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商部只能奏请皇上加盖营业厅,增加商部人手以应付这种火爆存银的现象。
商部行政队伍也是扩大数倍,从前那几十人的队伍,如今已扩展至千人,除了营业人员外,多了审核人员队伍和贷银流通人员队伍等等。
苏涟漪虽告假在家,但她的办公室却无人使用,一直给她留着。日日有人打扫,夜夜有人看护。
“郡主大人好。”
“郡主大人吉祥。”
“见过郡主大人。”
一走一过,打招呼请安之人络绎不绝,前方,有人拦住了苏涟漪的去路。
涟漪见那人亲热一笑,只因两人是老朋友了。“李侍郎,可有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堂。
一身官袍的李玉棠面色带着倦意,一双细长的眼下带着淡淡淤青,“恩,有事。”语气认真。
涟漪的笑容渐淡,心中竟有不好的预感,“里面请。”将李玉棠迎入了办公室,两人并未入座在办公桌上,而是在一旁的客椅上坐下。“李公子,我们是老朋友了,若你有什么问题便直说出来,我若能做到,定会帮你去做。”
李玉棠缓缓抬眼,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眉头动了又动,好似想皱眉,却又忍住了一般。“涟漪郡主,属下确实有件事,若看在从前的交情上,希望郡主能答应。”
苏涟漪的心一沉,“现在这里没外人,不用称呼我为郡主,有什么事便说,我们永远是岳望县的朋友,不是吗?”今日的李玉棠很反常,平日里他虽对她都这样不冷不热的保持距离,但却没有今日这般疏离。
李玉堂苦笑,“郡主,不要再提岳望县了,好吗?”
涟漪眼中有些无措,“玉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支持你,你慢慢说给我听。”难道是李玉堂在工作上有了什么重大失误?
李玉棠摇头,面色复杂,好像在忏悔又好像在自责,更好像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却后知后觉的痛苦。“苏涟漪,你可知道,我曾下令害过你。”
苏涟漪的心稍微放了一放,笑容绽放开来,“我知道啊,但一切都不怪你,从前以我那不堪的条件和名声去纠缠你,令你在朋友圈子中丢脸是我的不对,你下令派人给我点厉害或是直接针对我,都是情有可原。换句话说,那是我咎由自取。”
李玉堂看着可坦然面对过去的苏涟漪,更是相形见绌,“是谋杀,我派人杀过你,是翠儿。”
苏涟漪一愣,翠儿,好熟悉的名字。
李玉堂见苏涟漪愣神,声音越发沉重,“你说的没错,因为当时你的纠缠,我被亲朋嘲笑苦不堪言,我李玉堂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我派翠儿带领众多丫鬟殴打你,而后谎称失手错杀,只为彻底解决我的烦恼。翠儿回禀说你…已死了,后来却发现,你没死。原来老天爷是有眼的,没让你死去,太好了,你没死…”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无限自责。
苏涟漪猛然想起自己刚刚穿越来时发生的事,那名为翠儿的丫鬟眼中的杀机,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李玉堂下的令。
苏涟漪生气吗?非但不生气,反倒对李玉堂十分理解,还对那件事十分庆幸。若本尊没死,她也不会穿越到鸾国,也不会认识飞峋、初萤等所有人。换句话说,她不也是同谋之一?
“我知道了,我原谅你。”涟漪微笑道,“若你的心结在此,那今日我便帮你解开,我原谅你了。”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是。
“不,这不是心结!”李玉堂猛地抬头,双目直视苏涟漪。
涟漪皱眉,心中暗暗祈祷,他千万不要说那个问题。“那是…什么?”声音末尾,有些虚。
李玉堂抛开了自尊和羞涩,直视苏涟漪的双眼,“你知道么,若时间重回,我…我…我不会杀你,我会…接受你,牢牢守护你,我当时真的不知,外表纨绔的你其实是这样的你。”
涟漪听着李玉堂好像绕口令一般的话,苦笑。她知道李玉堂是喜欢她的,她一直回避,甚至暗暗祈祷李玉堂能早日忘了她找到他自己的真名天女,难道过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令李玉堂亲眼见到她苏涟漪成亲生子都不会浇灭他心头之火?
…怎么这么死心眼!?
既然无法逃避,那便只能面对。
“玉堂,我称你一声玉堂是因你我是朋友,既是朋友,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忽视你的痛苦。”涟漪苦笑,她心中已隐隐猜到李玉棠找她是何事了。“你想说的请求到底是什么,告诉我把。”
李玉堂在挣扎,室内死寂,即便是屋外人来人往脚步声杂乱,屋内的两人也似乎闻之不见。
许久,随着李玉堂的一声长叹和再次苦笑,道,“我志从来不在仕途,能答应到商部任职也是想协助你、减轻你的负担,如今商部步入正轨,你也在寻机全身而退,我便没必要留在商部了,我想辞官。”
李玉堂的请求在苏涟漪的预料之内,也在苏涟漪的预料之外。预料之内是因她已猜到李玉堂要离开,预料之外是连李玉堂都看出她要借机抽身。难道她做得这么明显?
李玉堂也是忐忑,心中更为矛盾,一方面希望离开京城,日日见喜欢的人不在自己身边投他人怀,他心如刀绞。另一方面却又希望得到苏涟漪的挽留。
苏涟漪看向门外,冬过春来,积雪消融,因雪水的滋润,土地也越发黝黑。枯枝重新抽出嫩芽,远观不出,近观尽显,春意。
春季是一年初始更是一个希望的季节,本应生机盎然,怎可萎靡消沉?如面前这名美男子。
在苏涟漪的记忆力,李玉堂从来都是骄傲的富家公子,清高、自负、才气逼人,一身白衣似雪似风,来去无形不可桎梏,曾几何时,他套上了官袍后,拘禁一般的存在商部这个小院子里,隐姓埋名、任劳任怨,这不是李玉堂。
苏涟漪抬眼看向李玉堂,这张俊荣熟悉又陌生,曾经鄙夷憎恨过,曾经认为他是自己强大的合作伙伴,如今对他陌生是因他突然变得如此卑微。
为何卑微?不是因为官位,而是李玉堂心中的愧疚和自责吧。愧疚是曾对她有杀机、自责是将她放走。
苏涟漪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好,我答应你的请求。”离开吧,她也不忍心看他在此痛苦了。
李玉堂愣愣地看着苏涟漪,眼神复杂。
涟漪继续道,“我想留你,但诚如你所说,我正在寻求机会全身而退。既然我都走了,为何非要逼着你留下?你志不在仕途我早就知晓,你兄长李玉兰仕途顺利,而你也想回岳望县继承李家产业,兄弟二人一官一商也好照应。”
李玉堂的眉头慢慢皱起。
苏涟漪低下头,把玩茶杯,“既然今日如此,我们便都挑明了说吧。有些心底话,我一定要说,也希望你听得进去。”
“你说。”李玉堂忙接道。
涟漪点点头,抬起眼,看向李玉堂狭长的双眼,“人的一生会遇很多人,会产生很多美丽的误会。有些人看起来好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但经过时间的检验方知,其实那人只是自己生命的一个过客,也许在你人生道路的不远处,你的真命天女在安静等待呢。”
听到苏涟漪的话,李玉堂将视线移到窗外,不肯接受。
涟漪微微耸了下肩,“好吧,那你未来有何打算?”是回岳望县接手李家产业还是另起炉灶。
李玉堂直直看着窗外枯枝上的嫩芽,“我会等你。”
“啊?”苏涟漪吓了一跳,“等我?等我什么?”
李玉堂不答。
苏涟漪面色大变,“李玉堂,你不会想等我和离吧?”
李玉堂依旧不答。
苏涟漪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李玉堂,玉堂兄弟,你告诉我,你说的都是气话,是逗我呢,好吗?”
李玉堂将视线重新转回,面色认真,“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涟漪尴尬地咽了口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玉堂你死心吧,我不会和离的。”
“恩。”李玉堂道。
“那你还等吗?”苏涟漪问。
“等。”李玉堂答。
涟漪哭笑不得,“都说了不会和离,你还要等?有什么好等的?即便是和离、即便是以后我守寡也不会再与你,所谓好马不食回头草,所以说,你别等了!”现在她只想狠狠断了李玉堂的念想。
李玉堂目不斜视,“等,永远都等。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错过第二次。”
“没有第二次!”苏涟漪急得都快哭了。
“人生漫漫,无人可预知未来,你又如何敢肯定没第二次?”李玉堂面色平静,无喜无悲,薄唇微启,一字一句咬得真切。
苏涟漪哑口无言,“李玉堂你给我听好,诚如你所说,人生漫漫无人可预知未来,即便命运天定,但决定我定,即便我未来和离或失夫,但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会再重新给你机会,你可听好?”这种戳人心的狠话她不想说,但若再这样暧昧不清恐害了李玉堂的一生,她必须要想尽办法让李玉堂死心。
李玉堂面色丝毫未变,“若二十年后,三十年后或四十年后我依旧等你,你还不给我机会?”
苏涟漪斩钉截铁,“不给!”
李玉堂突然笑了,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苏涟漪心头窃喜,“那你不等了?”
李玉堂答,“等。”
“…”如果此时有电锯,涟漪想马上锯开李玉堂的头盖骨看看他脑壳下装的到底是脑浆还是石头,怎么就这么倔强。“都明知没机会你还等,你是不是傻了?”
李玉堂低头不语。
涟漪长叹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罢了,你辞官之事我无法全权做主,还需启禀皇上,你年纪轻轻便辞官皇上未必会许可,你可想到理由全身而退?”
李玉堂点头,“自然是想到的。”
涟漪心中有些酸楚,“是啊,玉堂你做事从来都是三思而后行,我刚刚的话本就不该多问。皇上若是问我,我也会同意的。”
李玉堂拱手,“那就多谢郡主大人了。”
苏涟漪嗤了下,“又来了,一口一个郡主。”
李玉堂站起身来,“既然事已商量完,那属下便告退,郡主大人您忙。”说完,也不等苏涟漪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涟漪看着李玉堂逐渐远去的背影,那身官袍消失,好像依旧是那名白衣公子,只不过越行越远。心中酸楚又感慨,时过境迁,几年的她如何会想到两人的结果会是这般。
涟漪亲手收拾了茶盏,换上套新茶杯,为自己新沏茶一壶,慢慢饮下,任香茗温暖自己。她不知道李玉堂会不会等,心底却有种预感他会一直等,心酸又感动。是啊,从前李玉堂内疚,现在他将包袱扔给了她,换成她来内疚了。
她衷心希望李玉堂回到岳望县后能找到一名真心待他的女子,感染他,两人相爱结合,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
苏涟漪想了很多,有往事、有现状、有未来,手中的空茶杯握了许久,茶壶内的热茶已凉都未发现,直到响起几声带有节奏的敲门声。
涟漪抬头一看,看向门口一抹修长的身影,是叶轩,一身官袍笔挺,手上抱着卷宗账册,脸上带着一种自负的笑容。不得不说,如今在叶轩身上丝毫见不到商人的影子,那气质好像他从来都是读书做官的。
“叶侍郎,请进。”苏涟漪道。她曾经讨厌过叶轩,因为这家伙竟狗胆包天想勾引她婚外情,自从东坞城一行后,叶轩老实了许多,再也不会用那双类似叶词的桃花眼放电了,省却了许多烦恼。
“是,涟漪郡主。”叶轩入内,看苏涟漪在客椅上没有站起的意思又若有所思,想到刚刚李侍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难免将两人的失态结合起来。放下卷宗,叶轩垂下眼微微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
“郡主大人不顾身体前来商部检查工作,实在是辛苦,更是我等商部官员的楷模,我等更会肝脑涂地,报效朝廷,效忠皇上。”叶轩说得认真慷慨。
“恩。”见叶轩打官腔,苏涟漪也懒得与他多说,随手拿起卷宗账册翻看起来。这些卷宗账册都是总账,出入明细,每笔每款记得仔细,不得不说叶轩是个管理的好手,不愧是从叶家出来的人。
叶家…
今日李玉堂的一番话刺激到了苏涟漪,更是勾起了她不少回忆,想到李玉堂自然便要想到叶词。叶词从开始便主动对她伸出援手,可以说比李玉堂早之又早,付出的热情也比李玉堂多上许多,叶词从不掩饰他对她的好感,只要找到机会便猛烈追求表白,可惜…
今日的涟漪心思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来看这一笔笔枯燥的账单,努力翻看了几页,而后合了上。盯着账册封头的字,愣神直眼。
叶轩看着苏涟漪失魂落魄的摸样,微微挑眉,眼珠转了又转,而后一笑,那笑容中带了隐隐的诡异。“郡主大人可是在想舍弟?”
苏涟漪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向叶轩,“怎…怎么会?”被捉奸一般。
叶轩收起了略带纨绔的笑容,正色道,“知道当初我为何勾引你吗?”
从前苏涟漪认为叶轩是花花公子有征服欲,毕竟身在高位的女子不多,她很容易被这些有征服欲的花花公子盯上,但此时此景叶轩问此问题,她终于知道了真实的原因。“你想将我勾引到手,而后告诉叶词,我也不过是个虚荣轻浮的女子,让其早早死心,对吗?”
叶轩一笑,“郡主永远聪明。”
苏涟漪斜眼看了叶轩,无奈地笑了笑,“叶轩,难道你不再想想,叶词他痴爱一女子,而有一日你告诉叶词说这女子的不堪让其打破了心中幻想,那会是解脱吗?在我看来,那是打击才是。”
“啊?”叶轩一愣。
“不知叶轩叶侍郎是否真正爱过一人,是否有这样的感受——爱一个人,若细细想来并不仅仅爱的是这个人,还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憧憬。每个人心中都有对理想异性的憧憬,当遇到的异性与自己心中憧憬有所重合后,便会爱上。换句话说,叶词也许确实钟情与我,但也可以说,我的性格和容貌与他心中的憧憬女子相符,有时苏涟漪只是他心中的一份寄托。”涟漪也不管叶轩是否听懂,自顾自地慢慢讲着。
叶轩微微拧眉,努力跟上苏涟漪的节奏,分析每一句话的意思。
“你若真勾引我成功,叶词心中那份神圣纯洁的憧憬便会被打破、被玷污,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轻者意志消沉重者再也不敢去憧憬、不敢去爱。”涟漪道,看着一脸迷茫的叶轩,问,“叶轩,你能听懂吗?”
叶轩没回答,还在思索。
涟漪扑哧一笑,“好吧,男欢女爱从来入不得叶侍郎的法眼,那我就换一种说法。每个人心中有份信念,若我猜得没错,叶侍郎虽出身叶家却对自己能力十分自负,认为人定胜天,通过自己手腕便能成功,对吗?”这一点,和李玉堂倒是有一些相像,也许每一个有能力的才子都有这种自负吧。
叶轩笑而不语。
涟漪微微垂下头,一直胳膊支在桌上,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如今皇上是明君,若是昏君贪恋你们叶家财产的话,先暗中软禁你们叶家人,切断与周围联系,而后出其不意定个叛国之罪,将叶家抄家,财产全部充公,你怎么办?”
叶轩一僵,“这不可能。”
涟漪微微摇头,“一切皆有可能,不过你放心,我们当今皇上是明君。若是昏君或叶家真的叛国,我所说的定会成真。”
叶轩惊讶了下却未震惊,他也曾幻想过。片刻,他叹了口气,“若那样,我也没办法。”
涟漪点头,没错,这便是皇权。“若有一日真发生,而你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繁盛的家族顺势灰飞烟灭,怕是也要损失信仰。”
“今日闻郡主一番话,当真胜过读书三年,属下受教了。”叶轩又打起了官腔。
苏涟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话已说开,从前心中那节也打开不少,毕竟叶轩作为她的左膀右臂,在工作上帮了她不少,任劳任怨。
“姓叶名轩的,收起你那虚伪,咱们说点实惠话。”涟漪一拍桌子。“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郡主去哪儿,属下就跟去哪儿。”叶轩道。
涟漪一指敞开的大门,“滚,有多远滚多远。”
叶轩赶忙摇手道,“错了错了,我不说了就是,不知郡主问的打算指的是什么。”
涟漪白了叶轩一眼,“刚刚李侍郎说,他要辞官,所以我想问问你。”
叶轩道,“李侍郎确实应离开这伤心地,眼不见心不烦。”
涟漪眯着眼,“叶轩,本官发现今日你实在皮痒清闲,信不信本官让你未来一个月商部大门都没法出?”咬牙切齿道。
叶轩低头,“这回真错了,郡主大人,属下真错了,再也不敢了。”让他不出商部大门太简单了,只要涟漪郡主随意动动脑筋想点鬼点子加重他的工作量,就能将他忙得哭爹喊娘,所以说,女子不能得罪,尤其是这种狡猾又聪颖的女子。
“李侍郎的事,我批准了,回头他奏请皇上,我也会帮他说上几句。这空缺下来的侍郎位置很快便会选拔人来填补,倒是你的问题,我有个打算。”涟漪道。
“我的什么问题?”叶轩认真道。
“我想推举你成为代理商部尚书。”涟漪道。
几不可见,叶轩眸低闪了下喜悦。虽他从前从未想过涉足官场,但这一年多下来,已经尝到官职所带来的荣耀和便利,再回头去做那种平头百姓又如何甘心?既想在官场发展便要发达,升官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涟漪捕捉到了叶轩的反应,继续道,“我再强悍也是一名女子,累了倦了,不想再去抛头露面地处理这些恼人的公务,更何况如今又有子在身。即便皇上不肯放我,我也是要抽身离开的,整个商部,最能干的除了李侍郎便是你叶侍郎,这个位置除了你无二人选。”
叶轩立刻站起身来,跪在苏涟漪面前,“属下对郡主栽培永铭记于心,无论郡主做何决定,只要需要属下,属下定万死不辞。”这一次,不带任何调侃。
涟漪点头,“好,此事就这样决定了,这几日轩国使臣到来,皇上要接待使臣,怕是无暇分心商部事宜,待轩国使臣离开,我便会上奏皇上。叶侍郎请起吧,你我也算是在东坞城出生入死的朋友,不用这般客套。”
叶轩起身,心情大好,想到之前郡主的问题,犹豫再三,道,“郡主大人,属下知道你想了解舍弟的情况,舍弟他…依旧如此,还有一件事,郡主可能不知。”
“何时?”涟漪问。
“当时舍弟也是去了东坞城,只不过是偷偷潜入,更不让属下将此事告知郡主,若属下敢说,他便要断了兄弟情,再不回叶家。”叶轩道。
涟漪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李玉堂、叶词,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叶轩见苏涟漪若有所思,继续道,“当时商部工作繁重,带去的商部人手不足,很多工作都是舍弟在做,他却又不肯透露行踪,只为帮郡主分忧。”
“知道了。”苏涟漪胸口闷得要死。
叶轩身为兄长,见弟弟如此也是心疼,即便知道无礼却也忍不住问,“郡主大人,属下斗胆询问,郡主有何打算,对李侍郎、对舍弟?”
涟漪苦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我能做的只是斩断与他们的联系,彻底退出他们的世界,祈祷他们早一些放开这段孽缘,重新开始新生活。”
“其实郡主也是很为难的。”叶轩由衷道。
而后,两人相对无言,苏涟漪心情烦闷,叶轩也不忍惊扰,两人便静坐了一会,叶轩便又抱着卷宗离开了。
一阵清风带来初春湿润的草香,苏涟漪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看着曾经为争取地位和权力所办的商部,想到从前在岳望县为生存所做的一切,突然觉得人生如梦。
人永远要前进,不能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中。涟漪对着那张办公桌笑了一下,而后起身离开,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如果可以,这是她最后一次到商部,从今往后她要脱离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去寻求平淡安稳的日子,那才是她所追求的。
…
从商部回到家中已是下午,太阳偏西。
看书的苏涟漪突然想起了听风书苑之约,去了书房,拆了一块厚纸,将平日里用来画图纸的炭块笔取出,准备随意画一些什么说服书苑老板慕夜凡“学海无涯”继续钻研素描画,以便继续生产这种厚纸。
刚将纸展开,思索着到底要画什么来一鸣惊人震撼慕夜凡,管家秦诗语来了。
今日的秦诗语一身浅蓝色缀紫红花纹的缎子长裙,虽已三十有六,但身材苗条健康,步伐轻快有力,标致的容颜也及是干练,别有一种职业女性的魅力。
“郡主大人,今日将军随礼部出城迎接轩国使臣,晚膳应是在宫中用过,只有您自己在府中用晚膳,不知您有何想吃的菜肴吗?奴婢这就吩咐厨子去做。”秦诗语道。
涟漪一边想着画什么东西,一边摇头,“让厨房随意做吧,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一脸严肃的秦诗语眼底露出笑意,对苏涟漪这个有实力无架子的主子极为赞赏,“好。”这晚膳自然不是随意的,而是她来精心定制菜单。
正当秦诗语欲转身离开书房时,有一名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奴婢见过郡主大人、秦管家,是这样,门外有位来自宫里的公公,说是皇上有命,召郡主大人入宫参加晚宴。”
苏涟漪皱眉,“召我参加晚宴?这种一年一次的使臣往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不用人人都参加晚宴吧,何况我还告假在家。”
那小丫鬟道,“刚刚奴婢也回了,说郡主身体不适,但那公公说,这一次使臣一行有贵客,是一位轩国公主,而这晚宴也是轩国公主开口邀请,皇上才下召的。”
涟漪一惊,“轩国公主!?”
小丫鬟点头,“是,宫中的公公是这么说的。”
秦诗语不解,轩国公主来指名道姓邀请郡主做什么,难道公主与郡主有交情?
与其说两人有交情,还不如说两人有孽缘。
苏涟漪不敢怠慢,赶忙放下纸笔,让秦诗语帮忙梳妆打扮,穿上了宫装,上了马车赶去京城。
谁能猜到,这一次轩国公主并非是普通出使拜访,而是另有目的,那便是两国和亲。
309,改变谁的命运
鸾轩两国停战多年,年年皆有使臣往来,互送礼物,维系关系。
除了重大庆典会派出大量使臣出使外,其他往来规模不大,自然不用隆重招待,只由礼部接待,随后皇帝办一场小规模的晚宴便可。但这一次的晚宴规模颇大,除朝中文武百官出席外,更是命其携带家眷入宫共同赴宴。
苏涟漪盛装打扮,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裙,华贵又不会太过高调张扬,长裙外披着一件半身长同色系薄披肩,边缘正好搭在腰际,可挡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这种穿法在现代频频可见,由西方传入,但在鸾国却没人穿过,这样层层叠叠略显累赘,好在涟漪身材颀长高挑,这样的披肩穿在她身上,非但不累赘反倒别有一种端庄的味道。
谁能想到,苏涟漪为遮肚子而准备的短款披肩会在这场晚宴一炮走红最后在京城流行?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有门外侍卫安排着停放马车,车水马龙,华贵马车络绎不绝,都是各家夫人得到消息携带家眷赶来。
秦诗语先下了车,而后转身小心去扶苏涟漪。
秦诗语本就是宫中女官,深得当今太后宠爱,后到了年纪出宫嫁人,却遭遇命运坎坷,从公主府捻转到了苏府,成了苏涟漪的管家,两个干练女性也是惺惺相惜。这一次秦诗语入宫,也是涟漪提议,前来看望从前的老主子——太后娘娘。
“郡主,您慢着点。”秦诗语小心扶着。
涟漪笑笑,“我有那么金贵?其实你们不懂,越是怀孕的女子才越要多多运动。”
两人刚下车,苏涟漪一抬头看见了御史崔鹏毅。自东坞城回来后,苏涟漪便没见到过崔鹏毅,想来崔御史又被皇上派去公干。崔鹏毅明着与司马秋白一样任职于御史院,但实际上却是皇上手下的影魂卫。
崔鹏毅也见到了苏涟漪,对其行了个注目礼,而后转身离开。
“那人是谁?怎么比将军还冷酷?”秦诗语道,口吻中有一些不屑。
涟漪掩嘴而笑,“别说得这么委婉了,其实你心里想的是那人怎么和飞峋一样面瘫是吗?他是御史院的崔鹏毅御史,虽然面冷了些,但为人正直。”
秦诗语看那背影哼了下,“正不正直奴婢不知,但却知他不懂在朝为官的生存之道,官职不大架子倒不小,趾高气昂的,就不怕不小心得罪哪位实权大臣?这崔御史有什么背景吗?”一边小声聊着,一边扶着涟漪向宫门走,权当崔鹏毅为一个谈资。
涟漪有些惊讶,因秦诗语平日很少这般八卦多舌,今日实在是反常。
“没有,就我所知,崔御史为孤儿,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皇上在城郊赏了个宅子给他,没想到他竟收留了一群乞丐流浪汉,每月的薪俸几乎都花在此。”苏涟漪为其讲到。至于崔鹏毅的真实身份,她自然不能说。
秦诗语一听,气笑了,“没想到这个崔御史除了没心眼还是个败家,难怪没女子愿意嫁给他,啧啧。”
两人小声聊着,很快便入了宫门。
在宫门处等待多时的宫女见到苏涟漪来,赶忙迎了过去。“奴婢给涟漪郡主请安,奴婢是千慈宫的宫女,前来传金玉公主的话。公主说,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请郡主先到千慈宫歇歇脚。”
千慈宫是太后的宫殿,金玉公主夏初萤正在此处。
涟漪微笑点头,对秦诗语道,“真是巧了,既和公主碰面又能提前给太后娘娘请安。”
“是啊。”自打从宫中出去,秦诗语便再没见过太后,看着依旧奢华庄严的皇宫,怀念起自己年少的青春,无限感慨。那时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如今却已是弃妇。苍天未老人已衰,更是想念自己的主子。
在宫女的带领下,两人快步前往千慈宫。
入了千慈宫,为皇后请了安,苏涟漪便被夏初萤拽到了一侧的房间,急急关了门。
苏涟漪不解,“干什么神秘兮兮的?”
初萤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那个拓跋月小婊子来了你知道吗?”
涟漪扑哧一笑,“小婊子那是乡间俚语,你身为一国公主不可张嘴小婊子闭嘴小婊子,没了教养失了威严。”
初萤跺脚,“你还有心思和我扯皮?什么教养不教养、威严不威严,若我能骂死她我现在就骂死她!那个没良心的、不要脸的…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骂她了。”
涟漪伸手揽住初萤的肩,“虽然我对她谈不上喜欢,但你对她的仇视也实在夸张了些吧。我不敢说让你喜欢她,但稍微减少些对她的厌恶,也是放过你自己,对不对?”
初萤一把推开苏涟漪,“你还有心思劝我?你知道那个小婊子来鸾国干什么吗?”
苏涟漪一愣——是啊,如今皇帝登基大典已过,离太后五十大寿还远,两国交际只要派出使臣便可,一国公主来做什么?若是普通游玩,皇上不可能临时召请文武百官携家眷参加宴席。
想到这,苏涟漪的心猛的一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前什么电视电影小说传说,两个国家之间除了战争外另一大热衷之处便是…和亲。
“是和亲!”几乎与苏涟漪思维同步,夏初萤叫了出来。
不好的预感入涨潮般一波一波袭上涟漪胸口,她笑得勉强,“和亲?她是要入宫为妃?”公主嫁皇上,天经地义。
初萤大眼转了一圈,“如果是嫁给我皇兄,一切都好说,别说我以后乖乖叫她皇嫂,就是见面了给她行礼问安我也认了,但我就怕…她看上的不是皇兄。”
夏初萤为嫡公主,见到妃子不用行礼问安,初萤这么说是为了一种比喻。
苏涟漪不是懵懂的小白花更不是白痴,初萤说到这份儿上,再结合从前在东坞城种种,她立刻明白了初萤的意思,严肃下来。“即便是和亲,公主也可以在邻国随意挑选夫君?难道这外国公主比本国公主权力都大?”
初萤狠狠地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比如说吧,我看上某个男子,但那男子不方便迎娶我,我和皇兄闹、和母后闹,最后惨被教育,这件事传到宫外便是当今皇上太后公正不阿爱护子民教训刁蛮公主。但相反,拓跋月看上了我国的某个男子,那男子不同意,最后拓跋月回国,这件事传到宫外便是当今皇上太后没威信、子民抗旨不尊,换句话说就是没面子。涟漪,你自己衡量一下是外国的公主权力大还是本国公主权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