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问他在做什么事。

只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啊…呃。”

孤鹰站在种植着名贵草木的院子里,转过头望去。

项御天跪在木屋前面的地上,背挺得笔直,从昨晚跪到现在,裤腿上有着脏污,但他却完全不顾。

听到声音,项御天转过头,目光冷冽地望向孤鹰,面露凌厉之色。

孤鹰跟在项御天身边多年,顿时明白过来,对着手机说道,“一姐,少主晚点就会回来,他在替你挑选礼物。”

“礼物?”江唯一愣了下。

孤鹰连撒谎的本事都不高明,项御天如果是为她挑选礼物的话绝不会半夜离开,他不会为了给她惊喜而让她担心。

第628章把那个小女人给剁了

江唯一想到昨晚在庙外的那一幕,牙齿咬唇,没有追问,只道,“好,那你告诉他,我在家里等他。”

“好的,一姐。”

孤鹰挂掉电话,走到项御天面前,“少主,一姐让我转告你,她在家里等你。”

“蠢货!”

项御天跪在那里,狠狠地瞪了孤鹰一眼。

说谎都说得那么拙劣,江唯一怎么可能信他是买礼物,八成是认为他杀人放火去了。

“啊?”

孤鹰一脸茫然,他又做错什么了?

忽然,木屋的门被推开一点,穿着吊带睡衣的年轻女孩从里边看一眼项御天,脸庞又热起来,红通通的。

不敢多看,女孩飞快地关上门,然后回到内屋。

内屋卧室中,一个身影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是项荣锦,一身西装笔挺,一只手上拿着一串檀香味浓烈的佛珠,目光冷冽地望向窗外。

“项先生,少主还跪在外面,没有走。”

女孩小心翼翼地报告道。

闻言,项荣锦一把将手中的佛珠砸到地上,脸色沉到极点,呼吸变重,眼中有着怒意。

女孩见状吓得“卟嗵”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项荣锦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脚踢开碍路的女孩,往外走去,一掌推开木屋的门,怒气冲冲地瞪着跪在外面的项御天。

“项御天!我把你培养到今天,不是让你像个孬种一样跪在地上!”项荣锦怒声吼道,浑身火气不打一处来。

如君王震怒。

孤鹰和几个手下见状立刻通通跪到项御天的身后,朝项荣锦下跪,个个埋下头。

项先生动怒,非同小可。

项御天跪坐在地上,背仍挺得笔直,抬起眸看向项荣锦,一双眸子漆黑,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请义父放我十年!”

“…”

项荣锦低头看着他,在他眼中有着当年走出黑市时一样的目光。

邪佞、嗜血、阴沉沉的目光是很疯狂的,那种目光就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没人碰得了他。

和当年一样的目光。

项荣锦到现在才明白,项御天十几岁那年从黑市走出时那眼神不是杀红了眼,而是在告诉他,他项御天想做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那是透着嚣张的!

所以,项御天成了他唯一的义子。

而现在,项御天又用同样的眼神请求他放过十年!

不是,项御天不是在请求,这眼神分明是非要不可。

“你认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项荣锦冲着他怒斥道,“项御天我告诉你,我在江湖上拼杀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喝奶的孩子!你跟我犟没有任何好处!行,你在这里跪,我现在就让人把江唯一那个小女人给剁了!”

说着,项荣锦便往外走去。

项御天仍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连一句话求饶的话都没有,更不要说妥协。

项荣锦走出去几步,见他没有动静,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停下脚步回头瞪向项御天。

项御天仍是跪在那里,脸上甚至没有一点悲伤的表情,妖冶的脸上一片漠然,只有一双眼睛漆黑,那种眼神能让人不寒不栗。

第629章我要的不是命

气氛瞬间僵持。

知道项荣锦没走,项御天的眸子微动,这才缓缓开口,嗓音低沉,“江唯一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义父被绑架了,需要她只身救人,甚至是以死换人,我会不会让她去。”

闻言,项荣锦站在那里,怒不可遏的脸上有着一抹怔然,站在那里没有动。

“我的答案,是让她去。”

项御天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听不出什么感情,但每个字却又是有感情的。

“…”

项荣锦的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动容,很快被他掩饰下来。

“义父要杀江唯一仅管动手,她死我死,请义父恕儿子不孝。”

项御天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项荣锦本来听着还挺舒服,一听这话怒气又涌上来,冲上前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项御天的肩上,“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又这样,我怎么认了你这么个玩意当儿子!我认块木头都比你强!”

“…”

项御天没有反抗,连闪都不闪,项荣锦这一脚踢得又狠又沉,项御天直接被踹倒在地上,面部抽搐了一下,眉头猛地锁住,修长的手下意识地按住满是泥土的膝盖。

像他们这种人,都是在枪林弹雨中过来的,项御天更是在自己的初期发育阶段都混在黑市中,身上的关节比正常人多着伤痛,更何况还跪了近10个小时。

关节疼痛彻底爆发。

项御天极力地忍痛,脸上还是泛白。

项荣锦的视线落在他的膝盖,瞳孔瞬间缩紧,立刻冲孤鹰等人吼道,“还不扶少主起来!有没有点眼力?!”

“是,项先生。”

孤鹰闻言忙不迭地从地上起来,扶着项御天起来,和另一个手下一左一右地将项御天扛进木屋里。

几个手下从内屋中搬出一张沙发,孤鹰立刻扶着项御天坐到沙发上,担忧地问道,“少主,你还好吗?

项御天的脸上一寸一寸变白,也不顾膝盖上有泥土,就这么用手按着,仿佛这样能减轻一点痛楚。

“把医生叫过来!”

项荣锦蹙眉道。

“是,项先生。”一个手下急急忙忙地跑走。

“我没事。”项御天拧眉,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一抹痛楚,极力地忍耐着。

关节疼痛不比别的,看似没什么,但痛起来让他恨不得斩断自己的双腿。

“这还叫没事?我们这种人能在跪上10个小时吗?”项荣锦瞪着自己的儿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就这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闻言,项御天抬眸看向项荣锦,目光因疼痛有一点涣散,他一字一字道,“义父当年把我们送进黑市,不就让我们为了要命,然后不要命地厮杀么?”

这是项荣锦教会他的第一课。

想活命,就要敢不要命。

“你想说什么?”

项荣锦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

“义父,我从来不是为了要命,我当年要的是报仇,我知道只有我从黑市中杀出来,义父才会帮我报仇!”

项御天黑眸看向项荣锦,涣散的目光仍透着一股疯狂的固执,“而我现在,要的也不是命,我要江唯一!”

第630章原来只要是债

而我现在,要的也不是命,我要江唯一!

项荣锦看着眼前的儿子,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都错了。

他曾经认为,只有心中充满仇恨的人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也能担负起整个项家,但他忘了,心中会充斥着仇恨的前提…是有过浓烈的情感。

项御天活到这个年纪,从未要过命,他要的就是亲情、爱情。

项荣锦站在那里,忽然自嘲地低笑一声,“看来我真是错得离谱。”

他这个儿子从一开始就对情感有就强烈的需求,他应该早看出来才对。

“…”

项御天看向项荣锦,黑眸深邃似海,面色苍白。

很久,项荣锦身上的怒意渐渐消下来,看着项御天,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问道,“告诉义父,十年后是不是还有十年?”

这话一出,项荣锦等于是向项御天妥协了。

项御天顾不上伤痛,立刻道,“义父,我只要十年!”

十年后,项荣锦年纪大了,他会替项荣锦执掌好整个项家。

但这之前,他要做十年的自己。

“看来有句老话说的对,做老子的就是上辈子欠了儿子,回来还债的!”项荣锦道,手按在他的肩上,“我一生不娶,就是为了不让个讨债的找上我,结果认的儿子也是讨债!”

“…”

项御天沉默。

“原来只要是债,总是要还的!”项荣锦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一声,“行了,我出山,给你再撑十年!”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再僵持下去,项御天真敢在他面前把自己给跪死,项御天固执偏激到不要命,可他还要这个儿子。

“多谢义父成全!”

项御天低下头。

“不过,你不能说放就放,你在江湖上惹的仇家也不少,虽然有我撑着,但也不能保你万全。”项荣锦说道,“你先把无名组织端了,然后再滚回去做你的it工程师!”

不然十年不到,他就被仇人给杀了。

项御天颌首,“这个我明白。”

这个不需要项荣锦提醒,项御天也准备这么做,无名组织是他碰上过最棘手的鬼魅组织,他自己不要命,还要江唯一和小铃铛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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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唯一这一等,就等到晚上。

刚来这边第一天,项御天就消失一整天,不知道在做什么。

夏渺的电话不厌其烦地打进来,江唯一正好心情烦闷,决定接电话,“喂?”

“怎么是你,哑巴哥哥呢?”

夏渺诧异地问道,声音好听。

“夏渺,我告诉你,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只是一颗没用的棋子,你的演技也不需要了。”江唯一冷冷地开口,“我相信,这些话项荣锦告诉过你。”

夏渺的存在是为了给项御天带去快乐。

但项御天并没有快乐,她江唯一也既然回到他的身边,夏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闻言,夏渺苦笑一声,“对,我是没用的棋子,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棋子的感受,需要的时候让我去,不需要的时候弃在一旁,棋子动了感情怎么办?”

第631章棋子动了情

“…”

闻言,江唯一的目光变黯。

棋子动了情。

夏渺的声音透着苦涩和悲哀,“我为了哑巴…因为项御天,我父母都死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们把我弃在一边,你们就是想让我自生自灭吗?那你们直接来给我一枪好了。”

失去亲人的痛,江唯一比谁都懂。

她本来以为接通这电话,她会和夏渺彼此相骂上一次。

但听到这里,她骂不出来,她甚至同情夏渺。

半晌,她淡漠地开口,“夏渺,项御天并不爱你,你应该重新开始。”

夏渺是被耽误了两年多的青春,但还来得及,不是么?

“重新开始?我为了他我连父母都舍弃,我怎么重新开始?我父母的死难道就算了吗?他更应该和我在一起!”说到这里,夏渺有些声嘶力竭,带着哭泣的嗓音。

“…”

江唯一怔住,夏渺的情绪显然已经有些崩溃了,她把所有的事归咎在项御天的身上,“夏渺,你知道这并不是项御天的错。”

项御天是要去救她父母的,是她做手脚不让项御天去救,害自己的父母被撕票。

这与项御天无关。

“我爱他,我不让他去犯险有什么错?”夏渺激动地说道,“我这么爱他,爱得什么都不要了,他怎么能对我弃之不顾?他不能不要我,我什么都没了…”

她是哭着说出来的。

江唯一站在房间里,听着她的哭声闭了闭眼,手指握紧手机。

“夏渺,你听着,两年了,这两年里你没能让项御天爱上你,即使你父母死去,项御天也没有感动到爱上你。”

江唯一说道,声音淡漠,“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你该放手了,重新开始对你才是真的好。”

说完,江唯一没有再废话,挂上电话,将手机丢到床上。

她一直对夏渺有所保留,但她也清楚,夏渺是个悲剧。

她们两是一样的,都是从一个虚假的身份开始接近项御天,都是因为他而亲人不在,可过程完全不一样。

项御天爱上了她,却没有爱上夏渺。

偏偏,夏渺动了情,已经舍不下忘不掉,甚至觉得父母已死,项御天必须爱她要她。

“妈妈,妈妈…”

项念跟着一个女佣走过来,蹦蹦跳跳地跑进她的房里,小鞋子上绑着铃铛叮叮铛铛地响,“妈妈,爸爸回来啦!”

“回来了吗?”

江唯一一喜,她打电话都没有注意到。

“痛痛!会痛痛!”项念一张小脸上有着受惊的表情,小手拍拍自己的膝盖说道。

“痛?”

项御天受伤了?

江唯一怔住,然后来不及多想,连忙往外跑去,一路跑下楼,冲到楼下客厅里。

客厅里,只见项御天和昨晚不同,又换那种平价的白衬衫,他坐在沙发上,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方的纹身。

孤鹰和几个手下站在他的身后。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男人站在那里,摆弄着一个较大的医药箱,手上戴着手套,拿起瓶瓶罐罐问道,“项少,确定要这种方法吗?”

第632章洗纹身

项御天坐在那里,一张的脸上没有表情,冷冷地道,“只要能将这块皮肤组织全部弄掉。”

“可是现在基本都不用这种方法了。”

陌生男人一边说一边取出一瓶液体,然后用特殊棉签沾上一点往项御天胸前的纹身移去。

“等下!”

江唯一惊住立刻跑过去,拦住那男人,“这是在做什么?”

“唯一。”

项御天见到江唯一,黑眸中露出一抹宠溺,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江唯一的视线落在他锁骨下方的纹身上,问道,“你一回来做什么?”

那是一个黑色的纹身,小篆体的渺字。

“洗纹身。”项御天凝视着她道,黑眸深邃,有着宠溺,“让你跟了我,我胸口上不能还纹着其她女人的名字。”

不是其她女人。

是她。

她就是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