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的,宋玉蝉和宋玉梦就是这风荷斋的忠实客户,她们也更相信些风娘子的手艺。

两人进了铺子之后,就进了雅间,让掌柜的将好东西都拿进去给她们看,宋玉汐倒是对这间风荷斋整体比较感兴趣,随便挑选了一条手钏和一支金钗,然后就走出雅间,在店外面转悠起来。

秋彤秋云跟在她身后,宋玉汐瞧着这两人尽忠职守的样子,叹了口气,又给她们俩也挑了几样东西,在两人连连摆手说不敢收,宋玉汐只好强势的送入她们手里,旁边的伙计也劝说她们,说她们跟了个好主子,只有主仆三人才知道她们这其间的复杂关系,却是不能为外人道也的。

宋玉汐趁着买东西的时候,跟二掌柜问了些风荷斋的问题,得知这两年长安街上开了两间新的铺子后,风荷斋的生意明显就减少了很多,幸好还有一些老主顾记得他们云云。

宋玉蝉和宋玉梦跳了一会儿,也终于挑到了自己满意的东西,看了一眼宋玉梦的东西,整整一个银盘上全是她要的,让宋玉汐都不免咋舌,她现在已经算是小富婆之列了,却也没有像宋玉汐这样疯狂的买首饰…因为宋玉汐真心觉得,买首饰不如买铺子,铺子可以钱生钱,首饰的话…府里反正有现成的不要钱的戴,每年秦氏都给统一做两回呢,根本戴不完,在外面买简直就是浪费钱,有这资本,她还不如攒下来多买两间铺子呢。

府里的管家付了一部分钱,宋玉汐多出份例的部分就由她自己掏腰包付了,虽然数额巨大,但她也是一本满足的。

三人走出店外,就听见街角处传来一阵锣鼓声:“定王殿下回京,闲者退避!定王殿下回京,闲者退避!”

随着敲锣声一起传出来的就是这道声音了,宋玉汐也不禁竖起了耳朵,宋玉蝉更加别提了,已经顾不得形象,直接往前走了几步,站到路边观望去了,宋玉梦则酸酸的看着宋玉蝉的背影,暗自撇了撇嘴。

果然在警示声之后,一阵踢踏纷乱的马蹄声便从街角传了过来,从无定门进来,经过海市街转道中央街,再一直走到底就是宫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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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远远的就有一队人马缓行驶来,一人当前,身后跟着两队骑兵,马身之后插、着大旗,两旁行人皆退到一边,跪地行礼。

萧齐桓稳坐马背,马腹挂着一杆银枪,整个人便如一柄出鞘的刀锋,两年的辽城之行,让他褪去了从前的青涩,俊逸的脸庞带着冷意和杀气,身量似乎也高了不少,看着像个大男人了。据说这两年在辽城他也曾多次追击犯境元兵,自有一番沙场闯荡的硬气油然而生,叫人望而生畏。

“定王殿下回京了,大姐不去打声招呼,让旁人知道你便是他将来的王妃。”宋玉梦从旁说道,双手叠加在腰侧,等待定王队伍来到之时行礼。

宋玉蝉愤愤瞪了她一眼,不过却不生气,有些难为情,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但是小脸却是不肯低下,而是不时瞥向那越来越近的队伍为首之人。少年英武之貌让她心动。

萧齐桓高坐马上,其实早就看见那站在路边上的几个女子,他的目光总不由自主的落在最为靠后的那人身上,两年不见,她出落得越发标致,纤细不改,身材高挑了不少,一头乌发简单挽着纂儿,白玉无瑕的肌肤在阳光下似乎泛着光晕,美的叫她挪不开眼,剪瞳似水,桃颜米分腮,翘鼻樱唇…一如他多次在梦中看见的那样。

骏马停在了宋玉蝉面前,宋玉蝉的一颗心简直就要跳出喉咙了,紧张的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见马蹄彻底站稳,她才盈盈上前,对定王福身行礼道:

“镇国公府宋玉蝉参见定王殿下。”

声音娇柔,姿态端庄,容貌秀美,怎么看都是一副美人图,可宋玉蝉的行礼并没有得到相对的回应,甚至连让她‘免礼’都没有,她就那么尴尬的福着身子,微微抬头一看,只见那双凌厉的黑眸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宋玉汐,面无表情,眉心似乎隐忍着怒火。

宋玉蝉回头看了一眼宋玉汐,只见她鼻眼观心,似乎没有看见定王对她投来的凝视一般,心里突然就慌了,从前她的直觉并没有错…

定王殿下并没有停留多久,再用双眸剜够了她之后,也就夹起马腹,继续往前走去,就连宋玉蝉的行礼都没有顾及,更别说和她说话了,宋玉蝉只觉得两颊烧红,与先前紧张不同,此刻的她更多的感觉是丢脸羞愧,旁边的目光刺的她生疼,就好像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笑她不自量力,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上前去和定王行礼打招呼,可是人家定王殿下却只盯着她的妹妹瞧,连一记正眼都没有落在她身上,就算周围并没有人说这些话,可是宋玉蝉却知道,他们心里一定在这样想。

定王的队伍离开之后,宋玉蝉起了身,失望的低头,就听宋玉梦在旁边说了一句:

“这定王好生奇怪,别说大姐主动打招呼了,就是大姐不主动,他也该停下和大姐说话呀!都快要定亲的人了呢。”

宋玉梦先前站的地方正好在马腹前,没有抬头看个真切,所以并不知道定王盯着的人是宋玉汐,还以为定王停下是为了宋玉蝉呢,只不过没有和她说话罢了。

宋玉蝉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经过宋玉汐面前时,有意无意的斜睨了她一眼,然后就兀自坐上了马车,宋玉梦对她的背影瞪了一眼,以为她是看见定王骄傲的不想理她们姐妹了,心里冷哼了一声,也就跟着上了马车。

宋玉汐暗自叹了口气,萧齐桓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给她拉仇恨,宋玉蝉只怕这回是要恨上自己了,其实她还挺喜欢宋玉蝉这个姐姐的,她就是宋玉汐想象中世家嫡女的典范,行为举止,说话态度,无一不是范本,就好像纪婉宁一样,这些年也越发沉稳端庄了,宋玉蝉和纪婉宁是表姐妹,整体气质很是相近,只不过,宋玉蝉比纪婉宁多了几分自信。

想着这对姐妹,将来一个是定王妃,一个是淮王妃,整个京城的贵女,也就只有太子妃太尉千金能和她们媲美,其他人也就只能望其项背而已。对于她们,宋玉汐是不想得罪的,毕竟将来还要在她们手底下过日子,得罪了老板也就罢了,若是连老板娘都得罪了,那可就真得裹铺盖卷儿滚蛋了。

上了马车之后,宋玉汐和宋玉蝉都没有说话,只有宋玉梦在喋喋不休和她的教习嬷嬷说自己买了些什么东西。宋玉汐尽量让自己缩在车厢门口,低着头不去惹大小姐心里不快。

下了马车之后,宋玉汐就跳下了车,宋玉蝉紧跟着下来,一个没踩稳身子歪了歪,宋玉汐眼明手快就扶住了她,宋玉蝉张文之后,看着宋玉汐,嘴角动了动,可那句‘谢谢’终究是没说出口。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宋玉蝉一路奔回了主院,见到纪兰之后,就再也忍不住扑入了纪兰的怀抱,受尽委屈般大哭了起来,纪兰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懂事坚强的女儿出去买个东西,居然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赶忙屏退了左右,扶着宋玉蝉去了内间。

宋玉蝉就把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纪兰,纪兰大怒:“什么?你看仔细了吗?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定王殿下的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七妹妹生的那样漂亮,定王殿下看上她也是有的,母亲还怀疑我说谎不成吗?”宋玉蝉平日里虽并不与纪兰这个不得祖母喜欢的母亲亲近,可是真到她遇事了,还是第一个奔向自己的母亲怀里,这好像是一种本能。

纪兰也见不得女儿哭泣,说道:“乖,别哭了,母亲不是怀疑你说谎,而是,你根本不用担心。苏妃娘娘是定王殿下的生母,她亲口说定下的你,这就不会变,定王殿下两年没有回京,一时看花了眼也不足为奇,宋玉汐那个狐媚子,就和林雨桐那个贱人是一副样子,天生就会勾引男人,不过你别怕,她是什么身份?就算定王殿下看中了她,她还能飞上枝头不成?苏妃娘娘最重门第了。”

宋玉蝉虽然也知道,只要苏妃娘娘开了金口,那她和定王殿下的名分就算是定下来了,不管定王殿下喜欢的是谁,他就只能娶自己,可是她心里就是觉得不爽快,明明是自己的相公,为什么他要去看别的女人?此时此刻,她才稍微有点明白了她母亲当年的感受,宋家都说母亲善妒,当年害死不少妾侍,她小时候,也觉得母亲心狠手辣,不和她亲近,可现在,别说母亲了,就是她自己,对宋玉汐也生出一种想把她杀了的狠心来,只要一想起定王殿下看她的眼神,她这心里就像是百爪挠心般难受,还有两年前,宋家在荨园给宋玉汐办生辰,对面德云楼上怎么谁都不是,偏偏是定王殿下呢?这两年每年宋玉汐生辰,就会有人给她放寿桃烟花,宋玉蝉心里也怀疑,这就是定王殿下安排的,平时她都让自己不要刻意去想,她也想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想跟家里姐妹闹的不愉快,可是宋玉汐她为什么要逼她?

“娘,女儿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我该怎么办呀?要是定王殿下真的看上了她,可怎么办呀?我这一辈子,是不是都没指望了呀?”

就算是成了亲,她做了定王妃,可定王一心系在宋玉汐身上,这种可能宋玉蝉光是想象都觉得受不了啊。

看着自己的母亲,宋玉蝉是更加绝望,泪眼婆娑的说道:“若是定王真的将她纳做妾侍,那她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林姨娘?”自从林姨娘入府以来,父亲就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姨娘房里,母亲这儿是根本不会过来的,宋玉蝉似乎从纪兰身上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她一定是的。她生的那么勾人,就和林姨娘一模一样,她一定会像林姨娘抢走母亲的一切般抢走我的东西,娘,我该怎么办呀?”

纪兰搂着宋玉蝉,耳中听着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声,脸色沉如锅底,目光中射出狠戾的光芒。

元阳殿中,定王殿下从外头走入,在内侍的引领之下,去到书房,瞧见从书案后走出来的明黄身影,便跪下磕头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旌德帝四十来岁,保养得宜,看着还算年轻,一双萧家祖传的桃花眼笑眯了缝,抬手回道:“回来了?起来吧。”

定王萧齐桓起身后,又将身子转到另一边,拜下:“参见皇兄。”

萧齐豫点点头,说道:“免礼,这两年辛苦了。”

旌德帝招人赐坐,父子三人便聊开了,萧齐桓先是和他们说了一番辽城海防之事,汇报完毕之后,旌德帝就把话题个给引到了五月选秀的事情上,对萧齐桓正式说道:

“你这刚回来,好好休息两天,养养精神,等选秀过后,朕就给你赐婚了,你母妃亲自替你选的,镇国公府嫡长女,身份贵重,朕和你皇兄也都瞧过,确实很不错,秀外慧中,端庄典雅,还是美人,若不是你母妃定的快,外面好多家想要娶她呢,你小子傻人有傻福,天大的好事就撞你身上了,娶了她,镇国公宋逸就是你泰山岳父,得好好对人家,听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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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多谢父皇母妃美意,儿臣…不想娶她。”

萧齐桓的声音冷静又坚定,在元阳殿中清晰的回荡着,旌德帝刚坐下,就被他一句话惊得起了身,沉声说道:

“什么话?为何不娶?镇国公府嫡长女还配不上你不成?”旌德帝一拍龙案,竖眉怒道。萧齐豫也抬眼看向了萧齐桓,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拢入袖中,同样蹙起了眉头。

萧齐桓知道自己说错话,却是不想收回,扑通就跪了下来,看着萧齐豫说道:

“儿臣不过十六,不急着娶妻,皇兄不也没娶吗?怎的偏我这样着急?”

萧齐豫挑眉,暗道好小子还不算笨,知道把话题引到他身上来,旌德帝也被萧齐桓的这句话给问懵了,说道:

“什么着急不着急的?有合适的就成,你皇兄是太子,太子妃挑选之事乃承天之道,必须要挑一个八方合适之女,他的事自有朕来操心,你只管娶你的王妃,替皇家开枝散叶即可。”

旌德帝虽然这么说了话,可是他心里也苦啊。

小儿子哪里知道他为了让大儿子娶妻费了多少心力和口舌,一家一家的名门闺秀都挑过来了,奈何大儿子丝毫不动心,每一个女子他都能挑出一堆毛病来,拖了一年又一年,奈何这些年也确实太忙,国家里里外外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大儿子为国为民操碎了心,娶妻之事也就耽搁下来了。

萧齐桓见萧齐豫稳如泰山,就好像他们父子现在谈的话题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淡定的像是在听他们聊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话题。

将头转过来,看着龙案的一角,说道:“娶妻我也不想娶你们定的,换个女人,我照样可以替皇家开枝散叶!”

萧齐豫眼角一抽,这小子还真敢说!

旌德帝终于听清楚了萧齐桓话里的重点,眯眼说道:“你不想娶宋家的闺女?那你想娶谁?”

萧齐桓立刻抬头说道:“是宋家的,可…”

还没说完,就被萧齐豫打断了,挡到萧齐桓身前对旌德帝抱拳说道:“父皇,四弟车马劳顿,想来是累了,说话都有些糊涂了,依儿臣看,不如让他先回去休息两晚,脑子清醒了,说不定就明白父皇和苏妃娘娘的美意了。”

旌德帝看着小儿子,也觉得他思路有问题,说不想娶宋家的闺女,可问他又说不是,是宋家的。

颇感不耐与不悦,挥手说道:“都退下吧,你好好劝劝他,这种事情可不是依着他性子胡来的。”

萧齐豫领命:“儿臣知道。”

说完之后,旌德帝便扶着额头,起驾去了丹房,旌德帝喜好炼丹,长生的,保健的,只要是对身体有益的东西他都炼,不上朝,不公干的时候,就肯定是在丹房里研制他的长生不老药。

萧齐桓见旌德帝走了,心头难掩失落,看了一眼萧齐豫便抱拳行礼,然后转身走出了元阳殿,萧齐豫跟着他身后出来,萧齐桓猛地转身,对萧齐豫说道:

“皇兄,你知道我不想娶她。”

萧齐豫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为他停留,而是继续向前,萧齐桓想要继续跟他说话,就必须跟着他往前,萧齐豫淡淡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啊。”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我娶呢?我从前就和你说过,我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就算没有妻族的支持我也不在乎。”

这话说了之后,萧齐豫就停下脚步了,两双肖似的桃花眼正式对上,一个冷然平静,一个火热无奈,只听萧齐豫说道:

“你不在乎,父皇在乎,苏妃在乎。你的确与我说过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我是赞同的,你可以先娶她,然后慢慢喜欢上她不就好了?”

萧齐桓呼出一口气,收起了眸中的期盼,看着这个皇兄,说道:

“那皇兄为何将终身大事拖了这么多年?你为何不娶一个身份合适的高门贵女回来,然后慢慢喜欢她?宋家的嫡女,哼,让你娶,你会娶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萧齐豫静静的等待萧齐桓说完了,然后才冷声说了一句:“我当然不会娶,我也当然可以拒绝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可是你别忘了…你,不是我。四弟,你永远不要去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人,镇国公宋逸会是一个好岳父,他的嫡女和你才是良配,你们有前世今生的缘分,这是天意。”

说完这句话之后,萧齐豫便双手拢在袖中,垂眸而叹,转身离开,独留萧齐桓站在御花园中愤慨,对着萧齐豫的背影喊出一句:

“你别把你们的意思混淆为天意,我不想遵从这份天意,又该如何呢?”

只可惜萧齐豫没有再回头。

五月选秀的日子很快就到,宋玉汐感叹自己受苦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五月二十是正日,来自四面八方的秀女们通过第一波挑选,到五月十六为止就该进宫了,短时间住在储秀宫中,做最后训练,二十日正式参选。

像宋玉蝉宋玉汐她们这些世家女,第一波的挑选是不需要的,她们只需要五月十六那日直接送入宫即可,反正皇上的妃子也不可能从这些年幼的世家女中挑选出列,皇帝不是刚登基,年过四十,对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不感兴趣,十五六岁是给皇子们和世家子们挑选的,十七八岁就差不多能挑了,十九岁正好,二十岁不嫌大…

世家女们住的是储秀宫最东面的溯玉阁,与一般秀女分开。

纪家今年只有一个纪婉宁参加,看见宋玉蝉之后,纪婉宁便撇开了正在说话的几个姑娘,跑过来与她们打招呼,夸赞了一番宋玉蝉的衣裳和头饰,然后纪婉宁便挽着宋玉蝉的手,说道:

“这个月过后,你可不许不理我啊。”

宋玉蝉笑了笑,说道:“什么呀!我怎会不理你?”

纪婉宁一副‘别瞒我,我都知道了’的神情,神秘兮兮的在宋玉蝉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让宋玉蝉满面飞霞,抬手佯作要拧纪婉宁的嘴,两人闹了一会儿后,纪婉宁才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宋玉汐,问道:“七妹妹别来无恙?上回你在纪家好生威风,只可惜我不在,三婶娘也是命不好,居然不自量力得罪了七妹妹。”

几个月前,宋玉汐喊了秦氏去纪家三房大闹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幸好纪家有错在想,宁氏也不敢太过责难声张,不过纪婉宁却是瞒不住的。

宋玉蝉她们还不知道这些事,听纪婉宁说起,便想问个明白,宋玉汐见她们想问,便就不扭捏,直接对纪婉宁问道:“听说三夫人被削发送了家庙,如今可还好?老太君没有三夫人照顾,是否回平阳候府居住了?等最近忙完了,我也该上门请安的。”

这番话说的纪婉宁恨得牙痒痒,宋玉蝉如今可不想做傻子,为她人做嫁衣了,人就是这样,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大家可以和平共处,甚至十分融洽,可一旦触及了自己的底线,有了利益上的纠纷,那人心变起来是很快的,因为原本就没有深厚的情谊。

纪婉宁也似乎看出了宋玉蝉的变化,两人正可谓惺惺相惜,不过纪婉宁到底有些城府,没有表现出来,依旧笑着对宋玉汐回道:

“老太君是准备回平阳候府住呢,这些日子母亲正在收拾院落,等收拾好了,便要去迎老太君回府的,到时候,定要请上诸位姐妹一同去家里热闹。”

她表面和善,宋玉汐也不挑事,平静的回了一句:

“如此便先谢谢姐姐了。”

宁氏和闫氏斗了一辈子,如今三夫人送了家庙,她再没有理由留在三房,只好回平阳候府,从前宁氏是住的主院,可此一时彼一时,闫氏断不可能将主院给宁氏让出来,不知住到平阳候府后院的普通院落里去的宁氏又会是何种心情呢?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重生,连带也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上一世的周氏没有这么快被处理,宁氏也是到后来身子不爽利了,才搬回平阳候府,那时她也没精力和闫氏斗法,倒是安享了晚年,周氏一路跟着纪邙做到二品诰命,宋玉汐就是后来醒悟过来,也已经拿她们没有任何办法了。

宋玉蝉想知道纪家发生的事情,就拉着纪婉宁去了一边,纪婉宁巴不得这样,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有其他贵女去找她们,纪婉宁就拉着宋玉蝉给她介绍新认识的朋友了。从宋玉梦的表情来看,那个圈子,应该就全都是嫡女才能去的圈子了吧。因为宋玉梦完全就没有想往上凑的意思,这不符合宋玉梦这两年来不住交际的风格,她之所以不往上凑,那是因为她知道,那样的圈子,她就是凑也凑不进去,若是有宋玉蝉带着,也许勉强可行,但很明显宋玉蝉不会带她。

不过就算如此,宋玉梦也有自己认识的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和她一起的女孩儿们,贵女们就是交好说话,也是比较文雅的,有的以帕子掩面,有的手里拿着美人扇遮面,就连宋玉蝉和宋玉梦手里都掐着一朵新鲜的海棠花,宋玉汐的打扮最为素净,除了宫里尚衣局给的那些行头之外,她是一点都没加配饰,幸好那张脸还不错,颇有些天然去雕饰的意思,但整体来说,不像是世家出身来选秀的,倒像是民间女子。

环顾一圈后,宋玉汐没有找到自己的方阵,就一如既往的不想做太多交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待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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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储秀宫的日子对于宋玉汐来说,其实和在宋家没什么两样,全都是早起早睡,训练和教习的内容也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比在家里的时候人多些,周围不乏花容月貌之色,宋玉汐的容貌确实算是翘楚,只可惜她事事低调,不争先,不管是做什么事,都落在最后,自己落得清净的同时,也给别的女孩儿行了方便。

这几天,每天都有好几拨女孩儿被传唤入贵人的宫里,因为溯玉阁里全都是世家小姐,所以每个人在宫里都大多有些人脉,众多妃子美人,在这个时候就是她们吸收势力的时候了,所以,短短的几天功夫,溯玉殿中忙的不亦乐乎,宋玉蝉和纪婉宁分别被苏妃和皇后日日召唤过好几回,宋玉梦也跟着信国公府的小姐去了两回纳兰贵人那里。只有宋玉汐每天做完了嬷嬷们布置的功课,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睡觉,日子过的居然比在宫外还要舒服。

这日她早晨训练完,溯玉阁的大多数女孩儿都给宣召进了后宫,她和少数几个没有人脉挤不上的姑娘们回了房,因为大家都是世家里出来的,所以每家都有单独的一个房间,宋家也不例外,宋玉蝉和宋玉梦都出去之后,房间里就只有宋玉汐一个人。看了一会儿从尚衣局的嬷嬷那里借来的染布书籍,觉得眼皮子有点打架,虽说房间很漂亮,可是到底是三个女孩儿住在一间,晚上睡觉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影响,将书本放在一边,拉上薄毯子,干脆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什么翻书的声音,转了个身,脸颊在绣枕上蹭了两下,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迷糊的逆光间看见的是一张雕刻般俊逸的侧脸,风流韵致,神采内朗的萧齐豫居然就那么出现在自己先前坐着看书的床边藤椅之上,悠闲自然的翻看着她的染布书籍。

因为刚醒,宋玉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萧齐豫故意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道:“醒了?”

宋玉汐一个激灵,猛地就醒了过来,拉着薄毯子从床上坐起来,瞪眼问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可是储秀宫,全是秀女的地方,他,他不会堂而皇之进来吧?

萧齐豫一挑俊眉,说道:“这里是我家,哪里是我不能进来的?把你的口水擦擦…”

“…”宋玉汐赶忙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唇瓣,嘴角的湿润让她的脸顿时红了,只见萧齐豫给她递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宋玉汐愣愣的接过,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才擦了起来,萧齐豫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宋玉汐被擦的渐渐红润起来的嘴唇,未施米分黛都红红艳艳的叫人挪不开目光,一开一合的唇瓣里,贝齿陈列,因为羞怯而以贝齿轻咬下唇的动作只有她做起来最好看,突然好想被她的牙齿咬两口…

意识到自己的疯狂想法,萧齐豫果断的避开了目光,不得不说,宋玉汐的长相无论是从哪里看,都十分附和他的审美,所以上一世他才会做出那种不顾一切先得到她的事情,然后一记挂就是一辈子,看着她辗转零落,那种无助感比他被夺了皇位时还要厉害,他真的不知道一个女人居然对他有着这样大的杀伤力。

“多大的人了,睡觉还流口水。”萧齐豫避开目光后如是说道。

宋玉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里里外外的惦记到了,擦干净了嘴角之后,才说道:“我多大啊?我十三岁,身子还没长开呢,睡觉流口水很正常啊。”

确实很正常,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嗜睡,睡着了哪里会顾得上其他的呀,所以宋玉汐一直很难理解,那些世家里,有的把十三四岁的孩子送入宫里敬献给皇上时是个什么心态,皇上难不成还会要个足以做他孙女,睡觉流口水的孩子吗?这些姑娘送进宫里,顶多也就是联络皇室和家族的关系,有可能一辈子就待在后宫里,不被人想起。

萧齐豫不敢再看她,宋玉汐问了好几个问题:“你来找我做什么呀?没别人看见吧?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走吧,待会儿我两个姐姐就要回来了,若被她们看见你在这儿,可真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面对她接连问出的话,萧齐豫站起身来,将宋玉汐的书拿着负在身后,说道:“你就放心好了,这宫里我前前后后待了快四十年,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不被发现。你那两个姐姐如今可忙了,定王妃不用说,自然是在苏妃宫里,另一个则在纳兰贵人的宫里,才顾不上她们还有一个小妹妹在房里孤零零的睡觉呢。”

宋玉汐听到他说在宫里待了四十年的时候,心中一动,更加确定了两人的神奇遭遇,看了他一眼,桃花眼,悬胆鼻,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十足十的一个美男子,见他低头继续翻看着自己的书,宋玉汐生怕他弄坏了这孤本,掀了毯子就下床,说道:

“哎,这书给我,是我跟尚衣局的嬷嬷借的,宫里只此一本,可不能弄坏了,看完了还得还给人家呢。”

说着就走到萧齐豫面前,伸手就要去抢,却被萧齐豫眼明手快的举高了,说道:“瞧你小气的,不就一本书吗?宫里只此一本怎么了,我还是宫里只此一人呢,也没见你多珍惜我呀。”

萧齐豫居高临下看着她近在眼前的脸,顿时起了做弄的心,将手举的高高的,故意让她拿不到,宋玉汐虽然长高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些,萧齐豫确实是高了不少,两人之间的身高依旧有着很大的区别,萧齐豫把书举过头顶,就是宋玉汐跳起来都未必够的到。

宋玉汐一心想取回自己的书,没觉得自己越跳离萧齐豫就越近,再加上萧齐豫有心诱导,宋玉汐在最后一次跳起之后,脚一个踩空,就往萧齐豫的身上扑了过去,然后…两人一起倒入了宋玉汐睡觉的床上。

宋玉汐一头撞在萧齐豫的胸膛之上,把某人撞的心口疼,却还不忘扶着宋玉汐不让她滚下去,保持压在自己身上的姿态。

宋玉汐鼻子撞红了,鼻头酸楚,眼眶里噙了一层薄薄的泪,捂着鼻子一抬头的美景就把萧齐豫给看呆了。以至于宋玉汐反应过来,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他的手却还跟铁钳似的箍着宋玉汐,不让她起来,一个翻身,居然把人给压到了自己身下,久违的冲动席卷而来,萧齐豫看着这张略带惊愕的小脸,两人呼吸可闻,她气息如兰,无孔不入的侵袭着萧齐豫的神经,周围一片寂静,似乎只能听见两人心跳的声音,萧齐豫咽了下喉咙,鬼使神差的就缓缓凑了下去。

宋玉汐倒没那么多感觉,看见萧齐豫凑下来的脸,下意识就抬手将他推开一些,然后一巴掌拍在他的俊脸上,空旷又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啪’,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安静。

安静的宋玉汐只敢一动不动,自己也不敢相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打了萧齐豫!不能吧…可依旧有些感觉的手掌总不是假的吧?宋玉汐的目光在自己的手掌上盯了一会儿,小指的指甲似乎断了一半,这指甲是今年三月里就开始留的,因为宫妆里就有一条是尾指指甲,有一对好看的指甲,也是加分项,宋玉汐倒是不在乎能不能加分,只是…她的目光缓缓转向了被她打的偏过去脸的萧齐豫,如玉的脸颊之上,一道被指甲刮伤的红痕,还沁出了写血珠子,宋玉汐一下子就心慌了。

她不仅打了萧齐豫,还把他的脸上刮花了…亲娘诶,很可能影响仕途啊!

萧齐豫也是没想到自己难得情动,居然会给迎面打了脸,感觉脸颊火辣辣的,伸手擦了擦脸颊,血液沾在手背上,他痴痴的看着手背,听不出喜怒的对宋玉汐说道:

“你打我干什么?你这前后加起来也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嫁了三回,不至于跟个小姑娘似的不见世面吧。”

宋玉汐原本还在担忧的,可一听萧齐豫这话,心里就来气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把萧齐豫给推离了自己,从床铺之上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懊恼的低下了头,脸上带着怒容说道:

“我是嫁过三回,可那也不代表我可以被你肆意欺凌,不代表我没有廉耻之心。”

说着说着,宋玉汐也不知怎的眼眶就红了起来,红着红着,豆大的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突然发现这帕子是萧齐豫的,顿时又又气了,将帕子甩给了他,从自己袖中拿出手绢来,背过身去擦拭眼泪,越想越委屈,若是旁人这么说她,她也觉得没什么,可是她就是受不了萧齐豫说!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有多脏,多么的…配不上他似的。

这种配不上和那种身份上的配不上给她的感觉还不一样,宋玉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坏了,一时忍不住,就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抽噎起来。

萧齐豫也被她的反应吓着了,想起自己说的话,简直想要自打嘴巴了,他好端端的提什么嫁三回嘛,别人不知道她嫁三回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不知道吗?更何况,她之所以嫁三回,其实和他还有很大的关系…真是自掘坟墓式的找死啊!萧齐豫在内心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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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好了好了,别哭了。是我错,我不该冒犯你,我不该说那话…”

萧齐豫也蹲下了身子,伸手想要安慰她,却稍微顿了顿,不过最终还是拍上了她的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宋玉汐感觉他手在自己背上,猛地站起了身,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便出现在萧齐豫的面前,顿时就把萧齐豫的理智给耗光了,不管不顾,一把就将宋玉汐给搂入了怀中,不顾她的挣扎,紧紧的搂着,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错了,我今后再也不说了。”