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噗嗤又笑了出来,“别紧张,我不说你也如此。但你也在朝中,定然也是有一些耳闻的,户部刘尚书雇了官媒前来说亲,难道你不知晓?但从未见你因此事烦心或是抱怨,所以觉得你们男人根本是个心中不装事儿的孩童。”
飞峋一反之前的忐忑,却认真严肃了下来。“涟漪你错了,我并非视而不见,而是认为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因我的态度很坚决——我云飞峋的妻只有涟漪你自己无妾,因为不动心便不屑关注此事,仅此而已。”
涟漪心中涌现甜蜜,“那若是元帅同意了亲事,你怎么办?”
飞峋还是那种毫无表情的模样,“他自己娶。”
“噗——”苏涟漪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有你的,让元帅娶?”
飞峋那拿起筷子继续吃,“恩,他同意亲事就他娶,与我无关。”
“他是你爹。”涟漪继续逗他。
“对,他是我爹,而不是我。”飞峋随意回答。
涟漪心中了然。确实,若飞峋真提了这件事或计较这件事,只能说心动了。若丝毫不心动,便也丝毫不在意。这个云飞峋真是的,总是不动声色、不声不响地将她弄得感动得想哭。
苏涟漪自然不会矫情地真哭出来,也不好意思跑去撒娇,但总得找件事表达一下心中的感动和感谢吧?于是,她便执筷为他夹了更多的菜肴,将云飞峋面前盘子堆得满满。
飞峋即便是食量大,也架不住这么生塞硬喂。但这是亲爱娘子夹的菜,他只犹豫了一下,而后便低头吃了起来。
“最近朝中又有个新闻,你可知晓?”涟漪粉嫩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好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一般。
飞峋点了点头,“知道,你放出风声,凡是赶来云府上门说亲者,都与商部尚书涟漪郡主不同戴天。”
“难道你不在意?”涟漪惊讶,她放出风声后,满朝文武都惊动了,褒贬不一,贬大于褒,此时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在意什么?”飞峋答,淡漠的声音,哪有丝毫在意的神情。
“他们都盛传你惧内,怕老婆。”涟漪忍不住将实话说了出来。如今朝中之人都暗暗鄙夷骠骑将军云飞峋,竟被一名商女治得服服帖帖,还无法纳妾。
飞峋微微一挑眉,“他们说的没错,我的就是惧内。”
涟漪愣了下,“拜托,别说得好像表扬你一般好么,他们在骂你呢。”心中感慨,这飞峋怎么这么脱线?这分明是有失男子颜面好吗?
“我不在乎,这样落个清净,很好。”飞峋答。他从来都不在乎外人的眼光,若真在意,他早就在几年前便自刎了,只要涟漪喜欢就好,他只在意她一人的看法。
涟漪心中更是甜蜜,如同一百坛蜜罐子同时打翻了一般。但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直接装模作样地冷哼了下,“妻管严。”这个典故,她从前和他说过。
云飞峋点了点头,继续将最后几口饭吃下。“谢谢夸奖。”
涟漪哭笑不得。
…
苏涟漪真的放话出去了?
答曰,真的放话了!
如今满朝文武无不知晓这霸道的商部尚书涟漪郡主将骠骑将军管得死死的毫无尊严,所有人一边鄙夷云飞峋,一边又可怜云飞峋。甚至有不少多事的,还跑去找云忠孝说了此事。
云忠孝如何?自然是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就连云飞峋的兄长云飞扬都觉得此事实在可笑,堂堂男子,怎能被一名女子管束?后院宅中只娶一妻?
两日后,公主府。
自从惠姨娘得了宠,元帅府后院的势力又重新划分开来,而惠姨娘又吹了枕边风,说云夫人要时常去公主府照料小公子,她自愿为夫人分担一些家事。
元帅其实也是十分想念自己的孙儿云熙瞳,但以他的性格做不到太掉身价之事,除非公主带着熙瞳到元帅府,否则他自己绝不会去公主府看望孙儿。
自己无法去,便只能将希望夫人经常去照料孙儿,而惠姨娘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得头头是道,最后云忠孝便同意了,将家事分给了惠姨娘一些,两人共同执掌元帅府后院。
其实云忠孝真是一片好心,他怎么会想到越是如此,自己的孙儿越无法得到照顾?
云夫人怕惠姨娘趁自己不在之时架空她的势力,便无奈,只能忍痛减少前来公主府的次数。
这一日,她终于因想念自己孙儿,冒着惠姨娘背后动手脚的机会跑了出来,到了公主府。见到了孙儿,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孙儿奶声奶气地叫祖母,她的心都快碎了。
清高自傲的云夫人终于忍不住压力,抱着熙瞳痛哭了起来。
她不怕争权夺势,而是因这对孙儿的日日想念而哭泣。
坐在一旁的夏初萤也忍不住幽幽叹气,本来她与云夫人感情不算好,一个是清高想坐拥婆婆的威严,一个是高贵无法放下身段,两人虽面子上过得去,但从来不交心。
如今因熙瞳的原因,两个女人真的交了心,因为她们对熙瞳都是无私的爱。
“祖母,不哭。”熙瞳聪颖,奶声奶气地安慰。
云夫人因乖巧孙儿的一句话哭得更是厉害了,将孩子拥在怀中,不忍松手。
夏初萤也终于鼻尖一酸,视线开始模糊,掏出趴在将溢出的泪水擦了一擦,大眼中迸发凌厉——不能再这样下去,她要找涟漪好好商量一下了。
191,公主府偶遇飞扬
云夫人哭得连夏初萤都开始心疼开来,从侍女手中接过了一张新帕子,为其擦泪。
“母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正室如何会让那些不知好歹的贱人得逞?小人得志只是一时,此时她们越是嚣张,总有一日她们会死得越惨。”初萤耐心安慰道。
云夫人如同想到什么似得愣了下,而后默默抬头,“…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初萤不解,云夫人这话题怎么转得如此快?不是惠姨娘争宠夺势吗?什么时候牵扯道她身上了?“母亲,我不懂你的意思。”
云夫人长叹一口气,而后伸手握住初萤的小手,“枉我寇静文活了快五十年,竟到今日才看得明白,涟漪那孩子才十几岁,竟看了个通透,呵…”摇着头叹气,话未说透。
夏初萤很快便明白云夫人的意思,也是十分认同,“母亲休要自责,母亲年轻时才气了得众所周知,有些事,其实你我都明白,甚至这天下女子没有几人不明白,但却是无人敢面对罢了,很少有人如涟漪那般敢真正将自己想法昭告天下啊,这一点,涟漪确实比我们强了很多。”
这天下女子,谁愿自己夫君三妻四妾?谁愿与众多女人分享爱人?谁愿日日活在争宠的明争暗斗中?
无人愿意,但碍于这礼教,没人敢真正将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罢了。要瞒过亲人、要骗过外人,时间久了,怕是连自己也不知不觉的骗了去。
“飞扬他…太不应该了。”这是云夫人平生第一次不再维护自己的儿子,从前见儿子美妾成群,她唯有高兴,只要儿子开心她便开心。但这一次,她才从自己正儿媳的角度出发,说了一句公道话。
初萤浑身一僵,不知为何,一股强大的委屈感袭上心头,不想自己出窘态,扯了嘴角想嬉笑出来,却无法笑出。
将军府到底有多少美妾?二十?三十?四十?她不知!只记得从自己下嫁给云飞扬,府中便接连不断地涌入美女。她恨极了,却又不敢在夫君面前表现,生怕惹了夫君的不快。
谁能想到堂堂鸾国公主每日都生活在嫉妒与后怕之中?为了掩饰自己的种种,她就越发高傲、骄纵!就在那时,她跑人宫中,对母后和皇兄软磨硬泡的要正皇轿撵,那意味着皇族至高权力与尊荣的正皇轿撵本应有两台——皇上、太后。
但此时的鸾国却有三台,没错,她金玉公主夏初萤也有一台。
她毒辣,只要夫君不在府中,她便想尽办法地折磨这些妾室,哪怕是云飞扬最宠的妾室,只要让她找到丝毫把柄,都会被狠狠剥一层皮下去。
她这么做,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独特,更是想引起夫君对她的注意。
往事…不堪回首。
“母亲,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两人沉寂了好一会,初萤这才调整好了情绪,淡淡地说,只不过话音末尾带了一丝颤抖。
真能过去吗?她曾以为自己真能过去,曾以为自己心死了,但此时想起,竟还会痛,心痛。
涟漪曾说过,因为爱才会恨,若是真不爱了,便连恨都不会了。
“飞扬那样,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责任,”云夫人道,“听说最近飞扬时常来公主府,初萤你也知道,男子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回头我找时间好好说说他,你们这夫妻分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初萤哭笑不得,赶忙道。“什么时候扯我身上了?还是说母亲的事吧,那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您便没多少时间来我这里看熙瞳了是吗?毕竟元帅府之事才要紧。”
云夫人苦笑,“有时我真想直接将主母之权让给那贱人,我累了,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只想每日陪着我孙儿熙瞳,日日看他长大,此生便已足矣。”
“那怎么行?贱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母亲您要是退了半步,接下来等待您的便是节节败退,最后容身之处都尽失!”初萤赶忙道,回握住云夫人的手,一双大眼十分认真地盯着云夫人。“无论如何,您不能退。”
云夫人叹气,点头,“我知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刘嬷嬷,将小公子带去休息。”初萤偏过头对一旁专门照顾云熙瞳的的嬷嬷道。
熙瞳自是不愿,但还是被强制带走,只因他祖母和母亲两人有事要说。熙瞳哭闹,但初萤还是让嬷嬷将其抱走,鲜少这般狠心。
云夫人见哭闹的熙瞳心疼的要死,想到未来不能经常来看孙儿,本来那股逐渐淡泊凡尘的心情又褪去,燃起了斗志。
屋内无外人,婆媳两人便开始详细聊了起来,从元帅府之事谈到了京中传闻,更是详谈了户部尚书刘家和苍鸿子,聊了很久。
…
一个多时辰之后,云夫人告辞离府,初萤不做挽留,亲自从她到了府门外,这是夏初萤第一次破天荒地送自己婆婆,真正放下公主的架子。
两人手挽着手,虽不会表现得十分亲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的交心。此时的两人不仅是婆媳,也是朋友,也许更是战友。
而就在两人快到大门口时,公主府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从前也是经常来的,只不过公主府的主人从来不亲自接待,用一种不欢迎不拒绝的态度,让公主府管事将他引入厅堂,送上香茗,之后就…任其坐着,无人理。
而那人也怪,即便是被如此对待,还是时不时来,自己独坐在厅堂,有时饮上几口茶,有时却什么都不做,待上半个时辰,而后便告辞离开。
公主府的主人、金玉公主夏初萤,从来没出来接待过,那人也不恼。他不是别人,正视云飞扬。
云飞扬没想到这一次能看见夏初萤,而初萤看到一身便装风度翩翩的云飞扬出现在自己府门前时,也是僵了一下。本来已强制平静的心,又忍不住其了一丝丝波澜。
云夫人很高兴,还真是因祸得福,这样儿媳就找不到理由再刻意回避了。想着,又将挽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捏了一捏,“孩子,如今母亲是与一方势力,若他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尽管与母亲说,但杀人不过头点地,就原谅他一回吧,给他一个机会,就算是为了熙瞳也好。”
云夫人的声音不算大,也却不小,站在对面不远的云飞扬听了去。眉头忍不住微皱,但心里却有一丝期待,希望初萤别再逃。
初萤长叹一口气,云夫人最后一句话真是是蛇打七寸。最后只能勉强笑了出来,“母亲您放心吧,早一些回府,切要保重身体。”嘱咐着。
云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被初萤挽着手臂向外走,云飞扬也赶忙退到一旁,为两名女人让了路,而后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极有君子风度。
云夫人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从马车窗子想外看,正好看到自己儿子儿媳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一起,真真的金童玉女。心中祈祷,两人定要恢复如初,回头要找间庙拜上一拜。
马车徐徐而动,越走越远。
夏初萤目送着马车离去,而后不得不面对现实,一咬牙转过身去,向府内走,只不过这一次,并未刻意推开云飞扬,虽也是保持着距离。
“你是…来看熙瞳的?”初萤犹豫道,慢慢向院子走着。
“恩,”云飞扬点头,犹豫了下,又开口。“也是看你。”
初萤的心不免漏了两拍,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两人到了院子,初萤便谴人去看熙瞳是否睡下,若是没睡,确实应该出来见见父亲了。在父子感情上,初萤是个罪人,因云飞扬虽未对熙瞳付出什么,但前提是她根本没给他们父子两人相处的机会。
云飞扬静坐不动,也未主动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呆在屋内,情形有一些尴尬。
丫鬟回了来,说熙瞳小公子已经睡下,刚刚被强行抱走,哭闹了好一会,后来累了就直接睡了。
“看来今日,你见不到熙瞳了。”初萤道,带了一丝尴尬的淡笑。
云飞扬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若有所思一般。“没关系,下次。”
初萤拧眉,他还想来下次?
不过想起云夫人的话,理智告诉自己,她确实应该给他个机会,不为别的,为了熙瞳。
“恩,”初萤呐呐地答应了句,“今日所来,可有何事?”问完就后悔,云飞扬能有什么事?她为何要如此问,难道希望他说思念她?来找她?来接她?
但就她对他的了解,他从不会说这么低声下气又深情款款的话。他不是帝王,但在感情世界中,他却高高在上。
“今日上午,皇上召我入宫,与我说了件事。”飞扬答。在将茶碗放在一旁茶几上之时,另一只手握了空拳放在唇边轻咳一下,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十分潇洒,引一旁侍女们连连窥视。
云飞扬便是如此引人注目之人,无论是其俊美的容颜、完美的外表还是那独特的气质。
初萤自嘲,又警告自己,万万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沦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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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吐露心声
公主府,这是几年来,金玉公主夏初萤第一次正式招待驸马、金鹏将军云飞扬,遥想当年相识、相知、相爱之时,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也许云飞扬未变,但夏初萤已变了,不再是从前那眼中只有一个男人的夏初萤了,她受一名自来现代世界的女子渲染,女权思想有了觉醒。她厌恶了一夫多妻,厌恶了明争暗斗,但…
人非圣贤,天下谁人能说理智与情感可完全统一?
——夏初萤有了动摇,正在挣扎。
厅堂内,不再是那名带着孤傲的俊美男子独自饮茶,而有一名佳人伴在身侧。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夏初萤问,语调平稳,但心底却有着忍不住的忐忑,手心逐渐变凉,随即便拿起一旁的茶碗,用茶碗的温度温暖自己手心。
“今日皇上召我入宫,与我说了一事。”云飞扬道。
初萤本以为他能说是来看望孩子的,来看望她的,却没想到对方真有事而来,不自觉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忐忑平复了一些,将茶碗放下,抬头看向那名曾经将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子,“何事?”
云飞扬也看向初萤,竟一愣——她何时变了?
面前的夏初萤还是从前那般娇俏绝美,一双如水眸子璀璨动人,皮肤白皙剔透,五官未变,但却给人截然不同两种气质。
从前她身上散发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和骄纵之气,而如今身上却隐隐散发一种清冷,好像雪山上的雪莲,有着娇艳的外表,却有着沉着冷静的气质。
“怎么?”等了半天,未等到他的回答,初萤追问了句。
云飞扬赶忙缓过神来,“皇上问我,是否愿去东邬城驻守。”
夏初萤一愣,出乎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又能想通。
最早东、南两城都是由将领驻守,其中东邬城起先的驻守将领便是云飞扬的父亲、赤虬元帅云忠孝,后已仙逝的父皇不知听信了何人谗言,将两名将领召唤回京,派了两名亲王前去驻守,最后竟出现了叛王之事。
这件事再一次证明,背叛自己的不一定就是外人、而家人也不一定会忠诚自己。
难道皇兄吸取了这个教训,决定还是延续武将驻守边城的规矩?
“那你是怎么回答皇兄的?”初萤问。
云飞扬眉头微微皱了下,“这件事皇上也还在犹豫,并未定下,今日唤我去也不是下发圣旨,而是想与我商量下。至于结果,皇上给了我一段时日考虑,并未今日就要答案。”
初萤闻此,点了点头,“此事可大可小,皇兄登基不久,若这么快推翻父皇在世时定下的规定,势必会引起朝中波澜,即便是要去,也要过一段时日。”
云飞扬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有一丝惊讶。
初萤被这眼神盯得有一些不自在,“怎么?”说着,下意识低头看了下衣着,难道自己何处不妥?
云飞扬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有一日我们两人竟有此话题,你…变了。”
初萤随后也了然,从前她因太过迷恋他,日日夜夜心中想的都是他。分开时、日日派人打听他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现他有何喜好,便立刻着手去寻,待两人见面时,如同献宝似得搬到他面前,只求他开心。
——迷失了自己。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人也是如此。”初萤道,涟漪说过,不变的是唯心的、变的才是唯物的,虽她不懂何为唯心、何为唯物。
云飞扬的浓眉又动了一动,犹豫了下,而后道,“以后,都要如此吗?”他指的是,两人永远分开,夏初萤带着孩子独居在公主府,明明是一家人却分隔两地。
初萤叹气,“这重要吗?”
云飞扬不解,“我不懂我做错了什么,你变了,我未变。”
初萤点头,“是啊,你从来都未变,但如今我变了,所以这样的结果,你便接受了吧。”
“若我不接受呢?”本来沉静的声音夹杂了一些紧张。
初萤愣了下,本来坚定的心重新动摇了,想到了从前的感情,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这样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但她要如何说?
两人再次沉默。
云飞扬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让初萤惊了一下,本来几乎平静的心湖因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再起波澜。她略带惊慌地看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云飞扬长叹一口气,“别再让我猜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罢,我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到你因何事在闹别扭,有什么心中不快直接说出来,解决了便回去,你可知我们家事在京中如何盛传?”
夏初萤看着身前那高大身影目瞪口呆…是啊,两人在京中都是有身份之人,如今她带着孩子逃回公主府,给京中之人添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每日在府中不问世事便作罢,但云飞扬却还要应酬交际。
心中有一些不忍,“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她看着他的双眼,那双深邃的眼让曾经的自己多么迷恋,如今看去,还是能勾人心弦。
云飞扬再一次叹气,“初萤,以你的聪颖,难道会想不出我此时的处境?我没质问你,是因尊重你。初萤,从成婚到如今,我对你一向尊重,难道你不知?你在府中所作所为我都忍了,我云飞扬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夏初萤被云飞扬质问,但压抑的心情却突然放晴。
苦笑,“是啊,尊重我,你只将我当做一个公主而非女子,更不是你的女人。你频繁纳妾时可想过我的感受?每月五日如同完成任务一般,你可曾想与我交流?你问过我每日开心吗?问过我每日伤心吗?你问过我为何要将将军府后院整得鸡飞狗跳吗?哪怕是因我折腾了你的爱妾,你来责备我也好,但你呢?对我永远是不闻不问。”
云飞扬第一次听见夏初萤的心声,惊讶住,原本他以为,那些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公主在宫中的生活,不也是如此吗?
“初萤,我们从前的生活一向和谐美满,我尊重你、你尊重我,当年金玉公主贤惠之名甚至成了京中女戒的典范…”
“贤惠个屁!”初萤终于忍不住了,抛开皇室要求的优雅礼仪,一下子暴骂出来。“我不希望你娶那么多妾室!我不想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我不希望与自己夫君互相尊重得好像同僚,我折磨那些贱人只是为了让你重视我,哪怕是跑来与我吵架也好,但你都对我视若罔闻,我受够了!”暴怒,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面容上的平静早已不在,俏面涨红,是因为愤怒,更是因为羞涩。
…她竟不小心将自己心中想法说出来了…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这一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而后又觉得自己可笑之极。
事已至此,她还有怕什么?这事情早已严峻,此时只是更加无以挽回罢了。罢了,罢了,她从来也没想过挽回。至于刚刚心中的一丝悸动,就当是病了罢。
“你…这是你真实想法?”云飞扬已被惊呆,就这么直愣愣站在她的身前,甚至有了结巴。
夏初萤长长舒了口气,鄙夷自己,还是将这丢人的想法说了出来。站了起来,小心绕过云飞扬。“我累了,要休息了,金鹏将军也早回吧。”
“等等,”就在初萤即将转身离开之际,云飞扬一个箭步过去拉住她的手腕,那细致洁白的锆腕握在手心中,惹人爱怜,竟让他不自觉开始鄙视起自己的后知后觉。
初萤慌乱,想挣脱,但对方是武艺高强的将军,岂是她这样娇小女子可轻易挣脱的?“你放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
“你先回答我,这些是你真实想法?”云飞扬又问。
夏初萤哭笑不得,想来这厅堂也无外人,她便将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都放了下,哈哈笑了起来,无比悲凉,“高高在上的公主心中竟和那些贱女争风吃醋,是不是很可笑?”这些话,她本不想说。
云飞扬拧眉,不知要如何回答,只是抓着她手腕不放。
“好了,云飞扬,这回你心满意足了,你娶了公主而后置之不理,日日纳妾。如今你的妻已疯了,不要什么皇家尊严了如同泼妇一般和你吵闹,你赢了,真正高高在上的不是什么狗屁长公主而是你金鹏大将军,看到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很高兴?心花怒放?”一边说着,一边更是拼命挣扎。
云飞扬早已习惯了两人相处模式,更以为公主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生活,却没想过夏初萤竟然会争风吃醋。眉头越来越紧,握着那洁白锆腕的手也是越来越收紧。
“疼!放手!”初萤忍不住喊了出来。
云飞扬一惊,赶忙放开了手。而夏初萤离开了他的控制,便立刻跑到了厅堂门口,“金鹏将军,今日就到此吧,我累了。”说着,转身就走,但又想起了云飞扬所来目的,便转头道,“至于皇兄询问你之事,你自己拿主意不用问我,如同你从来的所作所为一般。”
193,戳中皇上心理
夏初萤回到房间,明明没说几句话,但却好像耗费了全力心力一般,浑身疲惫地跌躺在床上。
睁着眼,愣愣看着床帐顶那锦绣花纹,大脑一片空白。
“公主,您还好吧。”一旁的丫鬟入内,有些腾特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金玉公主。
“去找涟漪郡主,就说本宫身体不适,马上要见她。”初萤的声音有气无力。
丫鬟真的吓了一跳,“公主,要不要奴婢去唤大夫…不,奴婢去请御医?”公主身体虽不算强壮,但也一直健康,若公主病了,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下人也落不到好。
长长的叹息过后,初萤慢慢坐起身来,“算了,不用去找涟漪郡主了,想来她也忙。”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依靠涟漪,但在这最为矛盾挣扎之时却只想见到涟漪,只想和她说说。
丫鬟见既不用找大夫又不用去找郡主,一时间也不知做什么是好,站在原地,只能关切地看着公主。“公主,那…奴婢为您煲一些补汤?您的脸色看起来很…虚弱。”小心地劝着。
初萤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情况若放在几年前,就凭这丫鬟的话就足以治她的罪,但如今她经历了如此多,对身边的人也珍惜了起来,包括这些下人。“你去商部打听下,今日涟漪郡主忙不忙。”若是不忙,她想约涟漪用个晚膳。
“是。”丫鬟接到了命令,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出了房间后又第一时间找人去唤来刘嬷嬷,刘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经验丰富,想来能照顾好公主。
这名丫鬟赶到了商部,但一问之下才知,郡主不在商部,而是入了宫。
…
自从苏涟漪放话出去,敢到云府说亲之人就是对商部尚书涟漪郡主的挑衅后,便真没人再敢上门说亲,涟漪高枕无忧。
至于苍鸿子说她克夫之事,她毫不在意,名声而已,从她穿越到这鸾国名声就没好过,女流氓、女商人、勾三搭四、妒妇,虽然说人言可畏,但她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没什么可怕。
元帅府势力有变动,但她也不打算多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云夫人争不到宠是她自己的问题,她与惠姨娘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平了账,从此她与元帅府再无瓜葛。
如今她要操心之事有二——一是自己的事业,玉液酒要全面上市、而随着玉液酒的上市,制铁厂真正的作用才能发挥出来。如今的制铁厂还是小打小闹,其营业额苏涟漪根本不放在眼中。
第二个便是贷款之事,因这家事,贷银还没推出去,再这么拖延下去,真正需要帮助的商人得不到帮助,而百姓们也继续身陷疾苦。
这一日午膳过后,涟漪便收拾了相关资料,来到了御书房,准备将此事启动。
御书房。
鸾国皇帝夏胤修坐在御书案后,一边听苏涟漪的讲解,一边翻看这些资料。
越是听下去,心中越生佩服,忍不住将那资料放下,抬头看向站立的苏涟漪,唇角勾起一抹笑,“这就是你所说的市场调查?”
苏涟漪点了点头,“回皇上,是的。商人在行商前都要对当地的风俗人情和消费能力、消费习惯进行一系列调研,当然,这个调研没有一个具体的名词,每一处的商人都有不同的叫法,但在臣女这里,便名为市场调查。有了这些数据,能迅速了解市场以及提升成功率。”
今日的苏涟漪还是一身官袍,不同于其他喜在自己身上花心思的女子,苏涟漪的装束永远不变。面容干净整洁,画着淡妆,浓密无法盘在头顶,光洁额头不留一丝碎发,一派的干练利落。
夏胤修发觉,每一次唤苏涟漪来都能听到一些新鲜的名词。鸾国向来官商不同路,他也从未接触过商人,这是第一次接触,让他觉得惊讶、惊艳。
夏胤修站起身来,微微侧身,伸手一指东面墙体上的一片硕大书架,“那里的书,都是鸾国的风土人情,又御史院下设部门搜集,每隔一段时间便修订一次,”说着,又伸手指了御书案一角成叠的奏折,“这些也是类似你所说的市场调研,又各地官员呈上。但有些却与你所写的不同。”
涟漪点了点头,“自然是有不同的,这些官员一般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尖锐的矛盾少了、歌功颂德多了,为了哄您开心。”
夏胤修一挑眉,“这是欺君之罪。”
涟漪摇头,“这算不上欺君之罪,这算是善意的谎言,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官员自己都有益无害。”
夏胤修失笑,“有益无害?此话怎讲?”
涟漪耐心答,“皇上您日理万机,并非事无巨细都要了解,您来抉择大事便可,至于一些小事要留给下面得官员来做,否则若他们毫无选择性将所有问题都如实反映上来,那即便皇上您不吃不喝不休息,也是处理不完。再者说,这牵扯到了一个心理暗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