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以后,凡是五宫六殿行走的宫人内侍皆换了模样。不知先前那些服侍过大隋的宫人内侍究竟是无辜死于战乱还是被李渊坑杀灭口,总之再见不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偶尔也有少数粗使宫人内侍是大隋遗留下的,只是他们或聋或哑,都说不得宫事了。
升平身边服侍的侍女更是经过李渊精心挑选的北族贵族女儿家,名曰陪房。她们对中原南朝太子妃原本就抱有鄙夷态度,更不屑偷听她们的低声言语。
升平觉得自己应该庆幸李世民送来了长乐,好歹有个人能在她思念前朝故国时说起相同经历的事物,但升平同时也难以自抑的怀疑长乐是李世民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眼目,不得不谨慎对待。
所以,长乐说及北族礼服远远不及时隋朝时,原本该高兴的升平反而脸色阴沉,变得多疑起来。
升平头也不回的走出殿门登上车辇,甩开不解的长乐在身后小步跟随。升平冷冷将衣裙收入车辇坐直身子,淡淡吩咐道:“你车下服侍吧。”
长乐低头领命,不知自己何处得罪太子妃,一时惶惶难安。升平收回刻意冷漠的眼神,心中有些难过。
如今,偌大的皇宫已经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升平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无论长乐回答这件礼服比得过大隋还是远远不及,她都不会轻易相信李世民派来的人。
车辇缓缓启动,一路驶过大兴宫宫门,宫门上悬挂的匾额换了颜色,已不再是从前金赤交织的祥云图文而改由天青海水纹配以暗金描绘边缘。
承天门。升平无声咬着这三个字忽而笑了。
在她休养的一个月内,承天门前上演的杀戮宫倾被新君美化成承天顺意的起义,承天门三字依旧是大兴宫的原名却透出对大隋昔日统治的无限嘲讽。
升平听闻大兴城将改称长安城①,大兴殿改为两仪殿②,昭阳宫改为甘露殿③,其余五宫,即东宫,晋王宫,秦王宫,蜀王宫,汉王宫分别改为承乾殿,武德殿,延嘉殿,神武殿,宣政殿。
原本大气磅礴的隋朝宫名如今都被新君李渊有意彰显自己的仁政简朴改成了殿名,可见若江山都可以妥协易主,几个区区宫名又算得了什么。
升平所乘车辇继续缓缓前行,望入眼帘那些窗外的宫人和宫事悉数改变,除了宫殿还是原来的红墙碧瓦,连昔日象征宫阙门楣的紫金宫门都已左右悬挂上北族特有的羊角风灯。
两仪殿的玉阶还是那般直入天际高不可攀,时隔一年,红墙雕梁,华美阑干都已开始褪了斑驳颜色,但宫苑新添的繁盛花木,四周点缀的各色彩灯,也算为新君的登基大典平添许多新景新象。
但凭此景此色,谁能想到,此处在月余前曾历经宫倾,四处尸落成山血流成河。谁能想到,此处在月余前曾经哀声震天,整个宫殿被犀利杀气蔽盖,连阳光也不能照拂。
如今新帝登基宫人再次繁碌起来,用十里锦毯掩盖住石缝里无法刷洗的褐色血印,尘嚣散尽,阳光普照之处无不昭示大唐君臣的威武刚强。锦旗高扬彩帜飘展,处处皆可见战胜者的得意之色,以及垂首丧气的昔日能臣。
此时距前朝君主杨广坐在九龙宝座上嘲讽他们战败,也不过才不足半年,却是另一番天地模样。
大唐文武百官早已齐聚至两仪殿门口,间或人群中升平发觉有眼熟的旧臣,也因见隶属于镇国终于的凤辇缓缓驶来愧色不敢面对,那些大隋的旧臣弓身躲藏,面皮涨红。
升平见状笑笑,此刻的她已没有力气再责怪任何人。
她也是臣服之人不是吗,国倾人败怪得了谁?
各自活命吧。
凤辇停住,一身盛装的升平被长乐搀扶下辇,没有遮蔽面容的绵延翼纱,也没有阻挡外人视线的累累珠帘,她如同真正大唐朝女子一般坦坦荡荡,在众人瞩目不肯离去的视线下走向玉阶。
晨曦照耀升平肩头上的拖地披麾,红色金辉艳光几乎乱所有朝臣的心神,大约还有一些大隋旧臣心中抑制不住的嘀咕,此妖媚女子未来又要乱了大唐朝吧?
思及此处升平低笑,眼底空洞根本毫无趣意。
玉阶中腰有两人驻足在金色华盖下,升平不敢仰望生怕牵动自己颈项伤口,只能垂首一步步走向红毯那头的等待。
她知道他们分别是谁。更知道自己的脚步决定怎样的命运。
两侧宫人随升平步行而至逐一跪伏在地口诵吉祥,不住俯身叩首。
为首男子又殷切的下行三步以示对升平镇国太子妃封号的尊敬。
明黄色的抓地长靴,龙足踏踩九湖天海,明黄色锦衣玉袍,蟠龙怒爪张杨横视,明黄色的出锋披麾,俨然一副再庄重不过的华美姿态,甚至连同发顶上的熠熠金冠,映衬出背后某人分外凝重的神情。
升平轻轻瞥了瞥站在后侧的某人,他此时面色异常凛然,并没有垂首恭候升平的到来,状似无意的望着眼前一对璧人露出冷冷笑容。
她想,他一定是心有不甘的。
天下由他一手仗剑得来,万里河山有大半是他亲率军队改天换地。可此时他只能穿戴暗色蟠龙朝服悄然伫立站在太子身后,光芒皆被前方的明黄色所掩盖,根本不为人所注意。
马踏天阙胜者为王从来都只是个朝代神话,更多时,出力者得不到江山也会因失落而从此不稳动摇。
升平不漏痕迹的扯动嘴角嘲笑李世民的憋屈,一点点笑意被凝视她的李世民看个满眼,笑意在阳光下被扭曲成有意牵绊,他几乎想走上前去揽她入怀,但眼前已有太子阻挡,只能压抑心中激昂。
从今天开始,他们将因身份改变而必须遵守君臣之礼,她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他。他得不到,也摸不着她。
李世民还是没有获取想得到的臣服。升平永远站在最高处让他仰视,即便毁灭大隋江山,他也换不来她与他平首而立。
亦如今日煌煌天威下,玉阶上也站有皇族内眷,其中不乏有拓跋氏的贵妇,李姓太子妃数人,却皆面色阴沉看升平站在昔日疆土宫殿上重现杨氏皇室尊贵,无一人能走出玉阶阴影与她直视对抗。
这辉煌宫城原本就是升平的故土,外来者如何抵得过她生于此长于此的自若从容?她们都是外来的侵略者,即便占领了大隋宫阙所有的宝物也无法抢夺她固有的太子妃威仪。
升平目光与李世民相接,瞬时避开,脚下步履越发沉稳,眼前有些昏花迫使她毫不犹豫的抓住面前伸来的修长手掌,似就此借力般登上与李世民平齐台阶。
两人刹那错身而过,升平身上熟悉的清香入得心肺,李世民的视线不自然的转向远处。
升平深深吸口气,向前躬身施礼:“臣妾杨鸾觐见太子殿下。”
“太子妃殿下请起。”醇厚的嗓音传入耳中,升平的手指也被太子反手抓在掌心。
升平抬眼与李建成对视。身高伟岸的他深眉长鬓,容貌肖似李世民,又不似李世民。眉眼较李世民更为秀气,也更为阴柔。
李建成掠夺的视线在升平的绝世容颜上来回横扫,嘴角含着颇为满意的微笑。升平微微仰起头,对视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再躲不开命运如此,她必须要昂首前行才能学会坚强。
杨广,永远是她心底翻不过的痛。
故国,永远是她心底所属的家园。
今日,她虽与仇人携手并肩一同眺望新建江山的壮美,来日,她必然会毫不留情亲手结束大唐命脉。
只等朝夕。
殿前文武臣官山呼万岁,原来新君已经将玉阶上所有人眼底的暗流瞧了去,他陡然从宝座上站起望着储君建成及升平,意气风发的端起在紫金镶翠的祷文诏书。
太子见状跪伏,升平在李建成身后随之,李世民则与他们二人在台阶另一端对跪。
大唐旗帜在昔日大隋宫阙殿前猎猎飘扬,李渊祷告天下的祷文有数十名司礼官吏一一传诵,使得皇宫内苑每一处都能听见新朝天子怜苍生之多艰,扛起天降大任迫不得已起兵勤王的经过。
升平双眼目视前方的玉石台阶,那缕暗暗灰白花纹,如同遮掩宫倾真相的谎言般越来越清晰。
祷文结束语是恭祝镇国太子妃与太子不日即将完婚,新朝与旧国的结合为满目疮痍的万里江山带来无限喜气。
身后再次响起三呼万岁的声响,四边守卫高举仪仗,雀跃之声几乎能震动百年宫殿,传入九霄云外。
鼓乐齐鸣,钟磬长响,庆祝礼成。升平微微抬眼眺望天下欢呼人群,恍然如梦。
隐忍多日的泪水猝不防滴落在面前长阶上,迅速隐入缝隙再不见水意踪影。
升平抿紧双唇没有随任何人呼喊万岁,只是静静的俯在太子李建成身后,垂下头,犹如真的臣服。
唯独对面的同样跪拜的李世民清楚看见,她眼底的酸楚和绝决。
隋大业四年④五月,高祖登基,改国号为唐,年号武德,定都长安,废郡置州,统辖北部。晋长子建成为太子,隋镇国太子妃杨氏为太子妃。次子世民为秦王,四子元吉为齐王,追封早夭三子玄霸为卫怀王。⑤
①长安城:隋朝原名大兴城,唐更为现名。
②两仪殿:划分内外宫殿的标志物,多以皇帝上朝起居为主。
③甘露殿,内宫殿,用以妃嫔承幸皇帝,后改为皇后宫殿。
④武德元年实为大业十四年,为切合小说构架改变年代。
⑤玄霸,李渊三子,与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同父同母。年幼时聪慧,十六岁病逝。武德元年被追封卫怀王,葬于芷阳。后因避讳清朝康熙帝玄烨名改为李元霸。《隋唐演义》中他擅使双锤,因从小怕雷声,遇雷阵雨惊怒之下将双锤扔向空中,落下后将自己砸死。
静夜不眠为谁妆
李渊召集全国能工巧匠为东宫大婚进行修缮,此处是他登基后唯一残留南饰的宫殿,只求升平能随时在此处重温故国风情。
因为李渊保留大隋宫殿饰物也有谏官上疏议道: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妆扮,新朝登基之时遗留前朝饰物实为不祥,望请圣意三思。不料李渊仁厚回答:得恩永报,否则愧对前朝君王宽容相待之慈德。
为此,有心臣官将此对话传颂出去,天下百姓无不为之感慨:大唐圣明的开国君主果然与大隋耗资靡费修缮水渠的昏君炀帝有着天地差别。
殊不知这段典故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暗潮涌动。
不能遗留前朝装饰,那么前朝太子妃也该除去,怎能容她做未来一国之母?
回答偿还报恩则表明立场,留下前朝太子妃实为来日得到更多民心所向。
好一群君臣父子,好一个宽厚仁德,满嘴堂皇的言论除了可笑还是可笑。
听得懂内里玄机的升平除了笑还是笑,根本做不得任何反抗。
升平未婚时仍未迁宫,整日居住小殿休养身上伤口。大婚之日在即,她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终日凭窗眺望殿外云散云聚,神思不知飘向何处。
不知那些四处飘零的云朵可有一朵属于故去的他们。
驻足床边的长乐轻轻开口:“太子妃殿下,拓跋郡主求见。”
升平被人打断神思不住皱眉,她无奈的扭过头,声音依旧虚弱:“她是来为姐姐报仇的吗?”
长乐欲言又止,憋了片刻还是说:“太子妃殿下,若是嫌她麻烦,不如奴婢立即去通知太子殿下来解决……”
“不必了,本宫正想要亲眼见识一下拓跋第一美女是什么模样。”升平昂首,淡然收回依依不舍的视线,伸出纤纤手指放入长乐掌心,像极了那日她将手交给太子李建成。
如今才知彼时随意交手,无辜如她已经铸成大错了。
李建成与元妻拓跋丽华成亲三载,夫妻相敬如宾倒生活也算和美。可李渊为邀买天下民心命李建成再娶升平太子妃,并直接赐封太子妃名号,下旨将拓跋丽华降为华良娣退居体顺堂,偏拓跋丽华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因不甘名分被羞辱竟当夜自尽身亡,想必拓跋丽华亲妹子看不过眼要上门来找祸首讨个公道。
升平披好锦瑟霓裳,让长乐将发髻随意垂耳边绾成,松松的别上一只金色步摇,羸弱无力的从纱帏后走出,再斜斜靠在芙蓉榻上略略带喘。
升平知道身强体健的北族女子最厌恶什么,她身上所有的柔弱在那些女人眼中根本无力生育子嗣或驰骋良驹,若没有镇国太子妃的名衔,她甚至连寻觅夫婿也变得异常困难,更别说独霸一国太子。
只是今日的升平已不似当年柔弱彷徨,越是被人厌恶,她便想越想将此行径做大,她就是要变成一根吞不下呕不出的鸡骨哽住所有人的喉咙,时时刻刻提醒她们,自己才是胜者。
拓跋丽容在登基大典已经与升平见过,如今再见又难免再次惊艳。虽此刻升平扮相虚,脸色惨白不见红晕,但眉眼间的顾盼风采根本无法遮掩。
拓跋丽容直直盯着升平许久,升平躲也不躲状似不以为意的反过身也打量她。
拓跋丽容号称是拓跋家族第一美女,肌肤微黑呈康健颜色,双唇略厚衬得眉目爽利,人往榻前一站如烈风袭来,观者心头也跟着一阵畅快。
据说当年李渊惊见此女容貌原本是想将她许配李建成,奈何两人年岁相差近十年之久,只得由长子李建成先娶拓跋丽华,再由次子李世民迎娶拓跋丽容。奈何李世民成年后常年在外南北征战,始终得不出空成亲,婚事也因此耽搁下来。此刻拓跋丽容身份双重,即是已亡故华良娣的妹子也是未来秦王妃。
两人对视僵持半晌,长乐在一旁低声提醒:“拓跋郡主丽容上前觐见!”
拓跋丽容自若俯身虚礼不曾下跪,独独等不及抬起身便厉声质问:“你可知为了你入宫,我姐姐被迫自尽?”
升平从容侧眼看沉不住气的拓跋丽容,嘴角噙着冷笑笑:“那又如何?”
“如今举国上下皆知东宫太子殿下不日大婚,今天丽容特地过来拜见,就是想看看亡国太子妃究竟有何皇室风范能让太子殿下降原配封号另娶。”拓跋丽容虽然嘴上客套,但目光犀利,毫不懂得避讳躲让。
拓跋丽华之事也是由长乐跟升平说起过,升平讶异事态复杂时也因此预料自己在新朝后宫的未来日子注定难过。
大隋仍在时,独孤皇后在后宫叱咤风云掌控全局仰仗的不过是娘家独孤氏掌握的天下兵马。如今,升平失掉国家仰仗只能卑微入宫,身后更无任何娘家权利庇佑的她只能任由六宫妃嫔欺辱。
又一个轮回。
独孤皇后若在世,定不会想到自己女儿需要从其他妃嫔手下忍受她曾施加给其他妃嫔的屈辱,更不会料到自己宠爱有加的女儿必须苟延残喘从这些人□爬过。
升平垂首,不禁莞尔。
“若拓跋郡主对皇上所降旨意不满可去朝堂。若对太子殿下停妻再聘不满可去东宫。若对本宫毫不知情而不满……”升平顿住,抬头看了看拓跋丽容,冷笑:“大可停留此处继续发些牢骚,只是每日申时太子殿下会来小殿探视本宫,郡主若不介意可以小留片刻,一同与本宫和太子殿下用膳如何?”
拓跋丽容听出升平话中讥讽怒容满面,原本攥紧的拳头握了又放,“你倒是日日享有太子殿下宠爱,谁来可怜我已经故去的姐姐?”
升平被拓跋丽容诘问的心悸只是面容仍无表情:“令姐亡故,皇上业已颁旨将其追封为贤妃,殡葬日后入帝陵,又准郡主你可以随意行走宫中,许世袭罔替亲王头衔给令弟,再加封三千户与拓跋家族。若这般郡主还不甘可以再与皇上讨取,此番来找本宫,一没有封号,二没有赏赐,实属无用。”
拓跋丽容气的恼怒瞪升平一眼,咬牙切齿道:“你!”
升平别开双眼,冷冷婉拒:“拓跋郡主请回吧,本宫要休息了。”
拓跋丽容骄纵惯了忍不得气,蓦然上前,扬手一掌掴在升平脸上。北族女子天生力壮,双臂更是经常拉弓射箭孔武有劲,如此一掌结结实实扇在升平脸颊上,顿时觉得腮上火辣辣炙热,嘴中喷出一股血腥,眼前昏花成片。
长乐见状大为惊吓立即扑上前挡在升平身上,对拓跋丽容怒叱:“拓跋郡主自重!我家太子妃殿下是太子妃,岂容你在此处撒野!”
不提位份还罢,一提及此事拓跋丽容更是抑制不住心中气恼,冷冷睨了升平,再伸手掴一掌。
这次升平倒是镇定自若了些,勉强恢复神智的她立即向前闪身,奈何长乐挡在身前不得还手只好先避开脸颊受创。
这一掌正抽在耳侧,原本佩戴的金镶翠的耳珰被带飞甩出去,耳珰打在墙壁上发出清脆响声,耳珰上的翡翠应声碎裂散落墙角。
拓跋丽容还想上前再补上一掌,身后已有随身宫人暗自将她衣袖拉住,拓跋丽容忿然回头,那宫人怯懦道:“郡主,太子殿下即将莅临……”
一句话让拓跋丽华原本还要扬起的手掌徐徐放下,不过她倒是不觉自己举止失态语调冷冷道:“贱人!我不怕你去皇上面前哭诉。我早知道你们南人最擅长背后搞鬼,想说什么随便!”
升平含住嘴中血腥一动不动俯在床榻,柔弱的似无还手之力,只能吁吁带喘。
见升平如此窝囊拓跋丽容禁不住得意冷笑,拍拍手正想向殿门走去。
升平徐徐从床榻上抬起头用袖口蹭蹭嘴角,目视锦被声音幽幽:“听闻拓跋郡主不日将与秦王完婚,郡主此次教训本宫不是为了令姐吧……”
拓跋丽容闻声顿时窘然,没想自己竟然被升平轻易看透心中所思。
拓跋丽华自尽之事固然让让拓跋家族愤然恼怒,可最让他们不安的是据说秦王李世民与亡国太子妃杨氏在宫倾之日有苟且行径。
当日李世民进宫觐见前朝炀帝时,皇上从未提出过要为长子求娶太子妃一事,可秦王贸然提出惹得炀帝撕毁两疆协议,消息传回,李家与跋家人悉数惊异不已。
唯一可做的猜测便是秦王在炀帝后宫时与杨氏暗通款曲才舍弃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另行聘娶,更因如此,两人甚至在大殿上行为龌龊难以入目。两者相加,流言频频四走,拓跋族人怎能再忍下心中愤怒?拓跋丽容更觉得此事使得自己颜面无光。
皇上册封拓跋丽华为贤妃虽然安抚了拓跋家,但拓跋丽容想发泄心中醋意却无出口。单单挑了此时前来,也是笃定皇上因为对拓跋家族的愧疚也奈何不了她,唯独没想到此时升平会提出李世民。
“你想怎样?”心慌的拓跋丽容厉声反问。
升平抬头定定望拓跋丽容妩媚一笑,嘴角血迹慢慢晚宴淌下:“本宫不能怎样,只是郡主也知道秦王与本宫旧识,若他见到本宫此时模样怕也是难逃一问。”
拓跋丽容身体不由得畏缩了一下,她不怕天地,不怕君王,最怕李世民不驯的性子。不过拓跋丽容为装无谓仍逞能口舌:“就知道你们南人卑鄙,你去好诬陷我好了,大不了遮挡不住你们之间的苟且丑事。“
升平紧紧盯着拓跋丽容的脸,笑容收敛,目光刹那阴冷:“你再说一次!”
拓跋丽容怨毒的目光与她对视:“世人皆知你在宫倾之时被秦王取乐,皇上恩怀故主为你重设东宫还许以太子妃位。殊不知,你人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殿下,人后不过是个让大唐男人取乐的宫妓!”
喀嚓一声,升平原本按住掌心的指甲顿时折断,连带脖颈上前几日不曾修养好的伤口一同裂开,鲜血顿时涌出。
升平努力平息面容怒火,只因眼角余光已见修长身影渐渐靠近。
升平心中顿生应对,对拓跋丽容身后所伫立的人微微探身:“臣妾奉迎太子殿下。“
拓拔丽容听得太子殿下四个字顿觉心惊,骤然回头发现李建成不知何时正负手站在自己背后,面色阴森可怕。拓跋丽容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弱下去,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太,太子殿下。”
被她当面揭穿众人皆知的丑事,太子殿下心中定有愤恨,拓跋丽容心中不觉懊恼,没想竟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太子殿下,可想而知来日必然遭到报复。
见两人俯身叩首,李建成佯装无意微微点头:“今日拓跋郡主入宫觐见太子妃?”
拓拔丽容木然点头,噤声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