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拆开看看吗?”
“拆吧。”
惜年把礼盒拆开,发现里面是一只水晶球音乐盒,晃一晃,里面雪花飞舞,飘落在小木屋的屋顶上,看起来像是个精致的童话世界。
林司峤告诉惜年,每年寒假父母都会带他和薛崇哥俩儿去欧洲旅行,欧洲有很多童话一般的小镇,一到冬天就会被大雪覆盖,就像水晶球里的小木屋,外面冰天雪地雪花漫天,小木屋里却是温暖如春。
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他们的父母从不拘泥这些说法,从小到大给两个儿子提供的都是最丰厚的物质条件。
“是吗?那些小镇一定特别美。”惜年的语气淡淡的。
说起冬天,她只想到妈妈,小吃店是全家唯一的收入来源,无论是多冷的天,刮风还是下雨下雪,妈妈为了挣钱,起早贪黑开店,冷风冷水里泡着,手上经常生冻疮。别人放寒假的时候都是躲在温暖的家里看电视、写作业,她从懂事开始,一放假就到店里帮忙。
林司峤哪里注意到她表情细微的变化,滔滔不绝讲述着他和薛崇小时候在欧洲的小镇度假时玩雪、捉雪兔的趣事。
惜年低下头,端详着水晶球里的小屋,雪花飘舞的时候,小屋里面还亮着灯,暖黄的灯光下,一切显得那么静谧安详,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会有这样一间小屋,和亲人生活在一起。
振作精神,惜年对林司峤说:“谢谢你的礼物,我特别喜欢,可惜我没有把给你的礼物带来,不然今天就能送给你。”
“你也给我准备了礼物?”林司峤兴奋无比。
“嗯。”惜年很可爱地咬唇含笑,“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当然喜欢。”林司峤脱口而出,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补充:“收礼物谁会不喜欢。”
他俩一直说悄悄话,薛崇烦躁不安,冷冷别过脸去,阿东则有些无聊地打呵欠。
“本来以为多好玩,结果就是人挤人,看人家卿卿我我,我们就只能当电灯泡,早知道去酒吧玩多好,还能吃东西。”阿东揉了揉肚子,吧唧了一下嘴,饥饿感说来就来。
“我们去吃火鸡大餐怎么样,我请客。”薛崇也不想再在这种氛围里待下去。
“好啊,咱俩去吧,免得在这里给人家当电灯泡。”阿东一听说吃大餐,激动到站起来。薛崇又去问乔钰和史小沫的意见,两个女生也表示愿意跟他们一起去吃大餐。
乔钰不明就里,问薛崇,叫不叫惜年和林司峤。
“叫了人家也不一定去啊,我看算了吧。”薛崇对着惜年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就是,有情饮水饱,虫子、大乔,你俩别磨蹭了,我快饿死了,我们先走吧。”阿东等不及地说。
乔钰没有理会薛崇的傲娇,扭头叫惜年,问她去不去吃大餐,薛崇要请客。惜年一愣,好奇地看了薛崇一眼,见他一如既往冷冷看着自己,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分明带着点藏不住的期待,不知不觉心头就是一热。
“去吧,某人难得请客一次,免费的晚餐不去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惜年把水晶球音乐盒放进背包里,站了起来。
几个人去附近一家西餐厅吃饭,正是用餐的时间,又赶上圣诞节,餐厅里人多到不行,戴着圣诞帽和麋鹿发卡的服务生穿梭其间送餐,乐队演奏圣诞歌曲,还有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服务生给食客派发糖果和小礼物。
“就这家好,这家热闹。”乔钰喜欢这家餐厅的氛围,拉着众人找桌子坐下。
服务生送上菜单,林司峤殷勤地把菜单拿给惜年,“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惜年点了一份栗子蛋糕、一份黑松露鲜虾沙拉、一份香草冰淇淋。
薛崇看到了,忍不住提醒:“这么冷的天吃冰淇淋,你不怕——”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接着说:“不怕肚子疼?”
惜年猜到他想说什么,冲他扮了个鬼脸,“不怕,还没到疼的时候。”
旁人没听懂他俩在打什么哑谜,都在忙着点菜,薛崇瞥了惜年一眼,惜年瞪回去,各自移了视线。
菜上来之后,大家吃得不亦乐乎,有阿东和乔钰在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冷场。
乔钰悄悄问阿东,“王俏那天说我脑袋是二进制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阿东刚喝了一口汽水,听到这话差点笑喷出来,好不容易把汽水咽下去之后才放声大笑。
“你别光顾着笑,她这话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乔钰不满地捶了阿东一拳。
“二进制那是计算机语言啊,王俏夸你聪明,脑袋堪比计算机。”阿东油嘴滑舌地说。乔钰半信半疑,回想起王俏说这话时的表情,不像是在夸她。
“别听阿东信口开河,王俏那是在说你头脑简单,二进制只有0和1两个数。”林司峤非常正直地戳穿阿东的玩笑。
“这里有个老实人,大家快欺负他。”阿东抓着林司峤的衣服,一副警察抓住坏人,不让坏人逃跑的表情。众人一阵哄笑。
席间,薛崇接到一个电话,惜年瞅他一眼,见他侧过身子去接,手还挡着话筒,像是怕给人听到他说话,垂下眼帘不再关注。
孟展眉在电话里问薛崇:“下午我打你电话你没接,你是不是和阿东他们出去了?” 她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薛崇回个电话,忍不住再次打给他。
薛崇嗯了一声:“我在外面。”
“你们在哪里玩,我能加入吗?”
“不太方便,我跟我家里人在一起。”薛崇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身旁的阿东无意中听到这话,低声笑谑:“看不出来,在你心里,我们是你家里人。”薛崇给他一拳,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以免给孟展眉听到。
“那好吧,圣诞快乐,明天见。”孟展眉一听说他和家人在一起,也不好再多说。
“圣诞快乐。”薛崇说完这话,立即挂断了电话。
孟展眉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微微撇着嘴,这么特别的日子,他都不主动约她出去玩,真让人失望。
餐厅二楼的旋转楼梯上下来一男一女,女人扭着水蛇腰傍住男人手臂,身上穿一件质地优良的貂皮马夹,用细细的皮带拦腰系住,一张艳若桃李的脸看起来年轻性感,身边的男人器宇轩昂,虽已人到中年,但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派头,两人结账后一起离开。
惜年看清了男人的脸,脑袋里嗡嗡作响,下意识站起来跟着那两人出去想看个究竟。那两人穿过马路,男人打开车门让女人上去,态度亲昵。
呆呆站在冷风里,惜年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噎,眼眶里瞬间就湿润了,多年来,想必父亲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且不说他雄厚的财力,就算只看长相,风度翩翩、气质卓越的他吸引年轻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也非难事。
“那是谁啊?惜年,你认识他们?”林司峤看到惜年跑出来,也跟着出来,怕她着凉,替她披上大衣。
“不,不认识,我看错人了。”惜年抽了口气,不让眼泪涌出来。
“快进去吧,外面多冷。”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林司峤的心顿时柔软下来,带她回餐厅里。
薛崇一直关注着窗外的动静,看到惜年跑出去站在路边看对面的奔驰车,又看到林司峤跟着出去替她披衣服,紧接着两人一起回来,微微皱眉。
那辆奔驰车上坐着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幸好他脑筋转得快,拍下了他们上车的画面,等惜年回来,他把照片用微信发给她。
惜年看到微信上薛崇发来的照片,吃惊又意外地抬头看他,见他面色沉静如水,不禁默默然低下头。她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加他为好友的,也没想到他竟能有这种洞悉人心的本领。
回家的路上,惜年意兴阑珊,对她的沉默,粗枝大叶的乔钰并没有发觉,细心的史小沫有所察觉,问惜年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惜年叹息一声,“就是想起我妈和弟弟在川沙,这个时候不知道在干什么,冬天天冷,生意不好做,等一晚上也未必能等到几个客人去吃豆腐花。”
“我也想我爸爸妈妈,他们在新疆,那边天气可冷了,经常零下二三十度。”史小沫把脖子缩进羽绒服领子里。
父母在新疆工作多年,她到初中才被送到上海的外婆家,一直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一年也难得见父母一次。
校园里,三个女生走在前头,三个男生跟在后面,冷冷清清的夜,无边的静谧幽深。
把女生们送回宿舍,三个男生要回去。林司峤主动对惜年说:“过几天就是新年了,我有几张跨年演唱会的门票,都是主办方送给我妈的,我们一起去看吧。”
惜年情绪不高,本想拒绝,见林司峤满脸热忱看着自己,又不大好意思扫他的兴,勉强点下了头。
“番茄台的跨年演唱会吗,听说今年有周杰伦和陈奕迅,有没有多余的票,也带我去吧。”乔钰听到了林司峤的话,在一旁大声嚷嚷。
林司峤跟她笑笑,“有票。”
阿东瞅了薛崇一眼,见他盯着惜年和林司峤,悄声问:“跨年演唱会,你去不去?”“我——”薛崇像是在跟谁赌气,好几秒才说:“不去!不感兴趣。”
“那你把你的票给我吧,我想去看演唱会。”阿东笑嘻嘻地说。薛崇嘴角一瘪,阿东这兄弟当得也太不仗义了。
和男生们说拜拜,林司峤阿东都笑呵呵抬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只有薛崇像被谁踩了尾巴似的一脸冷漠,惜年有意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给林司峤阿东一人一块。
薛崇刚想把揣在口袋里的手伸出去接口香糖,惜年已经转身离去,不由得紧紧把手握成拳,冷冷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孩子的心思,男孩你是猜不到的。
第11章 第 11 章
林司峤要去小卖部买电池,薛崇和阿东先回宿舍。
“我发现了。”阿东嚼着口香糖说。
“什么?”薛崇不解,阿东总是这样,说话不说完整,说半句藏半句。
“你的秘密。”阿东有点高深莫测地神秘一笑。
薛崇心跳忽然加速,不承认:“不要胡说八道。”阿东更得意了,笑谑:“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说我胡说八道,怎么样,心里有鬼了吧?”
薛崇意识到他是在拿话诈自己,放下心来,淡淡然说:“是你想多了,我心里没鬼。”
“没鬼才怪,我听说孟展眉下午被学生会叫去开会,可能是让她参加竞选,所以你一晚上没头苍蝇一样烦躁,对谁都不给好脸,因为孟展眉没空理你。”阿东笑呵呵地说。
薛崇忍俊不禁,真不应该高估他的观察力,难为自己刚才还紧张一把。
他的身后,林司峤提着小卖部购物袋从楼梯走到走廊上,看到他俩在打闹,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把宿舍的门打开。寝室一共住六个男生,他们三个算回来晚的。
阿东跟薛崇眨巴眼睛,传达了一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薛崇忽然有所领悟,聪明的阿东临时改口是怕林司峤听到什么,不禁有些惆怅和迷惘。
看到阿东和林司峤都在嚼口香糖,薛崇默不作声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叠也不叠就丢进衣柜里,躺在床上。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块口香糖,谁稀罕!薛崇郁闷地翻了个身,把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有她的微信,他发了那张照片给她,没想到她居然无动于衷。
林司峤忽然哎呀了一声,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他,林司峤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什么事,我就是忽然想起来,尹惜年忘记把礼物拿给我。”
众人听他提起尹惜年,嗷嗷怪叫起来。班长虽然女生缘好到爆,但是私下里很少提起班里的女生,尹惜年似乎是他唯一关注的。
“你现在也可以去找她要,她们刚回去,应该还没睡。”阿东也在边上起哄。
“算了,这么晚了去找她干嘛,洗洗睡吧。”林司峤去浴室洗漱。
这点破事!薛崇随手抓起枕头捂住耳朵,赌气不想听他们说话。忽然间,有人抓住他遮脸的枕头,薛崇刚想发作,看到阿东一脸深沉看着自己,又不好发作。
“青春期狂躁症犯了?”阿东狡狯地笑。
“你才狂躁症。”薛崇坐起来,明显有点儿蔫。
阿东没说话,心领神会地瞅着薛崇又是一笑。薛崇被他笑得心虚,反省自己把羡慕嫉妒恨表现得这么明显也太不够爷们儿了,默默坐起来把枕头放好,打开衣柜把羽绒服拿出来叠好放回去。
重新躺回床上,意外地发现惜年给他发了条微信,点开一看,她发的是“谢谢”。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在一瞬间将薛崇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有点快乐,想回她一句,又不知该回什么,思来想去半天,简单回了一个“嗯”字。
既不显得太殷切过头,又表明他收下了她的谢意,很符合自己一贯的作风,薛崇左看右看手机屏幕上那个“嗯”字,觉得特别顺眼。
女生宿舍里,惜年把手机里薛崇发来的照片看了半天,虽然天黑拍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照片中的男人是尹岳庆,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尹岳庆婚内出轨。
十几前,他就出轨过一次,领导的女儿看上了他,他义无反顾抛弃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糟糠之妻、抛弃了只有五岁大的女儿,替自己重新选择了人生,从此后一步登天、飞黄腾达。
而被他抛弃的前妻,因为带着个女儿,又没有正式工作,很难再找到合适的男人,为了生活,不得不嫁给本村一个打光棍多年的司机,哪知道司机因为一次交通意外被终生禁驾,丢掉饭碗以后,以在大商场门口给人看车为生,隔三差五没钱时才会回家,其余时间不是出去喝酒就是赌博。
惜年咬着嘴唇,很想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思忖片刻,又把已经删掉的照片从回收站找了出来。
周五回家,尹岳庆并没有回来陪妻儿吃饭,在外面忙他的生意和应酬。
惜年和弟弟妹妹坐着吃饭,李玉茹并没有上桌,她一直拿着手机在客厅来回踱步,不知道在和谁通话,一会儿声音尖锐,一会儿又压低声音。
她的本地方言惜年听得懂,听到她好几次提到尹岳庆的名字,又骂了两句街,惜年才弄明白,尹岳庆身边一直有她的眼线在盯梢,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尹岳庆发现了,那个盯梢的人忽然被安排去了下面的分公司。
再婚的老婆再凶悍,也敌不住男人的本性,尤其是有钱有势的男人,没有不花心的,或许他心里从来就没喜欢过这个老婆,惜年在尹家住了大半年,逐渐也对这个家的状况有所了解。
李玉茹表面上很威风,但是因为她父亲早就退休,不复当年驰骋官场时的势力,因此她在尹岳庆面前,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颐指气使。
头脑灵活又有能力的尹岳庆借着岳父在位时的东风,已经把生意做大,现在的他,在商场和社交圈游刃有余,不可能再看人脸色过日子。
两人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夫妻关系,彼此不再有爱情,但因为共同孕育过两个孩子,亲情还是存在而且牢固的,尹岳庆深沉稳重的性格,让他不可能允许自己后院失火,因此尽可能地在各方面给足妻子面子,但是,她别想控制他,风筝的线早已从她手里转移到他手里。
和所有衣食无忧又无所事事的阔太太一样,人到中年的李玉茹儿女双全,已经些微有了发福的迹象,意识到自己一天天衰老,为了抓住丈夫的心,她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保养和打扮上,同时,她也收敛住年轻时跋扈的性子,努力和丈夫前妻生的女儿和平相处,尽管她骨子里是非常讨厌这个女儿的。
因为这个女儿,让她想到丈夫远在乡下的那个前妻,当年费尽心力,不惜动用关系也要把已经是另一个女人丈夫的尹岳庆抢到手,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知道那个前妻虽然不是自己对手,那段婚姻以及女儿的存在却是她和尹岳庆之间永远跳不过去的坎儿。
她没见过丈夫的前妻,也不屑知道她的情况,直到她见到他们的女儿惜年,才感觉到不安。虽然这个女儿只有十六岁,但是毫无疑问,她继承了父亲的聪明和好相貌。
虽然尹岳庆解释把女儿接过来的原因是因为算命的高人说惜年是他命中的贵人,李玉茹却不怎么相信他这个说法,她总觉得,丈夫是因为那段时间生意不顺,对过去做过的事产生了内疚之情,才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
吃完了饭,惜年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留在餐桌旁和弟弟妹妹说话。
毛毛趁自己妈妈不在,把保姆专门盛给他的一碗青菜推给惜年,让姐姐帮他吃掉,他一向最不喜欢吃青菜,但是妈妈为了让他长身体营养均衡,强迫他每天必须吃一碗青菜。
“姐姐,你帮我吃,我实在吃不下这么多青菜。”毛毛十一岁了,长得白白嫩嫩像颗奶油花生米,性格也像女孩子,说话细声细气。
惜年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弟弟小鹏,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毛毛生活在物质富足的家庭,要什么家里给买什么,不像小鹏,想要一双名牌运动鞋,都要等到逢年过节家里钱宽裕的时候才能买。
惜年端起碗,帮毛毛吃青菜,她不讨厌这两个孩子,尤其是毛毛,不像妹妹囡囡那样娇惯任性,他对谁都很有礼貌,一看就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不仅如此,他还心地善良,经常把家里买给他的好吃的拿给惜年吃。
李玉茹一脸阴霾地走过来,看到儿子毛毛和惜年说话,表情更不爽了,叫毛毛:“食不言寝不语,妈妈没有教过你吗?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不要讲废话。”
毛毛听到妈妈批评自己,吓得不敢再说话,低下头吃饭。惜年假装没看到李玉茹的脸色,起身上楼。
“老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要么不回家,回家就闷不吱声,一肚子算盘精。”李玉茹等惜年走了,没好气地抱怨。
惜年在楼梯上听到她的话,默默走进自己房间,一关上房间的门,冷漠的伪装松懈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委屈。无数次对自己说过,寄人篱下的滋味再不好受也得忍受,为了自己和妈妈的将来,必须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时期,然而,每当遇上事情,还是忍不住会难过,人要是真能把自己情绪控制地妥妥帖帖,也就不是一个真实的人了。
坐在灯前,惜年打开课本,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离期末考试还有二十天,这是她读高中以来第一次重要考试,必须考好,不仅远在川沙的妈妈惦记她的学习成绩,就连尹岳庆,惜年知道,他也很在意自己的成绩。
成绩好坏决定了她在尹岳庆心中的分量,商人重义轻离别,他觉得她是可塑之才,才会舍得花钱栽培,什么父女亲情,不存在的,他要是心里有亲情爱情,当年他就不会抛妻弃女。
新买的笔记本很漂亮,淡紫色封面上印着清爽的图案,她一口气买了十本,用来当错题整理册,初中开始她就养成了及时归纳整理错题的习惯,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学习到十点多,惜年伸了个懒腰,准备洗个澡就睡下,应酬回来的尹岳庆来敲女儿房门。
惜年给他开门,乖巧地叫爸爸。
“我在楼下看到你房间灯亮着,这么晚还在学习?早点睡吧。”尹岳庆刚参加了一场饭局回来,心情十分舒畅。
“正准备要睡,爸爸,你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解解酒。”惜年猜到尹岳庆有话要跟她说,下楼倒了杯水上来端给他。
尹岳庆对女儿的懂事很满意,笑着说:“我今天和几个客户吃饭,遇到了一个本市很有名的律师,巧不巧,他儿子竟然和你在一个学校,而且还是一个班的。”
听到律师两个字,惜年心里一愣怔,有意问:“谁啊?”
尹岳庆说:“姓林,他有两个儿子,听说是双胞胎,有一个学习特别好的还是你们班班长。这个林律师在业内相当有名,尤其擅长经济案,我想聘他当我公司的法律顾问,但是他推脱了,说是太忙没有时间。”
并不是双胞胎,惜年很想告诉老爸,转念一想,既然林律师自己都没有澄清外界的传言,旁人也没必要替他澄清,两个儿子都是他精心抚养长大,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要紧,他们一家人喜欢就好。
听尹岳庆的语气很有些遗憾和不甘心,惜年说:“能干的律师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既然他不答应,就找别人好了。”
“你不清楚,丫头,爸爸准备在三年内把公司搞上市,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兼顾到,尤其是法律层面的,有很多复杂的手续和符规细节需要有懂行的人打理,林律师的父亲曾经是经贸委的官员,现在虽然退休了,但是人家在官场渗透地很深,熟人和老关系多得是,林律师的事务所也是全上海最好的,对IPO相当有经验,我非找这样的团队合作不可,所以——”
尹岳庆慎重地看着女儿,“你一定要和那个小班长搞好关系。”
惜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脑海里除了“搞好关系”四个字,半天听不到其他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可爱的蓝孩纸,小姐姐们你们忍心不包养吗,是不是应该收藏一下?
第12章 第 12 章
尹岳庆见女儿垂着头,披散的长发间小脸惨白,以为女儿是身体不舒服,忙让她坐下,“学习太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惜年回过神来,“爸爸,你那么有本事,公司一定能上市的,不一定非要找这种关系。”
“不容易啊,哪一行都不容易,生意场上竞争尤其残酷,你不找关系,别人也会找,大环境如此,企业不做大,生存就会很艰难,一旦做大,又会有资金风险,融通是个大学问。我一个人奋斗这么些年,尝尽了人情冷暖,你还太小,其中的苦和你说,你也不可能有体会。惜年,你是爸爸的希望,将来你要考复旦金融系,爸爸的事业需要你助力。”
尹岳庆看着女儿尚显稚气的脸,把心里话和她和盘托出。他很少这么和别人说心理话,喝了点酒,眼前又是亲生女儿,不知不觉就放松了戒心。
惜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里默默分辨着他话里的真情和假意,有意忸怩地说:“可是我跟班长又不熟,他是学霸,平时不怎么和我们女生说话。”
“多接触接触不就熟了,他学习好,你多和他来往,对你提高成绩也有帮助,傻孩子,你长得这么漂亮,男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和你说话呢?我并不是要你和他怎么样,再怎么说,我是你爸爸,我不可能害你,但是你要清楚,条件好的、优秀的男孩子,遇到一个少一个,将来你到社会上,会明白我今天和你说的话。”尹岳庆语重心长地开导女儿。
见女儿仍有些似懂非懂,尹岳庆也不再多说,站起来拍了拍女儿的肩,嘱咐她早点睡。
“钱够不够花?”
“够花。”
尹岳庆扶着门框站了站,转过身主动说:“改天我让助理办一张副卡给你,你用钱也方便一点,不要跟你李阿姨说,这是我们父女俩的秘密。”
对他突如其来的安排,惜年非常惊讶,瞬间又有点感动,“谢谢爸爸。”尹岳庆又拍了拍她的肩,“三个儿女里,将来你一定是最有出息的,爸爸不会看错。”
惜年目送他离开,轻轻关上房门。如果不是最后那句话,她或许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又是父亲的一次感情投资,把她送进名校、让她弹琴跳舞培养气质、给她很多钱买衣服,不过是为了以后把她培养成合格的交际花。
就像古代,皇帝的女儿都要用来和亲一样,越是上层社会,婚姻越是会远离真爱,成为旗鼓相当的交易和筹码。
想了几天,惜年最终没有把父亲出轨的照片发给李玉茹看,料想以她的精明和谨慎,不可能对父亲在外面的行为一无所知,就算她一无所知又忽然知道了,她也不见得会和他离婚,离婚多影响利益啊,他们这种貌合神离的婚姻,离开利益的牵扯还有什么能维系。
还是复习迎考更重要,惜年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在晨跑之前先看一个小时书,寝室里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时间起床,众人心里都明白,考进了师大附中只是学习的起点,他们还有高考这场硬仗要打。
自从被老师发现过一次,史小沫再也不敢在课堂上偷偷追番,每天都是等熄灯过后熬夜追一个小时,早上起来太早,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努力用手支撑着,还是经常看书看到一半就睡着。
王俏每次看到史小沫睡着都会用书去打史小沫的头,叫她不要打呼噜流口水,影响别人看书。
“对不起。”史小沫往太阳穴涂了点风油精,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继续看书。中考的时候走了狗屎运考了全年级前十从而考进师大附中,还不到一个学期,她就现了原形,不负众望长期霸占班里倒数第一第二的位置,虽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心里依然抱着一线希望,努力努力,也许能多考几分。
王俏和史小沫是从同一个初中考进来的,初中时就不大瞧得起这个又矮又瘦没有存在感的女生,也根本没想到成绩并不出众的她能考上师大附中,可她偏偏就考上了,并且和自己分在一个班、住同一间寝室。
都说考进了师大附中就等于一脚已经踏入了清华北大复旦的门,王俏想不通,自己拼搏三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考进来的名校,怎么那些并不怎么努力的阿猫阿狗也能考进来。
“你们说,期末考咱们班谁会考第一啊?”一个女生忽然发问。
“这还不简单,林司峤呗,连续三次月考他都是年级第一,期末考考个全班第一还不是小菜一碟。”王俏说。
“薛崇学习也好,还特聪明,没准期末他能考第一。”史小沫说。
班里别的女生都是薛崇的颜粉、林司峤的成绩粉,只有她相反,她是林司峤的颜粉,薛崇的成绩粉。
“可惜他生不逢时,遇上林司峤这样的对手,只能当千年老二,这叫既生瑜何生亮,技不如人,也罢也罢。”另一个女生说。
众人听到这话都笑起来,薛崇只在第一个月的月考考过全班第一,自从特别偏爱他的物理老太动员他进学校的奥林匹克物理小组,他就怎么考都是第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奥物占用了太多学习时间。
相比之下,林司峤就机智多了,他婉拒了数学老师让他进奥数小组的邀请,一颗红心只为高考做准备,所以他才能心无旁骛回回考第一。
“奥物和奥数都是咱们学校传统优势项目,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得金牌,为了保持优良传统,当然要有人去学。”孟展眉替薛崇鸣不平。
在她心里,相比林司峤那种勤奋苦读出来的第一名,薛崇这种信手拈来的第二似乎更让人高山仰止,他不仅参加了奥物小组,还参加了学校的篮球队和围棋班,别人为学习忙得焦头烂额,只有他任何时候都是那么从容,有一种虽千军万马吾往矣的淡定。
这种从容和淡定让他身上有一种特别令人着迷的气质,孟展眉初中和薛崇同桌那些年,经常看到他在自习课偷偷用手机看武侠小说,那时就很佩服他的聪明,高智商的人和普通人真的不在一个起跑线,你努力半天,吃奶的劲都使上了用来学习,人家随便复习复习就能考得比你好得多。
同寝室女生都知道孟展眉和薛崇小学和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又是同班,自然是因为两人感情好舍不得分开,听她为薛崇说话,纷纷笑着起哄。
“你放心,你家薛崇一定会得金牌的。”
“我一直觉得林司峤放弃奥数太可惜了,明明他是最有希望的,数学老师动员了好久,都没能说动他。”
孟展眉对她们的起哄并不反感,反而很高兴听她们把她和薛崇的名字连在一起,你家薛崇,多么私密而又有专属感的称呼,她甚至希望她们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然而,她们一说到林司峤就把薛崇忘了,大概因为人人都知道薛崇名草有主,谈论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而林司峤还单着,这就意味着无限可能,让所有人都在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希望尚存。
惜年听到她们的对话,手托着腮,随意地在演算纸上写下一行字——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可拜上将军。
史小沫头凑过来看,问她:“这句话看着很眼熟,好像谁说过。”“是《史记》里的话。”惜年的语文和历史学得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