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是太自私了!耽误你们一生的幸福!”
龚紫雪偏头,想了想笑道:“这样吧,反正皇上要选妃,这宫中以后也不是只有我一个皇后,暮云你们几个都给皇上做妃子吧,这样我们以后就能在一起了。”
“娘娘,使不得,我们做奴婢的怎么能和娘娘一起侍候皇上呢,奴婢不要做妃子,奴婢只愿侍候娘娘一人。”暮云慌忙拒绝道。
“什么做奴婢的配不配,在本宫眼里,你们比那些女人强多了,你们不配,谁配?暮云,本宫不是和你开玩笑,本宫说的可是真的,与其和那些女人一起侍候皇上,本宫情愿选择你们。至少你们和本宫一条心,都不会背叛本宫,对不?”
龚紫雪语气中的凌厉让暮云浑身一颤,跪了下去;“那是自然,奴婢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宫主。”
“那就行了,回头你告诉她们几个一声,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本宫乏了,先休息去了,就这样吧!”龚紫雪走下榻,转向后面。
暮云还跪着,眼看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叫道:“宫主,奴婢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龚紫雪停下,回头笑道:“你和本宫还有什么该不该的,有话就说吧!”
“宫主那奴婢就问了。宫主刚才说的是真心的吗?奴婢知道不该怀疑宫主,可是奴婢了解宫主,正因为了解,所以不知道宫主为什么要这样做?”暮云跪着,目光却直视着龚紫雪。
龚紫雪看她不惧不怕的样子,一时有些恍惚,是什么时候,暮云有了这样坚决的态度,面对她的目光不再是躲躲藏藏,畏惧敬仰,而有了这样质问般的激烈。
“做什么?暮云怀疑本宫什么真心?”
龚紫雪微笑着问,心里这一刻开始有点抗拒暮云。人类和动物一样,对于危险都是有直觉的,龚紫雪身体特殊,对危险就更敏感。只从这一刻暮云陌生的眼神,就嗅到了威胁,所以立刻张开了自卫的屏障。
“宫主一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喜欢的东西,物如此,人也如此。奴婢不懂宫主怎么转了性,愿意给皇上选妃…还愿意将奴婢们也给皇上…”
暮云坦然地说:“宫主在皇上面前大度就行了,不用在奴婢们面前也勉强,这样奴婢们看着心痛,因为宫主太委屈…”
“太委屈?”龚紫雪看她的眼神,因为背了光,不是看得太清楚,她分不清里面是怜悯还是其他的东西,只是为了暮云口中吐出的这几个字震动了一下,那语气里面不管有什么,她渴望有关心…
“呵呵,暮云还真关心我…”
龚紫雪回头走近了几步,站在台下向上看,沉默了一会,笑道:“怎么甘心呢!换了别的男人,或者会甘心。可是皇上…是我这一辈子最喜欢的男人,我碰都还没碰过他,怎么甘心和别人共享呢?”
“宫主…”暮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龚紫雪摇摇头:“暮云,别以为了解我。或者你了解的是曾经的我…可是人是会变的!从遇到风离,到这一步步走过来,我变了很多。曾经的我或者会不甘心,可是现在的我…甘心!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暮云还真是不解。
龚紫雪指了指她刚才走下来的皇后宝榻,有些迷茫地笑:“以前有人告诉我上天是很公平的,我得到了一些东西,就要失去一些东西。我从来就没怀疑过这一点,就像冥皇,得到了长生,就要失去自由。我得到了美貌权利,却失去了像正常人一样的寿终正寝。所以,得到了风离,我就准备着失去什么…我一直在想要失去什么才能留住风离,可是任我想,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和他等价,直到那些诰命夫人提出让风离选妃,我才知道我要失去什么才能留住他!”
“选妃就能留住皇上?”暮云不知懂龚紫雪是什么逻辑,疑惑地说:“奴婢不懂,还请宫主赐教。”
龚紫雪笑了;“你没看过那些送上来的画卷吗?那都是些什么人的女儿,一个个不管真的假的,都自封有功之臣,他们的女儿为什么要进宫呢?不就是想在后宫争一席之位,夺了皇上的宠爱好方便自己家的势力发展吗?看看以前的皇上后宫,哪朝哪代后宫嫔妃的争宠不是政权的争宠?”
暮云反应过来:“娘娘前些日子一直在藏书楼看书就是看这些?”
当时还奇怪龚紫雪怎么转性了,原来是在书中寻找对策啊!
龚紫雪点点头:“我一直很遗憾娘亲死得早,可是又庆幸她死得早,否则冥皇就没那么多时间教我了。他这人除了自私一点,真的是博学多才啊!”
提起冥皇,龚紫雪有些伤感,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那个据说是长生的人已经死去。怎么可能?她想等这边的事尽在掌握中后,抽空回去神宫看看,她不相信他会死…
“本宫一人独占皇上,在我理所当然,在朝廷却是犯了众怒的,那些权贵,又该怎么施展拳脚呢!本宫想了许久,突然就豁然开朗了。就像本宫想要权利又不想累,就让风离做皇上,自己做皇后。异曲同工,本宫让出皇上给那些女人,那些女人彼此为自己的家族争斗,本宫无家无室,什么都不和她们争,这样一来,不就对比出本宫的好了?皇上没对比还不觉得本宫有什么优点,对比之下,本宫好不好会不知道吗?”
龚紫雪冷冷笑道:“以退为进,这是兵家战略,本宫让出几个嫔妃的位置获得皇上的关注,这失和得都值得。”
暮云懂了:“那些嫔妃都是简单的人,哪会是宫主的对手,到时后宫还是在宫主的掌控之下,宫主真是好计谋啊!”
暮云本是在心里想着,没想到竟然说了出来,看到龚紫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慌忙爬下磕头补救:“宫主聪明过人,奴婢愚昧,被宫主点拨茅塞顿开,心服口服。”
龚紫雪淡淡一笑:“那是对别人的,对你们几个,本宫可没防,这是真心话。本宫那,是真心希望你们几个都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你们生的皇子公主,本宫都会当自己亲生的对待,肥水不流外人田,懂了吗?本宫真乏了,走了…”
等暮云抬头,龚紫雪站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她看着那阴暗的地方,等了许久,确定那没人了,才冷冷地扯唇一笑…
万劫不复
等暮云抬头,龚紫雪站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她看着那阴暗的地方,等了许久,确定那没人了,才冷冷地扯唇一笑…
“爱是什么?看见雪莲花开?”暮云轻轻笑起来,慢慢站起身,笑着一步步跨下台阶。
如果爱是看见雪莲花开,的确很美…满山遍野的雪莲花,一瓣一瓣雪白的花瓣缓缓绽开。风吹过,淡淡的香气袭来,遍满身上,发丝间,一缕一缕,沁人心脾。
白色的花瓣,衬着晶莹的雪,美得让人心醉,美得遗世独立。
很奇怪,这么美的花,生在这么寒冷的冰天雪地里,为什么没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却给人温暖的感觉呢?
是了,那是因为爱上雪莲花,就是因为爱上那人,倒在雪莲花下,俊美的容颜一如雪莲花瓣。当那双明亮的眼睛从浓密的睫毛下露出来时,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上缀满了星辰,世界一瞬间在她眼前失色。她眼中只有这双眼睛,只有这张容颜…
“阿暮…阿暮…”那人总是挑着不正经的笑脸,垂了头在她颈边呼吸,热热的气流吹着细细的绒毛,让她还没感觉到他的碰触就软成了水,只觉得天地时间要是都停在这一刻,她就算死了也无怨无悔了!
“阿暮…”那低沉的喉音总是能引起她的颤栗,让她在冰天雪地里也觉得浑身的血液以不正常的速度沸腾起来。
她永远记得他小心地将她放在长衫上的温柔,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里只有她。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重要,重要的什么身份地位,目的,环境全忘记了,在他身下呻吟着,觉得世间万物都不重要,那一刻,她真的看到了雪莲花开了…
只是…雪莲花能开一个冬季,她的花却仅仅展开了一层花瓣,她还没有看到全部的花开,那雪莲的花蕊有多美,她的花就夭折了。
暮云走出宫,看着外面已经星辰密布,夏夜的天空很高,因为晴朗,星星也很耀眼。
她恍惚似又看到了那天,带了他回到神宫,她的宫主看到他的眼神,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爱的花瓣一片片枯萎了。他的眼中不再有她,他的整个世界都只有那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宠儿…
这世间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公平?
有人一生下来就得天独厚,要权有权,要美貌有美貌,要男人有男人。
她什么都没有,她也什么都没求过,男人她没有奢求太多,她只要这一个,为什么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满足呢?
暮云晚原来的雪阳宫走去,那里因为殁了小公主,已经成废宫,加上有闹鬼的传言,这一带更是冷清。暮云却不惧怕,回头看看四周没人,就走了进去。
宫殿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从几个不知道是不是风吹开的窗户里透进来,屋里的桌子椅子都在,龚紫雪搬走时新宫殿全买了新的,这些就留在了原处,一如她的风格,喜新厌旧。
暮云站着,想起了一个同样的夜,也是如此的漆黑,不同的是这是个夏夜,没那么寒冷。
她缩在自己的小屋中,不知道睡到何时,肚痛让她惊醒了,她看到了摸到她屋中的黑影,轻轻唤着:“阿暮…阿暮…”
“你是来带我走的,对不对?”她伸出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那双手却比她的更冰冷。
“阿暮…我给你拿药来,你吃了吧,刚好借生病休息几天,她不会起疑的。”
她感觉手里被塞进了药丸,硬硬的药丸让她觉得似被塞进了一块热碳,慌乱地缩回手:“不…我不吃…我…”
唇被堵上了,极尽的温柔碎了她的心,他不断地吻她,吸她流下来的泪,一点点地将她的理智全粉碎了,沉溺在他的温柔中。就像她曾经想过的那样,有了这样的爱,别说为他做什么,就算为了他死了也是值得的…
药丸在彼此的唇齿间融化,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死死地抱着他,谁能想到他们的孩子就是在这样抵死的缠绵中被他的爹娘一起杀死在肚子中。
“阿暮…阿暮…,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娶你,让你给我生很多很多孩子…”
甜言蜜语是止疼药,也是会上瘾的麻药,她在黑暗中感觉着血流不止,感觉着她的孩子在一点点离自己远去,她听到了宫主的娇嗔声,听到了那熟悉的呻吟声,彼时曾以为只给自己的温暖怀抱也在抱着别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睁着眼,在疼痛和隔壁快乐的嬉闹中度过了那个有生以来最漫长的黑夜,只知道她‘病’好后,这世界在她眼中都颠倒了过来。
什么主子,忠心,爱,男人,全是狗屁,这世道,原来是谁最有能力谁就是强者。想要什么,就去得到什么,不择手段也好,欺骗也好,得到就行。
她一直想着要让自己有能力超越宫主,取代宫主,也为此一直努力着。直到她偶然发现那颗药丸让自己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她努力的目标就变成了恨,她的幸福再也没有了,而毁了她幸福的两人却有了自己的孩子,能不恨吗?
“雪儿…雪儿…”暮云悄无声息地走进寝宫,黑暗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她一直走到底,拉开了床幔,看到里面爬在笼子里的怪物…当日龚紫雪生下的‘小公主’!
呵呵,暮云看着幽暗的光线中那戒备看着自己的眼睛,诡异地笑了。他们让她失去孩子,她替他们养出这个怪物,这也算很公平了吧?
想想,当某一天龚紫雪再次见到这个怪物还活着,而且想吸她的血,她是震惊还是害怕,或者是后悔呢?
暮云丢了一块血淋淋的肉进笼子里,那个怪物犹豫了一下就扑过来撕咬,几个月大的婴儿,要在一般人家还被父母抱着,这怪物却返璞归真似地被她培养出了动物的本能,牙齿尖利,动作敏捷。真没辜负她长久以来的辛苦啊!
雪儿撕咬着肉,一边看着暮云,赤着的身子长出了毛,混着长了的头发,哪里还有人形,一天比一天更像动物。
“哈哈…哈哈哈”暮云看着怪物恐怖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痛快,放肆地笑起来。反正这冷宫已经被荒废了,就算有人路过听到,因为有闹鬼的影响,谁也不会进来查看的。
她怎么能不得意,聪明绝顶的龚紫雪也会着了自己的道,吃着她用兽血调制的补药,睡在她用秘术治过的被褥中,喝着毒茎茉莉根泡过的水…
每天她看着宫主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她一方面为这孩子惊人的生存力吃惊,一方面期待着,想看看龚紫雪到底会生出个什么东西?
她真的有心理准备,龚紫雪的小公主不会顺利产出,果然。当看到那个怪物后,她有一瞬间真的很想大笑,很想迫不及待地对龚紫雪说出真相,可是最后一刻她忍住了,这太便宜龚紫雪了。
她要让她一无所有,从皇后的位置上跌下来,再狠狠地将她踩在脚下,让他看清她的真面目。再让天下的人都来吸她的血,让她最害怕的事变成现实,这才是比宣布生了一个怪胎更打击她的事。
暮云唯一没想到的是龚紫雪将婴儿扔在墙柱上,那婴儿脊柱破裂竟然没死,当龚紫雪让她处理婴儿时,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留下了这个婴儿。
她给她取了龚紫雪的小名‘雪儿’,给她喝狗血猫血一切她能找到的尸体,她存心的,要活下来就要有动物的本能,她不知道怜悯一个人类的婴儿。她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也没人怜悯,所以她脑海里已经没有怜悯这两个字。
恨一个人就是将他(她)推下痛苦的深渊,让他感受和你同样的绝望!
暮云觉得自己已经处在了绝望的深渊,她没想爬上去,只想将那些窥伺深渊的人,一个个拉下去,和自己一起绝望!
报复也好,孤独也好,下地狱也好,万劫不复也好,她的世界已经习惯了黑暗,她忘记了阳光的温暖,也忘记了雪莲花是什么颜色的。
所以,不要和她谈什么爱一个人的感觉!
咫尺天涯
风离当晚就和小妖宿在芙蓉轩,他登基后对后宫没做多少改变,一来国库没钱,二来清心寡欲的他也不觉得有必要改动,所以芙蓉轩里的摆设基本没动。
抱了小妖坐在当日宿醉休息的榻上,风离只觉得疲惫不堪,从没有过的茫然让他头疼,也让他对自己破天荒地失去了信心。
该相信谁呢?
他真的不知道!
同一天,以为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兄弟们竟然联合起来欺骗他,说自己的‘皇后’是坏人,而皇后却说他信任的将军杀了人,为逃避责任诬陷她。
谁是谁非?
他的确在迟疑,一边是自己的兄弟,一边是自己的皇后…她到底有没有救过自己呢?一想到他喝了她的血解了身上的毒,却听信兄弟的话冤枉她,风离就觉得自己无法忍受,他的性格,本就不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女人!
可是…南宫明月呢?
一想起那双倔强愤怒地盯着他的眼睛,风离就觉得手痒,似乎想对她做点什么。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吗?小妖都有了,绝对不会那么清纯。
他们是怎么相处的?风离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女人很亲密的样子。
难道也和现在对龚紫雪一样,若即若离,只因为她变成了他的人就顺其自然地在一起?
那么是谁告诉他:从现在开始,我们谈恋爱吧?
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是谁给他的?
风离苦笑,低头看小妖,小鬼头喝了他亲手喂的米粥后又窝在他怀中睡着了,酣睡的容颜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很嫩,粉红色的,看着就让人的心一点点柔软,他不知不觉地覆下头,唇吻在他的小脸上。
不可思议的柔软,没喝酒就让他有醉了的感觉,痴痴看着这张小脸,他觉得此时让他用身上的皇袍换他,他会毫不犹豫地脱下来。
“小妖…小妖…”
低低念着他的名字,很奇怪是什么样的女人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一个妖孽般的小名,还不怕他一头银发就够引人注目吗?
想想,要是在街上看到这样妖异的男子,有人再叫一声‘小妖’,那满街的百姓,会不会四下逃窜呢?
一想到那种轰动,风离唇角不自觉地卷起了笑,他本身就是不平凡的,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也会不平凡。
很好,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就是开始,他有信心将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那女人呢?风离认真看小妖,想在他脸上寻到那女子的影子,看了又看,觉得小妖的下颚比较像明月,自己性格沉稳,下颚坚毅。小妖的下颚精致上翘,像极了那女子的骄傲…
有些恍惚就想到当日她救铁纯时冲着自己猖狂地直呼‘风离’的样子,那下颚就是高高的扬着,似乎她才是将军,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小兵。
自己当时的反应也很奇怪,没有生气,也没有意外,似乎习惯了她坚持这样对自己颐指气使。
她凭的是什么呢?
风离模糊地探寻着和那女人拥有的记忆,一点一滴去相叠着铁纯,龚紫雪的陈述。
两个人口中的明月是两种极端,一个任性狡黠却善良,另一个心机深沉,水性杨花;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和太子,沈东豫,南宫柏真的如龚紫雪口中那么亲密吗?
风离想着不自觉地沉下了脸,小妖无可否认是自己的,可是那女人如果真的和沈东豫太子有过亲密的关系,他觉得自己无法忍受这样的女人,就算她是小妖的娘也不可以。
“如果她是这样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再跟着她,就算抢,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风离对着小妖低声叹息。
铁纯他们呢?
风离蹙眉,铁纯打死人的事他不可能听而不闻,刚才恼他的欺瞒一气之下走了,现在想了半宿,冷静下来。欺瞒的帐以后再算,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真相,找回自己的记忆,这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等等…一天忙忙碌碌,又陷在这匪夷所思的故事中,他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一件件去想,想到小妖为什么在自己手上时,风离呆住了。
铁纯说:“魏州瘟疫无法控制,南宫友也染上了瘟疫,小妖娘赶去救他,怕小妖跟着去也染上,所以才把小妖留下。”
魏州的瘟疫!风离握起拳头来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他怎么把这严重的事忘记了。今日出宫本就是为了去找人再往魏州,结果看到小妖哭就全忘记了。
那女人自己赶去魏州…风离腾地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慌乱起来,紧走几步,努力压制下自己的烦躁,蹙眉站着。
夜风从半敞的窗户间轻卷而来,淡淡的荷叶香味让睡梦中的小妖皱了皱鼻子,朝风离怀中又拱了拱。
风离以为他怕冷,拉过大麾将他包了起来,目光落到刚才那张软榻上,想起龚紫雪说的他就是在这吻她的事,风离的目光就深邃起来。
不管小妖的娘是什么样的女人,既然做过他的女人,他没道理看着她涉险而不去救。
就如龚紫雪所说,他不能全听信铁纯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龚紫雪,那么是不是也该听听南宫明月是怎么为自己解释的?
他们曾经夫妻那么长日子,她对他全是欺骗吗?
要了解事实的真相只有自己出马了,他不想再假手于人,他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理智去判断整件事情的始末。
魏州…他决定亲自前往魏州…他有种直觉,在魏州他一定能找到答案。
*********
这世上有没有潘多拉魔盒,如果有,那么该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砍掉手脚,免得她打开潘多拉魔盒,释放出这危害人间的恶魔…
明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多少能想象瘟疫的恐怖,毕竟以前学医时就看过许多案例,当年的ss病也参加过禁严急救。好在在现代好歹是医学发达,见到的病患死者都得到了很好的善后,虽然瘟疫恐怖,给人的视觉冲击却不是很恐怖。
可是这是在古代,大夫本来就少,遇到瘟疫有些无良的大夫为了自己的命一跑,剩下的就更少了。进入夏天,天气炎热,瘟疫蔓延的速度就更快,加上很多地方感染了瘟疫就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死亡,有些人家是一家人都死亡,尸体没人淹没,急速腐烂,瘟疫在这样污浊的空气中就更加肆意地传遍。
恐慌也是导致瘟疫传遍的途径,感染的村庄本来是要戒严,禁止村民流窜,带病传播。可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中,戒严很难,一恐慌村民要命,就算被戒严也要想方设法逃出去,这样带病传播就免不了,一个村庄传到另一个村庄,继续恶性循环…
有些病人得不到医治,在路上就死了,尸体无人收尸,在路边引来野狗野猫野狼,吭得一地一堆骨头。这些动物吃了带病的死尸,又把疾病带到了别的地方,又开始另一轮的传播病菌…
所以等明月赶来时,一路只见死人暴尸荒野,遍地白骨,活脱脱一个人间地狱。
这样凄惨的场面,古人可能司空见惯了,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明月,却深深被撼动了,这是连美国大片都拍不出来的灾难片啊!
污浊的空气沉沉地压在魏州的天空上,逃难的百姓不是一群一群,而是一个一个,数十里才见到一个人影,却在惊见同类的时候就如恐慌的兔子逃得远远的,害怕的不是抢劫,而是对方身上携带的病菌。
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你在我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的浪漫距离,而是实实在在的咫尺天涯。
我想靠近你,可是我害怕你身上的死亡气息!
死神在上方狞笑,等着接收一个又一个孤独的灵魂。
我的亲人啊!我只能在天堂等你们…如果有天堂的话!
在这人间地狱,我的靠近只好将死神带给你们,所以就算我爱你们,我也不能靠近
爱人朋友
这样一个人间地狱,已经不是一两个医者大夫就能够扮演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解救苍生的,明月一方面寻找着南宫友,一方面顾不上生风离忘记自己的气了,真诚地替他担心起来。
新君登基,就遇到了地震,瘟疫,加上风离本身就在世人眼中是妖孽,这一来妖孽祸国的传言就随着瘟疫疯窜起来,打倒风离,推翻风离,甚至烧死风离以平天怒的传言随着瘟疫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地引发着群愤。
这些人早就忘记了这些年风离保护神的功劳,也忘记了是谁赶走了契丹人,逼得已经打到家门口的突厥人撤兵,只把这场天灾全归到风离身上,那种刻骨的恨意似乎只要抓到风离,就恨不能活活烧死他,或者生食其肉,饮其血。
有些地方的村民已经组织起队伍,一开始只是自卫队的性质,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丁拿了刀枪守在自己村庄周围,不允许任何村外的人进村,来保护自己家人不被瘟疫感染。
当越来越多的村庄组织起这样的队伍,就有人不甘于平凡了,不知道是顺应民意还是别有用心,打出除妖护国的旗号,就弄得一群人居于旗下摇旗呐喊,将这些散兵自卫队拉拢在一起,正式形成了反风离的‘义军’。
站在明月的角度,这义军两个字还真有讽刺性,别人不了解风离,她是最了解风离的人。这人不说当初做将军时的鞠躬尽瘁,就说他登基后的一系列举动,开仓放粮,鼓励农垦,改革科举,培养将才…等等,哪条不是为国为民。
他自己的生活清心寡欲,一天忙着操劳国事,别说享受,就是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添置过,几次明月见到,都穿着以前的旧衫,可以说除了那身皇袍,他就没什么新置的衣服,感觉还没他做离王时随意。
也是,那时做离王,只要管好自己的士兵就行。
现在是皇上,就不止是士兵,还有这天下的子民,一银一铜,不当家不知道油米贵,当家了就恨不能一个铜板当两个用。
据明月所知,风离唯一那次为了龚紫雪赏赐南宫友的黄金万两,也是出于公心,志在借南宫医馆培养公共的医疗人才,这是给南宫友黄金的时候就特意嘱托过的,专款专用,不一次性全给,按需拨取。
佩歆当时还骂风离狡猾,让南宫家背了这个名声,却原来这般小气。
明月,南宫友却很理解风离,毕竟相信一个人很难,作为皇上,将这笔‘教育资金’全给南宫家也是不现实的事,南宫友拿什么保证不会将这笔钱挪作他用呢!
这样为北宫尽心尽力的风离,除却是明月的爱人,更是明月敬仰的英雄,别人不理解他,她怎么可以不理解他呢!
所以看着听着他被人骂为妖孽祸国,她的心为他痛,为他委屈,更为了他少受责骂努力地去平息着这场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