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一路走来,下官看到青州民生安顿、五谷丰登,尤其郦城中更是人人安居乐业、处处歌舞升平,王爷当真是好手段啊!”钦差笑着说,却是话里有话。

显亲王呵呵笑着说道:“大人过奖了。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只吃着皇家的俸禄庸庸碌碌过日子,又哪里说得上什么手段?都是朝廷官员们有功,本州的州牧大人和那些地方官员们用心,我却是不管事的。”

他轻描淡写就将钦差的试探给带了过去。

钦差能够被皇帝授予重任,自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呵呵一笑,接着喝茶的功夫,整理了一下思绪,笑着说道:“王爷过谦了。下官在这街头上看到,王爷的生辰,青州处处都欢歌笑语,老百姓都打从心底里为王爷高兴着,可见王爷的声望之高、众望所归,若不是平日多多造福于民,又岂会有这番效果?”

青州州牧本就陪着显亲王一起迎接钦差来着,此时忙在一旁趁机奉承道:“钦差大人,您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王爷自从到了青州,一直一心为民,不但修路铺桥,而且还年年都开仓散米、赈济贫苦,善行可谓天地可鉴,青州的老百姓们,只要一提起王爷,谁不是立刻竖起了大拇指?”

一旁的官员们急忙点头附和,顿时一片的称道之词。

钦差在一旁听着,面带笑容,满脸的敬仰,仿佛真是为了显亲王的仁慈而感动着。然而在心底,他却不住地冷笑着。

第拾叁回 异变生再陷困惑局(叁)

难怪青州会被侵蚀,一点一点变成了显亲王的私人王国,看看这些朝廷官员们,一个比一个草包,自以为将显亲王奉承好了,却不知这些话已经将显亲王的不轨之心表露无遗!

看来皇上的情报是非常准确的。显亲王确实有叛逆谋反之意,否则又何须如此想方设法拉拢人心?再加上这一路行来,只见得兵强马壮、民生富庶,青州百姓只知有显亲王而不知有朝廷,这样危险的趋势发展下去,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最终酿成大祸!

现在这位钦差大人心里,想的已经不是显亲王究竟有没有造反的心,而是该如何平安回到京城,向皇帝报告这番所见所闻了!

既然显亲王早就有了谋反的心思,对自己这个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看他那副热情周到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是个有心谋反的人,可见此人的心机之深。万一他早有准备,识破了皇帝派自己前来的真意,决定来个杀人灭口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顿时便一头冷汗,脸色也刹那间变得有些苍白。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宇文佑一直默默观察着他,见状趁机问道。

他一惊,急中生智,急忙摇头道:“不…没事,只是可能路上有些颠簸,头有点晕罢了。”

宇文佑跟显亲王交换了个眼色,显亲王便笑道:“哎呀,是我的疏忽了!钦差大人远道而来,一定很累了,该早些去休息一下才是。府中已经备下了钦差大人的休憩之所,我这就派人带你过去。”

钦差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头疼,正想要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闻言也不推辞,客套了几句就在宇文佑的亲自陪同下,离开了会客的大厅,走向后面的客房。

王府的客房自然很是舒适,下人们也训练有素,丝毫不比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家中差。然而钦差睡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既然显亲王有了谋反之心,而且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显露出来,只有两个解释,一是他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二是他早已有了将自己斩草除根的打算,若是后者的话,那自己的处境可就岌岌可危了!

虽然临走前皇帝给了自己一份朝廷在青州的眼线名单,吩咐他必要的时候可以去找这些人帮助脱身,可看到青州的实际情况后,他却有些不确定了。显亲王已经将青州经营成了铁板一块,那些所谓的朝廷的眼线究竟还有几个忠贞不二的?就算他们仍然忠于朝廷,又能发挥几成的力量?

就这样,在担惊受怕中,钦差大人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神情十分的憔悴。

今日乃是显亲王生辰的正日子,他们父子俩都在忙着招待宾客,便特意派了一名管事贴身服侍钦差。对于不用见到那一对狐狸父子,钦差显然并没有多大意见,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名姓郑的管事细细查看着他的脸色,然后讨好地说道:“大人,小人斗胆,请问大人是否还不适应我们这儿的气候?您昨儿个晚上没睡好吧?要不要小人带您出去走走,散散心,恢复一下精神?”

他正在发愁不知怎么解释自己一脸的疲惫,没想到这郑管事如此上道,自己就已经给他找好了借口,索性便顺水推舟,笑着说道:“是啊,青州四季如春,确实比京城的气候好得多了!只是我一时之间还调整不过来,再加上有点认床,昨晚上确实没怎么合眼。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否则这一脸的疲惫,怕是要给王爷的寿宴添乱了。”

郑管事也不接嘴,毕恭毕敬地让到一旁,躬身说道:“那就请大人随小人来,小人带您到府中各处去走走。”

钦差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观察王府内部的机会,他正好好好查探一下王府的虚实,万一有事的时候也好有个退路。

就这样,郑管事领着钦差大人,在王府里闲逛起来。当然,这样的闲逛也是有限度的,一些机密重地和女眷们的后院是万万不敢去的,但其他地方他们却可以畅通无阻。

一路上,郑管事十分尽责地向他介绍着王府的情况,他听了半晌,却总是听到世子这样、世子那样的说法,不由十分诧异,插嘴问道:“郑管事,为何你总是说起世子殿下呢?这王府不是王爷说了算么?”

郑管事于是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王府里王爷最大没错,可近些年来,王爷却已经渐渐将府中事务交给了世子殿下打理,他老人家只在一旁享清闲罢了。如今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可都是世子殿下说了算呢!”

钦差听了,不由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原来如此!可见世子殿下那是虎父无犬子,年轻有为啊!”

郑管事不疑有他,与有荣焉地笑道:“大人说的是!说到我们世子殿下,那可是真的天上星宿下凡,厉害着呢!”

钦差一边跟郑管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心中却打起了小算盘。如果显亲王真的已经将王府事务交给了宇文佑,那么他只要想办法把那只小狐狸应付过去就行了!小狐狸虽然厉害,但毕竟年轻,经验有限,自己就未必没有机会!

正说着话,两人却已经来到了宇文佑的住处附近。

郑管事正在跟他介绍此处的情况,忽然看见前方走出一个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窈窕、面容清秀,穿戴打扮均不同于一般王府下人,却又没有内院女眷那种浓妆艳抹的姿彩,整个人显得素雅大方、飘逸出尘。

郑管事不由一愣,突然止住了话声。

钦差也是一愣,正要说话,却见那女子似乎发现了他们,脸上略微露出诧异的神情,随即却并没有如一般女人那般慌乱,而是不慌不忙、进退有据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姗然而去。

他不由惊讶地目送着女子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还是一脸诡异的郑管事,问道:“这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出现?这儿不是世子殿下的住处么?”

郑管事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哦,大人,那位是世子殿下新近纳的小妾,姓章。”

他只说了这些便闭口不语了,然而这比不说还要麻烦,直勾得人心中痒痒的,有一种想要刨根问底的冲动。

钦差便有着这样的感觉,不由追问道:“一个小妾,却能够住在世子殿下近旁,想来殿下是十分宠爱她了?”

郑管事张了张嘴,最后却说道:“殿下确实非常喜爱章姨娘,但这却不是我们下人能够乱说的事情,大人见谅。”

钦差略显失望,但却还是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

郑管事又道:“大人,小人愚钝,竟然忘了这里还有章姨娘住着,实在不方便继续待下去。大人不如换一个地方看看吧。”

钦差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像方才那样直接面对已经是非常失礼了,继续留在这儿于礼不合,还是快走为妙。

两人当即调转了方向,迅速离开了宇文佑的住处。然而那钦差却默默转过了头来,眼神诡异地看了章环儿消失的方向一眼,神色深奥莫测。

章环儿其实并未真正离去,而是隐在角落中,将郑管事和钦差两人的对话以及反映一一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今天她正在屋中修炼。难得今日显亲王大寿,宇文佑必须出面接待宾客,鲜有地一大早便离开了章澜轩。这些日子她被他痴缠着,一有空闲便被压在床上,利用她的身体来提高他的修为。还好他还知道节制,并未无休无止地索要,而她也恢复了一身的修为,否则这么持续下去,她迟早会被他采补而死!

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空闲,她便打算专心地修练一会儿,最好是能够再解开那么一两层的封印,至少恢复到筑基高阶的水平那就再好不过了。没想到刚打坐没多久,心中却没来由突然一动,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召唤着自己,不由顿时一愣。

修仙者讲求与天道和,天人合一才能达成最高境界,有了这样的感应她自然不会刻意无视,于是便走出了屋子。

一出门就碰到郑管事和那不认识的男人,听他们的对话仿佛是个大官之类的吧?章环儿一向对世俗界的官场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了解那些达官贵人们之间玩弄的权术斗争,只是难道自己这回的“天道”,竟然是应验在这个男人身上么?

她不禁便多出了几分好奇之心来。

她虽不问世事,却并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显亲王父子在这青州玩的把戏。她并不关心显亲王有着什么野心,只是比较好奇宇文佑的动向,以他的身份,怎会也对这种俗世的尘务感兴趣的?于是便多了几分关心。

长期住在王府里,她自然慢慢了解了这王府之中的一些道道。那男人显然并不是显亲王一方的心腹,却在这种地方出现,难道显亲王和宇文佑都不闻不问吗?那两父子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第拾叁回 异变生再陷困惑局(肆)

钦差大人在郑管事的带领下,绕着王府走了一圈,将王府几乎参观了个遍。但自从见到章环儿之后,他便再没有在意后面都看了些什么,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那个特殊的女人身上。

但凡越是显赫的人家,规矩越重。对于高官显贵们来说,总有一些见不得人、或是不愿见人的事情,被封闭在某个私人的空间里,等闲不得让人接近,哪怕是至亲也是一样。这宇文佑既然是王府的主事人,自然也有不少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东西存在,这样的秘密一般都隐藏在最贴近自己的地方,因此,他的住所就算不是什么机密之地,想来也一定是严加戒备之所,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轻易进入的。

然而他却让那个女人住在了自己身边,丝毫没有可能会泄密之类的顾忌,可见他对那个女人是多么的信任!而这样的女人不仅可以成为自己这个钦差大人的护身符,更可以从她身上挖出显亲王父子的秘密,如此一石二鸟的事情,怎么可以放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宇文佑之所以将章环儿放在身边,一来是要利用她的天赋异廪进行修炼,二来则是以为她本就是个奸细,与其将她放在看不见的地方,给她机会兴风作浪,倒不如放在自己眼前盯着来得稳妥。

看着钦差大人若有所思、神不守舍的情形,郑管事在心中暗自得意。他奉了王爷的命令,故意带着钦差走到世子的住处,原本还有些头疼该如何才能让钦差与章环儿“偶遇”,没想到章环儿竟然自己跑了出来!这下他可就更加没有责任了,任谁来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钦差大人会见到章环儿完全是个意外!

随后,他便有意无意将话题往章环儿身上带,欲说还休是迷惑人心的最高手段,他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果然,被他似是而非的话题误导,钦差的思维显然已经走向了他们预设的轨道,这下任务完成了,一会儿便可以去找王爷领赏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开了眼。

来到宴客厅前,他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钦差大人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这里便是王爷寿宴的场所。您请稍待,一会儿便会有人出来招呼您,小人先告退了!”

钦差正满脑子谋划着该如何借章环儿脱身,闻言也不多想,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吧。”

郑管事弓着身子退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突然从前面门中走出来一个人,穿着崭新的家丁服,走到他面前恭声道:“钦差大人,王爷派小的来领您进去,您请随小的来吧!”

钦差猛地回过神来,看了这下人一眼,点点头道:“王爷有心了。你带路吧。”

那下人侧过身子,作了个恭请的手势,他便走了过去。那下人就在他身前半个身位的距离走着,两人距离有些过于近了,似乎超过了一般下人与主人或者客人的正常范围,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暗忖着王府的下人素质可真是参差不齐,有人如郑管事般识趣懂礼,但却也有人如这这下人一般不知分寸。

刚要说话,却听到那下人压低了声音,用仅仅只能让他们两人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大人,小人已经等待大人多时了,大人若是有任何吩咐,但请吩咐就是。”说完,手上摆出了一个奇特的手势。

他一愣,随即又是一惊,看着那熟悉的手势,心中又惊又喜。

没想到这个下人竟然是自己人,他顿时便有了点安心的感觉。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下人身份的眼线能有多大作用,但有总好过没有不是?他也多少可以摆脱一点孤军奋战的困境了。

老谋深算的他并未作出任何回应,此时前方已经出现了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怎么看都不是个商量事情的好场所。既然已经接上了头,就不必急在一时了。

那下人也并未因此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的神情,仍旧一脸正经地将他领到了宴客厅前,前方台阶上,正在迎客的宇文佑大步走上前来。

显亲王的四十大寿办得极尽豪奢,地方各级官员、富绅们送来的贺礼更是五花八门、价值连城,许多奇珍异宝甚至连久居京城、见识广阔的钦差都未曾见过,可见其珍贵。虽然这场寿宴,无论摆设、吃食都无一不是无可挑剔的精美至极,但相比起这些贺礼来却还是差得远了,不难想象就是这么一场寿宴,显亲王府里会多出多少财富,而且是天下无双的财富!

这样的排场如果换了是皇帝的寿宴,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显亲王不过是个受封的皇子,有这样的待遇显然就有些过了。于是钦差大人自然又有了一项他们父子图谋不轨的证据,愈发肯定了显亲王的谋逆之心,也愈发坚定了要赶紧“逃”出青州,去向皇帝告发的决心。

接下来的几日,显亲王父子都因为寿宴的种种后续事务而忙碌不堪,也将钦差大人放到了一边。虽然每日仍旧好吃好喝侍候着,但却并不允许他在无人陪同的情形下迈出客居一步。这一举动不由令他深感恐慌——这,这简直就是软禁嘛!

好在他已经跟王府中的眼线接上了头,虽然恐慌,却还不至于乱了手脚。而显亲王父子将他晾在一边,也正好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跟眼线们接触,提出自己的要求,剩下具体该怎么操作,那就是那些眼线们的事情了,他只需要在一旁静静等待结果。

过了五天之后,显亲王终于“想起”了这位钦差大人,派人来将他请了去。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经过如此热闹奢华的寿诞,显亲王的面色比起五天前来实在是好了很多,精神奕奕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他再活上个五六十年绝对不成问题!

钦差见他心情颇好的样子,忙借机提出了想要回程的要求,谓自己出来久了,恐家中家人担心,再加上皇帝还在等着他此行的报告,须得赶快回去才是。

显亲王眼中精光一闪,呵呵笑着说道:“大人,又何必着急呢?你来了几日,却都没有好好游览过这郦城,这是本王的疏忽。本王正想补偿呢,难不成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本王么?再说了,你我同朝为官多年,却一直都未曾好生接触过,本王一直都引为憾事。如今终于有了这么个机会,难得你我在此聚首,正该好好聊聊才对,你却急着要走,岂不是大煞风景?!”

听了他这番话,钦差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下只得苦笑着应了下来,暂时将离开的话题搁置起来。

然而他心中却忍不住打鼓——显亲王这般着意挽留,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对于显亲王挽留的说辞,他可是半句话都不相信的!

心中猜疑之下,他便加大了对眼线们的催促。他要在显亲王做下决定,对自己下手之前赶紧离开,否则怕是凶多吉少!

这一切看似都跟章环儿无关,她仍旧过着自己那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每日都被关在章澜轩中,除了宇文佑的临幸,几乎见不到半个外人。服侍她的下人们看得出来也都个个有一身本事,并不是普通的丫鬟婆子,想来怕是宇文佑他们训练的所谓隐卫死士之流。她不由得暗自好笑,对自己这么个看似功力全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宇文佑居然还有那么深的戒备,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但她倒也住得坦然。对于宇文佑的采补,虽然貌似是他得益较多,但她是什么人?活了那么多年,修炼了那么多年,他就算再惊才绝艳也难及她的万分之一,两人合体交@合,究竟谁获益比较多还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章环儿的封印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的封印乃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天下间也就只有她自己能够解开。而且解封的过程必须是水到渠成的,任何强行的解封都必须消耗自身的精血,并且忍受着经脉暴涨的痛楚,一不小心甚至还会爆体身亡。虽然她就算失去了肉身也并不会死,但这样痛苦的过程她还是敬谢不敏的!

于是,她只能在平时的修炼过程中一点一点积累,等到了一定水平之后再尝试解除封印,而这个过程由于宇文佑的介入而变得更加快速。

这天,她送走了宇文佑后,便吩咐了丫鬟们烧来热水,清洗自己荒唐了一晚上的身子,并且舒缓筋骨,为一会儿的解封过程创造条件。

舒舒服服躺在大浴桶里,她突然童心未泯地玩起了水。不停拍打着水面,便有水珠飞溅出来,在光线的折射中形成一道美丽的彩虹,令人惊艳。

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恭声说道:“主子,奴婢帮您洗背吧。”

她看了一眼,见是宇文佑派来的一个名叫燕蓉的女子,虽然貌不惊人,但却相当细心,平日举止也颇为稳重,很是有积分值得信赖的感觉。

她微微一笑,淡然道:“无所谓,你想要洗就洗吧。”

燕蓉不由觉得心中一跳,偷眼觑了觑她的表情,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奴婢就冒犯了。”

说完,她拿着香枝便走了上来。

第拾叁回 异变生再陷困惑局(伍)

这香枝乃是一种植物枝叶,有清洁润肤的功效,尤其特别的是散发出一种绝美的香气,令人闻了之后只觉得浑身舒畅、头脑放松,有一种飘在云端的美好感觉,最是受到上流阶层贵妇小姐们的欢迎。现在章环儿既然成为了显亲王府世子的“宠妾”,自然日常用度中不会少了这种东西。

燕蓉显然受过良好的训练,她轻轻挤出香枝中的汁液,缓缓涂抹在章环儿身上,同时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她的穴位,在阵阵刺痛感觉之后,紧接着便是全身孔窍似乎都打开了来的舒爽,即使是章环儿这种已经习惯了各种顶级享受的人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

燕蓉的手指不急不慢地在她身上滑动着,随着她的手指,舒服的感觉走遍了章环儿的全身,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一脸放松地躺在浴桶边上,享受着燕蓉的细心服侍。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听到燕蓉在耳边轻声叫道:“主子?主子?”

她懒得回答,依旧闭着眼睛假寐。

这时,燕蓉的脸上突然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似妒似恨、似怜似惜,眼中疑光一闪,出手如电,飞速向着她的穴位点去。

她一动不动,恍若未觉地任凭燕蓉动作,只觉得身上一麻,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知觉。不过这就也是一眨眼的事情,随即,感觉便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嘴角不为人知地悄悄动了动,即使没有睁眼,也可以透过灵气“看”到此时身边的情形。

只见燕蓉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最终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又进来了,身后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女人,黑巾蒙面,很有些章环儿刚来时候的“风范”。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之后,也不说话,就一人一边架起了章环儿的胳膊,将她架出了浴桶,擦干身子,穿上衣服。不过这会儿她们给她穿的可不是那些华丽繁复的襦裙,而是简便轻快地素衣,正是王府下人们身上的穿着。

章环儿依旧一动不动,存心要看看她们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穿好了之后,燕蓉对那黑巾女做了个手势,两人便又架起了章环儿,快步从偏门走出了房间,穿过阴暗处隐蔽的回廊,七拐八弯地就来了王府后门。

这会儿,后门门口停泊着一辆简易马车,跟车行里最最普通的那种马车同款,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坐在车头充当马夫,燕蓉和黑巾女扶着章环儿上了马车。

马车虽然在外面看起来简陋,进到里面才发现一点都不简单。厚厚的波斯地毯铺在身下,有效减轻了马车的颠簸感,而车厢中诸多暗格,里面放着笔墨纸砚、精美茶点,只要打开来,就可以享受到不输给家中的舒适。而一旁固定好的小架子上,一壶清水正翻滚着快乐的浪花,那黑巾女看了看仍旧闭目装晕的章环儿,竟径自拿出了茶具和茶叶,准备泡起茶来。

章环儿没有睁眼,半是偷懒半是借机凝神思索。

她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怎么会想到对自己下手?要知道自己进入王府不过才大半年的时间,对王府的事情知之甚少,也并未结下什么仇家,怎么会有人想要对她下手呢?

一颗好奇心被高高地吊了起来,再加上这么躺着其实也挺舒服的,她便不打算睁眼了。反正没有人知道她如今真正的本事,筑基中阶的修为在绝大多数凡人眼中都绝对属于不可战胜的存在,她一点都不担心此去会遭遇什么不测。就算真的那么运气不好,还真就让她碰上了惹不起的人,那她也认了!

就这样,她闭着眼睛休息,黑巾女在一旁优哉游哉泡着茶,马车飞驰在宽阔的街道上,从外面看,没人知道这马车里真正的玄机。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城门口。那老态龙钟的车夫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颤巍巍递给了看门的士兵。那看门的士兵一脸的嫌恶,看着老车夫说道:“好了好了,童老头儿,你天天走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走吧走吧。”

士兵挥了挥手,童老头急忙卑躬屈膝地说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那小的就先走了。”

说完他重新爬上车头,扬鞭甩了一鞭子,那马儿长嘶了一声,迈开脚步向着城外驰去。

这一停一走地惊醒了章环儿,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黑巾女第一次在它面前开口,声音嘶哑地说道:“这里已经出了郦城了,具体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章环儿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她似的,惊讶地“咦”了一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黑巾女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为了带你出王府,去一个地方。”

“要去哪里?”章环儿一脸戒备地问道。

黑巾女却不明言,只淡淡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章环儿不由一脸的沉郁,却是再未说话。

过了一会儿,倒是黑巾女有些忍不住了,问道:“你似乎并不怎么担心?难道你并没想清楚,这一走怕是就再也回不了王府了?”

章环儿看了看她,反唇相讥道:“担心有用么?你们既然把我带到这儿来了,必然不会轻易放我走。再说,王府那种地方,本就不是我留恋的场所,如今你们带我出来了,我反倒要感谢你们才对。”

黑巾女挑了挑眉,意外地说道:“原来你竟不愿留在王府吗?这倒是稀奇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女人说到这种话。”

章环儿冷冷说道:“这世上你没听过的话多了,实在不必太过惊讶的。若是你不准备告诉我将要去哪儿,那我就再睡会儿,到了你叫我。”说完,也不等那黑巾女答话,径自便又躺了下去。

黑巾女愣了半晌,眼中透出了奇怪的神色,紧紧盯着章环儿。

就这样,车厢中便又恢复了寂静。章环儿向来就是个懒散的性子,竟还真的睡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