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英终于懂了,举一反三道:“若有一天日本天皇势力变强了,末将亦可领兵离开皇宫,与其他的大名结盟,牵制天皇的势力…”
“对,总之一句话,一定要让他们打起来,不可一日消停。更不可让日本统一,平日没事多走访走访,随时关注他们国内有没有出现什么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的所谓英雄人物,一旦发现有这样的人物…”
孙英顿时露出恶狠狠的狰狞面目:“剁了他喂狗!”
秦堪欣慰地看着他,笑道:“喂鱼也可以,死法不必拘泥一格,大可推陈出新。”
孙英抱拳道:“末将明白公爷的意思了,一言概之,公爷对日本甚为防范。故用制衡之法使其内乱,最终达到大明遥相经略的目的。”
秦堪点头笑道:“你不是外人,我也不掩饰了,不错。我确对日本有防范之心,驻兵之举实为百年之计,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百年后可见结果,你如今领总兵衔。算是军中大将,让你远赴日本驻兵确实委屈你了,不过旁人我不大放心,此去驻兵,你在那里待足五年。五年后回来,我向陛下保举,给你封个伯爵,恩荫子孙万代。”
孙英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站起身面朝他重重跪下,激动道:“孙英但有寸进,全托公爷提携,此生愿为公爷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秦堪笑着扶起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字条递过来,叹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私事,日本国的皇室实在太不讲究了,昨日费尽力气帮他忙,按理应有重礼奉上,结果知仁亲王囊中羞涩,刚才登门拜谢竟给我打了张白条,说是欠我二万两银子来日奉还,简直比我还…咳,简直无耻之极,你到了日本后帮我办妥此事。”
孙英呆了一下,接着使劲拍胸脯,恶声道:“这事包在末将身上了,那狗屁知仁亲王若拿不出银子,末将把日本皇宫拆了卖出去!”
秦堪连连摆手:“粗鲁,太粗鲁了,咱们是天朝宗主上国,怎能如此野蛮?若他们实在拿不出银子我也不强求,我听说日本有个地方叫岛根县,县外有山,名曰‘石见山’,那座山目前处于大内氏的势力范围内,你让天皇陛下下个条子,就说把石见山送我了,再跟大内氏谈谈交接,谈不拢就打…”
孙英疑惑道:“公爷为何要一座山?”
秦堪慢悠悠道:“因为它是一座银矿山…”
“噗——咳咳咳…”孙英咳得面红耳赤,许久才抱拳道:“公爷等着瞧,那座山从此刻起姓秦了!”
孙英离开了,带着秦堪满满的阴谋诡计,以及对石见银山的强烈期待离开了,背影像一尊很不讲道理的凶神,日本的天皇陛下很快会发现,天朝宗主上国派来保护他的将士绝非他想象中那么和善,半年以后他一定会在午夜梦回时狠狠扇自己的耳光,而且深刻领悟“引狼入室”这个成语的意思。
秦堪不急,他有的是时间,现在满脑子想的却是那座银山。
寻常百姓形容别人有钱,一般都说“家里有座银山”,秦堪没想到自己居然真有可能会拥有一座银山。
幸福来得太快,只希望知仁亲王一路穷到底,千万不要还他银子,让他没了收银山的借口,当然,他真敢还钱的话,相信孙英一定有法子让这位亲王殿下英年早逝的,吃相虽说难看了点,但是那座银灿灿的银山摆在面前,吃相纵然难看秦堪也顾不得了。
心里盘算着如何分配这座银山的份额,毕竟这笔财富太大了,秦堪一个人吃下会撑死的,朱厚照免不了分他一半,剩下的再给勋贵分一份,自己留两份,跟在皇帝身后闷声发财才是王道,将来采出的矿石滤出银子,命巧匠造一张纯银大床,自己躺在上面好好享受一下暴发户的生活,谁敢骂他庸俗,用沙钵大的银锭子砸死他,一边出气一边把人家的丧葬费出了…
秦堪沉浸在暴发户的美梦里,这一觉睡得很香。
一觉睡到天光,披着单薄的春衫走到内院,管家却匆匆来禀,皇上来了。
秦堪点点头,举步便往前堂走,朱厚照早已是秦府常客,秦家上上下下对他的到来已失去了受宠若惊的激情。
秦堪走了两步,却见管家一脸犹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秦堪问道。
“老爷,今日皇上的气色不大妙…”
秦堪顿时一脸惴惴:“不会又被夫人揍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恕老朽不敬,皇上走起路来打飘儿似的,而且面容木然,目光呆滞,就跟中了邪似的…”
第六百九十七章缓缓归矣
秦堪走到前堂的时候,发现朱厚照果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整个人坐没坐相,像滩大鼻涕似的瘫在椅子上,轻微一点震动都能将他甩飞粘在墙上。、、楞了片刻后,秦堪大步走进前堂,朝朱厚照躬身施礼:“不知陛下驾到,臣有失远迎…”
朱厚照抬眼瞥了瞥他,费力地挥手道:“别给朕来这些虚头巴脑,赶紧叫你家下人给朕煮一碗醒酒汤,味儿重一点。”
秦堪这才闻到他身上一股浓浓的酒味,而且他的眼珠子布满了通红的血丝,仍穿着一身酒肆伙计的粗布衣裳,若不是秦府门前军士,门房和管家都认识这位经常来串门的天子,恐怕连门都进不了就被乱棍赶远了。
秦堪急忙命厨房煮醒酒汤,又命人沏了一壶浓茶端给朱厚照,哭笑不得道:“陛下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吗?既然认了刘良女做东家就得老实本分一点,东家卖什么你就喝什么,若刘良女改行卖砒霜了怎么办?”
朱厚照叹道:“你这张嘴…朕还是回豹房得了,来你这里太虐心…”
秦堪急忙将他按在椅子上,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醒酒汤很快就来。”
朱厚照打了个酒嗝儿,浓浓的酒味熏得秦堪往后退了两步,皱起眉头看着他。
“陛下今日喝了多少?”
朱厚照醉眼惺忪呵呵傻笑两声,比划出三根手指:“一斤。”
如此混乱的手势。显然数学是语文老师杨廷和教的,难怪这些年朝堂里不少声音,要求杨廷和自裁以谢天下,瞧瞧他教出个什么东西,语文不好数学也不好,性子还那么混蛋…
“刘良女今日酿了一种新的杏花酒,香味比以前浓一些,劲头也大多了,朕趁她没注意便偷偷尝了一些,这一尝便管不住嘴。尝了一口又一口…”朱厚照醉后的傻笑很憨厚。无论表情还是姿势都像足了一滩人畜皆可乱踩的烂泥。
秦堪是个很自律的人,他不喜欢醉鬼,哪怕醉鬼是皇帝。
敷衍式的点了点头,秦堪顿时将头扭向堂外。扬声道:“来人。将陛下搀到外院东厢房歇息…”
“不!秦堪。你听朕说…朕今日干了一件大事!”
犹豫了一下,秦堪终于还是决定跟这醉鬼多说几句,能从皇帝嘴里迸出“大事”二字。想必很不简单,要知道这位是大明皇帝,他嘴里的大事应该可以跟杀了蒙古小王子伯颜猛可相提并论。
“陛下把梁大学士杀了?”秦堪目光充满了期待,目前这段时期,令他最瞧不顺眼的便是梁储了。
朱厚照一呆,回答很令秦堪失望:“朕为何要杀梁储?”
趁着这醉鬼没醒酒,秦堪很不厚道地进献谄言:“那姓梁的不是好人,要不陛下现在下道旨意把梁储杀掉杀掉?”
朱厚照摇头,看来今日醉得不算太彻底:“朕要说的大事是…”
打了个冗长的酒嗝儿,朱厚照睁着惺忪的醉眼道:“朕…今日亲了刘良女一下,呵呵呵呵…”
一连串的傻笑,一只手甚至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亲刘良女时的美妙滋味。
“就这事?”
“这还不算大事?亲她耶!多么胆大包天!”朱厚照一脸幸福,充满了对自己的赞叹。
秦堪很无语。
从去年出京平定宁王之乱以前,他便看出刘良女对朱厚照的情意了,这种事局外人看得更透彻,明明一件去年便能做的事情,拖到今年酒后壮胆才敢做,居然还有脸赞叹自己…
眨了眨眼,秦堪好奇道:“刘良女有何反应?”
朱厚照傻笑中带着几分疑惑:“她…呆怔当地,不言不动,嗯,脸蛋好像红了,最后一扭身跑了…最奇怪的是,当时她手里还握着一把切牛肉的菜刀…”
说着朱厚照脸色忽然有些苍白,透出一股后怕,八分酒意顿时醒了七分。
秦堪叹道:“她没抄刀亲手剁了你,说明她对你有情意,恭喜陛下终于俘获美人芳心…”
朱厚照怔忪发呆,许久之后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神情渐渐变得狂喜无比。
“她对朕有情意?真的吗?真的吗?”
秦堪不由为这反应慢的孩子叹息不已:“是真的,臣记得已不止一次跟陛下说过了…”
朱厚照坐回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脸上焕然一新,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飞扬的神采。
“秦堪,朕要娶刘良女!朕要和她住在豹房里,生许多孩子,朕还要废后,封她为皇后,像父皇一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位女子,她,是朕的全部。”
走在府内后院的林荫小道上,秦堪小心搀扶着杜嫣的腰,尽管身孕才两个月,但秦堪却无比重视,无关秦家香火,无关爵位继承,更无关生男生女,只因这是他和杜嫣的第一个结晶,便值得他用心呵护。
这几年朝堂不断争斗,与天斗,与人斗,几番厮杀进退,该死的人死了,该流放的人流放了,辛苦培植起来的羽翼也安插进了朝中各部,不显山不露水,却不知不觉形成了一个极为强大,任何朝臣都不敢忽视的政治利益圈子,这个圈子像一阵强劲的龙卷风,肆虐着一切敢阻拦在它前方的任何人和物,而秦堪却安坐于这阵龙卷风的风眼正中,决定着它前进的方向和碾压的目标。
锦衣卫的丁顺。李二,常凤,天津知府领兵部侍郎衔的严嵩,还有杨一清,王守仁,宫里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东厂厂督戴义,甚至内阁大学士杨廷和…
秦堪像一只不停吐着白丝的蜘蛛,不知不觉间给自己编织起了一张硕大而强韧的大网,这张网还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扩张。延伸。蓦然回首时,秦堪才发觉自己竟已是举足轻重了。
虽已站在人臣巅峰,难得的是秦堪却并没生出骄纵之心,他仍如当年那个未发迹时的穷秀才一样不卑不亢。儒雅谦逊。当然。该挖坑埋人的时候绝不手软,该勇往直前的时候绝不后退半步。
春日的暖阳透过林荫中的缝隙投射在秦堪和杜嫣身上,散散碎碎的。仿佛今生掰碎了任它细水长流的幸福,淡淡的,静静的,不多,却一直都有。
走着走着,杜嫣打了个呵欠,略带几分倦意地撒娇,平日作风粗犷的女汉子一开口竟是江南女子标准的糯软吴语:“相公,人家有些倦了呢…”
秦堪直起腰左右张望:“人家是谁?躲在哪里?”
很不温柔地掐了他一下,杜嫣嗔道:“人家就是我,孩子他娘!”
秦堪正色道:“以后要说人话,撒娇卖乖这种风格很不适合你,别让大家都难受,将来你肚里孩子出世,长大了一问我爹呢?别人告诉他你爹被你娘肉麻至死,死状凄惨不忍描述,你说将来孩子情何以堪…”
几记恼怒的粉拳狂风暴雨般砸下,看在人家是孩子他娘的份上,秦堪决定忍了。
“我肚里都有孩子了,你还不修修口德,将来生下个眼歪嘴斜的,老秦家列祖列宗是恨你还是恨我?”杜嫣恨恨道。
说完杜嫣仿佛怕惊吓到了肚里的孩子,急忙努力挤出一副慈爱温柔的模样,轻轻的抚摩着尚未见隆起的肚子。
秦堪被她矫情的模样刺激得头皮发麻,艰难地忍住了准备脱口而出的毒言,叹息着扭过头去。
“相公,这些日子难得见你清闲下来陪我,最近你都不去镇抚司办差了,人家…我其实很幸福呢。”杜嫣抱着他的胳膊,阖上美目跟随他的脚步,嘴角露出几分恬淡安逸的笑意。
秦堪怔忪片刻,揉了揉她的鬓发,叹道:“这几年相公东奔西走,一直没空陪你,让你一个人操持这么大的家,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古人常说君子之德,在于‘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言概之,无非责任与抱负而已,走过这些年才发觉,真要将这五德兼顾何其艰难,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自认真的做不到,有所取必有所舍…”
笑着望定杜嫣清澈的美目,秦堪微笑道:“当年立下宏誓改变这个国家,如今天津水师已强大,荡平倭寇指日可待,开海禁近在眼前,海外蛮夷小国亦在布局经略之中,国内朝堂之上,该除去的人除去了,曾经将内外廷祸害得乌烟瘴气的刘瑾也伏诛了,陛下仍是那个昏庸的陛下,却又与历史上稍稍不同,文官还是那群嘴贱的文官,却一切掌握之中,外患唯剩北边的蒙古鞑靼和瓦剌,辽东的叶近泉和朵颜部落枕戈待旦,陈兵塞上…”
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吐尽多年的辛苦,秦堪仰头看着林荫缝隙里碎碎的阳光,释然笑道:“该解决的都解决了,想解决的正在解决,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听着秦堪将国事一桩桩娓娓道来,杜嫣一脸茫然地睁着眼,眨巴眨巴的,很可爱。
秦堪哈哈一笑,不自禁地搂紧了她的香肩,另一只手却轻轻覆上她的小腹,柔声道:“如今相公什么都不做,一心等着咱们的孩子出世,他是种子,也是希望。”
第六百九十八章 十年荏苒
良时光景长虚掷,壮岁风情已暗销。
时光荏苒而过,如水银般从手指缝中倾泄殆尽。十年寒暑,杨柳绿了又黄,周而复始。
已是正德十四年夏天了。这十年,大明这个帝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在润物无声中悄然改变着。
天津府在秦堪的一力支撑下,这十年来得到了朝廷政令上的倾斜照顾,而天津东港造出的各种商船战舰,十年来不计其数,这些船只往来奔波于大明周边各藩国,秦堪聚集朱厚照和两京各勋贵的力量,各种势力为海运保驾护航,海运早在向日本驻兵那一年便开始盈利,当雪花花的银子一箱一箱抬进朱厚照的内库和京中各勋贵的库房,这股力量也越来越团结。
众人皆是极贵之人,从小耳闻目染,见识不可能太浅薄,于是各家都慷慨拿出银子,第二次海运扩张开始,这一次加入了更多的势力,天津东港也更加繁忙起来。
一年时间,东港再建两千料大海船四十艘,船舰尽皆下水,有的用作战船编入天津水师,有的用作商船,用以装载货物出海,不仅是日本,周边诸如朝鲜,琉球,暹罗,苏门答腊,爪哇等周边邻国,皆在商船贸易范围之内。
一块蛋糕只有那么大,皇帝和勋贵们抢去了,文官们的日子自然更不好过。
正德六年二月,京师文官在朝堂上终于发动了第二次针对秦堪和海运的朝争,这一次危机秦堪过得无惊亦无险,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朱厚照和两京勋贵已尝到了大规模海运的甜头,这比以往的单打独斗得来的利益高了不知多少倍,有人敢朝他们的利益伸手,朱厚照都忍不下去。
在朱厚照和京中勋贵联手倾力一击之下,朝争很快被平息,此役包括京师和地方官府在内,共计百余文官被缉拿下狱。二十余名文官押赴菜市口问斩,鲜血迸溅,人头落地之后,满朝文武终于意识到,海运已是大明皇家不可染指的禁忌,谁再敢反对,得到的必然是钢刀加颈。
皇帝动了真格。满口正义道德的大臣们顿时熄了火,他们爱名声,但更爱性命。
权贵们造船与各国贸易一事就这样被大臣们无奈默许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权贵们大赚特赚,朱厚照的内库一天比一天膨胀,朝会时的底气无形中也硬了许多。遇到廷议过不了的政事,朱厚照一拍胸脯“朕出钱”,表情和语气横得比暴发户更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十年来,外廷大臣们的气焰渐渐低迷许多。
所谓千里长堤溃于蚁穴,任何事物但凡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全线溃败即在眼前。
正德八年十月,天津水师在朝鲜海域拦截下了一支民间船队,扣下了十船货物和一个名叫盛宏的宁波商人。
这个案件引发了朝堂君臣又一次的大争论,在秦堪极力的说服之下,朱厚照终于明白了富己和富民的差别,明白了民富国强的道理,于是这个名叫盛宏的商人在诏狱蹲了半个月的苦牢后被无罪释放,朝廷不奖亦不罚。
不奖亦不罚无疑也代表着朝廷的一种态度。这种态度令天下商贾欣喜若狂,时隔不过两月,一支支满载货物的商人舰队扬帆出海,而天津水师亦得到了京师宁国公的亲笔军令,不得有丝毫为难克扣商人的行为,于是,沿海皆商的局面终于在秦堪这些年苦心经营布局之下。悄然开花结果。
此时此刻,开海禁已成了无可逃避的话题,再不开海禁,《皇明祖训》里关于禁海这一条便成笑话了。
正德九年六月。久不问政事的宁国公秦堪在朝会时递上了一个奏疏,名为《时宜而势,请开海禁疏》,奏疏掀起了惊涛骇浪,朱厚照与秦堪及京中勋贵合力骤然发动,砍下四颗拼死反对的文官的人头,封锁大明海疆一百四十多年的禁海政策终于像一幢摇摇欲坠的危房,轻轻一推,摧枯拉朽般倾塌无存。
…
很多矛盾都是在积累中愈见尖锐的,矛盾爆发之后便只有不死不休的选择。所谓历史,便是一部人命堆砌而成的血书,秦堪亦无法免俗,为了推动这个沉疴渐重的国家,为了自己曾经立下的誓愿,他不介意杀人,甚至不介意自己亲手举起屠刀,帮他们位列仙班,刀下不论忠奸,不留凡世给自己添堵才最重要。
不仅是开海禁,日本也并不太平。
神机营总兵孙英率五百神机营火器兵登陆日本之后,日本举国上下惶惶不安,各大势力的大名们蠢蠢欲动,位处群狼环伺的境地里,孙英不急不躁,一开始颇为安分守己的领兵驻守日本皇宫。
只可惜孙英实在不像好人,也不知被谁影响了,驻兵不到半年,他那颗不甘平静的心便开始骚动起来,于是屡屡进宫觐见后柏原天皇,二人高谈阔论之时,孙英意气风发,顺嘴不小心挑拨了几句是非,后柏原天皇递国书请明廷驻兵自然也不是请天朝上国来他家吃饭这么简单,二人各有野心,于是一拍即合。
正德五年,即日本文正七年,日本后柏原天皇忽然降下旨意,言称大和国即掌管京都军政的大名三好长庆不臣犯上,下旨征伐,旨意刚出宫,孙英领着神机营三百名弹药充足的将士直扑位于日本京都皇宫仅一街之隔的三好长庆府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三好家发起进攻,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大明犀利的火器,不到一个时辰便将三好家上下二百余口人全部屠戮一空,日本后柏原天皇终于彻底掌握了京都的军政大权,从此有了一方真正属于他的势力地盘,从此不再是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
此举震惊日本,然而天皇本是名义上的日本皇帝,从明面来说,皇帝杀大臣并无不妥,大名们多方打听,听说了明廷火器的厉害之后愈发不敢轻举妄动。
趁此战之余威,后柏原天皇和孙英马不停蹄,将京都附近的大小大名势力清荡一空,日本京都百里方圆终成后柏原天皇的势力范围,从此日本国内,后柏原天皇,大内氏,细川氏三方势力雄踞四岛九洲,三足鼎立之势已成。
雄心万丈的后柏原天皇见称王称霸竟如此容易,不由愈发滋生了野心,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实权的日本天皇,自己值得拥有,于是一次又一次催促孙英继续征伐大名,意图借明廷之兵完成日本统一,却被孙英毫不留情拒绝,天皇嫉恨却只能隐忍不发。
第二年,久积的矛盾终于爆发,后柏原天皇竟暗里联络京都之外的大名对驻守在皇宫外的明廷神机营驻兵发起偷袭,却闯入了早有准备的孙英预先布下的包围陷阱,此战日本损失武士共计千余名,后柏原天皇这两年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家底再次被清荡一空。
当晚完成伏击后,孙英披甲领兵入宫,后柏原天皇吓得魂不附体,跪地痛哭请求上国天兵宽恕,孙英却并无责怪之意,只请天皇入寝宫歇息,顺手接管了皇宫内戍之权,这个权力终其日本后氏皇族五百年都未曾还回去,并且孙英还无比严肃认真的告诉后柏原天皇,请他一定不要辜负天朝上国的期望,早日完成日本统一,至于后柏原肚子里骂了多少句“八噶”,不可考。
当然,有了孙英这个暗藏祸心的人驻守,日本也平静不了,数百年亦未能完成国内统一,内乱频频不断,国内大名之间矛盾愈发尖锐,不可调和。
正德十四年,清明时节的暮雨倾洒在京师城外的官道上,官道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穿着官袍的大臣,身穿大红蟒袍的宁国公秦堪亦在其中。
十年须臾而过,如今已三十出头的秦堪整个人更多了一份稳重内敛,形象亦发生了改变,除了颌下养出一寸来长的清须外,脸上更多了几分看透世事人情的沧桑和豁然。
周围大臣们的态度相比十年前亦改变不少,十年前的秦堪无论站在哪里,身边一丈方圆内很少有朝臣靠近,可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那时秦堪的身单势孤可见一斑。然而十年后的今日,秦堪身边却站着许多大臣,他们皆与秦堪坦然高声谈笑,言间或有谄媚者,或有清高者,对秦堪的态度却分外热情,那些不满秦堪为人的大臣们如今也不敢公然给他摆脸色看了,顶多趁他不注意,做贼似的飞快甩过一个冷笑,随即赶紧收起。
十年磨砺,锋芒终露,秦堪不可避免成为了一代权臣。
…
大臣们在官道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擦黑之时,官道尽头飞驰而来数匹骏马,马上骑士戴盔披甲,威风凛凛,向朝臣大声通报御驾行止,朝臣皆肃。
又等了半个时辰,一支威武雄师出现在众人眼中,前行骑兵护卫走过后,一乘八马并辕的金色御辇缓缓行到众臣身前。
宁国公秦堪领头,带着满朝文武向御辇跪拜,众人齐曰:“臣等,恭迎陛下北征鞑靼,凯旋而归。”
第六百九十九章亲征凯旋
随着众臣的齐声恭迎,金色御辇在官道中央停下,随军武士迅速将一架小巧的矮梯搁在车辇下方,身披金色明光铠甲的朱厚照缓缓步下梯子,站在官道中央。
众臣再次跪拜齐贺。
朱厚照的模样比十年亦稳重许多,如今已二十八岁的他颌下也留了半寸长的清须,当年尚嫌稚嫩的脸蛋如今多了几分风霜之色。
这十年里,朱厚照并没有太大的长进,仍旧是昏庸嬉闹的性子,看来他早已给自己定下了远大的人生目标,活到老,玩到老,至死方休。不过这十年朱厚照也着实干过几件大事,这几件大事皆跟战事有关。
正德八年五月,四川数十名土司因税赋而聚众造反,宣慰司安抚无效,由于四川多山,山路崎岖难行,四川都司发兵四卫征讨无果而终,反军声势愈大,朱厚照闻报后大怒,不顾满朝文武反对,点京营精兵三万,再紧急征召广西狼兵四千人御驾亲征,此战朝廷启用大量新式火器,对山地进行不间断的强攻,费时四个月终于平定造反,凯旋归京。
后来这几年里,朱厚照陆陆续续又亲征了几次,包括国内的造反,边境鞑靼和瓦剌的入侵等等,令人惊奇的是,不知是朱厚照天生将才还是运气使然,几次亲征居然都是大胜而归,实在令天下人吃惊不小,谁都没想到这位深居大内的昏君竟然有这等本事,仔细想来,似乎…昏庸得也不算太彻底。总算有那么几丝可取之处。
去岁冬月,由于草原白灾降临,蒙古部落牛羊饿死病死无数,鞑靼小王子伯颜猛可纠集草原数十个大小部落。共计五万兵马,向大明边镇宣府,大同和辽阳发起了进攻,朱厚照又点齐了京营兵马出京亲赴大同抗敌。
这下满朝文武不答应了。
前面几次你征四川土司,征流民造反,征这个讨那个都在容忍范围之内,毕竟敌人的战力不强,大军碾压之下,是个傻子也能打胜仗。但是蒙古却是汉家数百年来的生死大敌,而且客观的说,汉军对上蒙古骑兵往往是败多胜少,一场万人大战能杀几十个蒙古人就算了不得的大功了,如此厉害的敌人你一个只懂得玩乐嬉闹的大明皇帝居然还敢亲征,难道想重演一次土木堡之变吗?
无数大臣拼死反对,跪在宫门前磕头磕得满头鲜血,奈何这一次朱厚照却铁了心,同时也跟大臣们玩了一招虚则实之的兵法,表面上假意答应收回成命。欣慰的大臣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当天晚上朱厚照便带了数十骑悄然离京,直奔居庸关而去,用手令和圣旨骗开居庸关门后直驱大同府。
蒙古大军犯边前夕,朱厚照来到大同府,二话不说抢过大同总兵官王勋的兵权,亲自居中调动宣府和大同的兵马。
蒙古大军终于来犯,兵锋直指大同,朱厚照倒也确实是个将才。果断派王勋领一支偏师将蒙古兵诱往应州。并调集大同,定边。延庆,平虏四地边军共计十万余大军,在应州城外布下埋伏。蒙古人就这样钻进了朱厚照预设的埋伏圈里。
这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役,应州城外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双方皆付出了极大的伤亡,战后清理战果,蒙古大军在应州城下共计丢下了两万余具尸首,在朱厚照从容淡定的调兵遣将之下,来势汹汹的蒙古大军生生被斩杀了一半,伯颜猛可实力大减,甚至动摇了黄金家族在蒙古诸部落头人心目中的地位。
…
京师官道侧,宁国公秦堪带头恭迎朱厚照,并很不客气地给朱厚照定下了“凯旋归来”的基调,堵住了无数心有不忿的大臣们的嘴。
这次亲征秦堪没有伴驾随征,他实在没法参与。
九年前,杜嫣给秦堪生下了国公府的嫡房长子,取名为秦康,典自《楚辞,九歌》之“君欣欣兮乐康”,如今长子已九岁,生得非常健康活泼,上窜下跳,撵狗抓鸡,善火攻,善水淹,皮实打不怕,且力大无穷,简直是活生生的葫芦七兄弟合体,令国公爷和两位夫人伤透脑筋。
国公府里一个小混世魔王已经闹得天怒人怨了,谁知杜嫣的肚皮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三十来岁的年纪居然又怀上了,这下可好,原准备伴驾随征的秦堪打定了主意,留在京师陪高龄产妇待产,顺便帮朱厚照平息一下京中大臣们的滔天怒火。
朱厚照下了车辇后,第一个便走向秦堪,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再命众臣平身。
“秦堪,朕这次亲征杀了两万鞑子,打得伯颜猛可望风而逃,厉害吧?哈哈…”朱厚照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采,如同一个向朋友吹嘘自己英勇事迹的少年郎,不得不说,这些年来除了打仗之外,朱厚照真没多少长进,跟以前一个德行。
“陛下,臣的正室夫人给臣生了个儿子,厉害吧?”秦堪毫不示弱。
朱厚照脸色顿时一滞,秦堪这话有点戳心窝子了,不知什么原因,朱厚照与刘良女共结连理十年了,却连一男半女都没生出来,朱厚照至今无后,太医院的太医们这几年承受了不少压力,不仅是朱厚照和刘良女的怨念,大臣们的参劾奏疏更是铺天盖地,毕竟皇帝的龙脉子嗣是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皇帝无后无兄无弟,货真价实的孤家寡人,满朝文武实在很没安全感。
儿子成了朱厚照心中最大的遗憾,一听秦堪再获麟儿,朱厚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怎么又生了儿子…”
话说出口朱厚照顿觉不对,于是换了副表情,皮笑肉不笑地哼哼:“铁树开花,老蚌生珠,可喜可贺…”
秦堪白眼一翻,很快把头扭向别处,当着大臣们的面跟朱厚照斗嘴未免失之轻佻,少不得又会被参上几本,不划算。
朱厚照跟秦堪说了几句话后,这才把注意力移开,跟大臣们逐个寒暄招呼,态度非常温和可亲,当了十四年的皇帝,君臣都了解彼此是个什么尿性,于是朱厚照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ps:说是终卷,但没那么快完本,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以后了吧。情节一直按大纲走,没多也没少,200多万字虽说不多,但还是超过了我个人单本的字数记录,十年的跨度是因为情节的安排,毕竟正德一朝在正史上有十六年,中间跨度十年是为了把一些无聊乏味的情节带过去。
不会虎头蛇尾的,否则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自己,诸兄且放宽心。
第七百章天家子嗣
十年里,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发生改变。
大臣们不像以前那么激愤了,火爆脾气渐渐变好,这是异象,也是必然。皇帝和勋贵垄断了海运利润,银子如流水般哗哗流进皇宫内库,内库每年所入比大明国库还多,朝中大臣提出多次将部分内帑转为国库,朱厚照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颇为坚决,一直僵持不松口,大臣们都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大明的财政制度也是祖制,内库和国库是完全分开的两个系统,他们也不好意思硬抢。
内库收入比国库,直接导致的一个现象是君臣气焰的此消彼长,朱厚照的底气足了,而大臣们的气焰渐渐颓靡,有时因为某件国事君臣之间互相叫板,朱厚照的暴发户嘴脸一摆出来,大臣们顿时熄了火。直到这个时候,朱厚照才深深觉得钱财的好处,回想起当年秦堪和他说起过的每句话,心中之感激不可以言语述。
该变的总会变,朱厚照和秦堪之间的情谊却仍如当年一般深厚,若说变化,情谊如陈年老酒,如今已越存越香醇,二人的默契好得如同亲兄弟似的,彼此一个眼神便知意思。
人生能有这样一个知己,弥足珍贵。
御辇边,一个满身披挂,边军将领模样的人忽然在人群中微微动了一下,这人身形魁梧,满脸胡渣,黝黑的面庞布满了风霜,按着腰侧刀柄的单手指节凸起,手上老茧遍布,整个人无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杀气。
朱厚照似有所觉。扬手将那名武将叫来,指着他对秦堪笑道:“认识一下。这位是朕在宣府时认识的骁将,名叫江彬…”
武将急忙朝秦堪单膝跪下,声如洪钟道:“末将宣府游击将军,领蔚州卫指挥佥事江彬,拜见秦公爷。”
秦堪盯着他瞧了片刻。展颜笑道:“江将军请起,能被陛下赏识,足可见江将军确有几分本事的。”
“公爷谬赞,末将惭愧。”江彬的姿态很低,显然也是个聪明角色,立下再多战功也不敢在这位凶名赫赫的宁国公面前张扬。
歼敌二万余,皇帝御驾亲征的战果确实不一般,从武功上来说。简直堪比太祖和永乐两位先帝了,应州大捷的战果被报上京师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肯相信,认为是皇帝好大喜功,自吹自擂,后来内阁临时从居庸关紧急调派了两位督军监察御史亲自赴应州一行,应州城外,漫山遍野的蒙古鞑子尸首横七竖八地摆满一地。是不是鞑子仅从发式和穿着上一看便知,再说双方大战死了几万人,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作假。御史向京师送去急报,满朝文武才不得不相信这个震惊的事实。
相信了这个事实,这才有了满朝文武出城十里恭迎皇帝凯旋的举动,这是名副其实的大胜,可谓实至名归,如此大捷若朝臣不迎。无疑大失臣子礼仪,皇帝若较真的话,厂卫少不得会从朝臣中拎几个反面典型出来,专治他们各种不服,包死。
…
豹房内仍旧虎吟豹啸,朱厚照离京的日子,豹房的太监们将这个动物园似的宫殿打理得很周到。
朱厚照换了团龙常服,站在老虎笼子外兴致勃勃朝里面扔生肉,十来斤的鲜肉刚落进笼子,里面两只老虎便凶神恶煞扑上来,狠狠咬住肉,三两下咀嚼便入了肚。
朱厚照两眼放光,乐得哈哈大笑,刘良女穿着宫装站立一旁,掩嘴轻笑不已。
十年过去,朱厚照和刘良女也算修成了正果,不仅正式迎娶了她,而且还给她封了皇贵妃的封号,宫中地位仅次于太后和皇后。
自古皇宫内嫔妃争斗残酷,朱厚照不懂这些妇人家的事,但秦堪前世看了那么多宫斗剧也不是白看的,在秦堪的建议下,朱厚照将刘良女接入豹房,除了迎娶她的那日外,十年来刘良女终未曾踏进宫阙一步,夏皇后纵有对付她的心思也只能鞭长莫及。
秦堪穿着四爪蟒袍不急不徐走进豹房,朱厚照见到他后眉开眼笑,朝他招了招手,指了指身旁竹篮里的鲜肉,示意秦堪也来喂老虎。
秦堪拎起一块肉扔进笼子,老虎仍是凶狠一扑,将肉块吃下。
见其生猛之状,秦堪不由赞道:“好个畜生。”
说完秦堪又急忙向朱厚照和刘良女行君臣之礼,朱厚照大咧咧地挥挥手,刘良女抿唇一笑,不发一语,气度之雍容华贵,早已不复当年破旧酒肆辛苦卖酒的贫家女子模样。
君臣二人说话,刘良女朝秦堪点头招呼过后便识趣地告退离开,她在豹房中没有朋友,形影未免寂寞孤单,只跟秦家的两位夫人素有往来,这些年下来,三女已是交情深厚,时常互相串门,倒是结成了闺房蜜友。
“朕离京这半年,京师有何变化?”朱厚照眼睛盯着老虎笼子,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没什么变化,只是陛下离京时将居庸关骗开,进关之后又下令关闭关门,任何人不得再进,令内阁和六部大人们出京追陛下的人马吃了个闭门羹,大臣们当时很愤怒,杨廷和大人纠集了几十位大臣在太庙前哭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将陛下从一岁骂到二十八岁…”
朱厚照恨恨道:“这帮老混帐!朕若不出京,哪来的应州大捷,此战足可为我大明挣来十年的平安日子,换了别人能做到吗?大臣们骂我,你留在京师干嘛了?怎么不帮朕拦着点儿?”
“当时臣也跪在太庙前骂陛下呢,反正陛下已远走高飞,骂一骂又不会少块肉,见大臣们盛意拳拳,臣怎能不共襄盛举?人活着不能太离群,会被孤立的。”
朱厚照气结:“你也是个混帐!”
生了会儿闷气,朱厚照的心情好了很多,这些年来见识过无数朝堂风浪,再难听的话朱厚照都听过,背后骂他这种小事实在称得上和风细雨吹面不寒了。
“还有什么新鲜事吗?”朱厚照瞪了他一眼。
“还有就是臣的正室夫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又’!”秦堪将这个“又”字咬得很重。
朱厚照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迅速耷拉下来。
和刘良女一起整整十年,二人的感情好得蜜里调油,但却没能生下一男半女,儿子是朱厚照心中最大的痛。
叹了口气,朱厚照神情凄楚道:“有儿子了不起吗?你这是戳朕的心窝子呀…”
“臣惶恐。”
“今日刚回京,张永那狗才便抱了一大摞奏疏来豹房,那些奏疏里面说得最多的,便是朕的子嗣之事,包括三位内阁大学士在内,他们一致要求朕马上采选嫔妃,充实后宫…”
秦堪又嫉又羡:“合理合法合情的当种马,皇帝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