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佑并未发觉自己心中此刻正充满了疼惜,那是他在别人身上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她一下,笑道:“睡得可好?”

章环儿愣了半天,似乎终于才回过神来,支起了上半身坐在床上,拥着被子戒惧地看着他。

他不由涌起一丝不快,心中并不喜欢她对他的戒备。他希望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能够露出笑容,希望能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而不是如今这般,两人虽然近在咫尺,却似乎远在天涯。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微沉,但迅即又恢复了寻常,双手一捞,不由分说就将她整个人连同被子一块儿抱了起来,吓得她一声惊呼,一双玉臂从被中伸了出来,环住了他的颈子。

软玉温香在抱,他得意一笑,抱着她大步向外行去。她不由羞红了脸,低声说道:“你干什么?”

他挑了挑眉,看着她道:“自然是带你回房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待在这儿?”

她不由一愣,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打算放她出去。她还以为他会一直将自己关在这密室中,直到所谓的“大业”完成之后才会让她重见天日。

不过看了看这男人自得的脸,那飞扬的眉眼充满了对自己的信心,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担心掌控不了一个女人的,想必他觉得就算放了她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左右是逃不开他的掌握,那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所谓呢?

两人就这么走出了密室,推开门,便进入了宇文佑的卧房。

他将章环儿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拍了拍掌,立刻便有两个丫鬟推门进来,躬身说道:“世子有何吩咐?”

宇文佑看着她们道:“你们服饰环儿洗漱更衣,另外,让周总管过来一趟。”

两个丫环偷偷抬眼瞥了一下床上的人,不由吃了一惊。她们都是王府的下人,却从未在王府中见过这样一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跑进来的?任她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但此时并不是追问此事的时候,而且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她们这样的人来追究,两人只是微微闪了闪神,便立刻恭声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宇文佑满意地点点头,却并不离开,就这么在一旁坐下,看着两个丫鬟给章环儿打来了清水,清洁、整理、穿衣、打扮,动作干净利索、熟练流畅,看来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了。

章环儿也不矫情,就这么落落大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丫鬟的服侍,对于宇文佑的旁观也并不介意。毕竟她已经不是初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宇文佑也早已发现了这点才对。况且在她冗长的生命中,经历过的比这难堪的事情不知凡几,这种程度的所谓“窘迫”已经完全对她构成不了任何影响了!

有宇文佑在旁边看着,两个丫鬟即使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不敢表现出来,默默地为章环儿穿戴完毕,便见宇文佑挥了挥手,只得躬身退了下去。

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裙,脸上淡施薄粉,并没有太多装饰,只戴了一套素雅的梅花头饰,点缀着她清新淡雅、飘逸出尘,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却能让人打从心底里感到震撼,一种撼动灵魂的感觉深入骨髓,从此成为人身上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割除。

或许,这就是所谓超脱了凡尘的人的魅力吧?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灵魂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陷落,自己却毫无所觉。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干咳,打破了房里这仿如魔咒的气氛,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在外响起,说道:“世子,小的来了,您有何吩咐?”

宇文佑转头看去,只见身为王府总管的周南站在门口,毕恭毕敬低垂着头,一副静候吩咐的样子。

王府内有几大管事,各有各的分工,在总管的指挥下维持着整个王府的日常运作。这周南作为总管,管理着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少也是有些地位和体面的。

他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向章环儿伸出了手。章环儿本不想动,但却看到他眼中的警告和坚持,只得无奈地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他的大掌中。

他这才满意地笑笑,微微用力,便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不顾她小小的挣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第拾贰回 聪明人反被聪明误(终)

也不管这种姿势有多么不雅,他径自对周南说道:“你去找两个做事勤快、心思细腻的人,以后就专门服侍环儿夫人了。另外‘流欢阁’改名‘章澜轩’,今后就是环儿夫人的住处,该配备的下人都要配备齐全了,否则的话,唯你是问!”

周南身为王府总管,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要经过他的分配来处理,对于自家世子这种惊世骇俗的放浪行为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环儿夫人”感到一丝诧异,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宇文佑生性风流,又因为修炼的关系需要进行采补,因此有过很多女人。而身为王府世子、青州的土皇帝显亲王的儿子,他也从来不缺女人,各式各样的美女多不胜数。周南正是为他的风流行径收拾残局的人,这些美人们大多也都经过了他的眼,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说实话,就章环儿这样的清秀佳人,在他看来实在是一般得很。

然而就是这么个一般的女子,却能够得到宇文佑的真心宠爱?他觉得很是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女人太多,宇文佑早就被养刁了胃口,一般都是玩过即丢,很少会让人留在身边的,这些年下来也不过就收了那么三四房的妾室而已,而且也并不特别对某个妾室特别宠爱。但如今这女人相貌平平却要被他收进房中不说,还用如此亲密的姿势出现在外人面前,这可都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总管,察言观色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女人对宇文佑来说是非常特别的?

他在心中惊疑不定,但却并不敢表露出来,只看了一眼之后便规规矩矩低下头,恭声应道:“是,小的知道了,世子请放心,小的一定办妥。”

宇文佑自是能够猜到周南心中所想,但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别说是周南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心惊,也难怪别人会有些怪异的行为。偶尔的一次失态并不要紧,他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儿,但若是以后还有类似情形发生,他就要不客气了。

章环儿却皱了皱眉头,对于自己的“未来”就这么被人强硬地给决定了,根本无视自己的意愿,不由感到一丝小小的愤怒。但这毕竟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若是自己存心要走,这个世上又有谁能拦得住她?

罢了罢了,这王府外松内紧,戒备很是森严,向来就是因为那个什么“大业”的缘故。这倒是便宜了自己,这样的环境正好可以给她利用一下,好好用来解除封印。等她的封印解除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来去自如了!

脸颊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却原来是宇文佑见她神游天外,很是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引回了她的注意力。

“在我的怀里还能够想起他的,你是在暗示我不够努力么?”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话音中露出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章环儿看了看他,淡然道:“我哪儿敢呢?世子殿下是那么英明神武的人,什么事情都替我决定好了,我什么都不用担心,自然是有空随意乱想了。”

宇文佑的怒火熄灭了下去,转而对自己怀里这女人生出一丝浓厚的兴趣。多少女人哭着喊着要进入王府,成为他的女人,他玩过的女人虽多,却从没有强迫过任何一人,他的身份和骄傲也令他不屑于对女人使用强硬的手段。章环儿是他第一个不顾女方意愿就强行占有的人,也是第一个被他主动收入房中却仍旧表达不满的人,这个女人真的跟他以前的女人都不一样!

他于是戏谑地笑道:“怎么?被我收进房中,你有什么不满么?这可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章环儿嗤之以鼻,道:“那世子殿下何不去找那些心甘情愿成为您的如夫人的女人,而一定要收了我呢?您不是对我还有所怀疑么?”

宇文佑的脸色一变,原本轻轻搂着她的双手突然一个用力,语气森森地问道:“怎么,你还记挂着以前的男人,不舍得么?他是不是就是那个派你来的人?!”

章环儿愕然看向他,不知道他的思维为何一下子就跳到了这个方向,顿时有些啼笑皆非,道:“我若是那种从一而终的贞节女子,这会儿还能让你在我身上作恶吗?再说我都说了没人派我来,我不过是机缘巧合才进了王府,你若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看着她无所谓的神色,宇文佑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不自在,忙咳嗽了几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这会儿他竟衷心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任何特殊的背景,这样他就可以霸占她一辈子…

一辈子?!天,他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怎会期待与一个女人“天长地久”?!他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生出一种抗拒心理,不知不觉中便将怀里的章环儿微微推开了一些。

章环儿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他的异样,但却也没有深想。她以前一直都专心扑在修炼上,虽然也曾与多个男人发生过各种纠葛,却都并不曾放在心上,也很少回去揣度男人的心思。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在她看来男人心其实也同样难懂,与其浪费时间在猜测男人的心事上,还不如抓紧时间修炼比较重要。

也因此,养成了她对男人无所谓的态度,这种态度至今仍深深影响着她。

这时,有丫鬟来报,说“章澜轩”已经准备好了,宇文佑忙掩饰似的对她说道:“好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有事我自然会派人去通传于你。”

还真把他自己当成是天下的主宰了吗?章环儿无声一笑,站起身来,跟在那丫鬟的身后向外走去。

章澜轩就在宇文佑的住处旁边,两栋小楼有一道回廊相接,说是连在一处也是说得过去的。这样的房子本该是宇文佑的妻子居住,但不知为何世子夫人却住在稍远一些的“溢彩阁”,这章澜轩,也就是原来的流欢阁就一直空置着,听说从未有女人住进来过。难怪当时周南听到宇文佑的吩咐,很是愣怔了一下。

虽然宇文佑说的是按照规矩配备下人,但因为章澜轩的特殊位置,彰显了章环儿在宇文佑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因此周南也不敢掉以轻心,调拨过来的下人们无一不是经过他的精心挑选,不仅手脚勤快,口风也牢,不该说的绝对不说,不该看的绝对不看。而且,他还在一般规矩的基础上,特意增调了一名丫鬟来专门服侍章环儿。

就这样,章环儿以宇文佑的小妾的身份重新在王府里住了下来。为了避免麻烦,宇文佑只对外声称那个总是面纱覆面的小厨娘已经走了,一句话解释了她的去向,而真正将她变成了他的禁脔。

章环儿并不怎么纠结于身份的问题,住下来之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以前从未享受过的生活,对她来说,又是一种特别的感受。

于是,原本坚定的念头便又有了几分松动。原本信誓旦旦一定要尽快解除封印,然后离开这个地方的,现在却并没有了太过迫切的愿望,这种大富人家的享受给了她很新奇的感觉,细细体味一番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以前的她太过沉迷于修炼,以致慢慢摒弃了人的七情六欲,如今想起来,实在是有些遗憾,所以才生出了游走人间的想法。之前已经体验过不同形式的生活,如今再体验一下所谓上流阶层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呢?

她便暂时歇下了心思,再次安心地在王府里住下。

宇文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原本只是打算借由征服来诱使章环儿吐露实情,找出背后指使她来做奸细的人,却没想到竟然似乎反而被征服了,居然生出了想要跟她长相厮守的念头。这个事实吓到了他,从小便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的他不由有些慌了。

一瞬间,他几乎生出了逃避的念头。

然而想要不见她却又是那么困难,不经意间她的娇容总是会浮现在他眼前,越是抗拒就越顽固,像是一种毒药,深入骨髓,难以戒除。挣扎了几天之后,他突然悟了。

这也是一种“劫”吧?若是长此以往,必将影响到自己的内心,让自己的心法出现漏洞,严重的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修复。

所谓堵不如疏,既然无法克制,那就只能顺应。顺应自己的心意,让自己得到想要的,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听其自然。虽然他修炼的并不是修仙那一套,但在某些忌讳上面却是一样的,同样需要顺应本心,才能得以发展。

想通了这点,他便不再抗拒,顺着自己的心意出现在了章环儿的面前。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脱胎换骨的男人,章环儿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

能够这么快就突破桎梏,成功巩固了心境的人,将来必将会在修炼中大放异彩,成就不可限量。她身边的人,似乎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林涵宇、祁玉、然后是这个宇文佑,天下间这般出类拔萃的人物有一个就不错了,现在竟然一口气出现了这么多,实在是令人有些难以想象。而这些人又都被自己给碰上了,所谓“缘分”,真的是巧妙如斯!

第拾叁回 异变生再陷困惑局(壹)

转眼间,章环儿在“章澜轩”中已经住了一个月。

在这个月里,几乎每天宇文佑都会来临幸,从他以前从不曾连续临幸一个女人超过一个月的记录来看,现在这种情形已经完全可以被看成是他“沉迷”下去了。这样的状况不仅令王府的下人们议论纷纷,也令显亲王感到无比的忧虑。

他知道那个章环儿就是所谓的“奸细”,原本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一个女人而已,儿子若是高兴的话,占有了也就占有了,乐一乐也没什么大不了。尤其是原本是敌人的女人,被抓到之后就是被随意处置的命运,玩过之后通常都会除掉,更是不会留下任何问题。

然而当他听说儿子竟然将她收进了房中时,立刻便觉得有些不妙了。果然,后来发生的事情证实了他的预感,儿子果然被那妖女给“迷住”了!

他一直都是个有野心的人,虽然暂时蛰伏一隅,却时时刻刻都在积聚着力量,准备有朝一日奋起一击,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儿子在高人处学了一身本事回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眼看着距离实现愿望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怎会允许因为一个敌方的女人而出现任何变数?!

不论用什么手段,他都一定要想办法除掉那个女人,把儿子从女色的深渊中拉出来!

心中虽然焦急着,但老奸巨猾的他却并未在面上流露出任何异样。就如以前,交给儿子去办的事情他绝不插手一样,这次他也并未作出任何动作,似乎并不把章环儿的事情放在心上。然而在背地里,他却谋划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上这个女人一面,看看她究竟有什么特别,竟然能让阅尽天下绝色的儿子深深陷落。

这件事情并不容易。儿子并不是个愚笨的人,自己一动作他就会知道自己打的什么主意,儿子被妖女迷住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如果再因为妖女的原因导致父子失和,那才是真正的飞来横祸!

终于,这天,宇文佑离开了王府去办事,显亲王立刻便坐不住了,吩咐手下人设法将章环儿哄出了章澜轩,而自己则先一步来到花园中,装出一副“偶遇”的模样,人为地制造着与章环儿的“不期而遇”。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随着章环儿修为的渐渐加深,对“天道”的感应也在逐渐加强着,他费尽心思制造的这个场面,在章环儿的意识中却早已隐隐有了预兆,还没见到人之前,她便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

看见显亲王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不由微微翘起了嘴角。若是到了这会儿她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真的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她浑然不觉自己也是这出戏中的一份子,而且是属于主角的角色,悠悠然福了一福道:“民女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显亲王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说得上“清秀”二字,却绝对不是什么绝世佳人,见惯了人间绝色的儿子怎会被这种女人迷住?就算她身上有一种不同常人的诡异魅力,儿子也不至于这般不济吧?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缓缓说道:“起来吧。你就是佑儿新纳的小妾?”

章环儿不由哑然失笑。他这是明知故问,不是他费尽心机把自己引出来的吗?这会儿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演技不可谓不高超。所以她才会觉得凡人真的很有意思,才会想要降生到这个世界中重新体会这种属于凡人的快乐。

既然他想演,她也配合一下好了。她微微一笑,说道:“王爷错了。民女并不是世子殿下的什么人,事实上民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只是‘小妾’这顶帽子民女可不敢戴。”

显亲王显然有些吃惊,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佑儿让你住进他旁边的‘章澜轩’,也就等于收了你入房了,你却不肯承认与他的关系,难道是另有企图吗?”

心中有鬼的人总不吝于用最坏的猜测来揣度别人,何况显亲王本就有意找茬,更是将话说得无比严重,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章环儿却不怕他,仍旧那副淡定自若的表情,平静地说道:“王爷,民女虽然出身不高,但却也知道礼义廉耻。世子殿下至今没有明确告诉民女自己如今的身份,一无媒、二无聘,怎能算得上是‘妾’呢?不过是个妾身不明的闲杂人等罢了。”

显亲王深思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实在很有心计。他跟她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发觉了她的与众不同,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利欲熏心,也不像一般奸细那样冥顽不化,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昭示着她的自信,她并未将自己或是儿子当成什么高高在上的人,把她自己跟他们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所以优雅尽显,所以淡然出尘。

而更奇妙的是,他明知她根本不能跟他们的出身高贵相提并论,但面对她这样的表现却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感到一种放松和亲切,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重担,在她面前无需任何装饰,能够自由自在做一个“人”,而感到舒服和惬意。

真是见了鬼了!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这个女人能将儿子迷得昏头转向,就连自己都差点着了她的道,看来此女真的是个祸害,万万不能留下!

这么想着,他的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慌乱,竟然不敢再跟她单独相处下去,便急忙说道:“你既然跟了佑儿,自然就是他的女人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不过你不要得寸进尺,以你这样的出身,能够服侍佑儿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妄想什么媒聘?不要做梦了!”

说完,他一拂袖,装作怒气横溢地快步离开了当场,借机结束了这场出人意料的会面。

章环儿看着显亲王类似于落荒而逃的举动,不禁笑开了来,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花丛中,娇美的花朵映衬着如花笑颜,气质清灵的她看上去就像是坠落凡间的仙子,令人不知不觉就着了迷。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宇文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痴迷地凝视着她的笑容,伸出手轻轻将她揽进怀中。

她头也不回,也不问为何说是要出门办事的他居然会在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就势靠在他怀里放松自己,一面笑着说道:“你不是都听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宇文佑从不怀疑她的洞察力,丝毫也不奇怪她一口叫破自己的行踪,笑了笑说道:“原来你都知道,却这般捉弄父王,你说该不该罚?”

她撇了撇嘴角,道:“若是要罚,也该从你开始才对。你身为儿子,却如此设计你的父亲,相比之下,我已经非常善良了!”

宇文佑不由失笑,忍不住转过她的身子重重吻住了她的唇,猛烈地啃噬着她的唇瓣,似乎想要将她吞吃入腹似的。好半晌,他终于松开了她,只见她的唇瓣已经变得又红又肿,还有微微的刺疼。

“就你这个鬼精灵!父王对你心存疑虑,让他见见你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这也是为了安他的心,又怎能说我设计他呢?”他眼也不眨地说道。

章环儿对他的话是一句都不信的。他自以为他的一身功法无人识得,却没想到她会对此了如指掌。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哪里会有什么“亲情”的概念?为了达到目标可以不择手段,她几乎可以肯定显亲王也不过是他实现目的的一个棋子罢了。对于这样的存在,自是没有必要在乎太多的,该设计的时候设计,该利用的时候利用,到了最后,最多也就是个各取所需的结局,想要让他真心实意辅佐显亲王绝对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她并未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就让他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好了。若是太早揭开谜底,事情也就少了几分趣味,她会觉得很无聊。

却说显亲王略显仓皇地逃离了章环儿身边,眼前却似乎一直浮现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一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面前,他竟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给了他相当大的压力,也令他对她更为忌惮,当下更是坚定了要将她除掉的决心。

但这件事情却并不能操之过急。现在儿子还在对她的迷恋之中,若是冒然出手,就怕儿子心里过不去,怪自己胡乱插手他的事情,心生不满的话就不好了。他必须小心计划,不能让儿子看出是自己下的手,这才能维持父子俩的关系,不至于在这成事之前的紧要关头横生枝节。

皱着眉头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他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周南的声音在外面说道:“王爷,京城里有信来了。”

他一愣,站定了脚跟,章环儿的事情一下子便被甩到了九霄云外,他急促地说道:“什么信?快拿给我看看!”

周南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呈上一份看似普通的书信。信封已经打开了,但显亲王却并没有表现出诧异,他知道一定是儿子先看过了,因此也不耽搁,直接抽出了信纸便仔细看起来。

第拾叁回 异变生再陷困惑局(贰)

这是他们安插在京城的眼线传来的朝廷的最新消息。信纸在送出之初只不过是一张写着普通家事的纸罢了,待送到王府之后,只有宇文佑有办法将这封“普通”的“家信”恢复成密信的模样,因此他并不担心信的安全性问题。

自从今上登基,身为皇帝亲弟的他就按照规矩来到了封地,做起了他的一方逍遥王。然而这种从祖宗开始就沿袭下来的分封制越来越显出了它的弊病,在青州这一块土地上,他就是皇帝,是说一不二的人。有时候,就连皇帝的圣旨都未必能在这儿起作用,他已经完全享受到了身为主宰的痛快与得意。

渐渐地,他开始不满足于青州这块“弹丸之地”了。他想要拥有更大的权势,想要拥有整个江山,想要成为整个帝国的主宰者!他的野心开始无限膨胀起来。

而青州这个地方,历来就是风调雨顺、物产丰富的地方。说是“弹丸之地”,但事实上已经占据了整个帝国十分之一的地盘,向来就是皇帝最亲信的人才能够分封的地方。当年皇帝能够在激烈的皇位争夺中最后胜出,显亲王的帮助密不可分,所以才能得到这个地方作为封地,而不是先皇时候被打发叫花子似的被分到的南疆。但时间和权势是最能够腐蚀人心的东西,原本已经很满足于现状的他尝到了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滋味,渐渐地心中便变了质。

近年来他不住地扩张势力,渗透、打压,整个青州几乎就变成了只知显亲王而不知皇帝的状态,皇帝自然不会没有一丝警觉。同样经历着时间和权势的侵蚀,原本对弟弟充满感激的皇帝渐渐也变得猜疑和忌讳起来,开始后悔当初将那样一个好地方平白给了别人。渐生削藩之念的皇帝自然加强了对青州的监控,显亲王所做的一些小动作也一点一点显现在皇帝面前,他的野心暴露无遗。

皇帝终于抓住了弟弟的小辫子,暴跳如雷之余更多的却是庆幸。他并未将弟弟放在眼里,认为他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不会对自己的统治产生任何影响。但毕竟是有了谋反之实,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弟弟下手,拿回那片丰饶的土地,削除自己最大的心腹之患,将整个帝国都实质上掌握在自己手中。

兄弟两人互相猜疑、互相渗透,你争我夺、尔虞我诈,明里暗里斗得不可开交。而此次探子传回的消息,便是皇帝借着显亲王四十岁寿诞之际,明着是派出了钦差代表自己亲自上门道贺,暗中却是派了亲信前来,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或是痛脚,牵制他们越来越快的发展速度,给朝廷调集兵马、安排围剿创造时间。

看完了信,他不由冷冷一笑。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完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价值。青州早已被他经营成了铁板一块,皇帝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这儿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注定是白费心机!

不过…

他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飘过脑海。

皇帝不是想要找点儿什么来牵制他们么?正好如今王府里有个大麻烦,若是皇帝的人相信那章环儿对王府的世子殿下有着非同小可的影响力,而如今在青州真正主事的人又是世子的话,不就正好可以一石二鸟、借刀杀人了?!

这么想着,他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这是他想到得意的诡计时下意识的举动,若宇文佑见到了必定能够猜出些端倪来。

然而现在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自然也没人知道这位王爷心中都在想些什么。他越想越觉得可行,若儿子并没有被章环儿彻底迷住,一个女人而已,没有了也就没有了,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而若是儿子真的被那女人给完全迷住了,则必定会对向章环儿下手的皇帝心生怨恨,更加投入到自己的大业中来。无论是哪种结局,对他都完全没有半点影响,反而大有裨益,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机会!

顿时,他便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借着皇帝的手将章环儿这个碍眼的女人除掉!只是这事却不能让儿子知道,否则这罪魁祸首就变成了自己,儿子就算不把自己给恨上,心头总是多少会有些不舒服的。况且面对着如今越来越厉害,却也越来越难懂的儿子,他还真说不准父子俩会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而决裂!

显亲王心里的小算盘没有告诉任何人知道,只派了自己绝对的亲信去暗中布置。很快,他的四十岁寿诞就到了,王府里张灯结彩,郦城中也鞭炮声声,沿街的商铺中也都挂上了喜庆的装饰,那情形跟皇帝的寿诞、普天同庆也没太大区别了!

显亲王这些年的经营不但牢牢掌握了青州,连周边几个州也大受影响,经济、军事大量渗透的结果,是这半壁江山几乎都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中。尤其是宇文佑从师门回来之后,他更是如虎添翼,如今这大好形势的一半以上都是在宇文佑的帮助下得到的,可以说宇文佑对他的大业起了非同小可的作用。

正因如此,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前些年的寿诞还不敢如此张扬的,现在却已经几乎无所顾忌,就算明知皇帝会派人前来查看都不曾有丝毫收敛。更何况,他正是要这样狠狠刺激一下那所谓的钦差大人,让他心生恐惧,不顾一切也要设法抓住他们的弱点。这时候他就可以“不经意”地将章环儿暴露出去,已经被吓破了胆的钦差大人又哪里有那个心思去分辨真伪?

打着如意算盘,他对手下的大肆操办一律采取默认的态度,由此更加鼓舞了那些想借机溜须拍马的人,愈发地放肆起来。而宇文佑也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并没有对父亲的作为予以制止,而是同样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在一种普天同庆的气氛下,皇帝派来的钦差大人终于来到了郦城。

一进城,他就被城中的热闹气氛吓了一跳。为了寿诞,全城几乎都挂上了红绸灯笼,商家们或是自愿、或是被迫,都拿出钱来对全城的街道进行了一次大扫除,自己家的门面更是装饰一新,就为了能够让这位青州的土皇帝开心,今后做生意的时候能少一些阻碍。

各种内幕那位钦差大人自然是不了解的。在他看来,这种种迹象都昭示了显亲王在青州、在郦城是多么的得人心,权势滔天,几乎可以跟皇帝相比高。一想到临出发前皇帝对他的指示,他的脸色就不禁暗沉了下去,心中打起了鼓。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前面显亲王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的到来,这令他的心情不由舒服了一点。不管怎么说,他这么做就表示至少在表面上,他还是遵守着君臣之别的,所以才会对身为皇帝代表的自己如此恭敬。

他急忙下了马,迎上了显亲王,一阵寒暄之后,显亲王亲自将他领进了王府。

钦差带来了皇帝送给弟弟的生辰贺礼,但显亲王看都没看,就交给了一旁的儿子,笑着对钦差说道:“臣弟不过是过个生而已,怎敢劳烦皇上记挂在心?还派了钦差大人您带着礼物前来,臣弟实在是愧不敢当啊!还请钦差大人回去转达臣弟的感激之情,待来年臣弟一定亲自上京,面谢陛下洪恩!”

他这是以皇帝的弟弟身份对皇帝说话,钦差一字不差地记下了,算是代皇帝收下了他的感激。这之后才是钦差大臣与显亲王的见礼,显亲王的语气显然就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