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龚紫雪描述的画面,她瘦小的身影缩在雪洞里,这画面和记忆中他被大臣们赶出北宫的凄凉样重叠起来,让他更反感明月的语气了,她不可怜龚紫雪,她没有同情心,怎么能理解弱小的他们被欺凌的凄惨呢!

这样一想,头痛稍缓,转头看明月,有些失望:“南宫晓珊她们欺负你的时候,你想了些什么呢?不要以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才是不幸,更不要把别人强加给你的强加给别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转身,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向临时书房,感觉明月的视线在后面跟着,他强迫自己迈开大步,稳稳地走了进去。

桌上的灯还亮着,他微微奇怪了一下,也没多疑,头痛难受,去抓桌上的茶盅,伸出右手够不到,他心烦地抬眼一看,伸出左手,有点别扭地拿过茶盅喝了茶。

凉凉的茶进了肚子,稍微清醒了点,倒在椅背上有点绝望,这再次反复的头痛说明了什么问题呢?难道他的大限已经提前了,也许自己支撑不到半年吧?

他看着那一跳一跳的烛火,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何时,谷隽走了进来,看到他磕着眼,还以为他睡着了,刚想出去,他慵懒地开口了:“谷隽,突厥那边有什么消息?”

谷隽上前报道:“三皇子和太子迟迟没有打起来,都蓝忍不住了,已经派人进入北宫境内,伪装成契丹的人扰乱边境,意在挑起北宫和契丹的矛盾,据说韩喔已经被太子逼着转战契丹了。”

风离眼皮一跳,睁开了眼:“契丹耶律德是只野狼,他的狠辣决不是韩喔能挡的,太子这是他去送死!”

谷隽同意这个见解,苦笑:“太子也是无人可用了,腹背受敌,还好我们没添乱,否则他更是焦头烂额了。韩将军辛苦一辈子,还要战死在沙场上,这虽然是死的其所…未免太残忍!…哎…”

谷隽的叹息很刺耳,风离扬眉看向他,琉璃般的眸子射出一缕无情的冰冷:“你是在谴责本王见死不救吗?”

谷隽被他冰冷的语气激得一惊,抬眼看风离,那冷冰冰的眸子没有一点温度,他心下一颤,低头:“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风离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手一扫,茶盅就滚到地上,砰地一声摔碎了。

“本王被冤时,韩喔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他现在去送死,本王为什么要去救呢,看热闹不是多好!”

他大笑着走了出去,谷隽蹙眉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写满了困惑…

给彼此机会

翌日,官道上,一队兵马已经整装待发,队伍后面,腾冰还在拉着明月恋恋不舍,看得龚紫雪极其刺眼,使了个眼色给暮云,暮云就上前说道:“王妃,该上路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腾冰瞪了她一眼,骂道:“木头都不忙,你催什么,没看到我在和王妃说话吗?怎么一点规矩都没?”

明月按了按她的手,挣开说道:“我们是该走了,你回去吧,记得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去做,如果有什么不妥,马上来找我!”

“嗯,你自己保重啊!”腾冰红了眼,一贯的坚强让她掉不出泪,只能红着眼,看明月钻进了马车。

“木头,你要好好照顾她,要是我看到她有什么不好,我…我和你绝交!”腾冰冲马上的风离怒吼道。

风离淡淡一笑,冲她和薛斌颌首,戴上头盔,拨转马头就让队伍出发。

腾冰一直看着队伍远走,才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薛斌本想说什么,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咽下了话,站在原地,看着她在属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回去准备一下,我们进京…”

薛斌听到飘来这一句话,身子就僵住了,沈东豫才进京,她马上急着追去,就那么想嫁人吗?

“帮主,那帮里…怎么办?”那属下小心地问。

“帮里帮里,我不在难道长石帮就完蛋吗?”腾冰骂了一句,抱怨道:“哪一天我死了,你们看长石帮会不会倒!我说,你们从今天开始就当我死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马车过来,腾冰看到薛斌还站着,就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薛斌,我死了你是最高兴的人吧!以后再没人气你了…对了,我要进京了,现在就和你说声再见吧!有可能再也不见了…哈哈,你回去可以买鞭炮庆祝了!”

马车停也不停驶了过去,薛斌呆呆看着,一直到马车看不见了,才受惊地大叫起来:“腾冰,你去死,我买一个商铺的鞭炮,炸个十天十夜,我让你看看我很高兴…我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你了!你去死啊…”

他一掌击在路边的树上,树摇了摇,落下一地的落叶,薛斌啊啊啊一连几掌打在树干上,把一双手打得血迹斑斑。

“该死的女人…去死…再也不见就不见…我不会舍不得…不会…你要去就去,我明天就成亲…你这样的女人,还想沈东豫娶你!我呸…我看着你怎么哭着回来…”

他傻傻地站了半天,恍惚地上马,马鞍下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烙得大腿生疼,他下马,拿起马鞍一抖,有个东西就掉了下来。他低头一看,愣住了,一把短匕首,外面的刀鞘上镶着宝石,熟悉的样子让他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家的。

他捡了起来,刀鞘保护得很好,看得出主人很珍惜。

他蹙眉,这匕首是当年父亲偶然得到的,他很喜欢,腾冰也很喜欢,定亲时父亲就把这匕首送给了腾家做聘礼。解除婚约时,他曾经向腾冰讨回这匕首,她一口咬定丢到大海里了,他后来再也没见过这匕首,慢慢也相信她真的一气之下丢进大海了。

现在,这不是应该在海底的匕首怎么出现在他的马鞍下呢?

薛斌心情复杂地拔出刀,匕首已经钝了,刃口卷起了很多。他顿时一肚子气,好你个腾冰,匕首好的时候不还我,现在坏了你还我,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腾地上马,气势汹汹地就冲去找腾冰,半路被冷风一吹,薛斌突然勒住了马,腾冰还他的匕首真是因为坏了吗?没有其他意思?

她为什么要撒谎骗他丢海里了,可是现在又不怕被他责骂地拿出来呢?

薛斌想着突然心慌起来,她说的再也不见是真的!不然她就不会说后事般地让她的下属该干嘛干嘛去,也不会把他的匕首还给他,了结他们最后一丝牵绊。

这才是真正的结束,将他的聘礼退给他,从此和他再也没有关系!

薛斌的心痛了起来,无数和她在一起的画面一一闪过他的脑海,近的,远的,高兴的,生气的,悲伤的,失望的,他以为早已经忘记的,都清晰地被翻了出来,让他试着想找一段没有她的生活来对比一下和她没有关系自己能不能适应都找不到。

所有他的生活中都有她的影子,就算避而不见,他也能从别人的谈话中找到她的存在。那个女人如鬼魅一般无孔不入,他才发现,他的生活中早已经布满了她的影子!

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薛斌想起了风离的话:“关心则乱。”

难道就是因为在乎,才有意无意地记住了和她有关的每一个片段?

薛斌木然地呆了一会,想起什么,急忙上马直奔长石帮去,他只知道不去这一趟,他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安宁了…

******

明月和龚紫雪一辆马车,风离的安排,旨在让两人多说说话,培养一下感情。为了在大雪前赶到天山,马车是由八匹马拉的,马车很大,上面铺了很厚的稻草,坐上虽然比不上汽车舒服,也是这个时候能找到的最好交通工具。

龚紫雪不喜欢人多,车里就留了碧雁和觅云两人侍候。碧雁有些惧怕龚紫雪,不是必要就很少说话。明月看她受罪的样子,就打发她出去和暮云她们骑马,虽然被冷风吹,不用拘束。

碧雁开始犟着不去,后来估计实在憋得难受,就答应出去骑马,留下明月一人对着两人。

她倒很坦然,坐不住就睡,只是没安稳两天,就被龚紫雪逼着开始练琴了。

蛇腹琴龚紫雪已经差人取来,给了她几张曲谱,让她照着练。那些曲谱艰涩难懂,龚紫雪耐着性子指点了几遍就扔给她自己揣摩,自己换了男装,借口受不了马车的颠簸跟着风离骑马去了。

明月一人坐在车里,睡不住只好起来练琴,她现在已经不想太多了,既然去神宫是无法避免的事,那就先保住性命再说,有性命才能看着孩子出生,这是目前她最大的心愿。

至于风离…明月尽量让自己少去想他,更不会限制他和龚紫雪的接近,这也算是龚紫雪救腾冰沈东豫的交换条件吧!

她不承认自己出卖了风离,只是默许这种交换变成一种考验,对他们婚姻感情的一次考验!世间诱惑如此之多,她不可能一一去防备,只能相信他,如果有爱,就算诱惑再多,也能抗拒。如果无爱,那么她也不必内疚,权当又看错了人而已…

所以看着那行在队伍前一双俊美的背影,她眸光中波澜不惊,要大度吗?OK!她给,她龚玥二十一世纪名牌大学的佼佼者,医院外科的圣手,什么没见过,这点度量她有。

她不还击,她要还击必是不让自己有回旋之地的决绝。不在沉默中死,就在沉默中爆发…她一笑,拿了蛇腹盘膝而坐,第一次真心地爱上了抚琴。

悦耳的音色,那清静洒脱的韵味越来越为她所爱,难怪古人喜欢抚琴,原来灵魂会在清净的琴声中得到净化。这种享受凌驾于学会骑马开车的视野扩大,让她觉得自己步上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指法越练越娴熟,琴越抚越好,不止众人听了都感觉她进步飞快,就练一向挑剔的龚紫雪,也难得地钻进来对她赞许地微笑:“不错,按你这速度,到天山就能把这些曲谱练熟,到时我们就容易打开太极神殿了。”

明月对她的嘉奖无动于衷,只是趁机说道:“别忘记你答应我的另一件事…”

她肯老老实实地听龚紫雪的摆布学琴,就是为了这事…救风离。

龚紫雪笑了,回头看看队伍前面那俊美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说:“放心,我对死人没兴趣,要体验你说的那种滋味,我需要他好好活着。只是,南宫明月,你想好了,救了他…他就不一定属于你了!你确定你输得起?”

明月一笑:“他如果爱上你,我要一个负心人有什么用呢!他如果不爱你,又能活命,我又怎么能算输呢!我只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而已…”

他日面对孩子,至少能坦然地说,她给了彼此机会…

***

谁比谁更狠

到天山,必须经过蒙古,此时蒙古还是北宫的领土,可是已经几年没得到北宫的关照了,蒙古的可汗也不上供,招兵买马暗自自立为王,表面在突厥和契丹攻击时就向朝廷叫穷叫支援。

朝廷明知他阳奉阴违,可是自己也没能力千里迢迢派兵去维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不反过来打自己,就权当附属存在吧!

风离的队伍进入天山境内,已经冬天了,大家都换上了冬装,可是这些生在内陆地区的士兵哪里抵挡得了这大平原的寒冷,三天两头的雪让抵抗力低的都生起了冻疮。

明月仗了内力还能抵抗,碧雁功力差点就先倒下了,缩在马车里,任龚紫雪做脸色就是不肯下车,龚紫雪没法,将车给了她们,自己一袭紫色的小狐裘,陪在风离身边骑马。

碧雁有时从车里看见两人说笑,担心地对明月说:“小姐,你不怕她把王爷抢走吗?”

明月反问:“怕有用吗?”

碧雁急:“怕的话做点什么啊,你不能这样什么都不做,就看着她去向王爷献殷勤啊!”

明月笑了笑:“那你要我出去陪着他骑马,当着他的士兵对他撒娇逗笑吗?就算我肯,他肯吗?”

风离骨子里就是个大男人主义,自己作为他的王妃抛头露面的话他还能容忍,要是撒娇逗笑的话,她相信他铁定板着脸,立刻就将她扔进了车里,她才不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那就算不一起骑马,宿营的时候,你就不能拒绝龚紫雪和你一起住,让王爷住到你帐篷里吗?王爷和你是夫妻,住在一起天经地义,我才不信士兵会说什么!”碧雁愤愤不平地说道。

明月淡淡一笑,没分辨,她何尝不愿意宿营的时候和风离住在一起啊,可是自从第一天上路,龚紫雪就特别‘粘’她,动不动就说我要和姐姐睡,我们十多年没见过面,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和姐姐说。

然后,风离就将她们安排在一起,随后就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每次宿营,不用说,女眷全部安排在一个帐篷里。

她还能说什么呢,他都没有欲望和她在一起,难道要她拉下老脸来去缠着他,说些什么我想你之类的情话吗?

就算说这些是正常的,可是也要有气氛,如果在两情相悦的时候说这些话,明月相信自己说的出来,可是突然这样跑去找风离慎重地说这样的话,她的自尊拉不下来。

她不是会哄男人的人,一贯的骄傲和独立也不允许她示弱。

不是喜欢吗?不是舍不得吗?她宁愿这样冷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嘲笑着他曾经说过的话,也不愿责问他。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性格缺点,明月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性格缺点,有时理智很明白这样不管不问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她明明知道只要她对子轩说我没有你想象的强大,我也很弱小需要人照顾,子轩一定会心软内疚,从而改变离婚的结果。

可是她就是说不出口,感情已经不在了,自尊还要,她永远都无法想象自己用自己的软弱去乞求一个男人的感情,说那种话,还不如让她去死…

说她固执也好,骄傲也好,她就是这样,明知道错也不想改变。

龚紫雪每天宿营时是最开心的时候,帐篷里只听到她的笑声,其实更多的是炫耀,比如风离和她又说了什么,虽然明月怀疑是她引导着风离说的,可是他毕竟还是对她说了。

一天一点,明月就从她口中知道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风离的往事,比如风离母亲的墓葬在五台山,比如风离的生辰是在大年三十,比如风离的兵法是谁教的,一点点,越听越了解风离,可是越听她越沉默,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些,那么,是不是也代表他从来就没想她了解他呢?

也是,她了解他多少啊?那种两情相悦的喜欢就是建立在彼此的直觉上,一种本能的异性之间的磁场吸引,抛弃了现实能让人动心,可是这不是能天长地久的基础,那点心动过去后,他们拿什么维系婚姻呢!

明月思考着,更多的是茫然,她曾经不顾自己的身体喂他血的冲动已经荡然无存,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的爱就这么浅薄吗?她迷茫,她觉得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性在这里断了线,是因为这个世界不是她熟悉的,还是她的情商真的太低,要不然怎么一次又一次的犯错呢?

想多了,累,那就不想。还是无情好!

她就找让自己开心的事,孩子,肚中的胎儿一天天成长,感受那神秘的涌动就是她的乐趣。她闲时就给孩子做胎教,讲自己肚中的故事,讲自己遇到的事,再讲沿途的风景。

风景的确很美,没有被污染过的草原,没有什么人为的景点,一切都是真正的,没掺假的原生态,雪白得晶莹,落在身上的白狐裘上也不会落下痕迹,哪像现代,一场雨后,汽车上全是脏兮兮的印子。

偶然遇到天晴,夜空上缀满的星星都是那么的明亮,衬上清新的空气,让她终于体验到什么叫天高气爽。

这样的日子,如果谷隽他们在打到什么黄羊之类的野味,那就更美了。宿营时大家就围在一起,烧起篝火,烤起羊来。

碧雁就喜欢这样的时候,忙前忙后帮谷隽他们打下手,再弄点野菜来,熬一锅野菜粥,其乐融融。

明月往往就坐在篝火旁,含笑看着谷隽,时文他们高兴地喝酒,或者摔跤比赛,就算看到风离和龚紫雪一起打猎回来,她也是含笑招呼着他们。

大度…他要一个识大体的王妃,一个可怜妹妹的好姐姐,那她就如他所愿,做他们想要她做的人。

礼仪周到得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夫妻相敬如宾,姐妹相爱相惜,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就连碧雁慢慢都被她影响,看那两人在一起,也没什么抱怨的,这年代,姐妹两共侍一夫有的是,小姐都不计较了,她计较什么!

的确是有什么不同了,他们之间曾经相爱或者那种为对方心动的激情正慢慢淡去,明月感觉很明显,她相信风离也开始感觉到了。

因为他的眼睛总在不知不觉地寻找她的,和龚紫雪的话也一天比一天少了。明月不在意,他想做什么他有权利,就算他现在想娶龚紫雪,她也只会笑笑说好啊,这样的大度是他要的,她给就是了。

她只知道一件事,他一天不说,她都会留在他身边,只要他开了这个口,那么,就是她离去的时候了。

沉默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事,明月还不会悟到这个道理,可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她和风离渐行渐远的心又被重新拉到了一起,这事虽然付出了风离很多年后想起来,却认为是值得的,尽管他差点为此失去了一条手臂…

蒙古彼时真的很不太平,周围突厥契丹虎视眈眈,不时骚扰,就连本土的土著爷也互相打击,部落和部落之间也烧杀抢掠,他们从踏进这块土地,就经常要面对来自不同势力的袭击。

风离虽然足智多谋,可是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守容易,攻更难,而暗中的袭击就烦不胜烦了,

他将队伍分成了三份,一份由谷隽带领走在前面,另一份则由铁纯时文负责断后,自己时前时后,便于掌握全局。

队伍和队伍之间相隔二三里,这样出事施救也能及时,也不至于让别人一锅端。

可是这样的分割也有坏处,就容易造成重点突出了,风离所在的中央就是明月的马车,还有她身后的粮草车,都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窥伺。

一支外地来的队伍在这草原上是很显眼的,尤其队伍里还带了丰富的粮草,这在大雪天,万物枯竭的草原上不能不说是比珠宝更大的诱惑。所以从他们第一天踏进这块土地,就引起了许多窥伺的目光。

这些目光经验丰富的风离怎么可能忽视,所以对每次的袭击者,他下的都是狠命令,全杀。

这本是杀一儆百,警戒别人的用意,可是对这些亡命徒来说,却根本没用。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这本来就是自然界的优劣淘汰制,既然出来混,谁在乎谁比谁更狠呢!

所以一批人倒下,又一批人顶上,前仆后继地追击着他们…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这日,队伍即将穿过草原进入格里峰,这个区域的地形时宽时窄,像葫芦形状的谷地,从草原过去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进入一道深而窄的石峡,过了石峡就到了天山天池下。

这天山天池据说是由古代冰川和泥石流堵塞河道而形成的高山湖泊。湖面海拔近二千米,湖泊最大深度一百多米,狭长曲折,清澈幽深。四周雪峰上消融的雪水,汇集于此,成为天池源源不断的水源。周围山坡上长着挺拔的云杉、白桦、平静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青山雪峰,风光旖旎,宛若仙境。

这天池虽然美,可是这葫芦状的地形还有那道深而窄的石峡却是天险,最容易遭到伏击不说。上面冰川雪峰但有雪崩,最先遭殃的就是这深而窄的石峡,倾泻而下,断了路不说,被埋在下面的人要等到第二年雪化后才能露出尸骨。

连龚紫雪都说这峡谷险象环生,整个天山最具天险的路就在这。风离听了她的介绍,再配合他们找的向导的说明,对这段路就上了心,事先派张梓,张斗带了一小队人马去侦察,回来后绘制了地图细细研究。

经过斟酌,风离决定这次还是调换过来,由铁纯带队走在前面,自己紧随其后,龚紫雪护了明月和粮草走在后面,最后谷隽时文断后。

要出事也只能在这条路上了,风离研究了几次,对大致地形熟悉后才命队伍开拔。

铁纯先行,为防止马蹄在雪地上打滑,马蹄上都绑上了干草,走起来声音很轻。队伍顺利地过了谷底,进入了树林,风离提枪护在胸前,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敏锐地扫射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样的地段,稍有疏忽中了埋伏的话,轻者损兵折将,重则全军覆没,不能不小心。

觅云奉龚紫雪的命令在前面引路,说着要注意的特殊地段,铁纯的人马在她的引领下进入了长石峡。

石峡中有碎雪掉下,路很滑湿,就算马蹄绑了草,也无法避免打滑,队伍行进得很慢,风离一看,狠下心,让铁纯吩咐士兵下马,命这一批人把路上的雪清除出来,辛苦这一批人,后面的就算被围堵,也能跑得飞快,减少伤亡。

事实证明风离的这一手是有用的,人马用了四个时辰才清理出路来,铁纯带队就先走了出去,约定好在前面的湖泊边见。

后面的士兵已经吃了干粮,见天色已经暗下来,风离折回来带明月她们过树林。进入天山后,明月的马车就改成二匹马拉的。可是石峡很窄,仅容一马一人而过,明月的马车就被坼散了,她披了斗篷,骑在马上。

这样的天险明月也是第一次看见,就着暗下来的光线,她的担心和风离是一样的,在这样的地方要是遇到劫匪,形势对他们相当不利。

“月儿,你能行吗?”风离过来,看她一脸担忧的样子,就关心地问道。

明月得体地微笑:“我能行!你不用管我!”

风离也不知道是太敏感,还是这些日子见多了明月公式化的笑,多看了她两眼,拍拍她的马:“小心点…”

他转身吩咐龚紫雪:“多照顾你姐姐,别让她有事。”

“是…姐夫,姐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龚紫雪甜甜地笑道。

风离上了马,转头看向明月,明月故作不见,转头和碧雁说话,风离眸子中闪过一抹失望,发号令让张梓等护着粮草往前,他们过了树林,一直到进了石峡都安然无事。

风离稍稍安心,发号让明月龚紫雪跟上,暮云她们上前,龚紫雪护着明月在后面,她们过了树林,一直到进了石峡没有事,可是过了一半石峡时,变故就发生了。先是石峡前面铁纯他们那边传来的打斗声,随即石峡上就有碎石纷纷滚下,而后面,谷隽他们也同时发出了遇袭的信号。

石峡中,明月她们的马匹被惊得跳跃起来,阻在路中不前不后,风离在前面面看见,狂叫起来:“明月,紫雪,向前冲…”

退后的话只会造成队伍的混乱,大家根本跑不出去,而铁纯他们那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这边过不去,他们那边就断送了。

龚紫雪抽出剑,一剑刺在了马屁股上,那马受痛,疯狂地冒着石头雨跑了出去,

明月的马在碧雁的后面,碧雁马术不是很好,马一惊勒不住马就急得要哭了:“不行啊,这马不听我的话,怎么让它跑出去啊!”

明月没法,抬手一鞭子打在她的马屁股上,马疯狂地跑了起来,一会就跑了过去。

明月勒住马绳,刚想跟上,突然上面轰隆隆直响,头上碎石滚落下来,纷纷砸在马身上她身上,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风离一惊,大叫道:“月儿,小心。”

他飞身纵马想跑过去,马蹄不动,转头一看,龚紫雪拉住了马绳,叫道:“姐夫,别去,危险。”

明月听到头上巨石滚动的声音,抬头一看,巨石已经滚了下来,正向她砸来,在石峡中调转马身已经来不及,她只能向后翻身,滚了下去。几乎同时,大石砸在了马上,只听骨骼的断裂声,还有马的惨嘶声,明月还没站起来,双手就摸到了一地的血。

大石带下来的小石头砸在她额上,顿时凉凉的液体就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她头一阵晕眩,听到外面风离的叫声:“月儿…”混合着碧雁的叫:“小姐…”

大石挡住视线,明月看不到他们,只能看到马被压在大石下惨不忍睹的样子,石头继续落了下来,似乎要将他们的路堵死一般,一块石头砸在明月腿上,她无处可躲。

向前,被大石挡住了去路,退回去找谷隽他们也是不现实的事。她只能紧靠在大石上,希望可以避一避。

正迟疑,听到有人狂叫:“月儿…月儿…”

风离?明月怔了怔,站起来,就看到石壁上飞下一个人影,一把搂住她的腰就腾空而上:“我带你出去,抱紧我!”

那久违又熟悉的味道在鼻尖蔓延,明月脑子还没做出判断,手就下意识地楼住了他的腰。

风离长啸一声,剑在石壁上一弹,就落在了上面的石头上,然后踏着石头,竟然从石壁上飞速掠过去。

明月低头一看,一阵眩晕,只能向上看着他布满青色的下颚,那淡色的唇恼怒地紧抿着,唇角严厉地没有一丝弧度。一手抱着她,一手挥剑,瞬间就冲出了七八尺。

可是上面嘿嘿哈哈传来一阵狂笑,有人朝着异族的口音笑道:“任你英雄好汉,也别想过这鬼门关,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