”

“蜡烛。”

惜年从钱包里取出信用卡给乔钰,乔钰不接,“不用你给,我有钱,小沫走了,咱俩点蜡烛送送她是应该的,我做不到不吃饭,买蜡烛也算尽尽心意。”

教室里,楚歌走进来,见学生们都在安安静静上晚自习,心里稍稍安慰,又看到尹惜年和史小沫的座位空着,暗自叹息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一节课过去,仍然不见惜年身影,林司峤回头去看,发现乔钰也没来,料想她应该是在陪着惜年,心里有点放不下,想发个微信给惜年,想想又算了,她一定是太伤心了,没有心情来上课。

一连几天,惜年都没有上课,史小沫的父母从新疆赶回来处理女儿的后事,到宿舍取走女儿遗物。看到史小沫妈妈抱着女儿生前用过的被褥痛哭失声,惜年的眼泪潸潸而下,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个失去至亲的母亲,只能帮她一起收拾东西。

看到史小沫的手机放在床头,惜年忽然灵机一动,对史小沫妈妈说:“阿姨,小沫有不少照片和画稿都存在手机里,我想帮她导出来,手机暂时放我这里可以吗?”

“可以,你拿去吧,照片导出来以后发给我一份。”史小沫妈妈写了个邮箱地址给惜年。惜年记下了。

惨惨淡淡的气氛,送走了史小沫妈妈,惜年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擦干脸上的泪水,把手机插上数据线导出照片和画稿。

人走了,记忆却没法清空,惜年用了两天时间,把史小沫曾经画过的画稿全都收集在一起,准备自己拿去印刷成画册,永远纪念这个早逝的朋友。

这件事以后,学校为了防止女生们情绪受到影响,把史小沫自杀的那间洗手间给封了,同时请来了大医院的心理医生给学生们做心理辅导,避免类似悲剧再发生。

夜晚,薛崇提着一袋啤酒走上教学楼天台,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下暗自松了口气,她果然在这里,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来天台。

楼顶风大,她的背影也显得格外瑟缩孤独,薛崇脱掉校服,走到她身后披在她身上。惜年被他忽然的举动吓一跳,浑身一激灵,扭头见是他,没有作声。

靠近了,才发现她一头如丝长发披肩而下,发间隐隐带着幽香,班里的女生怕头发出油,经常在晚自习之前洗头,晚自习的时候便会披散着头发,她倒很少这样。

“有没有烟?”惜年忽然问。薛崇一愣,“没有,我不抽烟。”

“我才不信,你们男生经常在厕所和宿舍偷偷抽烟,有的话给我一支烟。”惜年伸出手去。

薛崇给她一罐啤酒,“没有烟,只有酒。”在她身边坐下,他自己也拿了一罐喝。

仰望着星空,惜年自言自语:“人到底有没有灵魂?”

“没有!”薛崇笃定地说,冷静的语气听起来近乎残酷,“人死如灯灭,就算剩一些残存的能量场,很快也会挥发。”

“可我总感觉,小沫没有离开,她的灵魂一直在校园里飘啊飘。”

“是你太伤心,才会产生幻觉。”

两人边喝酒边说话,不知不觉塑料袋里的啤酒全都空了,薛崇翻着空啤酒罐,自言自语,靠,比我还能喝。

惜年低下头,把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校服还给薛崇,独自离去。薛崇追上她,“你已经好几天没上课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惜年没说话,径直往前走。薛崇拉住她胳膊,“回去上自习。”

“我没有心情去上课,我不想看到那些人,是她们把小沫逼死,我看见她们就恶心。”惜年摇着头,恹恹地用牙齿咬紧了嘴唇,来遏制心中的惨痛。

不知道她和史小沫之间,让某些人恨屋及乌,到底是谁连累了谁。

乌黑的长发披下来以后,她小而白皙的脸看起来只有巴掌大,一双眼睛因为忧伤过度显得大而无神,薛崇看着她,心里满是怜惜之意。

“她人已经走了,就让她安心地走吧。”薛崇安慰地抱住她,放轻了声音:“也许,这对她来说是个解脱。”

“如果不是那些人到处传闲话火上浇油,她不会轻生,我不会放过她们的,不会放过她们的!”惜年奋力推开他,情绪几乎要失控。

“她已经走了极端,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也要走极端吗?你这样下去不仅会把自己的人生毁了,还有我——”薛崇欲言欲止。

“你什么?”

“看着你这样,我的心也会碎掉。”

惜年泪眼迷蒙,凝望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踮起脚尖把脸凑到他面前,轻轻在他嘴唇上一吻,像是被自己突然地行为吓到,她飞快后退两步,跑开。

这一吻恰似平地起惊雷,薛崇的心顿时飞到了嗓子眼,多日来困扰在心里的雾霭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就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慌乱而又急切地追上惜年,一把抱住她,吻上去。

惜年被他的粗鲁吓一跳,又羞又气推开他,嗔怪:“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薛崇有点生气地反问。有她这么翻脸不认人的么,是她先亲他,他才亲回去。

“我谢谢你,带了酒过来安慰我,全校就你还记得她,别人都忙着学习。”惜年无力地辩解。

对她强词夺理的狡辩,薛崇的肺都快气炸了,“谢谢我也用不着亲我,表达谢意有很多方式。”

“那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惜年倔强地转身要走。

“不把话说清楚你不许走!”薛崇误以为她是在挑衅,更恼火了,再次追上她,捧住她的脸,往她唇上吻去,却被她咬了一口。

这个并不美妙的初吻,两人皆是面红耳赤,心砰砰乱跳,用赌气的方式压抑着心底真实的情绪。

“你果然是狗,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怎么得罪你了?”薛崇气急败坏抹开嘴唇上的血。惜年低着头不说话,紧紧抿住嘴角。

这丫头脾气说来就来,像只暴躁的小猫,薛崇也不甘示弱,和她对峙半天。最终,他先软下来,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薛崇心中一动,用自己温热的双手握住她,把温暖传递给她。初恋的甜蜜和羞涩让他们很快原谅对方,十指交缠,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激动。

“你在气什么?”薛崇淡定了许多。“我才没有。”惜年矢口否认自己刚才因为主动亲他而羞愧到爆炸。

薛崇没有再追问,黑暗中,笑意无声地浮现在嘴角。惜年靠在他肩头良久,疲惫的身心得到抚慰后逐渐恢复了意志力。

“敢不敢和我去做一件事?”惜年忽然抬起头。薛崇不解地问,“什么事?”

“就问你敢不敢吧?”

“违法的事我可不干。”

“不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