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后,纪婉清也就回来了,见了碧柔就问道:

“东西呢?”

碧柔从衣袖里将那小纸包拿出来,纪婉清捏在手里,手腕似乎都有些抖,碧柔瞧她紧张,不禁说道:“小姐,四小姐心善,肯收留咱们,咱们又何必害她呢?”

纪婉清瞥了一眼碧柔,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害她,死的就是我。你没听见老太君那天和我说的话吗?若是我不做,她就把我改名换姓,卖到窑子里去。我就是害了宋玉汐,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我要是不害她,老太君的手段,势必会说到做到,所以,要怪就怪宋玉汐倒霉。”

纪婉清看着手里的纸包,心里也是不安打鼓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她骗宋玉汐的,当初宋玉汐让她揭发了田福洲之后,纪瑜给抓进了牢房,老太君就开始彻查那件事,她很快就给找了出来,她为了活命,把宋玉汐给供了出来,老太君听了之后,倒是一改要打死她的意思,反过来让她配合演一场戏。

她的确是被关起来,被打了,不过,这一切都是老太君的计谋,她故意让婆子把纪婉清打伤,然后身下的裙子上擦了加水的朱砂,看着和血差不多,碧柔也是知情的人,故意到宋玉汐面前,把她说的很惨,为的就是让宋玉汐去废屋子里救她,然后为了增加可信度,老太君还让碧柔说马三玷污她的事。谁也不会想到,她们为了取信宋玉汐,会说出这样损伤名节的事情来。

纪婉清虽然不愿,可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她今后就算是保住一条命,也不可能在京城里待着了,名声到了外地,谁还会知道呢。

“奴婢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四小姐,当初四小姐还说要把咱们送到外地去,奴婢说句逾越的话,其实,四小姐的话,比老太君要可靠许多,而且四小姐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她是县主,手里又有赚钱的铺子,她送咱们出去,也不会什么都不给,可是老太君那儿就不好说了…”

碧柔虽然跟着纪婉清做了这事儿,但到底良心未泯,而且在纪家待久了,自然也知道老太君纪宁氏的性格脾气,所以才会对纪婉清说出这样的话来。

纪婉清瞪了她一眼,碧柔就吓得低下头去,只听纪婉清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算我给老太君做了这事儿,她也未必会将我送出去,更别说给我钱度日了,可是我不做的话,就连京城都出不去,私房银子,多少我还藏了些,已经托人送到京城外去了,到时候我只要帮老太君做成了这事儿,再偷偷溜走,我再自己出城去,这样老太君就算不满,也该念在我替她做了这事儿的份上,不和我计较。可若是我不做,让宋玉汐给我送走,万一今后老太君的人在外面找到我了,我又该怎么办?这样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没有好日子过了吗?”

其实是宋玉汐天真,以为她真的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她心里多少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去求证,不是她不想,而是怕求证了打草惊蛇,让三夫人意识到这个问题,转过来对付她,这样她一味的装傻,三夫人就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对自己掉以轻心,所以,她才能在纪家那样的环境里,藏下一笔足以安身的私房钱。

而这一次,原本她也不想跟纪家翻脸,可是老太君做的太过分,居然真的想把她嫁给田福洲那个老头子,她这才听信了宋玉汐的话,安排好一切揭发的证据,包括后来田福洲被判罪时,用来作证的庚帖,婚书,这些全都是她一样样的偷出来的,也是自救罢了,原本想搞定了田福洲之后,她就远走高飞,可谁知道老太君查的太快了,在她还没走的时候,就把她给抓住了,她就只好把一切都推到宋玉汐的身上,说是宋玉汐安排的这一切,原本也就是她安排的,纪婉清觉得自己不算是诬告。

然后老太君就让她配合,说是要趁此机会,将她安插到宋玉汐的身边,她们早就听说林氏怀了身孕,算算时日,应该就是最近生产了,老太君对这件事十分耿耿于怀,觉得林氏生下了一个宋玉汐,对纪家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了,若是再让她生下第二个,那么纪家今后就真的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所以,老太君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就是想让她混到宋玉汐的身边来,取得她们的信任,然后找个机会,在林氏生产之前,让她吃下她们事先准备好的滑胎药。

碧柔还是有点担心,她实在是太愧疚了,还试图说服纪婉清:

“那药包里也不知道什么药,若是药量大了,不仅害了孩子,还害了姨娘该怎么办啊?这几天以来,她对咱们真的挺好,不是吗?”说着,就把纪婉清手里的药包抢了过去,说道:“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事儿做了的话,就是损阴德了,将来是要遭报应的。”

纪婉清一个巴掌打在了碧柔脸上,冷冷说道:

“损什么阴德?我们这是为民除害,林氏那个女人不守妇道!我们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孽子就是天理,再说了,这药说是滑胎的,最多就是害她的孩子,哪可能把她也给害死了,就算真的她给死了,那也和咱们没有关系,你别在这里犹犹豫豫的了,已经说好的事情,哪里就能变卦了,你难道想看着我被老太君卖到窑子里去吗?我告诉你,我若是不得好,你也休想跑掉,到时候,把你第一个推出去!”

恶狠狠说完这些之后,就一把抢过了碧柔手里的纸包,转身去了内间。碧柔捂着脸,咬着唇,终究还是没敢再说些什么。因为她的确不想和三小姐一起被卖掉。

两人在屋里隐秘的说话,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外房梁之上,一道黑影自此闪过,翻身上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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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秋云把自己听来的墙角告诉了宋玉汐,宋玉汐倒是很淡定,拿着个商铺的建造图看着,秋云见她没太大反应,接着说道:“老刘已经去跟着那给药的人,后门的婆子亲眼看见碧柔拿了纸包,里面应该是毒药了,秋彤那儿暂时还没有异样的情况。”

宋玉汐嗯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毒药,能偷出来吗?”

秋云想了想后,回道:“偷出来不是难事,可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换一包给她不就得了,毒药那东西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比较好,拿包田七粉去换吧。”宋玉汐这样吩咐道。

秋云拱手称是:“奴婢知道了。今晚便行动。”

宋玉汐又问:“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吧?”

“是,都差不多了!可以确定平阳候府确实有一个马夫叫马三,不过碧柔可能没打听清楚就说了,那个马三前几天就回乡去了,这两天平阳候府里的马车基本上都是另一个马夫出的,而上回那大夫,后来我也去问过了,他说三小姐就是有些皮外伤,受到些许惊吓,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所以三小姐说的那件事…也许并没有发生过,小姐一开始就猜的不错,纪家三小姐的确说谎了。”

秋云说完之后,宋玉汐才叹了口气,把建造图放了下来,说道:“让秋彤和厨房盯紧了,务必抓住现行!老刘那里不会出问题吧。”

“是,小姐放心吧,老刘从前是北镇抚司退下来的,功夫和本事都比我们姐妹强多了,若不是能手,主子不会派来给小姐用的。”

秋云的话里透着暧昧,连宋玉汐也不禁闹了个脸红,瞪了一眼那丫头挪揄的目光,然后才说道:

“别掉以轻心,让秋彤寸步不离姨娘身边,你现在就去和大娘盯着厨房。”

宋玉汐说完这话之后,秋云也不敢耽搁,这就下去了。

宋玉汐呼出一口气,她当然猜的到,纪婉清的后面是谁,纪宁氏已经黔驴技穷了,想要用这种法子来伤人,若不是她多了心眼,让秋彤去跟着碧柔,看见碧柔蹲在角落里烧纪婉清的血衣,鬼鬼祟祟的,她还真不敢相信,纪婉清居然会用自己的名节来博取同情,她倒是看的分明,看穿了纪宁氏的凶狠,可是她却不知道,宋玉汐的心善和不忍,全都是对善良的人,若是有人打上门来,想要害她亲娘和兄弟姐妹,连她娘肚子里八个月大的孩子都不放过,这样还指望她善心大发,是不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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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婉清在厨房里待了半天,亲自守着一锅乌鸡汤,说是要亲自给林氏炖一碗鲜汤,被厨房大娘打趣了几句,也是腼腆笑了,大娘和她说了话之后,也就出去了,因为马上就要饭点了,厨房里的小工都在外面洗菜捡菜,热热闹闹的说着话,纪婉清也是观察了不少时候,才确定这个时辰是厨房里最空的时辰,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候下手。

将身子转过去,挡着锅,然后将袖袋里的纸包拿了出来,飞快的打开,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了汤里,将废纸丢入火炉,烧了干净。将不就是下毒嘛,只要让林氏喝下去,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要怪她心狠,实在是跟宋玉汐没那交情,她当初上门求救,那是因为走投无路了,宋玉汐虽给她出了主意,可说到底也没有帮她什么,纪家是可恶,但是她宋玉汐也不是什么真好人,害她,纪婉清心安理得!

正如她从前所说的那样,她对宋玉汐真的是太嫉妒了,从前她在纪家的时候,她就嫉妒她的美貌,如今更是嫉妒她的身份,真是什么好事都给她占尽了,原以为她到宋家做个庶女会有多凄惨,可是她却照样混的风生水起,就连她主动示好,给她跪下了,她都无动于衷,仍旧和自己保持距离。这种人很显然就是不可能养熟,今后也别想她会对自己有什么帮助,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便宜宋玉汐呢?

她可以给宋玉汐当枪使,自然也可以给老太君当枪使,更何况,得罪了宋玉汐,她最多离开京城,可得罪了老太君,她可能连京城都出不去。一番权衡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非要死一个人的话,那就死别人好了,别人死,总比她自己死要好吧。

看着粉末在锅里融化,纪婉清放下了搅拌的勺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然后就盖上了盖子,大娘正捧着一篮子青菜走进来,边走边说道:

“姨娘昨儿说今天想吃菜包子,这不,配上三小姐的鸡汤,再合适不过了!,三小姐真是个可人儿,想的周到着呢。”

大娘的话让纪婉清心中一阵得意,她说的真不错,昨天她就是听见林氏说想吃包子,才想着今天熬鸡汤的,这样搭配起来,别人只会以为她是想巴结林氏,讨好林氏,谁会想到她会在这巴结和讨好里面,夹杂了杀意呢!

宋玉汐再聪明,再能干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她骗的团团转?等到林氏喝了汤,她就从后门跑,路线都已经算计好了,等到林氏毒发的时候,说不定她已经跑回纪家了,老太君说只要事成,当晚就安排她出城,只要出了城,天高海阔,害怕她宋玉汐不成?

纪婉清十分勤快的帮着大娘揉面,做包子,然后上笼屉,蒸包子,包子得蒸一会儿,纪婉清的乌鸡汤倒是好了,现在端过去也行,不过她脑子一转,就打算再等一等,等大娘的包子做好了,她和大娘一起把东西送去,这样就算事情发生了,也好先让这个厨房大娘当一会儿挡箭牌,可大娘包子蒸到一半,林氏身边的朝颜就过来,对正在弄馅儿的大娘说道:

“大娘,别忙了,姨娘又不想吃包子了,想吃虾饼,您受累,再给做一份。”

大娘放下馅儿,没好气的对朝颜说道:“不是昨儿还想吃吗?怎么又不吃了,我这包子刚上了锅,早知道我也不做了…”

朝颜打了个招呼:“别气,姨娘这不是身不由己吗?肚子里那个说了算,您受累,回头我让姨娘跟国公提一提,让公爷涨您工钱!”

一番话又把大娘给哄骗住了,本来就是抱怨抱怨嘴瘾,哪里会真的嫌主子多事儿呢,嫌烦就别来做工呀!

“得得得,我就再信你这抹了蜜的丫头一回!回头公爷要不涨我工钱,我为你是问!”

朝颜笑着把她推到灶台那儿去了,正要走,却闻了闻,说道:“哟,三小姐熬着鸡汤呢?”

纪婉清还没说话,大娘就接过话头,对纪婉清就是一阵夸赞,说道:“可不是,三小姐一早就在这里熬了,半刻没离开过,眼睛都快盯成斗鸡眼儿了,我们厨房这么多人,可都看见了,实心着呢,生怕谁把她的汤给抢了似的,你去问问姨娘现在要不要喝,好歹三小姐的一片心意。”

朝颜看了那锅子一眼,对纪婉清说道:

“既然熬好了那就劳烦三小姐端过去吧,姨娘虽说不想吃包子了,可肚子终究还是有些饿的,您这汤正好让她垫吧垫吧。”

纪婉清温婉一笑,甜甜的作答:“哎,姐姐先去,我盛好了,就给姨娘端过去。”

朝颜走了之后,纪婉清也不含糊,从碗柜里,拿了个小瓦罐,其间大娘对她笑了好几回,纪婉清也跟着笑,将汤当着大娘的面盛入了瓦罐里,然后盖上盖子,拿上干净的碗和勺儿,就出了厨房去。

没一会儿就给端到了林氏的院子里,林氏正坐在窗下看书,手里捏着一块小点心,纪婉清进去之后,就去给林氏请安:

“姨娘,我给熬了乌鸡汤,听说您有些饿了,我就给您端了过来。”

林氏看着她,点点头,说道:“我是有些饿了,来扶我一把。”

纪婉清赶紧上前,扶着林氏的手,就把她拉着站了起来,林氏的腿有些软,差点又坐下去了,幸好拉着纪婉清的袖子,才不至于跌下去,对纪婉清说了声谢谢,然后就由她扶着自己,坐到了桌子边上。

屋子里秋彤在一旁绣花,朝颜端了一盘子点心刚刚进来,纪婉清只好自己动手给林氏盛汤,热气腾腾的乌鸡汤出锅,香气四溢,汤放到林氏面前,林氏闻了闻,说道:“好香啊。”

“刚出锅的,姨娘趁热喝,要是觉得好,我明儿还给您炖。”纪婉清这个时候,心里还是很紧张的,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可是她不敢不笑,生怕林氏看出什么端倪,毁了她的计划。

林氏却是不动手,朝颜拿了一托盘过来,放在桌上,托盘里有两根银针,纪婉清的脸色有点变化,只见朝颜拿起银针来,就要往鸡汤的碗里试探,纪婉清喊住她的声音,似乎都有些破了:“等等!这,这是什么呀?”

朝颜被她吓了一跳,说道:“三小姐吓我一跳,这是银针啊!公爷吩咐的,所有姨娘入口的东西,全都要仔细检查,不单针对三小姐的,不过是例行检查一下罢了。”

纪婉清只觉得手底都被汗珠给浸透了,舔着干涩的唇说道:“什,什么时候的规矩,我,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这个时候她笑得就有点勉强了。朝颜一边将银针放入汤碗里,一边对纪婉清说道:“三小姐您才来多久啊,咱们屋子里您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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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纪婉清盯着那放入碗里的银针,没有一刻比现在还希望老太君不是那等草菅人命的人,如果下的只是打胎药,也不知银针查不查的出来…

朝颜将银针拿出,银针末尾居然变成了纯黑色,朝颜吓得差点丢了银针,纪婉清见事情败露,拔腿就要跑,秋彤却不知何时已经守在了门边,一个回旋踢就把纪婉清给踢翻在了地上,纪婉清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宋玉汐从外头走入,目不斜视的经过纪婉清的身边,让林氏去外面休息,不想让她看见接下来的画面。林氏的确是没心情看,又瞥了一眼纪婉清之后,就被朝颜扶着去了对面的小楼。

而宋玉汐则拿起了纪婉清的那碗鸡汤,让跟着她进来的两个婆子把她架着跪下,然后捏开纪婉清的下颚,就把那碗滚烫的鸡汤给她灌了下去,纪婉清被烫大叫,不住挣扎起来,还不忘为自己辩解:

“不,不,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是纪宁氏让我做的,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两只手不住刮着喉咙,嘴里除了烫之外,心里,胃里全都是滚烫的!这也就罢了,可她喝的是什么呀!老太君让下的毒药啊!她喝了本该给林氏喝的毒药!她要死了,一定活不了了!老太君说是给林氏下打胎的药,可纪婉清知道,老太君想要的根本就是林氏的命!所以给她的一定会是毒药!

宋玉汐就好像没听见似的,反手就给了纪婉清一个巴掌。然后命人搜她身,纪婉清不知道宋玉汐要搜什么,只见一个婆子在她的袖袋里搜到了一团废纸,废纸展开后,还有点粉末掉下来!

纪婉清就知道自己是完全中计了,她的药包纸早就放火里烧掉了,哪里还有可能留在自己的袖袋里呢?定是先前扶林氏的时候,林氏偷偷塞到她衣袖里的。这下人赃并获,她就是再怎么抵赖都不行了。

“从你身上搜到了药包,下在我姨娘的汤里,幸好姨娘身边的人谨慎,吃任何东西都会用银针试探,没想到还真试出了问题。当初从外面救你的时候,我就怀疑了,秋彤,把那时碧柔没烧干净的脏衣裳拿过来。”

秋彤领命下去之后,没一会儿就端了一个铜盆过来,铜盆里放着一些灰烬,宋玉汐指着那衣裳说道:“这衣裳上面若真是血,早就烧干净了,可这衣裳下面是朱砂拌的鸡血,时间长了就凝固了,烧也烧不干净了,会有硬块!知道我为什么怀疑你了,纪三小姐?”

纪婉清的眸子里迸射出恨意:“你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从头到尾,她都把自己当傻子一样耍弄吗?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把你弄进府里来将计就计呢?你以为我是开善堂的吗?你受了伤,哪怕是死了,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去救你?跟你有这个交情吗?你死了,关我什么事,对不对?就好像我遭遇了什么事情,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照样可以视而不见吗?既然如此,那你又怎么回来找我?从一开始你身上就满是破绽!”

宋玉汐的话,无情的刺破了纪婉清,她觉得喉头发热,不知道是不是要毒发了。捂着喉咙努力咳了好几声,然后才对宋玉汐说道:

“你若是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老太君不会放过你的!”

宋玉汐冷哼一声,说道:“那就在你没死之前,我让你看看,到底是你家老太君不放过我,还是我不放过她!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有没有命,我就不知道了。”转身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翠玉瓶来,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放在手里把玩:“这是大内秘药,连砒霜之毒都能解,你刚才喝了什么,你知道吗?”

纪婉清眼前一亮,盯着宋玉汐手里的药丸,头脑倒是一下清醒过来,说道:“你想要我做什么?”纪婉清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有这等心思的宋玉汐会白给自己解药。

宋玉汐将药丸递给了秋云,让她送入了纪婉清的口中,说道:“这药根治是两颗,一颗只是缓解,你想要第二颗嘛…”

纪婉清看见宋玉汐这样微笑,美的仿佛地狱里的曼珠沙华,嗜血又华丽,药丸咽下之后,果然是有一股清气溢出,先前的燥热一下子就缓解了,清凉的感觉让她四肢都觉得很舒服,不过只是一会会,她的腹中又有一股异常的感觉袭来,可见宋玉汐所言不假,这药的确是要吃两颗才行的。

见纪婉清已经相信,宋玉汐才走过去对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对两个婆子说道:“带上她,去平阳候府,会会纪家老太君去!”

如今她是县主,有了品级,再不是从前那登门都没资格的小小庶女,禀了秦氏就出门去了,这件事情,其实她昨天晚上就已经和秦氏说明了,秦氏原本是想让她来处理,不过,宋玉汐却说想自己处理,毕竟像这样的事情,今后她会遇到很多很多,总有一天,她都要自己处理的。

到了平阳候府,宋玉汐也不要进门,就在侯府门外,将纪婉清和碧柔压着跪下,然后就让人在侯府门外叫唤起来:

“纪家老太君好不要脸!居然陷害自家孙女委身马夫,博取同情,又让人混入我府下毒害人,人赃并获,纪宁氏丧心病狂,心狠手辣,天理难容!”

这番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平阳候府外喊出,平阳候府的门房过来阻止,却被宋玉汐带来的人给挡在外圈,那谩骂之人就在侯府外头指天叫骂,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围满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在府门外指指点点起来。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侯府就有家丁拿着棍子出来驱赶,宋玉汐可是带着府兵来的,昨天她也跟褚峰交代过,今日褚峰就早早的替她把人都准备好了,这些都是正经的国公府府兵,加一等的国公府,准许养八百府兵,宋玉汐今日带来了八十个。

平阳候府若是从前,也是有府兵的,大概一两百个,只不过平阳候纪朔被贬,平阳候府如今就是个空壳子,府兵全都给朝廷征收回去,府里没有府兵,只有家丁,战斗力自然不好,三两下就给镇国公府的府兵打翻在地上。

叫骂之人声音丝毫未竭,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管家躲在门后见状,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进门去禀告了。

后院之中,刚才就有人进去禀报了,不过纪宁氏没有打算搭理,如今管家又来,只说外面情况控制不住了,闫氏没办法,才对纪宁氏冷冷说道:

“人家是来找母亲你的!你若是一直缩着,丢的可是咱们平阳候府的脸,咱们家最近丢的脸还不够多吗?母亲也要为纪家考虑考虑,儿媳不指望您对家里有什么贡献了,只求你别把麻烦带到府里来!”

纪宁氏恶狠狠地瞥了她一眼,说道:

“你这什么意思?那丫头找的是泼妇来骂街,我若是出去搭理她,岂不是正中了她的奸计?你是侯夫人,找上门的麻烦,你不去收拾,还要我出面不成?若是如此,你干脆也别主掌中馈了,府里之事也一并交给我好了。”

闫氏没想到纪宁氏到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跟她夺权,冷笑一声,从外面喊来了两个媳妇子,说道:

“外头的人找的是老太君,你们两个把老太君扶着送出去,也好叫那外面的人闭了嘴!”

纪宁氏没想到闫氏会对她动手,不由她分说,两个力大惊人的婆子,就把纪宁氏给‘扶’了起来,推着出门去了。不是闫氏要退避,只因平阳候府今非昔比,纪宁氏的长辈身份在那里,那丫头就算是县主了,可说到底也是晚辈,量她也不敢对纪宁氏怎么样,顶多就是给她受点气罢了,总比她亲自出去被连累打脸的好吧。

宋玉汐气定神闲等了一会儿后,果然就见纪宁氏出来了。阴沉着脸看她,还有那个被压着跪在地上的纪婉清,便知那丫头不仅没有成事,还把麻烦给带了回来!

瞧着宋玉汐奴婢环绕的样子,纪宁氏冷哼在心中,面上却是毫无表情,环顾一圈后,走下台阶,正要说话,就看见地上什么东西火速多久窜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腿就哭起来:

“老太君救救我!你和七小姐说说,这事儿是您让我去干的!您说让我把七小姐姨娘肚里的孩子弄死,你就给我银子,送我出京城!老太君,事到如今,您不能不管我呀!七小姐说了,要把我送官,说我杀人,我没想杀人啊,是您让我给姨娘下药,只是害她孩子,没说要死她呀!可你怎么不告诉我,给我的居然是砒霜!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和大哥一样脸上刺字,我知道你恨七小姐,你恨宋家,可是你也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呀!我虽是三房的庶女,可我也是您的孙女啊,老太君…你替我说句公道话吧!一切都是你让我做的!我是替你做事的啊!”

纪婉清一鼓作气,连气儿都没换几口,就把这一长串的话给说了个囫囵圆,让旁人一听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平阳候府附近,除了一些平头百姓之外,其他都是官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旁边那些官家都出人来看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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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纪宁氏脸色铁青,一把踢开了纪婉清,冷着面孔,怒道:“混账东西!上回你做了对不起祖宗的事情,都已经被我逐出家门了,你早就不是纪家的子孙了,如今你得了旁人的便宜,就敢来攀咬我?”

纪婉清不管纪宁氏说什么,反正就是不肯松开纪宁氏的腿,跟着纪宁氏出来的婆子还站在台阶上,根本不可能上前来帮她一把,而她自己的人,又被闫氏控制在院子里,她气闫氏胆小怕事,把她推出来,既要她解决问题,又不给她人手,真是个恶妇!毒妇!

伸手一把抓起纪婉清的头发,抬脚踹了她心口一脚,碧柔吓得在一旁,也没敢扶纪婉清,只低着头不说话,纪宁氏踢掉了纪婉清之后,才整理了一番仪态,然后冷冷看向了宋玉汐,这一眼就足以让纪宁氏震惊不安了,曾经的小可怜,如今竟已成长成这副模样,亭亭玉立之姿,倾国倾城之貌,当初若不是看中她这张脸,想培养出来送人,那时候又怎么可能把她从月瑶苑中放出来,让她做成了如今这功业,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她居然就变得有些高不可攀了。 .

咬牙阴沉道:

“这位便是月华县主了,怎么,你这刚坐上县主的位置,就带人来找老身的麻烦吗?哼,好歹你从前也喊我一声祖母,这个时候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宋玉汐莞尔一笑,如清晨之露水般清澈透明,红唇开启,说道:

“老太君说笑了,若不是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这辈子都是不想见到您这张老脸的!”

不动声色的回击,成功的将纪宁氏的炮火给打了回去!周围人有些也知道纪宁氏的为人,这个时候,已经忍不住要给宋玉汐喝彩了,平阳候府的老太君刁钻阴毒惯了的,平日里谁家夫人得罪了她,她总要千方百计的给人家使绊子,如今却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给堵在门前,争锋相对起来,并且小姑娘字字珠玑,一点怯意都没有,着实叫人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因为周围好多官家,因此也有不少人已经认出了宋玉汐的身份,镇国公府七小姐宋玉汐,皇上刚刚册封的月华县主,可以说是京城中正当红的贵女,却没想到,她竟是个有这般胆识的女子。

纪宁氏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好好,你不想见我这张老脸,我还不想看见你这种不知羞耻的脸呢,我自问你,为何要使人冤枉于我?你给了那死丫头什么好处,居然让她当街这般攀咬诬陷于我,难不成你以为我平阳候府落难,你就可以上门欺负了吗?你是县主,但好像,也没这个能耐吧!”

宋玉汐勾唇,毫不退让,说道:“哪里就是胡乱攀咬,冤枉了?自然是有真凭实据才敢上门讨个说法,难不成老太君以为我是空手而来?像您似的,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就能决定媳妇的忠贞吗?就凭你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就能否定你儿子夺了世子之位吗?”周围一阵哗然,宋玉汐却是不以为意,继续勾唇负手笑道:

“不过,我今日也不是为了那些而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就不想说了,我现在日子挺好,本来放你一马也没什么,可你偏偏要赶尽杀绝,这却是为何?”

纪宁氏蹙眉:“说话要有真凭实据,你先把证据拿出来,否则就是胡乱攀咬。”

“哼,要证据是吗?好,我且问你,纪婉清说的话,你承认不承认?你派她潜入我府中,让她在我怀有身孕的姨娘饮食里下毒害她,这件事我有两个人证!一个是就是您的亲孙女纪婉清,她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冤枉你不是,还有一个就是给她药的那人,叫胡四,对吗?您府上回事处的管家,您的陪房。这事儿您不放心让别人做,就让胡四去,可您肯定没想到,胡四还没出我家巷子口,就给我的人抓住了,此时一番问询,他也全都交代,有证词,说就是受了您的吩咐做的此事。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纪宁氏面色一变,却又强自镇定,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四的确是我身边的管事,就算他做了什么,那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他说是就是吗?没有真凭实据,你就是血口喷人!”

宋玉汐简直要给这个不要脸的老女人鼓掌了,把事情狡辩成这样,也算是她的能耐了,不过,这老妪以为她没有别的证据了吗?

勾唇一笑,拍了拍手,秋彤就拿着个布包过来,布包打开之后,是两根万寿如意的金簪,纪宁氏看见那簪子,才咬紧了下颚。

只听宋玉汐说道:

“还认识这簪子吗?万寿如意簪,一套共有八支,你给了胡四两支,让他去药铺买剧毒鹤粉,他便将这两支金簪给了药铺老板,这簪子总不会说谎吧,只需让你身边的人辨认辨认,或者你现在当场可以拿出齐整的八支来,我便算冤枉了你。如何?”

纪宁氏紧紧捏着拳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两支碍事的金簪,自从上回周氏出事之后,她不得已回到了平阳候府,可从前在三房,所有事情全都是她把持,如今到了平阳候府,她不仅不能主持家业,身边所有的体己也全都放到了平阳候府的府库里,闫氏一口一个,她们赡养纪宁氏是应该的,可是却把她的银子全都收了上去,每月就靠她府里的供养过活,官府对药铺的毒药都有严格的控制,没有大把金钱根本买不到这些,所以,她就把这两根金簪给了胡四,让他先把药买了再说,却没想到,宋玉汐不仅识破了她的计划,还调查那么深,连给了药铺的簪子都挖了出来,成了叫她无法辩驳的证据。

宋玉汐冷笑,这簪子自然是老刘给挖出来的,秋彤说老刘是北镇抚司退下来的,之前她还有点不相信,不过现在确是信了的,只有专业做这些事的人,才会事无巨细的把事情深挖下去,找到最明白的证据。

“这金簪确实是我的!可那又如何?我这簪子早就丢了,就算是被胡四捡了去,为非作歹,那也和我没有关系啊!”

“呵呵。”宋玉汐笑了,她身边的人都笑了,然后感染了周围,宋玉汐收起了笑容,说道:

“我倒不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说和你没关系!那我倒要问问,怎么样才叫和你有关系呢?”宋玉汐一边踱步,一边思考,闲庭信步的样子十分从容,转头一派天真的说道:

“三个人证在场,老太君都敢厚着脸皮不认,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让官府审一审您身边的人了。”

转过身去,走到平阳候府——正躲在门前石狮子旁偷偷看的管家旁边,说道:“你去回一声你家侯夫人,就说我要带老太君身边伺候的人去官府,让她别怪罪我冲撞了平阳候府的门庭。”

管家吓得战战兢兢,连连点头,没说话,转头就跑进了平阳候府内,不怪其他的,而是这位美貌的县主大人实在是太有气势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话做事的本事比成年人一点不差,还有她身后那些把纪家家丁三两下就打趴下的府兵,管家纵然是个有气节的,也不敢和她硬顶啊,更何况,他还是个没气节的。

屁滚尿流的就到跑了回去,一边跑还一边喊。

宋玉汐也不等那管家回来报信,直接就让人协着台阶上的两个婆子,公然带人进了府邸,言明要抓老太君身边伺候的人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